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站在街边的黑发青年容貌英俊, 微风吹动着他柔软零碎的头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对方身边还站着抱住杆子瑟瑟发抖的中岛敦。
十分钟前, 他们和国木田先生本来正在政客那边进展工作。
中岛敦注意到太宰先生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会馆,才不放心地偷偷跟着他跑出来, 一路溜到了这里。
现在, 他有点后悔了。
“太宰先生, 我身边的人是……”
“见流?”
夏油杰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打断了白发少年的解释。
毫无疑问, 神渡见流在刚结束怀抱后突然接起了电话,夏油杰收回袈裟的途中还顺势瞄到了对方屏幕上的备注——
世界第一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
他奇怪刘海下的英俊面庞露出了虚假的微笑。
“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给你打电话吗?”
“千万不要被骗了,见流。”
“先跟我回去吧, 我带你洗个热水澡。”
这几句温和的话语明显传进了话筒里。
夏油杰笑着伸向白发少年拿着手机的右手, 示意他挂掉电话。
……
电话已经被主动挂断了。
神渡见流垂眸看向手机, 联系人里唯一的备注正孤零零地躺在屏幕里。
那条备注是太宰治昨天陪自己买手机时, 主动拿过来输进去的, 神渡见流不在意这些, 自然任由太宰治随意折腾。
他怎么喜欢就怎么弄。
但是夏油杰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杰,太宰先生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神渡见流义正言辞地解释了一下:“我交的第1个朋友。”
“什么?”
夏油杰愣了愣。
他原本还在思考, 神渡见流手机里的那条备注是谁……
悟?
难道那两个人已经先自己一步提前见过面,还互留过手机号码了?
然而, 站在身前的白发少年竟然说出了预料之外的答案。
紧接着,夏油杰注意到神渡见流朝着自己身后, 也就是红绿灯对面的路口挥了挥手。
夏油杰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回身,立即注意到了一个……刘海有些奇怪的白发少年。
对方躲在电线杆后面, 一身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制服短裤, 多出来的裤腰带像尾巴一样坠在屁股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望着这边似乎有点不敢过来。
对方身边还站着个低头正在把手放进口袋里的俊秀青年。
夏油杰判断了一下方位, 觉得神渡见流看的应该不是那位英俊年轻的高挑路人。
“……见流,他是?”
穿着袈裟的黑发青年眯起细长的眼眸,彻底转过身望向那个其貌不扬的白毛小鬼。
“他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朋友。”
神渡见流大方地介绍了对面的身份。
太宰治和夏油杰都是自己需要传播希望的绝望对象,他其实没想过让这两个人见面。
不过见面了倒也没什么问题,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就像自己和织田作之助都是太宰治的朋友,他们几个相处的就很好。
神渡见流能确定自己和织田作之助,以及坂口安吾先生之间不存在一些龌龊。
同样的,他和五条悟也是夏油杰的朋友,虽然五条同学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
但三人依旧是朋友,五条悟在最后的时候也没有反驳他第三个朋友的身份。
唯一让神渡见流担心的是两个绝望之徒相见,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化学反应,造成一种交叉感染。
不过有自己看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肤色苍白的白发少年介绍期间,太宰治已经收起手机,迈着矫健的步伐跟随过马路的路人们来到了这边。
中岛敦没敢跟过来。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还是不要随便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比较好。
“见流,不把你的那位小朋友叫过来吗?”
夏油杰嗓音和煦地主动发出了邀请。
然而。
一双缠着绷带的纤瘦手掌却冷不丁伸过来,十分亲密地从后方揽到了神渡见流的肩膀上。
太宰治微笑着歪了一下头,语气轻快地看着对面:
“哦呀,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油杰:“……”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这什么场面,呆.jpg】
【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带一个五条悟】
【哈哈哈哈哈哈杰好像傻眼了的样子,宰:干什么,我才是见流的朋友!】
【感觉杰和宰的属性有点撞了,都是笑眯眯的,语气很温和的那种】
【前面的,杰可玩不过宰啊!】
注意到神渡见流没有否认,夏油杰立即重新眯起双眸,低头打量起那个外表长得像小白脸一样,文绉绉且浑身看不出任何优点的黑发青年。
对方看着像大学生或者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正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时候。
夏油杰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人。
他细长的眼眸看向见流被揽住的肩膀,和悟有得一拼。
袈裟青年还不等张开口说话,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位和尚——”
“你对我们家见流似乎很熟络呢,但是不用担心。”
“他有地方住哦。”
“你们家见流?”
夏油杰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静止的微笑。
“是呢。”太宰治煞有其事地拉长了声音:“他住在我家哦。”
“嘛……”
他用那双鸢色的眸子快速扫了一遍站在对面的男人:“总比寺庙或者教会之类的地方安全多了吧。”
“至少不会遇见的麻烦东西。”
“……”
空气陷入了比刚才还要停滞的寂静。
【啊?麻烦的东西?】
【我靠,不会是说咒灵吧,宰是怎么发现的?】
【宰能看见咒灵??但夏油杰身上现在也没有咒灵啊】
【不愧是剧本组,猜到的?】
“太宰先生,这位是夏油杰。”
神渡见流主动打破了几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他面色平静地向太宰治解释道:“杰很好,他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与您分别后,我离开基地遇到了对方。”
与他分别,指的是什么事件不言而喻。
太宰治原本还笑意不见眼底的明快语气也瞬间变得缄默了几分。
最终,三个人的会面不了了之了。
因为国木田独步杀了过来,愤怒地对着某个玩忽职守的黑发青年开启了咆哮模式。
直至看到站在旁边的神渡见流,他的怒吼声才像卡住嗓子一样猛地噎到了喉咙里。
神渡见流礼貌地朝着对方点了点下巴。
视线从国木田独步身上收回来,确认夏油杰现在的情绪没有问题,至少称不上绝望,白发少年想了想,决定暂时跟着太宰治离开这里。
他今天前往盘星教,本就是为了查看夏油杰的状态,以及对方是否像弹幕说的那样死亡或者被人夺舍。
还好,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还不能放着他不管。
因为不确定对方的绝望有没有残余、是否根除,自己的任何态度都可能引发夏油杰的绝望复燃。
认真向穿着袈裟的黑发青年索要了电话号码,再三确认他的情绪并约好以后再细聊,神渡见流跟着武装侦探社的人彻底离开了这片区域。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中岛敦和太宰先生暂且不提……
那个戴着眼镜的金发青年一直欲言又止地偷瞄过来,见神渡敏锐地捕捉到视线、疑惑地看向自己,又十分怪异地收回了目光。
和绝望似乎没什么关系。
可以无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神渡见流还是伸出手,收敛力气轻轻拽了拽黑发青年的衣袖:“太宰先生。”
“那位叫国木田的先生怎么了?”
“嗯?啊,大概是少男心碎裂了吧。”
“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太宰治看了一眼某个眼镜男,无所谓地摆了摆另一只没被拉住的手:“国木田君就是这样的,随他去啦。”
“嗯。”
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接受了建议。
“喂!!混蛋太宰,我听得到!”
国木田独步炸开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神渡见流,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握着笔记本的双手恨不得抓向自己的头发。
通过前不久的共噬事件,国木田独步早就知道太宰治和这个偶然发现的实验体少年恐怕认识。
对方在爆炸前救了他们,根据这个动作判断,神渡见流那个时候也认出了太宰治。
但是……
但是昨天的女装……
“说起来,那个政客的问题国木田君解决了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真亏你还好意思问啊!”
国木田独步立即被黑发青年拉回了注意力,回想起刚才的工作,语气变得更加不爽:“还没有。”
“但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差调查落实,因为发现你们两个都不在我才找过来的。”
“那我们现在去调查就好了嘛!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太宰治揽住国木田独步的肩膀,带着他距离某个身材弱气的少年远了一点。
……
神渡见流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打算陪伴太宰治一起去看看。
最终,待他们处理完整个事件,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马上就是下班的时间点,太宰治完全没有回侦探社的意思,直接带着神渡见流留了下来。
躲避掉国木田独步让他回去一定要写工作报告的叮嘱声,容貌清俊的黑发青年侧眸看向自中午就没有单独交流过的白发少年,他暂时没提那所谓的第2个朋友。
“见流。”
“刚好来了东京,要跟我去Lupin吗?”
“好久没去坐坐了。”
Lupin坐落在东京银座,是一间非常清静的小酒吧。
那是太宰治黑手党时期经常去的地方。
神渡见流当然不可能拒绝对方的邀请,他没忘记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偶尔也会前往那里。
“好的。”
坐车前往东京银座的区域,推开熟悉的酒吧大门,柔和的光线立刻洒了过来。
门轴转动的声响在这片宁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淡淡的木质清香和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舒缓的音乐为整个静吧增添了几分优雅的韵味。
是和记忆中几乎没有差别的布局。
很遗憾,可能是时间太早了,酒吧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太宰治倒是不怎么在意地快步走过去,语气熟络地坐到了吧台前的位置上:“老板,来一杯添加洗洁精的啤酒!”
“没有这种酒。”
Lupin的老板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但擦着桌面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上了年纪的无力。
他对黑发青年提出的要求也不生气,只是闭着眼睛语气平和地拒绝了这种点单。
“诶——”
“那马上就是万圣节了,来一杯加了死亡惊魂毒药的夺命南瓜酒吧!”
“没有这种酒。”
老板好脾气的声音如常回答。
“真的没有吗?”
“唉,真是没办法呢,那来一杯普通的威士忌吧。”
太宰治只是举了两个例子就不再折腾了,显然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
他把胳膊支撑到吧台上,回过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跟着自己走过来的白发少年。
“嗯……”
不同于记忆中隐匿在轻快眸色中的试探,黑发青年主动替他拉开身旁的凳子,直接拍板替神渡见流做了决定。
“见流就喝番茄汁吧!”
“安吾之前也喝过呢,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太宰先生,我可以喝酒……”
“不行。”
太宰治突然开口,微笑着竖起修长的食指,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抵在了肤色苍白的少年唇前。
“要是伤到胃该怎么办呢?”
“啊,说起来见流今天还没吃止痛……”
“好的。”
神渡见流十分乖巧地坐在对方身边,老老实实地说道:“我都听太宰先生的。”
他的视线扫过乱七八糟的弹幕,语气平静地加了一句——
“你真好。”
空气彻底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婉转悠扬的音乐在头顶盘旋。
两个人不再说话。
在这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中,太宰治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酒杯,垂眸看着玻璃杯中的偌大冰球,茶褐色的眼睛被刘海投下来的阴影遮挡住了色彩。
“见流……”
他的声音像嚼字一样轻轻呢喃出声。
“除了我以外,原来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朋友啊。”
神渡见流:“……”
回想起中午在街道上发生的事情,他放下老板刚递过来的番茄汁杯子,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黑发青年。
“太宰先生说的麻烦东西是指什么?”
“你能看到那种东西吗?”
“那个啊,不能哦。”
“算是我诈他的吧。”
太宰治没什么表情地伸出纤瘦的手掌,用食指戳了戳流出水珠的冰球:“因为很好猜呢。”
“穿着袈裟说明生活的地方是庙会这种地点,但据我所知这附近没有寺庙。”
“那个路段倒是刚好有个空壳公司,经营着规模还不错的大型教会。”
“说明对方只能是那个教会的人。”
“而且他身上有高强度训练后的肌肉和茧子,正常人肯定不会有那个肌肉量的,身上也没带枪之类的武器。”
“结合教会的性质,很像咒术界那边的人不是吗。”
“不过我对咒术那边的世界也不了解,只是诈一诈罢了。”
看对方沉默的样子,恐怕猜对了呢。
太宰治总算收起戳着冰块的手指,侧眸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倒是见流,看起来对那边的规则很了解啊。”
“是能看见所谓的咒灵吗?”
“而且,见流还没有告诉我。”
黑发青年收回视线,继续垂下眸子摩挲着手中的杯沿,勾起的嘴角不见半点温和的笑意。
“你是怎么认识第、二个朋友的呢?”
太宰治没忘记神渡见流之前的回答。
【距离两人分别之后,离开基地认识的】,这说明神渡见流并不是一直待在实验仓里。
也就是说,他可能不是最近这个时间段“复活”的。
大胆猜测的话,也许4年前死亡……或者死亡之前,神渡见流的备用体就存在了。
他眯起颜色的双眸,望向白发少年的视线里出现了几分审视。
“我……”
神渡见流刚想开口解释,某道熟悉的机械音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系统:坏了,主播!]
[系统:有人要降你的灵!]
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神渡见流略微蹙起了眉。
[系统: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这件事必须现在就提醒你,有个人正在召唤主播的灵魂。]
[系统:我们只负责保护宿主的灵魂,如果有人想调走的话,是没办法干预的……]
[系统:也就是说你现在的灵魂会被抽离这具身体。]
[系统:当然,主播毕竟是活人,这个抽离只是暂时的,等时间差不多了或者那边解除术式你就能回来了。]
术式。
神渡见流察觉到了这个词汇,但他没有询问系统,因为身旁还坐着等待自己答复的太宰治。
时间有些紧急,他要先给对方解释一下。
“太宰先生,我……”
话未说完,系统所提醒的术式已经彻底发动。
神渡见流的声音停在半空中,他立即失去掌控这具身体的力气——
当着黑发青年的面直接摔向了冰冷的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