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渡见流单手打着伞，脚步缓慢而平淡地穿过马路，抬头看了一眼惊雷滚滚的天空。
滂沱大雨在雷鸣的伴奏下穿透浓郁厚重的云层，噼里啪啦打在红色的伞面上，恶劣的暴雨令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他的身材单薄，肤色病如白纸，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特立独行。
单从天气来看，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没什么不同。
……
是的，他的世界。
神渡见流已经来到这里整整3天了。
他目前所在的陌生城市每日都会爆发几起暴力事件，但城市规划得井井有条，商贸繁华，世界整体的发展稳定平静，时而能瞧见人们脸上洋溢的笑脸。
最重要的是……
这里没被感染绝望。
【主播主播！你可以去红砖仓库看看吗？】
【我想看港嘿五大楼！】
【实不相瞒……我想看横滨的唐人街，难道只有我一个么】
【这是个什么直播间？】
【好帅的主播耶，不过脸色好差，感觉随时会晕倒】
【前面的，这里是**公司新开的直播间，专门在漫画世界冒险哦】
【主播在哪个漫画世界啊？】
【好家伙，漫画世界？开玩笑吧】
【应该在文野，不知道能不能遇到我推呜呜】
【现在全息模拟技术这么成熟，有什么开玩笑的，虽然贵得离谱，我怀疑只有首富买得起】
【啊？这里不是小世界时空穿越项目么，听说得有官方的高级权限才行】
【老实人已经被骗懵了，先观望观望】
【主播主播，你看那边的便利店有个颓废的大叔～】
零零散散的弹幕时不时从头顶飘过，大家讨论的内容错综复杂，让人怀疑彼此根本不在一个时空里，甚至聊着聊着就歪起了楼。
没错。
同神渡见流本人一起穿过来的，还有个直播间。
弹幕数量不算多，也许是直播间刚开3天左右，偶尔才会飘过去几句话。
注意到弹幕最后一行的提示，原本忽视这些的神渡见流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不远处的“711”便利店。
此时此刻，一位身形消瘦的青年人正颓然地瘫坐在那家店铺的台阶上，雨水携带着土渍染湿对方的裤脚，他却毫不关心，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失落崩溃的气息。
很像感染“绝望”的征兆。
神渡见流立即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淡薄醒目，在朦胧的雨中，犹如流淌过溪水的清潭。
“什么？我……今天是我女儿的忌日，我本来想着下班去探望她。”
“但是被加班耽搁晚了3个小时，现在又开始下暴雨，所有附近的花店都提前关门了。”
“我真是个混蛋……连这种日子都不能买一束鲜花陪伴她啊。”
青年人可能是太过颓败，亦或者想起了曾经和女儿的伤心事，并没在意面前搭话的人是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助地地宣泄着，脸上充斥着懊恼与难过。
“花店？”
神渡见流直起身子，紫色的眸子流转着思索的光絮，随后，平淡着表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哈？”
青年上班族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年轻人，他懵逼地抬起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与自己搭话的人。
然而，站在面前的银发少年犹如一阵利风，他刚看清那张俊俏的脸颊，对方眨眼便不见了影子。
*
已经离开原地的神渡见流正奔跑在雨水堆积的街道上，疾速的残影完全不同于外表的孱弱，敏捷地朝着距离这里最近的24小时花店奔去。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又怎么来到的这个世界，还要从3天前说起。
私立希望之峰学园，一所专门招收拥有才能的学生，培养出一届又一届社会上的精英，被政府盖章认可的顶级学校。
世界上总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某些方面的天才，比如画画天赋极高，9岁能画出一幅逼真的油画人像；比如打游戏特别厉害，年纪轻轻就是电竞大佬。
甚至包括天生过目不忘，天生在漫展吸引人的注意，天生幸运，抽卡的时候很容易抽到ssr……
这些都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例子，并非夸大捏造，而拥有才能的人因为希望学园这所超一流学校的关系，普遍被大家冠以“超高校级的画家”“超高校级的××”的称号。
他们都将是未来的希望。
但这所权威型的顶尖学校野心极强，竟然瞒着世人在背地里偷偷进行了人体实验。
——通过手术人造出才能，让平凡的普通人拥有全部天赋，制造出真正的“超高校级的希望”。
他们将这场计划称之为希望育成计划。
术后出现了些许意外。
第一位实验品“神座出流”出逃，人体实验在那之后被曝光，学校里的普通学生因为他的存在发生暴乱，全世界紧跟着被感染“绝望”这种病毒一样的情绪。
人类互相残杀，城市变成一片废墟。
在这种情况下，几个侥幸逃出来的研究员冒死开启第二例改造手术，决定总结第一个例子的经验，再创造出一个新的“希望”与之抗衡。
他们认为，神座出流是因为被剥夺了原本的人格，获得全知全能后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趣，失去同理心，所以才对他们乃至全人类都没有归属感，导致绝望爆发。
为了杜绝悲剧重现，新的手术不用剥夺实验体原本的人格，不进一步开发脑力，单纯将身体的机能改造至超越人类的极限。
这意味着，第二例实验品的全能将仅限于肉体方面，不会获得思维上全知的“神性”。
这场手术的弊端非常大，因为不改造原本的人格，实验品很难扛住身体超负荷的开发，每天都必须承受改造的侵蚀，忍耐身体濒临崩溃的极大痛苦。
常人的意志力很难坚持，好在手术包含改造相对应的一部分神经系统，让实验品忍耐的阈值提高至最大范围。
但这不代表疼痛和超越身体极限的消耗不存在。
实验体每行一步都相当于燃烧生命，他会随着才能的使用而逐渐生命衰竭，直至寿损至终后死亡。
……
神渡见流，就是这场计划的第二个实验品。
在绝望如病毒般已经感染全世界的当下，作为被残存的研究员仓皇制造出来的，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神渡见流却在拯救一位绝望徒的途中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天光砸中，转眼出现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
干净，整洁。
完全不同于他那个被感染绝望的世界。
白发少年因此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眼中充斥着疑惑。
[系统：叮咚！]
[系统：宿主你好～欢迎来到我们救赎直播间，我是2号直播间的AI系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救赎直播计划，成为一名主播？]
一道机械的声音紧接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没有。”
神渡见流想也没想便开口拒绝，精致清秀的脸颊平稳冷静，自改造前就淡定异常。
他抬手摸了摸右耳上的银色十字架……
思考自己摘下遏制“才能”的耳钉，有没有徒手撕开空间裂缝、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系统：先别着急拒绝啊！亲，你在被我带来之前正在拯救一个绝望感染者吧？]
[系统：你不觉得这样速度太慢，效率很低吗？世界上几十亿人口，你一个一个救的完吗？]
[系统：不如投奔我们救赎直播计划吧！]
[系统：如果成为计划的主播，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投放到你的世界，以病毒的形式入侵到百姓的手机、城市残余的大厦屏幕，以及空中的电子投影里播放，一次性直观地影响所有人。]
[系统：据我所知，江之岛盾子就是这么传染绝望的吧？你刚好可以反过来，让大家观看你正能量满满的希望片子。]
[系统：如此一来，传播希望的速度和效率岂不是快很多？]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神渡见流对机械音口中透露的江之岛盾子无动于衷，并没有上套。
[系统：我就知道你要问，我们当然不会白白帮你。]
[系统：我们属于那种试测中的直播平台，你需要帮我们在某些受欢迎的低维世界里直播，引来我们那个世界的流量和观众老爷们的打赏。
［系统：当然啦，一些低维世界也可以乱入，直播间里可以聚集3成其他时空的人。]
[系统：不过你的世界基本都是绝望者，为避免传染到其他世界，任何有绝望潜在可能的人都会被禁言，只能收取打赏。顺便一提，打赏和流量变现可以换取一些金钱和道具哦。]
[系统：作为直播的报酬，我们会帮你把直播投影到你的世界，这是一个互利互赢的买卖，不考虑一下吗？]
……
低维世界。
神渡见流注意到了系统对自己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的称呼。
他呆了一会儿才说道：“所以，我的世界本来就是你们赚取流量的渠道之一，而你们却拿这一点做报酬。”
[系统：额。你，你还挺敏锐啊，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希望”。]
[系统：说真的，虽然你的世界很低维，但把直播以实体的方式入侵投放到全球范围，没你想象的轻松。]
[系统：我们可以先签3个月，在那之后自动续约，你想解约随时都可以，怎么样？]
“可以。”
神渡见流这次点头答应了。
毕竟，他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要能最大限度地传播希望，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这便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起因。
整整三天，神渡见流已经在这里积攒了1000多的浏览量，收获了几位固定的观众。
通过弹幕的科普，他得知自己目前所在的世界源自一部改编文豪的漫画，是个有异能力设定的高危世界。
系统还在试测中，没有互动功能，神渡见流不能通过文字和弹幕交流。
当然，他也不打算交流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那个被投放直播的原世界，这三天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并帮助情绪不对的人以此传播希望，偶尔才会看一下弹幕，满足一些简单的要求。
【我靠！主播是在跑吗？确定不是在飞？】
【这速度赶上汽车了吧】
【来直播间三天，本以为主播是病秧子，结果跑这么快……】
【主播这是要干嘛去？】
少年的身形平稳，速度不减地穿梭在街道中，转眼就循着记忆来到了不起眼的巷子里。
他曾在便利店里看过这片区域的地图，知道附近的所有店面。
作为超高校级的希望，神渡见流的大脑和智力虽然没被改造成“全知”型才能者，但是因为肉体的缘故被间接影响了一些，过目不忘这种记忆力还是有的。
他记得这附近有条巷子里有一家隐蔽的24h花店，可以试着碰碰运气。
也许是薛定谔的幸运天赋奏效，神渡见流真的找到了那家偏僻的小花店，店铺还没关门，只有一个十分懒散的男人背对着这里站在收银台，对于少年的到来并没有多少热情。
“想买什么花？”
对方调着沙沙作响的老式收音机，头都没回一下。
神渡见流没有在意，他诉说了自己的需求，10分钟后才在男人磨蹭的挑选下捧着一束被包好的百合花走出了安静的花店。
然而，在即将迈出门槛的下一秒——
“砰！！”
一道震耳的枪声突然从外面传进来，在这条幽深狭窄小巷子里极其响彻地荡起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