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就像兴和帝派太医去为镇北王请平安脉一样,镇北王一家重新上朝,也预示着兴和帝对镇北王府的态度的新信号。

朝臣们的反应极快,从猜测,到确认,再到行动,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当雪片儿似的请帖,一股脑儿的从镇北王府的大门被投递进来时,镇北王一家正聚在书房,面色冷峻的看着一张地图。

是一张描绘了安西道上囊括朔州、幽州、甘州三州在内的地图。

地图上还详细地标注了设置在西境方面的军事重镇,其中又在朔州做了一个特殊标记,写着安西军。

苏令月看着地图上安西军的字样,心中暗忖:

阿爹虽然被兴和帝任命为安西节度使,但如今的节度使早已不比前朝,军、政两权皆不在手,节度使更是成了虚职,不会被单独任命,更不需要走马上任;

至于安西道那边,是由安西军掌握着军权,政权则是直接掌握在三州的知州手中。

所以他们一家过去,看似是协助安西军,维护西境边防,实际上不过是在安西军的眼皮子底下,当个无所事事的吉祥物。

而原本由他们驻守的北境那边,则名正言顺的由兴和帝选定的人选接手。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一想到他们为别人做嫁衣裳,还做得这么憋屈,苏令月仍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何必呢。

最看得开的,依然是镇北王。

见书房里气氛沉闷,他屈起手指,以指节叩了两下桌面。

“去趟西境也好,总在北边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听说安西道有一片塞上江南,养在那儿的羊都肥美得很,你们就不想去见识见识?”

不过塞上江南吃羊肉的说辞,并没有让苏令月他们的心情好一点。

苏朔的目光仍然落在那张地图上,眉头紧皱,“阿爹,我们该不会要一直盘在安西军的手底下了吧?”

镇北王沉默了一下,转而看向苏朗,“你怎么看?”

苏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似是在研究地图,但飘忽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这会儿冷不丁听到他爹喊他,只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就是了。”

“你听听,”镇北王一脸欣慰,“这才是我儿子该说出来的话!”

又一瞪苏朔,“再看看你,说的什么屁话!”

苏朔:……

他就是个挨说的命。

……

“我叫你们过来,不是为了给你们看地图的。”

镇北王正式进入正题,“下朝时,陛下叫我去御书房,除了安西节度使这件事以外,还交代下来一件事。”

苏令月心中一动,该不会……

“陛下准备派出神威营跟随太子出征,他们这些禁军几乎没有可能出京城,如今突然之间要赶往燕云关,就需要熟悉那边情况的人过去,给他们讲一讲北境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得给他们加训,让他们尽快熟悉和北姜国打仗的路数。”

“你们几个收拾收拾,跑几趟神威营,原来是怎么练兵的,现在就怎么练,让这些在京里没见过什么血的禁军们长长见识。”

苏令月点点头。

果然,兴和帝虽然不希望他们再插手收复燕州之地的军务,却也同样不希望禁军最强的精锐因为不熟悉战况,而白白损失掉。

榨一榨他们一家的价值,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能收复失地,怎么着都行。

当即也没什么异议,“都听阿爹的。”

商议过了这件事,镇北王又叫成伯把外面递进来的请帖送过来。

请帖上的内容五花八门,镇北王一张一张的扫过去,忽然在一张洒金嵌粉还熏的香气缭绕的请帖上,定住了目光。

然后一拍脑门,“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就将那张花里胡哨的请帖拣出来,塞给苏令月。

“这是给你的,”镇北王有些无奈,“陛下最后又重提了你的事儿,说你泡在军营里也不是长久之事,教你明日也跟着京里那些世家女一起相看,若有中意的,就相处看看。”

苏令月不置可否。

兴和帝的心思千变万化,这是又变卦了,觉得还是得把她留在京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她接过请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花笺上的内容。

花笺上的墨迹一看就是刚写的。

是平昌伯爵府大娘子的亲笔:邀请她参加明日的马球会。

她对平昌伯爵府的大娘子略有耳闻,是个很喜欢玩乐的人,又出手阔绰,喜欢做东,曾创下过一个月办了十九场聚会的记录。

而这位大娘子在自家子女全都成婚之后,又多了一个新的喜好——

撮合京中的小娘子和小郎君。

这场马球会,就是给这些待相看的人准备的。

镇北王瞧着她的神色,接着道,“你就去走个过场,让陛下放心就行。”

苏令月点点头,又听她爹补了一句,“要是真看上谁了,也别憋着,该上就上。”

苏朗跟着补充,“大哥帮你画府中地形图。”

苏朔不甘落后,“二哥给你望风!”

……

因着他们留在京中的日子有限,大部分无关紧要的请帖都给推掉了,有些推不掉的,就一股脑儿都交给了苏朔和孟氏。

到了下午的时候,镇北王要去东宫,给太子教授兵法以及实战要领。

苏令月就继续和苏朗、苏朔在书房里商议,给神威营将士加训的事儿。

最后定下来,与其按部就班的操练,倒不如拿出几天的时间来,做一场实战预演。

由他们这边充当北姜国的角色,和神威营的人模拟与北姜国之间的交战。

等到预演事宜基本定下来的时候,天也已经全黑了。

东宫那边派人来传话,留镇北王在东宫用饭,之后要继续给太子授课,夜里会宿在东宫。

孟氏操持了一大桌子菜,苏令月胡乱吃了几口,就急三火四的往外跑。

然而等她进了祁沅的院子以后,在院内里里外外找了三圈,却连一片人影儿都没找见。

屋中也没有点灯,床上也没躺着人,苏令月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狐疑。

难道……祁沅不在府中?

今日是他轮值?

那一张医官局的轮值表,还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

今天不是祁沅轮值的日子,况且都这么晚了,祁沅又不是爱玩乐的性子,怎么着也该在府中才对啊。

苏令月若有所思,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等了一会儿。

夜晚的风不住的吹着,然而天上的月亮倒是明亮得很,虽不是满月,却亮出了十五月圆的架势。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周围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苏令月不得不起了身,思索着,是就此回去,还是再找找。

最后她决定再找一找。

她先是回忆了一下太傅府的地形图,然后推测了几个祁沅可能会去的地方,接着排出优先的顺序,先去了后园。

太傅府的后园里栽了一大片竹林,因为打理的好,竹林长势喜人。

她顺着竹林中辟出的石径走进去,走了好一会儿,眼前才豁然开朗,映出一片人工开凿的荷塘,和一侧连接着廊庑的亭屋。

荷塘中留有一座小岛,廊庑中又延伸出一座石桥,与小岛相连。

而在石桥之上,她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

祁沅是背对着她站在石桥上的,手搭着石桥的栏杆,头微微扬起,在看月亮。

苏令月站在竹林的尽头观赏了一会儿祁沅的背影。

一边看,一边感慨。

连站着都是这样好看的人,得不到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随后轻手轻脚走上廊庑,顺着石桥接近他。

这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轻柔的洒下来,当她走上石桥时,就看到祁沅迎着月光,周身像镀了一层银色,仿佛下一刻就要飘然而去。

她倏地上前,伸手遮住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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