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处理了4只咒灵, 神渡见流回到高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他跑遍了市区，总算在一家没关门的商场里买到了橘子。
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回到高专，神渡见流下车前不忘给三岛监督留下几个橘子。
东京校坐落于偏僻的郊区, 周边的树林葱郁茂密，夜晚光线昏暗, 打远望去只有宿舍还亮着微光。
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光线黯淡, 大厅里似乎坐着一个人。
神渡见流刚迈过门槛, 就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对方身穿宽松的休闲短衫, 披散着一头黑色的半长头发，耳钉闪烁着贩卖机映衬出来的光芒，身上还停留一丝刚洗完澡的湿气。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滑盖手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油同学。”
神渡见流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拎着塑料袋走了过去：“晚上好。”
“……”
夏油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循着声音转头看向门口。
神渡见流此时已经彻底把绷带摘了下来, 彻底露出了整张脸颊。
没有蒙上眼睛的白发少年面容精致秀美, 立体的五官毫无瑕疵, 一双波澜不惊的紫色眼睛清晰而又醒目。
然而，他的唇瓣像纸一样惨白。
与唇色相同的皮肤白的近乎病态, 大厅的灯光一晃，衬得对方眼皮下的青黑色异常明显。
之前缠着绷带还好, 现在露出全部的脸颊，再结合一下那副纤薄的身板, 少年看上去格外瘦弱，好像随时都会贫血倒在地上。
夏油杰突然意识到, 对方的身体可能非常不好。
他的视线不由落在神渡见流专注盯着自己的眸子上。
……还真的是紫色的眼睛。
之前在街道上没有看错。
“晚上好, 新同学。”
夏油杰语气还算友好地朝着神渡见流点了点头。
“说起来，一直没问你的名字, 总不好新同学新同学得叫你。”
“我是夏油杰，你呢。”
“我叫神渡见流。”
“神渡？”
黑发少年愣了一下，表情比刚才还要意外。
不姓禅院吗。
他早上听悟嘴过几句，新同学是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养子。
之前在新宿分别，辅助监督叫对方“神渡同学”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的名字是禅院神渡。
“嗯，杰。”
神渡见流神情自然地坐到黑发少年的身边，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橘子，垂眸扒了起来。
“五条同学在房间里吗？”
他已经买完橘子回来了。
“……悟收到了一个新的袚除任务，是新生的特级，他十几分钟前刚出门。”
夏油杰沉默于新同学直接叫自己名字的自来熟，犹豫了片刻，他才不太确定地问出了自己思索一下午的疑问：“你之前，是故意的吗。”
“故意让悟说出那些话。”
他不得不承认，因为下午的事情，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轻松了许多。
同时，夏油杰能感觉到他和五条悟之间隐隐拉开的那抹鸿沟……不，是无声无息升起的那面屏障巧妙地消失了。
是自己急过头了。
神渡见流歪了一下头：“不是。”
“五条同学本来就认可你，我没有做些什么。”
夏油杰：“……”
【哇哦，解读一下杰的表情：真会说啊，一拳戳中心巴了】
【呜呜呜呜见流好好，他自己不打嘴炮，直接让5t5去解开误会，这样更加直观】
【有一说一，明明最开始是相同的水平，好朋友突然超过自己并且遥遥领先，是我真的会着急焦躁的，偏偏五条悟实力强了总一个人出任务，夏油杰自己独处多了更容易胡思乱想】
【见流好暖！好希望他能和这俩DK成为好朋友！】
【你永远可以相信神渡】
神渡见流并没有因为弹幕的回馈感到开心。
一个人去出处理特级……
他当初曾和那些高层说过，袚除咒灵的任务可以全部交给自己，尤其是托付给高专学生的任务。
按照弹幕的说法，高中生的主要目的是学习，繁多的咒灵是压垮他们的重要原因之一。
白发少年秀气的眉毛忍不住皱起了一点。
当然，他手上的动作没有懈怠，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橘子的皮。
就在夏油杰以为神渡见流会就此吃掉的时候——
他突然将橘子翻了个面儿，开始摘上面的白色橘络。
对方的手指白皙修长，犹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就连扯白丝的动作都透出了几分优雅。
橘子像陀螺一样快速转着圈，停下来的时候白丝已经被摘得差不多了。
夏油杰：“……”
意外得蛮讲究。
“要吃砂糖桔吗？”
神渡见流在同一时刻扭过头，举起处理干净的橘子，把它递到了夏油杰的面前。
“是中国进口的。”
“诶？？是给我的？”
“嗯，给你。”
神渡见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瞟了一眼大面积划过的弹幕，继续补充道：“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可以吗？杰。”
“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听你的话不交了。”
少年的声音平淡，眼底病态的青灰和白到透明的皮肤却为他增添了几分可怜。
如果被拒绝的话有些遗憾。
不能用朋友的身份接触绝望之徒，少了很多便利。
“……”
夏油杰的心脏久违地跳动了一下。
那是因为盘星教而颇感疲惫、积累到现在已经快要消失的……被称之为良心的东西。
他默默接过了橘子。
“见流，朋友都是慢慢相处，自然而然就成为的。”
“不需要口头上明说。”
神渡见流：“？？？”
白发少年愣了一下，他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
那张秀气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讶。
“……所以你为什么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神渡见流陷入了沉思。
“在认识你们之前，我只有一个朋友。”
嗯？？
夏油杰的表情看起来比神渡见流刚才的神色还要讶异。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对方住了许久院似的苍白皮肤、我行我素的行动，以及古老的背景身份和独特的情绪上。
“没关系。”
黑发少年抬起大拇指抵住额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直说也没事。”
【哈哈哈哈总感觉杰脑补了什么】
【啊这，杰不会误以为阿流是那种养在深闺（？）因为身体不好长大才被接回家族，连朋友都没几个的无常识大少爷吧】
【＋1，不过我记得见流确实是实验体来着】
【杰，你真好啊】
【呜呜，只有我想太宰了吗，对宰就要直球才行，神渡是对的】
“谢谢你，我明白了。”
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念道：“你真好，杰。”
“……”
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年再次沉默了几秒钟。
他低下头把清爽可口的橘子吃了，站起身买了两瓶饮料回来，全部给了身旁的白发少年。
“喝点水吧，不够我再请你。”
“……？嗯，好的。”
“对了，要交换联系方式吗。”
夏油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滑盖手机，对着白发少年扬了扬。
也许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和神渡见流短暂交流的这几分钟，他眼中的疲惫消减了不少。
“抱歉，我的手机弄丢了。”
没记错的话，他的手机掉在了上一个世界。
如果不是必须的话，神渡见流没有换手机的打算。
不过绝望之辈一定需要的话，他自然会满足对方。
“你可以先把号码告诉我。”
“行。”
“我的电话号码是0803211124*，啊……这个是私人号，工作的号码是0802186356*，如果第一个联系不上的话可以打第二个。”
夏油杰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讲得太快了，他不由略微停顿了一下。
“用我上楼去拿支笔和纸吗？写下来比较好吧。”
“不用，我记住了。”
“……记住了？我刚才的所有话？”
“嗯。”
神渡见流平静地点点头，语气十分坦然地重复了一遍：“行。我的号码是0803211124*，啊，这个是工作号，私人的号码是0802186356*，如果第一个联系不上的话可以打第二个。”
夏油杰：“……”
空气随着对方的声音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宿舍的大厅光线依旧微亮，但两个少年都不再说话。
眼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可以下次再继续，神渡见流打算从座位上站起身，最好现在就去打探一下五条悟目前的情况。
然而，坐在旁边的黑发少年却在短暂的哑然之后重新开了口。
他松懈自己的肩膀，让后背靠到板凳后方的门框上，仰起头静静盯着萦绕在天花板灯泡旁的渺小飞虫上。
“见流，我姑且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神渡见流想要起身的动作停住，果断坐了回去。
“如果……”
“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制造咒灵的普通人，你觉得如何？”
【靠靠靠，杰，这是什么死亡问题——】
【嘶，果然杰现在已经不想保护非咒术师了，理子死了挺久了吧】
【啊啊杰你问这个是要做什么！！见流快拉他一把啊！我要恨死九十九了qwq】
【杰又要像原著那样钻牛角尖了吗，好绝望……】
“不好。”
神渡见流突然站起了身。
“你要杀光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吗？那会制造绝望的。”
他冰凉的紫色眸子认真地盯着黑发少年隐藏在眼底身处的疲惫，严肃地给予了否定。
如果是小范围地杀掉几个人还好，只要他们死之前没有任何痛苦，绝望就不会现场传播。
但大范围进行杀戮，不确定性太多了，除非一口气杀到一个人都不剩。
那么这个世界也没必要运行了。
“额，我只是做一个假设……”
“假设杰真的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
神渡见流走过去，直接顺着对方的话题接道：“首先我们要明白一个前提，他们不会站在原地任你杀，会有移动的距离和速度；其次，赶路也需要耗费时间。”
他平时就浪费了许多时间在赶路上。
“2008年全世界人口67.6亿，综合平均一下，假设杰不眠不休一秒钟杀1个，一年31536000秒，那么你杀光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理论上需要214.33年。”
夏油杰：“……”
多少？
“而且世界是由各式各样的人运行的。”
神渡见流弯下腰，笔直地靠近了怔住的黑发少年，纤弱的面庞几乎近在咫尺压到他的面前。
“普通人虽然平庸，但你必须承认，他们也有闪光点。”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他们有什么闪光点？”
夏油杰没有后退。
他只是倦怠地垂下紫色的眸子，磁性的嗓音有些沙哑。
因为听到普通人这个词汇的那一刻，夏油杰的脑子里率先闪过的是那些盘星教底层的嘴脸。
……
一帮猴子。
“你刚才说的手机，摆在我们身侧的自动贩卖机。”
神渡见流毫不停留地说道：“高速发展的科技和我们平时吃的饭菜，都是普通人去生产的。”
“那种东西，让活下来的咒术师去学就好了。”
当全世界只剩下咒术师，文明固然会倒退，但历史会发展成一个新的周期。
“这是空想论。”
白发少年蹙起眉，突然抬起手，扶正了某个人深感疲惫……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从而垂下去的脸颊，促使对方正脸直视着自己。
“而且据我了解，咒术师也会诞下普通人的孩子，周而复始。”
“如果杰现在就能学会制造手机、计算机和电话卡，那么我便支持你的理论。”
虽然这些对他来说十分简单。
但对非超高校级的人来说不是，拥有才能的人只能促进社会的发展。
不能取代。
“……”
夏油杰没有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白发少年，不同于之前的平淡，对方紫色的双眸里好似流转着一种感染力极强、灼灼燃烧般的色彩。
任何人在这样诚恳和执着的目光之下，都无法违背自己真正的本心。
“……好了，我知道了。”
黑发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姑且只是这么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当真的。”
“诶？”
神渡见流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语气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杰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你说的所有话语，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夏油杰刚才眼底浮现出来的情绪，是无比纯正的“绝望”。
对方甚至有传播“绝望”的念头。
这个想法必须掐灭。
看来自己需要时刻关注他的情绪了。
***
五条悟从任务地点回来的时候，身体异常的乏累。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咒灵一个个都学会了消除术式相关的技能。
太Bug了。
对他的无下限非常不友好！
尤其是自己今天下午第一次使出领域，目前不算特别成熟，精神层面累得要死，晚上竟然又遇到了棘手的特级咒胎。
啧，最近咒胎是量产批发了吗。
话虽如此，五条悟处理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半分钟内成功解决。
战绩添上了光彩的一笔，他心情不错地直接飞回高专，长腿一踹便推开了宿舍的大门。
……
“杰，那边的新人。”
五条悟木着脸看向自动贩卖机对面的板凳。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以至于撞见了两次微妙的场景。
“为什么你们两个的脸卿卿我我地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