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见流?这副打扮是要做什么呢?”

太宰治诡异地暂停了几秒才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 他微笑着拉起某人纤瘦苍白的手臂,牵着人往侦探社里面带。

“见魏尔伦先生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神渡见流根本不在意身上的衣服, 所以离开的时候没想着换下来。

如果太宰先生不喜欢的话,他重新换回去就是了。

因为喊话而默默站在一旁的谷崎润一郎:“……”

他的大脑正在进行思考。

刚才。

这个漂亮的洋娃娃少女是不是发出了很清冷的男声?

是男生的声音吧……?还是说太快了他不小心听错了, 对方的声音的确是很好听的……

额, 男声?女声?

说起来昨天在游轮Party上的时候, 他是不是在太宰先生见过类似的身影来着。

因为当初和对方没在一起, 谷崎润一郎对神渡见流的印象自然不多。

先不提他这边的情绪,太宰治像是察觉到神渡见流的想法一样,笑容不变地说道:“嘛。”

“见流穿什么我觉得都不错呢。”

“是和中也他们在玩cosplay扮演吗, 真好诶——感觉很有意思的样子。”

神渡见流歪头思考了一下。

“太宰先生喜欢的话, 等回家我可以陪您玩。”

太宰治:“……”

某个黑发青年把他按在自己的工位上, 让他在这里等待一会儿的同时直接溜去了与谢野晶子的医务室。

偌大的侦探社办公室顿时安静了几分。

工位就安置在旁边的中岛敦咽了咽口水, 额头流满汗水, 十分不安地看向自己身侧。

好精致的女孩子。

就像生活在童话书里一样, 是那种皮肤苍白到病态的豌豆公主。

太宰先生竟然认识这样的女孩子什么的……

才怪!!

乍一看对方的确非常可爱,可是中岛敦越仔细看越觉得, 那名“少女”的脸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太宰先生好像和对方在门口说了些什么,距离有些远没听清, 但谷崎先生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

肯定会疑惑吧。

因为他总觉得,那个安安静静乖巧坐在太宰工位上的“少女”是太宰先生之前经常去医院探望的那位友人……

“是妹妹吗?”

国木田独步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拿出笔记本闭上眸子发出了非常严肃的询问。

“诶?妹妹?”

中岛敦惊诧地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

“啊,如果没记错的话, 之前在费奥多尔设计的爆炸据点里, 我见过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像的男生。”

“他在爆炸中救过我们,太宰也认识对方的样子。”

“这位应该是他的妹妹吧。”

国木田独步保持着闭着双眸的姿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容貌好似病弱的邻家妹妹的神渡见流,轻咳了一声又收回了视线。

“的确,不是没可能……”

中岛敦觉得国木田先生言之有理。

但他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也许是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话说国木田先生从刚才开始好像没有正眼看过坐在工位上的那名白发小姐?

“国木田先生,你的理想型不是黑发的女性吗?”

“……笨蛋敦!你突然之间胡说什么!!”坐在工位上的金发青年像受了惊一样猛地弹了起来,焦急忙慌地去捂中岛敦的嘴。

捂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对面,狠狠地清了一下嗓子。

神渡见流:“……”

不得不说,安静坐在那里的“少女”皮肤如雪一般纯净,衣着优雅,亭亭玉立的身姿好似恬静话少的大家闺秀。

而且刚才途径国木田独步的工位时,“她”还顺手帮他把掉在地上的笔捡了起来,坐到太宰治工位上的时候则是好心地把垃圾桶的位置摆回了原位。

仿佛做这些善良的好事,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从这些行为就可以看出来,对方拥有理想的正确价值观,是乐于助人、并且从小事就开始做起的女性。

现在这样善良且好心的女孩子真的不多见了。

“什么什么?在说什么?”

太宰治突然步伐轻松地从医疗室里走出来,一脸爽朗地把胳膊搭到了神渡见流的肩膀上——

“好啦,见流!”

“我已经和与谢野医生说好了,跟我去医务室吧。”

“等下班之后我们还要回家一起做这样那样好多事呢。”

“……”

神渡见流点了点头。

回去的确有很多事要做,太宰先生说过想带着自己采购东西。

对方很期待的样子,自己不可能扫对方的兴。

他神色平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奇怪地看了眼僵化在原地的两个侦探社成员。

弹幕解释过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太宰治可能是想让对方像家入硝子那样治疗自己,这是绝望之辈难得的善举表现。

神渡见流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果要治疗的话,身上的衣服可能会很碍事,他想了想,干脆摘了头上的假发,面无表情地扯掉了裙子的领口。

因为里面有穿西装白衬衫,裤子也藏在裙子底下,神渡见流不是特别在意穿着的问题。

那位名字与樋口一叶重名的女性也说过衣服可以随意处理,她本来就要扔掉的。

“谢谢你,太宰先生。”

他语气诚恳地道了一声谢,表情平淡地将衣服放进了垃圾桶里。

“……”

太宰治的反应先不谈,不知道为什么,呆立在对面的两个侦探社成员好像彻底石化了。

他们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呆滞表情晕了过去。

和绝望没什么关系的情绪。

无视即可。

神渡见流确认他们没有摔伤或者磕到哪里就收回了视线。

***

太宰治没有跟着已经脱掉裙子的白发少年迈进医务室,他只停在了门口。

神渡见流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什么。

虽然不想让绝望之辈知道自己太详细的身体情况,但太宰先生是绝望之辈的同时,也是很聪明的才能者。

他应该清楚自己的情况,不然不会帮他寻找医生。

这扇门看起来不隔音,不过隔不隔都没差别了。

“叩叩。”

敲响与谢野晶子专属医务室的大门,注意到对方刚好在搬很重的器材,白发少年直接走过去弯下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器材。

“需要放到哪里?”

“诶?”

与谢野晶子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手上突然变得轻松,转回头看清楚接过器材的人是谁,黑发女性的表情先是恍惚,随即像回忆起什么一样猛地瞪大了眼睛。

“啊!你是……”

“我想起来了。”

如果说之前对神渡见流还没什么印象的话,看到对方轻而易举地帮自己搬起了东西,与谢野晶子总算记起这张略微有些模糊的脸了。

毕竟有这种绅士举动的男士其实不怎么多见。

至少在这几年的工作生涯当中,除了当初的神渡见流,与谢野晶子没遇到过其他顺手帮助自己的委托人。

“太宰说的就是你啊。”

与谢野晶子有些稀奇地打量着面前病殃殃的白发少年。

也不怪自己之前没印象,感觉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过她没忘记自己昨天刚在游轮上见过对方,怪不得当时觉得他非常有眼缘,对比一下几年前的模样……

这个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变化。

“放在这边就好了。”

与谢野晶子若有所思地指使神渡见流把仪器放到手术台旁边,她感慨了几句,并没有继续探讨刚才的话题。

毕竟每个人都有几个不想被提及的秘密。

能和太宰扯上关系,对方的身上恐怕尤其多。

“好了——”

待前期的准备工作彻底处理好,与谢野晶子眯起眼睛,她解开身上可能会被溅上血迹的衬衫,语气危险地笑着舔了舔唇。

“知道我的异能力是怎么使用的吗?”

“……”

其实早已经通过弹幕知道了,神渡见流还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哦呀?不知道吗。”

“是把濒死的人复活哦。”

示意那个表情看起来对接下来的对待丝毫没有认知的少年躺到手术台上,与谢野晶子心情不错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现在要开始第一步了,这位弟弟——”

她握住对方的手腕,只是为了提前发动能力,避免到时候来不及而已。

然而。

不等与谢野晶子的大砍刀落到神渡见流身上……

异能力发动的那一秒,「请君勿死」的能力就开始奏效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白发少年肤色略微恢复了一些,眼底的青黑色退去,但脸色还是十分寡淡,似是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

空气莫名安静了一瞬间。

手里紧握着迟迟没有落下去的大砍刀,与谢野晶子愣在原地,诡异地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

“知道自己随时都处于濒死的状态吗。”

她的异能力不可能出错,对方确实没等自己砍下去就消耗了她的异能。

外表没发现致命伤口的话,说明这小子有内伤。

还是时刻能要了他命的内伤,内脏破裂绝对是最轻的。

与谢野晶子看着自己手中没落下去的大砍刀,久违地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换句话说……这个家伙真的是“人”吗。

“嗯。”

神渡见流倒是不怎么意外。

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比先前还要难以承担的剧痛。

自从脱离装满营养液的实验仓,神渡见流能感受到自己最近连行动都比较勉强,即便是睡觉也无法弥补回来。

身体很疲惫,五脏六腑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在同时切割,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在吸入刺痛尖锐的冰碴。

因为与谢野晶子的治疗,他身体内部破裂并衰竭的内脏应该被治好了。

但消耗造成的伤害是反复持续的。

只要自己活着,身体立即就会因为某些才能开始自动耗损,疼痛和负担已经深入骨髓,永远都不会消失。

“谢谢你的治疗。”

“我感觉好多了。”他支撑着金属台从床上坐起来。

与谢野晶子:“……”

真的好多了吗?

与谢野晶子是医生,不至于连对方的脸色都看不出来。

太宰治,还真是给她找了一个不得了的患者啊。

有点想解剖看看这个家伙的身体构造了。

她可以肯定的说,对方很可能连1年都活不过,哪怕有自己的异能力在。

***

从手术室里出来,等在门口的太宰治表情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笑容不变地拉着少年溜出了武装侦探社:“好了!”

“既然见流已经治疗完了,我们该去买东西了呢!”

【233333宰你这么光明正大地翘班真的好吗】

【+1,不过国木田妈妈还在石化中,除了他应该没有人怒吼太宰了哈哈哈】

【呜呜晶子已经治疗过见流了吧,但是感觉他的脸色还是很差】

【我还在思考晶子之前说的话,好心疼阿流啊,宰有听到吗】

【我记得他是人工实验体,好像还是弹丸世界的,明明创哥也没有这样啊T^T】

【终于解开禁言了……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办法,都怪我制造了那样的动画,才害得新的希望变成这副样子】

【神渡君,既然你正在努力的话,也会支持我的吧】

“……”

神渡见流停住了脚步。

他之前就用才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了弹幕的思维,所以它们不会因为自己身体的恶化而产生绝望。

但最后一句不起眼的弹幕稍微引起了神渡见流的注意。

“系统,对方是谁。”

他在心里询问了系统。

[系统:我看看,啊,这家伙来自你原本的世界,未来机关第10支部的人。]

[系统:主播,你应该清楚观看直播间的人都能发弹幕吧,但是你那个世界都是绝望感染者,能发出弹幕的人寥寥无几,都是我们高维世界层层筛选的。]

[系统:所以不用担心绝望渗入直播间,这家伙无论是前期还是结局都没问题。]

[系统:说起来,我们公司的直播间和积分商城最近正在不断升级,现在已经出了主播单独艾特观众id,并以文字形式私聊的功能!]

[系统:怎么样,主播要和他聊聊吗?]

“……”

不用了。

神渡见流拒绝了机械音的提议。

未来机关是世界毁灭之后,希望之峰学园活下来的残党在海外建造的幸存者基地。

他当初便诞生在未来机关的前雏形里。

说它前雏形,是因为从史上最大最恶事件存活下来的研究人员们,刚临时建造了一半的基地,利用最后的设备和仪器仓惶把他放进手术舱里,便被追上来的绝望之徒捣毁杀死了。

原本想在那里建造基地的其余学园残党果断放弃,选择其他地方建立了未来机关总部。

所以神渡见流“诞生”时没被未来机关带走。

并且拒绝了很多次未来机关后来的邀请。

对于他来说,加入这个组织没什么意义,一群群聚的才能者们的确可以最大化地发挥出拯救绝望的作用。

但是和自己关系不大。

因为他是新一代人造「超高校级的希望」,那群人的才能他都有,群聚只是在限制他的行动。

神渡见流不记得自己与未来机关第10支部的才能者有什么接触。

注意力从弹幕和未来机关上收回,待离开武装侦探社的办公楼,走到外面的街道旁,他才发现太宰治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

“太宰先生,你不舒服吗?”

“嗯?”

走在一旁的英俊青年侧眸望过来,蓬松柔软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拂动,他嗓音不变地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而且身体不舒服的是见流吧,在与谢野医生那里治疗的怎么样?”

“好多了。”

神渡见流语气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好多了吗……”

太宰治垂下鸢色的眸子,声音很轻地呢喃着这一句,很快便融化在了风里。

来到附近比较繁华的商场,黑发青年笑眯眯地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张黑卡——

“嘛,总而言之先大采购一回吧!”

神渡见流:“……”

他扫了一眼那张黑卡,低头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两张银行卡。

不是同一张。

而且……别忘了神渡见流有过目不忘的记忆。

“太宰先生,以前中也先生带我购物的时候也用过一样的卡。”

“是吗是吗,那种小事和细节就不要在意了,中也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太宰治大义凛然地交出了那张黑卡:“Go go Let's go,我们快进去吧!”

……

最终,两人在商场逛到了下午,还顺便吃了个午饭。

太宰治现在还在上班途中,翘班是不好的行为,神渡见流希望他能回到武装侦探社,购物袋自己拿回家就好了。

与对方诉说了这个请求,黑发青年思考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开口拒绝。

“正好我还有其他东西要买,见流先回去也好。”

“嗯,我在家里等您。”

“……”

太宰治把家钥匙递给白发少年,转身溜出了这片区域。

与对方分开,神渡见流拿着钥匙回到了太宰治的宿舍。

他久违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目标:

①时刻陪伴在太宰治身边,感化他的绝望。

②考虑魏尔伦的事情,关注对方的后续情况。

③前往盘星教,确认夏油杰现在的状态和情绪,比如是否被弹幕所说的“脑花”占领身体。

今天余下的时间不算充裕,太宰先生这边下班后还要顾及,不适合去东京。

可以等明天早晨的时候再去。

神渡见流仔细规划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帮太宰治打扫了一遍屋子,拿着新买的手机暂时离开了家里。

距离对方下班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打算像往常一样在街上寻找绝望之徒,通过直播继续传播一些细微的希望。

然而,刚迈出门槛,使不上力气的脚腕便令白发少年跌在了地上。

“……”

拄着地面身手敏捷地爬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抵住唇咳嗽着迈向了不远处的街边。

捡起地上不知道谁扔的矿泉水瓶垃圾,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将它扔进了600米处难得建立的垃圾桶里。

大街上的人很多,需要帮助的人虽然称不上绝望之辈,但正能量的行为通过直播传达进自己的世界,一定是有效果的。

就这样,差不多过去了2、3个小时,距离太宰治下班还有1个小时的时间,神渡见流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喉咙里开始泛起血腥味,他不怎么在意地无视了身体的感受,顶着苍白的面色回到了对方的家。

用之前购买的食材做好了晚饭,听到门口有敲门的声音,肤色如纸的白发少年来到玄关打开了大门。

“太宰先生,欢迎回家。”

神渡见流站在门口,弯下腰帮对方拿出了拖鞋。

少年纤瘦单薄的身影为从来无人等待、冷清异常的玄关增添了几分难得的人气。

太宰治:“……”

“这种事我自己做就好了哟。”

黑发青年伸手接过拖鞋,视线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白发少年的神色:“明明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见流的脸色又回到见面之前了呢。”

“难道背着我偷偷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

神渡见流露出了听话的神色,他别过头:“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回来。”

窃听器自己今天早上就捏碎了,因为不方便让太宰治听见做饭的声音。

“……是吗。”

太宰治本来还想追究什么的样子,突然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好香啊,见流做了晚饭吗——”

“嗯,是蟹肉料理。”

两人一起离开了玄关。

理所当然的解决掉晚饭,神渡见流本想前往厨房洗碗,却被容貌清俊的黑发青年拉到了榻榻米的坐垫上。

“来谈正事!”

“见流,你的身体其实一直很痛吧?”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盒止痛药,微笑着拿出了里面的几连药板:“我下午问过与谢野医生了,她推荐你服用这个牌子的止痛药哦。”

“听说非常好用。”

“现在刚好是饭后时间,来吃一颗吧。”

神渡见流眨了一下睫毛,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手中的药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推荐他服用止痛的药物。

……其实不需要。

疼痛已经是神渡见流结束改造手术后每天都在经历的事,像每天的呼吸一样习惯。

如果突然失去了痛的感受,他反而会不知所措。

但这是绝望之辈难得向自己提出的善意举动……不,就算是这种行为,传播希望的效果也不大。

因为被传播的对象是自己。

太宰先生应该也不会因为他的拒绝陷入绝望。

“抱歉,我……”

“见流,千万不要拒绝我哦。”

太宰治冷不丁打断了白发少年说到一半的话语。

“如果知道见流很痛的话,我会伤心死的,每天晚上想着这件事都睡不着觉——”

“超绝望的。”

“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就自杀吧。”

神渡见流:“……”

空气沉默了半晌,肤色病态的白发少年默默接过了对面递过来的水杯。

“我知道了。”

大概是怕他反悔,太宰治只给少年递了水,白色的药片是亲自喂的。

咽下止痛药,神渡见流面色平静地坐在原地,与相隔自己几十厘米远的黑发青年面面相觑。

无事发生。

身体里的疼痛似乎没有减少,反而还在持续增加。

“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好奇地观察着神渡见流白皙的脸颊。

“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啊。”

“那么我去洗碗了,太宰先生。”

“啊——我跟你一起去哦,总不能一直麻烦见流呢。”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借住在您的家里。”

放在以前,对方恐怕不会邀请自己来他的家中居住。

两人端着桌面上的盘子和碗筷来到厨房,相安无事得开始了洗碗活动。

然而,在洗到最后一只盘子的时候,神渡见流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意识到体内的神经正在被干扰,药效渗透进器官,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河流沿着血管缓缓流淌平铺,逐渐蔓延到了四肢。

原本如同被巨石积压、被烈火焚烧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竟然被缓缓地抽去了剧痛。

心跳恢复着正常的搏动,肺部在接下来的呼吸中,好似吸入了清新的能量。

因疼痛而难以正常工作的胃与肠、肝脏与肾脏,此刻皆在药效的帮助下慢慢恢复了平静。

随着止痛药的药效深入,所有痛楚与疲惫都被渐渐冲刷干净,如同接受了一场温和的洗礼,使这具饱受折磨的身体暂时得到了解脱。

神渡见流手中的盘子忍不住掉下去,直接摔成了碎片。

“怎么了?”

太宰治诧异地转过头,他放下正在擦水珠的餐布,低头检查了一下白发少年的双手:“没受伤吧?”

“……没……有……”

神渡见流张了一下嘴,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握不住的手掌。

那只手在颤抖。

明明疲惫到根本抬不起来,好似筋骨被挑断时都能照常行动的手掌,此刻却不正常地开始卸力。

连盘子都拿不住。

他几乎失去站着的感觉,“啪”得一声扶住面前的水池台子边缘,试图让自己站的平稳一些。

“见流?”

太宰治急忙关掉仍在哗哗流淌的水龙头,关心地盯着他的表情:“真的没事吧?”

“……”

垂下头的白发少年难得没有回答,零碎的银色刘海与戴在耳垂上的耳坠向前倾斜,在他的眼前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额头流出了冷汗,神渡见流皱起眉,抬起不协调的手臂扶住自己的右半张脸:“抱歉……”

“我感觉,很奇怪。”

“很奇怪?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太宰治拉开他的手腕,语气不变地盯着面前满是冷汗的白发少年,将他拉到了厨房外面的榻榻米上。

神渡见流不知道。

他很难说清楚,因为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全身都飘忽忽的,没有了剧烈的疼痛伴身,连普通的呼吸都感到难以忍受。

因为他平时连呼吸也是携带着痛楚和血腥味的。

“我……”

他不想麻烦到绝望之辈,让对方反过来关心自己,自己不在状态的直播是有不定数的。

但是,皮肤下血管的流动让人感到陌生,整个身体仿佛都失去了使用权。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我感觉……”

神渡见流留着冷汗关掉了直播间。

他眉毛团在一起,即便不想,却还是无法容忍地抬起手揪住了太宰治的袖口:“有点不安。”

失去掌控和疼痛感知的体验非常陌生。

“这种感觉很害怕,太宰先生,我该怎么办?”

“要怎么除掉止痛药的药效?”

放掉身体里所有的血可以吗。

或者直接将胃挖出来。

“不可以除掉药效哦。”

太宰治任由面前的白发少年抓住自己的手臂,他微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只能受着了,见流。”

“真是可怜呢,这么忍耐的样子……但是为了不让我感到难过和绝望,你可以做到的吧?”

英俊的黑发青年像抚摸猫咪一样,安抚着对方的后颈,只是那双垂下去的茶褐色双眸并不像语气那样温和。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太宰治就思考过了。

广泛式救援是神渡见流的习性,没有人能成为唯一,这是对方内心认定的做事准则。

他这次不会再试探神渡见流,逼迫他做出选择了。

对方的复活是上天给予自己的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那他便主动一点吧。

让神渡见流意识到他从未设想过的常理,将对方拉出凌驾于所有之上的个人世界,最终……在极度不安的时候只能投向自己寻求依靠。

他会成为最特别的那个人。

太宰治笑容不变地抚摸着少年被汗水打湿的脑袋,轻柔的语气在安静的房间里幽邃而绵长。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