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与车帘的距离拉开少许,而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
封闭的马车里,她与他的呼吸纠缠,似乎连车外映照进来的灯光都有些羞赧,悄悄移走了光亮。
苏令月的唇瓣距离他的,只差半寸。
她垂眸,视线在他唇上描画了几遍,而后又向上去看他的眼。
祁沅睡得并不算踏实,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像蝴蝶静待时收起的翅膀。
心里的念头蠢蠢欲动,但理智却又让她止步。
苏令月有些遗憾的向后退开。
竹叔去买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还是先脱身为妙。
反正浅尝的事么……
以后有得是机会。
……
马车停住的位置刚刚好,苏令月下车的时候,并没有被什么人注意到。
她下车以后先看了一眼竹叔的方向,见他已经付过了钱,接过了包好的酥,便先站到长队的末尾,假装自己也是来买酥的。
一片灯火暖黄中,祁家的马车慢悠悠调转了方向,向远处驶去,车檐上的琉璃灯就像两个圆圆的小月亮,遨游在一片夜色与灯海之中。
苏令月最后还是拎了一小包热乎乎的酥回了镇北王府。
一进门就看到苏朔坐在回廊扶手上,一脸八卦的看着她。
“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苏令月把手里的一包酥抛给他,“这个给二嫂嫂,她爱吃。”
苏朔稳稳的接住那包酥,隔着油纸包凑在鼻端闻了闻,“绿豆馅儿的。”
他拿着酥,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又背对着她挥了挥拿着酥的手,“谢了啊。”
苏令月也准备回自己的院子,然而才一转身,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寒光——
像是被人盯住的感觉。
她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的盯住一个地方。
夜风吹起,院墙附近的树枝在风中晃动了几下。
那个地方无人,但长久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刚刚有人就在那附近。
镇北王府在京中并没有过多经营,府中人丁也简单,尤其是这次回京,要顾忌的方面太多,亲兵也没有带回来几个。
这样一来,即便府中人人都警觉得很,但偌大一个王府,有些地方难免也会顾及不到。
但是……
有人能在大门附近潜伏这么久,又不曾被附近值守的亲兵发现,想来身手不是一般的了得。
难道是大内的高手,得了皇帝的密令,来监视他们的?
想到这里,她走到院墙边,跳上了那棵树。
树身因为承重,晃了两晃。
苏令月踩在枝干上,借着枝叶隐蔽身形,调整了一个视线最佳的位置。
从这里往府中看,几乎能看到所有出入其间的人。
难道……
兴和帝觉得他们一家人在京中安静的有些太过异常了,派人来看他们是不是在暗中密谋什么?
她的手无意识地搭在旁边的树枝上,又随意的拽到一片树叶,在指尖摩挲着。
叶子的脉络有些硌手,她疑惑了一下,顺手一摘,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却发现被她拿在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树叶,而是一片衣料。
看边上参差不齐的样子,应该是先前在这里的人不小心被树枝勾到了衣服,自己又不曾察觉,这才在离开的时候被撕扯下来一块,挂在了树枝上。
又刚刚好被她给摸到了。
有了这个发现,她又在树上朝着周围观察了一会儿。
见再没有什么异样,才跳下了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饭厅里吃饭,苏令月也将昨晚发现的衣料带了过来。
吃过了饭,她便将料子交给镇北王,又一并将昨晚的发现讲了一遍。
镇北王神情凝重,“看这料子,应该不是出自大内。”
又递向了孟氏,“老二媳妇,你常进宫,你看这料子像不像宫中会用的?”
孟氏将衣料接过来,看了两眼,“就算是宫中级别最低的宫人,所穿的衣服也是棉衣,这块料子……就是普通的麻布。”
这话一出,苏朗、苏朔还有苏令月全都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基本上能够排除了是大内的人,但在大内之外,诸多势力更是错综复杂。
而且兴和帝的子嗣稀薄,只有太子和咸福公主这一子一女。
太子更是体弱多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兴和帝在教导太子的时候,一直侧重于教他做一个守成之君。
如果不是兴和帝自己年事渐高,宗室内部各怀心思,北边又一直饱受北姜国侵扰,他未必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说什么也要把自前朝开始就被北姜国控制在手里的燕云之地夺回来;
又拼着打压镇北王这样的军事重臣,也要强行给太子弄一个代他亲征、文武双全的名声。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在盯着镇北王府,如今还真不好说。
最后镇北王发了话,“这段时间,你们出门的时候要更加小心,但凡是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的邀约,别管会不会得罪人,直接回绝了就是。”
又专门告诫了苏令月一声,“尤其是你,再去太傅府找那个祁沅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更谨慎——”
苏令月以为她爹是觉得祁太傅有问题,正打算追问,然而下一句就听到她爹说,“可千万别被祁太傅那老头抓了个现行,回头再来参我几本!”
“……那老头,嘿!气人着呢!”
镇北王越说越来劲,“以前参我的时候,还拐弯抹角的想让皇帝扣我的俸禄,要是让他知道,我的女儿看上了他的孙子,那还了得了?”
苏令月表情复杂的听着,正琢磨着她爹和祁太傅的梁子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时候管事成伯忽然进来禀报。
“王爷,宫里头来人了。”
宫中来人,无一例外都是兴和帝传召。
一般这样的传召,都是发生在镇北王回京述职之后的第二天,然而这一次,他们回京已有几日,宫里却始终没个动静儿。
如今听到这话,镇北王连忙起身,“随我去更衣。”
“不是的王爷,”成伯说,“是陛下派了医官局的人来,给王爷诊平安脉,此刻那位祁御医正在偏厅等候,还请王爷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