第59章

“咯、咯。”这两下敲门用了些力气, 听着就不似寻常。

裴回舟截住话,要去开门,却被裴莺拉住。

“莺莺?”裴回舟这时还有些不解。

裴莺低声道:“大兄, 我去开门吧。”

不能让大兄过去, 万一霍霆山将人打了如何是好。

裴莺放下话就过去了, “咯滋”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而后裴莺毫不意外地看见门外站着霍霆山。

身形伟岸的男人高如山岳, 他面无表情, 一双黑眸如同布满乌云的阴雨天, 偶尔能窥见其中有雷霆掠过。

裴回舟没想到霍霆山竟去而复返, 这个回马枪打得他猝不及防,当即僵在原地。

裴莺却杏眸弯起:“将军,您是遗忘了什么物件在房中吗?”

霍霆山眸底晦暗不明, 他不接裴莺这话, 直接问:“你想随你大兄回并州?”

他问的是想不想, 问裴莺的意愿。至于能不能回, 那是另一回事。

裴莺摇头, 如实道:“我如今并无回并州的打算。”

单凭囡囡还在军中读书这点,她便哪儿都不会去。

霍霆山看了她半晌。

她眼睛藏不住事,说没说实话,霍霆山还是看得出来的, 脸色稍缓了些:“司州能派一回斥候来, 就能派第二回。不仅是司州,兖州、雍州等地估计都盯着裴氏香皂, 夫人还是好好待在我身边为妙,万一不慎被抓了去, 说不准要吃不少皮肉之苦,毕竟旁人不似我这般好说话。”

不管霍霆山的出发点是什么,裴莺承认他这话不假。

或许也有以礼相待的,但开盲盒需谨慎,一个不小心开了个暴戾的盒子,确实够吃一壶。

霍霆山这时看向裴回舟,“我记得令尊还活着吧,既然令尊尚在,你便做不得长兄如父。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兄妹间还需恪守礼仪,已是而立之年的人,连胞妹房中事都过问,也不怕被耻笑。”

裴回舟那张文雅的俊容一阵青一阵白。

他方才那话说的也不算大声,怎的被听见了。

“并州好郎君不少?”霍霆山嘴角掀起一抹冷嘲:“你若是不怕祸害旁人全家,便给她找个试试。”

裴回舟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张嘴欲说,往日利索的嘴皮子如今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真切地感觉到一阵杀意。

那双看向他的黑眸冷如玄冰,杀气腾腾,恐怖的威压排山倒海压过,令他掌心渗出薄汗,甚至喉咙深处都有一阵难言的刺痛。

霍霆山将裴回舟看得几乎快站不住,才收回目光:“早膳已备好,夫人随我来。”

语气平静了,无波无澜。

裴莺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随他去,她得将这人送走,继续留他在这里说不准要出事。

于是裴莺颔首,然后又对裴回舟温声说:“大兄,早膳你是想在房中用,还是随我们一同到大堂吃。”

裴回舟:“在……在房中吧。”

裴莺:“好,我待会儿让女婢将之送来。”

裴莺刚刚说完,她的手腕便被霍霆山握住。男人拉着她大步往外走,裴莺回头看裴回舟,其他话不方便说,只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出了房间,霍霆山便说,也不顾声音会不会由敞开的房门飘进从而被裴回舟听见:“夫人那个大兄,下回若是还遭了难,夫人莫寻我去救他。我与此人八字不合,如今留他一命全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裴莺在心里偷偷说,才没有下回呢,她大兄往后一定平平安安的。

但该道谢还是得道谢,裴莺道:“不管如何,此番多谢将军。”

霍霆的脚步慢下来一些:“既知晓,那就安分点。夫人,我方才在房中说的并非虚言。”

裴莺知晓他是指“祸害旁人全家”,她不打算再寻夫婿,这话于她而言不痛不痒,甚至往更远些想,还能当挡箭牌应对家里的催婚,遂点头:“我知晓的。”

霍霆山睨了她一眼,目光自上往下,从她漆黑的发顶,到浓密的睫羽,再到白皙带点粉的脸颊,螓首蛾眉,清艳绝俗。

她那个大兄惹人心烦,她倒乖觉灵巧,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怎的差别就那般大。

不对,也不能说一个窝里出来。

裴莺察觉他的步伐又慢了点,这回她彻底能跟上了。

两人在一楼用早膳。

待快膳罢时,霍霆山说道:“夫人,司州斥候能寻到你大兄头上,想来过些时日,其他州的斥候也能。裴氏香皂具体是哪个‘裴’,已藏不住了。”

裴莺拿着玉箸的素手紧了紧:“那我让大兄低调离开桥定县。”

“只要我一日未将并州打下来,或裴家住在并州一日未曾搬家,便无绝对的稳妥可言。”霍霆山看着裴莺:“夫人,令裴家举家搬至幽州可无忧。”

裴莺拧起细眉。

霍霆山一顿,又说:“或者回冀州也成。他们本就是冀州人士,后面不过为了营生才去了并州,营生何处不能营生,回冀州也有大买卖可做。在并州为那点小银钱丢了性命实在得不偿失,到时才后悔为时已晚矣。”

裴莺抿了抿唇。

斥候之事确实给她敲响了警钟,“裴氏香皂”太惹眼了,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庇护伞,迟早会因此遭难。

听霍霆山的意思,似乎还想扶持裴家。这一切计划得很好,面面俱到不为过。

但裴莺心里却有另一层不为外人道也的忧虑。

如果裴家真搬到幽州或并州,那就是在霍霆山手掌心里,或许她的血亲往后还会参入香皂的买卖中。

而必然的,裴家和霍霆山这个州牧间的捆绑会越来越深。她日后再想带女儿去长安,那路上的顾虑和阻碍远非如今能比。

片刻后,裴莺低声道:“容我想想。”

霍霆山懒洋洋道:“不急,反正不是我家人,到时候家里出了事,哭湿枕巾的亦不是我。”

裴莺:“……”

他这张嘴真是。

幽州军如今尚在行军中,桥定县不过是途径之处,休息一宿后,幽州军再次启程。

裴回舟本身有事要忙,加上霍霆山不允许他随军,故而他只能和裴莺约定,往后通信点暂且设在桥定县。

双方书信都寄存在桥定县的厩置,派人送信至时,顺带查看对方是否有来信,有就直接取走。

“莺莺,你和我说的搬家之事,我会回去和父亲他们认真商量,无论最后决定如何,我都会给你来信。”裴回舟心情复杂地看着胞妹:“你、你和灵儿且多保重。”

裴莺点头:“大兄亦然。”

*

司州,州牧府。

“啊——!”

尖锐的叫声穿透力极强,一直传到老远,一下子惊动了州牧府的卫兵。

卫兵匆忙而至,待看到满地的残肢碎骨,脸色不住变了变。

残肢碎骨散落得到处都是,还散发着腐臭味,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蛆虫,想来这碎尸之主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

女婢吓得跌坐在地上,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发现了四个首级。”

其他前来的卫兵说:“首级用石灰保存过,还能看清面容。”

他们不认得那四个首级,但既然对方能将之扔进州牧府,这四人肯定是他们司州之人。

“似乎还有块布,这上面有字。”有卫兵察觉有异,待他看清布料上所书内容时,脸色剧变:“此事快快汇报给李司州。”

……

李啸天看着案上的首级,又看着呈上来的绢布,勃然大怒:“霍霆山,尔竟敢口出狂言。”

作为被血书点名的当事人,李康顺亦是又惊又怒:“父亲,这事不能就此作罢,否则我们司州的威严何在?”

李啸天摸了摸胡子,“我儿,之前给并州传的信,如今可有回复?”

李康顺说暂无。

“不应该啊,算算时日最近该有回信了,石并州此人虽奸诈,但目光不至于短浅至此。”李啸天皱眉。

他提步走到悬挂着巨幅羊皮地图的墙边,凝神点了地图上一处:“我儿,幽州军从桥定县过来,若是不走天虎、地虎这两处险关,只能取中谷道,此处虽比不得二虎关,但山岭交错,亦成天险,必须守住。”

三关自西向东先后连成一线,中部的中谷道最弱,三关丢了任何一个,都相当于司州北边开了一道口子。

“父亲,请派儿子去守中谷道。”李康顺毛遂自荐,他拱手作揖道:“那霍霆山嚣张如此,儿子要去灭一灭此人气焰,争取摘其人项上首级回来博长姊一笑。”

自从他姐夫刘百泉被斩断一臂后,长姊时常以泪洗面,人比黄花瘦。

后来姐夫胞弟刘千彪出征冀州,竟是有去无回,他们亲家刘家再废一子。

“报——”

这时书房外有卫兵至:“启禀李公,并州牧来信。”

李啸天大喜,命儿子速速去取。

待信件取来,打开火漆,李啸天阅后仰头大笑:“甚好甚好。”

李康顺忙凑近一看。

回信不长,但皆是重点。

首先对方同意了结盟,其次表明在幽州军和司州开战时,并州军会东行抄道进入冀州,袭击幽州军的后方。

到时司州军在前,并州军在后,一同夹击中间的幽州军。

除此外,信上还道,行进司、冀双州交界处的幽州军与其大本营幽州已拉开一段距离,粮草供给线拉太长,一旦成功切断粮草供给线,哪怕幽州军再勇猛,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

最后信上说,待幽州军一败,原先被占据的冀州要一分为二,一半归并州,另一半归司州。

李康顺同样大喜过望:“父亲,这石并州果然是个机敏的,击溃幽州军、将冀州半数收入囊中指日可待矣。”

李啸天转身看身后的巨幅地图,面上喜色慢慢收敛:“粮草供给线一事,我们能想到,想必霍霆山也能。霍霆山此人诡计多端,我忧心后面恐出变数。”

李康顺目光同样转到地图上,“父亲,我倒觉得不必忧心太多。并州在西,冀州在东,我们司州在二者之南,上面如何打,那是他们之事,我们只需守住三关之口。”

李啸天又看了片刻地图,随即缓缓颔首:“我儿说的是。”

*

幽州军在不缓不急的行军中,而就在刚刚抵达冀州边缘的渭庄县时,军中来了一人。

此人来自并州,名为柯左,原先是石并州麾下的谋士。

如今名士可贵,各豪强与军阀争相收拢名士,让其为己效力,借谋士之策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

公孙良接待了此人,还让卫兵上了好茶招待,原因无他,柯左此人颇有名声。

名声好坏参半。他才识超群,足智多谋,但忠诚度让人咋舌。

柯左最先在徐州奉徐州牧为主,在徐州与其北面的青州闹出矛盾时,献计摆了青州一道,不久后却跑路青州,在青州牧手下干活。

后面似乎与青州牧龃龉不合,柯左又跑了,跑到了冀州牧袁丁手下,在其麾下待了三年。

三年后,柯左与一冀州将领闹出矛盾,后不为冀州所容,遂再跑至并州。

徐州,青州,冀州,再到如今的并州。

至今已事四主,谋士圈里戏称此人为四姓家仆。

公孙良面带微笑,静听着柯左说着自己的来意,心道这人现在似乎想变成五姓家仆了。

不错,柯左是来投诚的。

据他所说,他在并州牧手下待不下去了,因此要再择明主。

公孙良摸了摸羊胡子,喊着他的字:“柯权水,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但如今这等节骨眼上,就算我将你的来意如实告诉主公,主公也未必会接纳你。”

柯左微微一叹,“这个节点确实选得不太妙,但我与石并州那个表亲实在难以共事,公孙太和,我能见霍幽州一面否,我有要事要和他说。”

“主公如今有事要忙,柯权水,你有要事可与我说,我帮你传达。”公孙良笑眯眯道。

柯左诚恳道:“此事与司州亦有关,耽搁不得,还请太和帮忙通传一声。”

公孙良定定看了他两息,最后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话毕,公孙良出了营帐,往主帐去。

主帐中,霍霆山正在看来自幽州的信件,听闻公孙良说的,男人长眉微扬。

“主公,您看是否过去瞧瞧?”公孙良道。

霍霆山放下信件:“当然得去,我看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孙良提醒道:“此人来降,却不带家眷,主公当谨慎些,小心有诈。”

霍霆山:“我知晓。”

不过几步路的脚程,霍霆山很快见到柯左了。见他第一面,不谈其他,只观其面相,霍霆山便觉此人精明得过分。

柯左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细鼻,尖耳,嘴唇很薄,笑起来几乎看不到眼仁,叫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端是生了一副鼠相貌。

柯左看到霍霆山,立马起身揖了一大礼:“某柯权水,拜谒天策大将军。大将军在冀州为民如此,某敬佩不已,有道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某诚归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接纳某这一颗敬佩之心。”

霍霆山亲手扶起他:“柯先生不必多礼,你所来之意我已听太和说明,此事先不急,我想听听另一件与司州有关之事。”

柯左正色说:“大将军进军司州之事天下皆知,李司州心急如焚,去信石并州,共商抗幽之事。”

霍霆山嘴边带笑,毫不意外。

因为如果他是李司州,他也会选择和其他州联盟,就地势而言,兖州和并州都合适。

先前幽州军捷足先登占了北川县,并、幽二州算是结下梁子了,所以兖、并二州之中,又以并州为联盟上选。

“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司、并二州已成联盟?”霍霆山笑道。

柯左眸光微闪:“是,但不止如此。就某所知的,二州将主意打到了幽州的粮草供给线上。”

霍霆山依旧嘴角微勾,面色没什变化:“多谢柯先生告知,若先生不嫌弃,便在我军中待些时日。”

霍霆山唤来卫兵,将人安置好,他把柯左放在了熊茂那个营帐里。

待柯左离开后,公孙良道:“主公,粮草供给线一事的消息,看似有用,但我们并非不能自己琢磨出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从千里之外供给军粮,士兵当会面有饥色;临时拾柴割草来做饭,军队当会常常食不果腹。①

粮之重要,已无需多言。

“柯左此人有才,且再看看,倘若他诚心投诚,我军中往后有他一席之地。若是不诚,后面杀了便是。”霍霆山轻哼了声:“杀的时候还得将他那小眼睛挖出来,反正患了眼疾,看不清,留着也无用。”

为了石连虎那老东西诈降欺瞒他,不是得了眼疾是什么,他何处不如对方。

一日后。

幽州整军,在渭庄县以南和司州军开战。

第一场战役是霍霆山领军的,对面领军的是李啸天之子李康顺。

两军首回交锋,巨大的军纛迎风飘扬,杀声四起,山谷中的杀喊声浪潮似的向四面铺开,空气中很快蔓延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土地斜插着箭矢,丢了甲的士兵仓皇而逃。第一回交锋,双方打了个来回,最后以霍霆山这方将战线往前推了少许为结束。

本场算是幽州军小捷。

鸣金收兵。

霍霆山骑着乌夜回到军营,天色已晚,男人大步走入主帐中,同时对守帐的卫兵道:“让熊茂过来一趟。”

熊茂很快来了,“大将军,您找我。”

霍霆山:“明日起,由你领兵。”

熊茂精神一震:“我定将竭尽全力,定不负大将军您的期望。”

霍霆山忽然换了个话题:“这两日你和柯左相处得如何?”

熊茂垮下了脸:“此人言辞尖锐,说话不甚好听,我觉得他会换那般多位主子,那张嘴功不可没。大将军,能不能将此人调走,我不想和他一个军帐。”

霍霆山来了兴致:“如何说话不好听?”

能令熊茂这呆子说出这话,想这两日发生了不少趣事。

熊茂一一道来,如果他也是从后世来的,大概会用一个词形容柯左,那就是“杠精”,嘴巴毒,凡事都要杠一下。

霍霆山听后,莫名想到了此时在后方粮草据点里的裴莺。

她有时以为他听不到,会嘟囔一两句,都是骂他说话难听。思绪这一跑偏,就回不来了。

“熊茂,自明日起军中交给你,有事直接问公孙良,我去后方。”霍霆山道。

熊茂错愕:“您不在前线待着?”

霍霆山只是道:“柯左此人,你务必命人看紧了,不可让他传任何消息出去。”

熊茂:“唯。”

……

裴莺是第二日起床后,发现霍霆山来了后方,对方邀请她和他一同用早膳。

裴莺到底过去了。

驻扎在野外不比平时,容易灰头土脸,裴莺以为霍霆山从前线下来一定很邋遢,但意外的,他竟算整洁。

他还是穿着黑袍,鞶带干净,边上悬着一只深蓝色的小荷包。

霍霆山抬眸:“夫人来了。”

主帐帐口卷起,光芒灿烂,她从外进来,肤白发浓,美妇人的眉眼仿佛温泉里浸润的山水画,那明暗交织的剪影中透出不似人间的温柔。

裴莺惊讶于他出现在这里:“将军,您为何此时回来?”

他一个主将,竟只上了一日战场便回到后方,这传出去也不怕司州军气势大涨?

要知道,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

裴莺后面的话未说全,但霍霆山已然明白,他也不惊讶她为何会懂这些:“无妨,昨日是小捷,今日就算换帅我方气势也不会折损太多,且中谷道这地方虽易守难攻,但倘若他们出来,便无优势可言。”

裴莺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您这是想在此耗着?”

耗着对他有什好处?

持久战打下去,幽州这方怕是力竭。

霍霆山笑道:“军中简陋,且先将就吃些胡饼,待过些时日,我带夫人北上吃鹿炙。”

裴莺狐疑。

北上?他想回幽州?

应该不可能吧,若想回幽州,攻下冀州后就能回去,何须待到如今。

裴莺咬了一口胡饼,脑中忽然有电光掠过。以渭庄县如今的位置,若是大军北上,不回幽州的话,那去的便是并州。

他要打并州。

裴莺惊愕抬眸,霍霆山和她四目相对。

在那双微微睁圆的澄清杏眸里,霍霆山看到了答案,他嘴角弧度不由深了些:“确实是夫人想的那般。”

司州只是个引子,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司州。

司州在冀州之下,而冀州又在幽州之下。若他打了司州,幽、冀、司三州连起来是一条长带,而两侧都是旁人盘踞之处,如此不妥。

但若是能将并州打下来,地盘就是一块了,而非令人苦恼的带状,且并州内还有处铁矿。

“夫人,关于迁宅之事,你那大兄可有给你答复?”霍霆山问。

裴莺摇头。

霍霆山懒散的眯了下眸子:“倘若真不想搬也无妨,左右并州迟早入我囊中,往后裴家在三州可随意。”

裴莺呼吸微紧,他分明说的是并州迟早入他囊中,但那双黑眸却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深如海,似有一道不见底的海渊。

不知为何,裴莺心里忽然涌现出一阵难以言说的不安。

喉咙不自觉有些干涩,裴莺拿起茶盏抿一口。

但没好多少,她干脆慢慢将茶水喝光,而后低声问霍霆山:“将军,你我之约还剩下最后两回,您打算何时让我赴约?”

早死早超生,早些和他结束那段颇为凌乱的关系,后面就是高枕无忧的日子。

霍霆山稍顿,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