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暴殄天物

今日卫侍郎英勇救下皇后和陈公主的事情很快就在未央宫里传遍了,宫人们都在夸赞卫侍郎的英勇无比。

当然这件事情很快也被作为姐姐的卫子夫知道了,卫子夫听闻自己弟弟被皇后带进了椒房殿,一时间有点慌神。

皇后该不会又要对青弟不利吧?就像建元三年的那次一样?

想到这里卫子夫连忙安排贴身宫女夏苓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苓在椒房殿附近蹲点,总算将卫青给等到了,看着卫青包扎住的手臂,她的语气中掩盖不住的担心:“卫侍郎你的手怎么了?”

小宫女殷切的关心让卫青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一点小伤,无碍,你怎么在这里?”

夏苓只好道:“卫夫人听闻侍郎受伤了,安排奴婢前来看看。”

卫青知道自家姐姐在担心他,正好他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姐姐商量,便道:“麻烦姑娘带路,我亲自见一下姐姐。”

夏苓心中欢喜,应道:“诺。”

卫青跟着夏苓来到披香殿,卫子夫扶着腰过来迎接,笑容温雅:“青弟,你的手臂怎么了?”

“姐姐莫要担心,一点小伤,休养几日便好。”

卫子夫握着弟弟的手仔细的看了一下,确认真的没有问题后,这才让身边的宫女都退下。

殿厅内只有他们姐弟两人了,卫子夫这才又问:“我听闻你被叫去了椒房殿,皇后是不是为难你了?”

卫青摇头,“阿姐你放心,当时陛下也在,皇后没有为难我。”事实上,皇后不仅没有为难他,甚至还对他过于关心,这一举动让卫青有点摸不着头脑。

“陛下也在?”卫子夫一愣,只问道:“陛下早朝刚结束,就往椒房殿去了?”

卫青:“是。当时皇后和陈公主坐着鸠车冲撞到了陛下的御辇,我也是为了救她们才受了伤。不过……姐姐,我觉得陛下并不像你之前所说,对陈公主不上心。”

卫子夫面带疑惑看向弟弟:“你这话是何意?”

卫青顿了顿道:“今日我观察,陛下似乎很紧张陈公主,而且陈公主确实恢复正常了,走路、说话都和常人无异。”

闻言卫子夫脸色微变,她握着拳在殿内来回踱步,许久怅然若失道:“陛下之前有提过,打算在下一次庙祭上册封阿玥为长公主,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可能没希望了。”

之前因为刘璃的痴傻,别说是庙祭这样的大事了,就连宫内的节日活动都不曾参加过。

而刘玥却因为不是嫡出,只能站在宗庙外面观礼。刘彻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聪慧懂事的长女,所以就想用长公主的名号来弥补一下她。

要知道在汉代,皇帝的女儿是公主,皇帝的姐妹才能被册封为长公主。如果刘玥这个时候被册封为长公主的话,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这也是之前卫子夫会想让刘璃是痴儿的事情传遍未央宫的根本目的,因为只有这样,朝臣们才不会反对自己的女儿被册封为长公主。

若陛下不曾开过这个口,卫子夫其实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可一旦有了这个念想,她又怎么不替自己的女儿期待这个结果呢?

就像前些日子,喝醉酒的陛下曾对着她的肚子说:“若你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以后就是朕的太子。”

太子啊……

看着姐姐微微僵直的背影,卫青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姐姐。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撇着嘴巴失魂落魄的跑开了。

卫青离开披香殿的时候,又顺口和卫子夫提了一句:“对了姐姐,陛下允我在家养伤,所以我近日都不在宫中当差,姐姐有事可以派人去家里通知于我。”

卫子夫点头:“好,青弟不必担心。”

“陛下今日在为黄河水患忧心,朝堂上还训斥了田丞相,想来心情不是很好。姐姐若是见到陛下,可以多多安抚一下陛下。”卫青笑道:“陛下以前总是和我说,和姐姐待在一起,他再多的烦恼都能忘记。”

听见弟弟的话,卫子夫莞尔:“是,多谢青弟提醒。”

以前刘彻经常夸卫子夫聪慧,可以猜中他心中的烦恼,如同解语花一样。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卫青提前告知卫子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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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里,刘彻已经批阅了一半的奏疏,他颇为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没舒一口气,守在殿外的苏文又来敲门了。

刘彻皱了皱眉:“进来。”

苏文推门走进来,却见皇后坐在了天子批阅奏疏的位置上,而天子本人却抱着公主,靠在窗边睡着了。

苏文:“?”

不过皇后不受规矩约束也不是一两天了,所以苏文也没多想,只是微微向上座的“皇后”作揖施礼后,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天子”。

“陛下。”苏文叫了一声,阿娇没有反应。

“陛下?”苏文又叫了一声。

阿娇这才有些不乐意的睁开眼,先垂眸看了一眼靠着自己睡觉的女儿有没有醒,然后才看向苏文:“何事?”

苏文连忙道:“长信殿派人传信,太后唤您过去。”

阿娇听罢,更加不乐意了:“她又有什么事?”

苏文也无奈:“奴也不知。”

那边的刘彻却已经走了过来:“母后找你必然是有事情,你过去看看。”

阿娇不满的嘀咕道:“她找我能有什么事?”好好的午睡都被打扰了。

刘彻提醒道:“陛下,她是你的母亲。”

阿娇这才想起来,此时的自己是刘彻,王太后找的是“刘彻”,不是自己。

不得已阿娇叹了一声,吩咐苏文道:“你去取一个小枕头来,要软和一点的。”

“诺。”

等苏文将一个丝织枕头拿过来后,阿娇小心的托起刘璃的脑袋,将枕头放在她的头下,好让她可以继续睡觉。

她则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宣室殿去往长乐宫。

长乐宫内,田蚡田丞相正在向自己的太后姐姐控诉天子今日在早朝上不留颜面的训斥,暗示天子不尊重他这个舅舅了。

王太后一面安抚自己的弟弟,一面让人去将儿子找过来。

“待彻儿来了,吾定会好好说他。”王太后向自己的弟弟承诺。

田蚡听罢也不再多言,见好就收连忙道:“谢太后为臣做主。”

因为刘彻成为了天子,王太后的娘家一族成为外戚,王太后的一个兄长,两个弟弟都被封了侯。而田蚡更是靠着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坐到了丞相这个位置。

一时间在长安城的外戚势力中,可以说是田家独大了。

窦太皇太后的过世,窦家树倒猢狲散,而陈皇后的娘家人基本都是草包,一个能当事的都没有。

田蚡想,用不了几年,田家就可以像当年的窦家一样权倾朝野。王太后也有同样的想法,她想成为另一个窦太皇太后,就必须让自己的娘家强大起来。

阿娇学着刘彻的姿态气势走进长信殿,看见王太后,即使她心里不愿,还是抬手作揖:“见过母后。”

她看到坐在一旁的田蚡,眉梢微挑,将刘彻那漫不经心的神情表现出来:“原来舅父也在。”毕竟和刘彻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阿娇对刘彻的举止,并不用刻意去模仿也能学得入木三分。

田蚡起身对阿娇作揖:“陛下。”

看见田蚡在这里,阿娇大概能猜到王太后叫自己来的目的了。她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道:“舅父,你在这里正好,也省得朕再单独宣你进宫了。”

田蚡愣住,连忙问:“陛下找臣有要紧事吗?”

阿娇颔首:“当然,关于黄河水患的事情。”她想到阿璃之前说的那些计策,而田蚡又正好就在这里,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

“朕想过了,朕不能弃十六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所以这水患必须得治理。”阿娇瞥了一眼田蚡呆凝的表情,然后一脸郑重的看向他道:“田丞相,你不仅是我大汉的丞相,还是朕的亲舅父,所以朕决定这次救灾,就委任你为总指挥,你可愿意?”

听到外甥要让自己当总指挥,田蚡当然是乐意至极的,这不是白白将钱财往他手里送么?到时候他就随便找个借口说黄河再次决口,根本就没办法修缮。

这下田蚡早就将在朝堂上丢面子的事情给忘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说的那套“天意”言论。他连忙道:“这是陛下对臣的信任,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阿娇大笑三声:“哈哈哈,真是朕的好舅父。”

而后她淡淡的说道:“听闻鄃地今年收成颇好,舅父作为表率,理应为十六郡百姓捐赠万石粮食,朕先替灾区的百姓谢谢舅父了。”

田蚡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便一下子凝固在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啥?”

阿娇假装没听见他的惊愕,意味深长道:“舅父刚才说愿意为朕分忧,朕记下了。”

田蚡这才算是反应过来,这个侄儿不是在空手套白狼么?

**

熟睡中的刘璃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今天是周末,她和朋友一起逛街,最后逛累了,她们两个人手捧大杯奶茶坐在肯德基店里吃着炸鸡。

黄金大鸡腿被炸得内酥里嫩,咬一口之后滋滋冒油,馋得刘璃口水都留下来了。

然后她醒了。

她的黄金大鸡腿没了。

看着头顶木雕的房梁,刘璃心情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哎。”

穿越之后虽然可以躺平,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了,可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智能手机,甚至没有奶茶炸鸡,太难受了。

整个宣室殿非常安静,阿娇和刘彻竟然都不在这里。刘璃从软榻上坐起来,抿了抿小嘴,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结束,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揉鼻子,又打了个喷嚏,连鼻涕都给打出来了。

糟糕,该不会在这里睡午觉,然后着凉感冒了吧?

正午的时候这里阳光正好,可是现在太阳偏西,这里已经照不到太阳了,她感觉自己的小脚丫冰凉凉的。

第三个喷嚏如期而至,刘璃感觉到自己要流出来的鼻涕,连忙从系统商店兑换出一包面纸,将鼻涕擤了。

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刘璃转头看去,瞧见了“阿娇”。她知道,这是变成了阿娇的刘彻。

刘彻见刘璃醒了,向她这边走来:“从午时睡到申时,你可真能睡。”

刘璃噘嘴,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是五岁小孩呀,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趁着刘璃睡觉的时候,刘彻自己琢磨出了一套以工代赈的办法,他本来想让身边的士大夫们来帮和他讨论讨论,又想到自己现在变成了阿娇。

再看一开始出主意的小家伙,却睡得正香,他只好一个人在宣室殿里走走。

刘彻在软榻上坐下,刚要开口,目光却注意到软榻上被揉成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他目露疑惑,伸手去拿那个东西:“这是何物?”

刘璃顺着他的手看去,却见刘彻将自己刚才擤鼻涕的面纸拿在了手里。

“额……这个……”刘璃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这个是纸啦,面纸。”

刘彻却惊了:“这是纸?竟然如此洁白,而且如此纤薄?”比布帛还要薄,像蚕丝一样!

“恩恩。”

刘彻不相信,想将这揉成一团的纸展开看清楚。毕竟贵为天子的他,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纸。

刘璃惊呼:“不要啊,父皇!”

刘彻的手微微一顿,可他的指尖似乎已经碰到了这个纸团中间的东西,好像还黏糊糊的。

刘璃捂脸(*/ω\*)道:“我,我刚刚用这个擤了鼻涕……这个纸已经脏了,父皇。”

刘彻嘴角微微一抽:“……”

刘璃有些无辜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眸,父女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刘彻咬牙切齿道:“如此珍贵的纸,你竟然用来擤鼻涕?简直是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刘璃:父皇,我不仅用来擤鼻涕,我还用来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