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北海道的摩托车之旅(1)

道路还有些湿漉。

车、行人,穿流其中,如同城市的血管命脉。

村上悠停在红绿灯前,隔壁车道上停了一辆白色私家车。透过半开着的车窗,里面传来歌声。

13年中岛美嘉发行的单曲,《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中野爱衣很喜欢这首歌。

交通灯变成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绿色,黑色雅马哈瞬间窜出去,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约定好的站牌,村上悠看到等候中的水籁祈。

上身是夏季线衫,下身是一条裙子。

“村上桑!”她喊他一声,脸上露出笑容,“让女孩子等,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抱歉。”村上悠把备用的头盔递过去,“路上听歌去了。”

“听歌?”水籁祈戴上头盔,跨坐在后座上。

村上悠这时才发现,她穿的是一条并拢后,看起来很像裙子的裤子。

女人衣服真是千奇百怪,夏季线衫已经是不可思议。

“嗯,并行的一辆私家车一直在放歌,还不赖,我就跟着听了会。”他回答。

“啊,这样的偶然我很喜欢!是不是我的歌?”

“是的话我也不会迟到。”

“村上桑!村上桑!太过分了你!”

雅马哈并入车流。

在水籁祈的指挥下,两人来到一条全是居民住宅的街道,在拐进去之前,水籁祈突然拍打村上悠的肩膀。

正当他以为是示意在这里停车,不让家人看到的时候。

“村上桑!村上桑!快看,那就是我和saori上次坐的公交车!”

村上悠看过去,东京都夜晚的霓虹中,那辆和长途汽车一样的公交车,的确足够豪华。

进了住宅区,在一栋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房子前停下,门牌上写了水籁两个字。

“村上桑,”水籁祈下车,脱去头盔,“进来坐一会儿吧。我还要换上我超级帅气的骑行服!”

“我就在这里吧。”

房子里亮着灯光,对方有家人在家,进去之后肯定麻烦。

“进去吧,这么晚了,爸爸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有村上桑你在的话,他们会放心不少。”

“......好吧。”

村上悠脱下头盔,把它放在后备箱里,里面还有一些路上万一出事用得着的急救物品。

水籁祈推开院子的门,一边带路,一边回头说:“我爸爸很欣赏你呢。”

“欣赏我?”

村上悠借着暗淡的灯光,打量水籁祈家的小院子。

里面停了一辆丰田的卡罗拉,此外就是水籁祈的“小祈”,角落还堆了一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杂物。

很普通的家庭。

进了里屋,水籁祈回房间换衣服,水籁妈妈去厨房端水,村上悠被水籁爸爸审视着。

“村上君,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水籁爸爸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话语气也很温和。

“都可以。没什么不可以。”

“村上君,你能不能和我说你的经历?”他问。

“孤儿。勉强大学毕业,做过美容师和咖啡师,但时间都不长,现在是声优。”

“不是这些。”水籁爸爸摇头,摆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锻炼自己演技的,怎样才能拥有你这么出色的演技。”

“演技?”村上悠不明所以。

“是啊。”水籁爸爸解释道,“不知道小祈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看舞台剧。村上君你在舞台上的表演,十分出色。”

村上悠的确在原宿表演过几次舞台剧。

“其实也没什么,演技主要讲究天分,我只是跟着老师说的去做,然后就成了这样。”

水籁爸爸点头,“确实,天赋很重要。但村上君你能按照老师说的做完,已经非常了不起。”

这时水籁妈妈端了水过来,村上悠道谢。

水籁爸爸继续解释:

“现在的学生只想着偷懒,所以老师也不知不觉养成提高要求的标准。原本熟悉就好的知识,非要说背下来才行。只有这样,学生才会做到熟悉。

村上君你能这么出色,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或许吧。”村上悠喝了口水,他不擅长找话题。

“村上君,”水籁妈妈笑着说,“能和我说说你学习演技时候的经历吗?主要是学习生活,我们很好奇。”

村上悠不知道这对夫妻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对比起“你家在哪”、“将来有什么打算”之类的话题,聊演技对他来说可谓求之不得。

尽管他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看过,只知道它是斯坦尼写的。

但没关系。

“演技是理论与现实的结合。”他开始表演,“我先看了一本叫《表演入门手册》的书,是个意大利人写的,很薄。

我从{西山暮里}站到{新宿}站的电车上,二十分钟就看完了。上面详细介绍了作为一个演员在入门时需要做什么。

然后我就跟着......

之后我又看了《演技:更近一步》,是美国人写的,很厚。

我从{上野}车站坐到{池袋}站,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看完呢。

上面讲了......之后我......

最近在看《演员:绝不止表演这么简单》,是中国人写的,上面有很多形而上的思想、人生哲理,甚至扯到道教、佛教。

为了看懂这本书,我还在学习中。”

村上悠喝了口水。

刚才他为了拖时间,可不仅仅是增添细节、大谈理论,还简单地表演{瞪大眼睛——默然神伤}等不同阶段之间的不同。

像是讲故事,娓娓动听,水籁夫妇竟然听入迷了。

只是,水籁祈换衣服怎么这么慢?

“诶,村上君,”水籁妈妈好奇的问,“你为什么总是在电车上看书?”

“那个时候还有工作,免不了辛苦一些。再说也没有其他要干的事。”村上悠笑着说。

水籁夫妇大受感触,水籁妈妈甚至感伤地说:“好孩子。”

“现在这么上进的年轻人,很少见了。”水籁爸爸也称赞道,“我为刚才的结论道歉,村上君。你这么勤奋,才是你有现在这般演技的原因啊。天赋好什么的,是对你的侮辱。”

“哪里。”村上悠说,“水籁桑——水籁祈桑,据我所知,她也是从小就进入演艺圈,吃了很多苦头。”

听了这话,水籁爸爸自豪地微笑起来。

“吃苦嘛,小祈还行,就是天赋不如村上君你。我看过你们两人出演的《地错》,你的演技明显高明很多。”

“水籁祈桑要分心唱歌、舞蹈,我只需要专心演技,不能比的。”

水籁夫妇和村上悠之间,就这样互相谦虚了十几分钟。

村上悠真的快要无话可说的时候,水籁祈终于全副武装的下来。

身体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登上破冰船,前往南极探险。

这都无所谓。

村上悠暗出口气,双手撑膝,疲惫而利索地站起来。

水籁夫妇把两人送到门口。

水籁爸爸笑着说:“村上君,你这时候应该和我们说一句台词。”

“台词?”

不仅是村上悠,连水籁母女都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声优啊,有人把女儿从父亲身边带走的场景,你应该见过很多。”

村上悠记忆力很好,所以他说:“抱歉,实在想不起来。”

“老公,你在说什么?”水籁妈妈问。

“那个呀,”水籁爸爸听完村上悠的演技小课程,早就蠢蠢欲动,“【水籁爸爸,您的女儿,我带走了。】”

“爸爸!!!”

——————

快要九点的时候,两人才和高速路口附近停车场等候的岛崎信长汇合。

“好慢啊!”蹲在地上的他一下子站起来。

“抱歉。”水籁祈说。

“走吧。”村上悠干脆直接。

岛崎信长跨上他的小白,帅气地戴上手套,衣服两侧敞开,确保待会能被风吹得飘起来。

戴上头盔。

“好了!出发!”

“啧。”水籁祈发出佐仓铃音的声音。

三人骑出停车场,在夜色中上了高速,一路直奔埼玉县。

还没出东京都。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风把岛崎信长吹得相当潇洒,如果不听他嘴里的嚷嚷,说是在拍电影画面,说不定也有人信。

“村上!我们在服务区停一下!我穿衣服!”

“知道了!”

“哈哈哈哈!”骑在岛崎信长后面的水籁祈,她欢快的笑声响了一路。

村上悠骑在最后面,感受着风驰电掣的同时,紧紧盯着前方。

想伸手去拉住衣服,因为胆小不敢,只能直面冷风吹的岛崎信长;

嘴里一会儿嘲笑岛崎信长,一会儿“嗯~嗯~”模仿发动机声,一会儿“村上桑!村上桑!”仿佛确认他还在不在的水籁祈;

还有像钟表刻度一样精准的路灯。它们好像就要这样,以相同的间距,延伸到世界尽头。

到了服务区,岛崎信长车一停下,立马把衣服拉起来。

“明明才骑了一会儿。”嘴里这样抱怨的水籁祈,却对夜晚的服务区很感兴趣。

“休息会儿吧,晚上驾驶安全为上。”村上悠得确保两人的安全。

“喝杯咖啡!”岛崎信长率先向咖啡店走去,嘴里还在嘀咕:“冷死我了!”

咖啡店是很常见的星巴克。

村上悠被自动贩卖机吸引,买了一瓶没喝过的饮料。

160日元,黑色的包装,名字是以ICE开头、esso结尾的英文字母。

在喝这瓶饮料的时间里,他盯着停车场看。

私家车、运输卡车、夜行巴士,甚至还有一辆房车。摩托车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辆。

饮料喝到一半,夜行巴士的乘客开始陆续上车。

戴帽子,穿制服的司机在一旁不厌其烦地提醒乘客们:下次停车休息时间在凌晨。

把饮料喝完,丢进它该进的垃圾桶——分类,村上悠走进星巴克。

水籁祈在和大西纱织视频。

算算时间,八点半的飞机,现在九点半左右,她们估计刚下飞机,已经踏上北海道的土地,在去酒店的路上。

走近了,果然看到手机对面,坐飞机的一行人拿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

悠沐碧、东山柰柰时不时凑到镜头前,比个剪刀手;

佐仓小姐直接把鼻孔对着镜头。

“噫,远一点远一点,好恶心。”水籁祈把手机拿远。

“哈哈!”佐仓小姐大笑起来,哪怕在路灯这种简陋灯光下,她看起依然精致到迷人。

中野、种田还有赤琦,只有大西纱织给她们镜头时,才会笑着挥挥手。

“村上君~~”中野爱衣看起来也很兴奋,语气欢快,嘴角挂着美不胜收的笑容。

“好了。”村上悠也来了劲,“我们出发吧。”

“好!”

水籁祈对还在和她炫耀坐飞机是有多快,待会要去北海道大餐的大西纱织说:

“再见。拜拜。”

直接挂掉视频。

三人这次骑了三个小时左右,直接抵达新潟。

路程大约300km,高速费每人3000多日元。

时间已经是午夜,三人虽然还没有一点睡意,期待着北海道的海岸之旅,但还是寻找住宿地点。

考虑到第二天要做第一班轮渡,三人就在距离港口很近的一家旅店住下。

因为来的晚,结果只有类似榻榻米的大通铺。里面零零散散睡了三四队人。

三人找了角落的位置。

“水籁桑,你睡最里面吧。”村上悠小声说。

“好啊。”水籁祈对大通铺也很感兴趣,急不可耐地坐上去,左边拍拍,右边悄悄。

“岛崎......”

“对了,村上桑,你睡我边上。我不相信岛崎桑。”

岛崎就在旁边呢......

岛崎信长本人倒没什么反应,乐滋滋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

没等三人躺下,店长小声走过来。

“三位,外面那辆白色摩托车是谁的?”

“是我的,怎么了?”岛崎信长坐起来。

店长苦笑着说,“麻烦跟我来一下。”

“哦,好。”

村上悠防止意外,也跟了上去;水籁祈期待意外,跳起来跟上来。

是一个中年人,店门外停了一辆警车。

凌晨1点?警察?

“你是车牌【6983】的车主?”

“是。”岛崎信长回答。

“你的摩托车没有停在专用停车位。”

“是。”

“摩托车没停在专用二轮车指定位置,除了罚款,还必须义务劳动一小时,跟我来吧。”

“啊?”

“跟上!”

“是!”

“那个,”村上悠说,“我们帮忙的话,可以缩短时间吗?”

“规定就是规定!没你的事!”

岛崎信长对村上悠说:“没关系,一个小时,很快回来。”

不管是不是杞人忧天,村上悠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也不能把水籁祈一个女孩丢大通铺。

于是三人跟着凌晨1点的警察,来到警车边。

他从后背箱拿出一个大的垃圾袋让岛崎信长拿着,还有三个捡垃圾的夹子,给三人一人发了一个。

命令三人在海边的乱石堆,捡一个小时的垃圾。

村上悠想起悠沐碧。

她一开始骑自行车去上学时,因为乱停,车被学校锁了。写检讨,捡垃圾一周。

这件事被佐仓小姐嘲笑了一周,之后也时不时会提起。

“岛崎,”他捡起一个烟头,“你为什么不停好?”

“就是!”水籁祈夹起一个易拉罐。

“怪我怪我。”岛崎信长把垃圾袋撑开,让他们把垃圾丢进去,“我以为大晚上,再加上明天五点钟就起床,就随便停。”

“因为随便和女人睡觉随便惯了?”水籁祈嘲讽。

“才没有随便!必须相互感兴趣才行!首先是外貌上互相不讨厌,然后语言上聊得来,才会一起睡觉,我们只是做了一晚上的男女朋友而已,怎么能说随便呢!”

水籁祈不理他,对村上悠说:“村上桑,你可不能学他呀。”

“学我怎么啦?风趣幽默,主持节目的水平一流!”

“学你怎么啦?”水籁祈又夹起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果皮垃圾,放到岛崎信长的眼前,“你说学你怎么啦?”

岛崎信长立马鞠躬道歉:“对不起!”

“好了。”村上悠劝阻两人,“反正都要干一个小时,干脆把这里的垃圾多捡掉一些。”

“嗯,我听村上桑你的。”

“谢谢你,村上!”岛崎信长再次鞠躬。

于是原本出来旅游的三人组,在这凌晨一点,明亮的灯塔下,捡起垃圾。

海浪拍打的声音从头响到尾,浪花过不来,但能感受到水汽。

随着岸边的垃圾越来越少,水籁祈走到海边。

“小心一点。”村上悠说。

“没关系,浪很小的。诶,村上桑!村上桑!快来看!有东西在发光!”

“发光?”

村上悠和岛崎信长一起走过去,在岸边的海水里,的确有东西在发光。

“这是什么?”岛崎信长手里的夹子跃跃欲试。

“荧光乌贼。”村上悠说。

“村上桑你知道?”

“嗯,书上看到过,不过也不确定。这东西一般会在2月到5月,在富山的海岸边出现,而且只有在涨潮的深夜才能看到。”

“富山在哪?”身为岛国人,只熟悉东京的水籁祈问。

“沿着这条海岸线,一直向前走就是了。”村上悠指着西方,那里除了点点路灯,什么也没有。

“很常见吗,荧光乌贼?”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我看的书上说,很多专门去富山寻找的人,连续去几年都不一定能看到,更别说这里。”村上悠夹起一根竹签,“我们被罚义务劳动,说不定就是来和它相遇的。”

“诶?”水籁祈的眸子瞬间明亮起来,“真的吗?这种相遇我很喜欢!”

“骗你的。荧光乌贼常见到成为沿海居民的盘中餐。”村上悠把竹签丢进垃圾袋。

“村上桑!村上桑!”

一小时的义务劳动终于结束。

那警察看了下垃圾袋,点了点头,“你们三个,很不错。”

“谢谢!”

“下次不要再犯错了。”

“是!”

三人回到大通铺,岛崎信长兴奋劲过去,立马睡着了。

今晚没打算睡的村上悠,拿出平装书,借着头顶微弱的光看起来。

水籁祈的脸,在手机的灯光的映照下,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她的手指飞快的动着,时不时发出阵阵的笑声。

到了三点的时候,她才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村上桑,你还不睡吗?”她问。

“还不困。”

“你也很兴奋?”

“嗯。”

“我也是。”水籁祈调整了一下姿势,改成平躺,望着天花板,“刚才和saori她们在群里聊天。她们发了好多照片,但当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们,还把荧光乌贼的照片发出去后,她们非常羡慕。”

“会羡慕这种事?”村上悠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她们嘴上说倒霉,嘲笑我没有坐飞机,但这么有趣的经历,她们心里肯定很羡慕,对吧?”

“有道理。”村上悠点头。

“对了,村上桑,我们走的时候,爸爸他居然说了那种话,你们在客厅聊了什么吗?”

“演员的自我修养。”

“书?”

“可以是。”

“你居然和我爸妈聊书?还是关于演技的?”水籁祈撑起上身,不可思议地看他。

“有趣的经历,你是不是很羡慕?”

“我才不羡慕呢!”

“嘴上不说,心里羡慕吧?”

“村上桑!村上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