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走上前去,直接对着院内打了一声招呼: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某个蹲在角落除草的小小身影的注意。
北川寺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留着蘑菇头型的小女孩,看过去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难不成是小木曾春菜?
北川寺神色一动,可也没有贸然进入小院,他站在院外开口道:“不好意思,请问是小木曾家吗?”
见北川寺看过来,小女孩的身体微微发颤,随后带着两分戒备,三分害怕,小心翼翼地对着北川寺点了点头:“……是。”
看小木曾春菜那副宛若受惊仓鼠的模样,北川寺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扫视一眼四周后问道:“现在方便我进来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的监护人谈一谈。”
一听见北川寺的话语,小木曾春菜脸色一白,双眼惶恐地看着北川寺,手中的小锄头也不知不觉地滑落在地上。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不方便,奶奶和爷爷都已经下田工作了。”
小木曾春菜的身子往大门口那边走了两步,好像北川寺一有异动就打算直接跑进屋内。
这孩子还真是实诚,直接就告诉了北川寺现在家里面没人的事情。
“不知道二老何时才会回来呢?我找个时间再来拜访。”
“中午……会回来吃饭。”
小木曾春菜的小身子已经完全缩到门后面了,但她还是诚实地回答了北川寺的问题。
“原来如此,那我就中午的时候再来拜访吧。”
北川寺对小木曾春菜点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现在就小木曾春菜一个小孩子在家,北川寺一个人进去也不太方便,故而北川寺现在选择暂时离开,等对方监护人回来后再说。
而且小木曾春菜那副样子……估计也是有什么原因吧。
北川寺心中已经有想法了,但他也没有操之过急。
先去吃个饭,然后再过来拜访,那个时候估计小木曾春菜的监护人也已经回家了。
在门边,小木曾春菜注视着北川寺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地安心吐了口气。
爷爷奶奶不在家,这个家里就由她来保护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小木曾春菜又缩了缩脖子,将院子大门完全掩上。
另一边。
北川寺也趁机会稍微逛了逛这个小村镇。
这个乡镇里面也是有民宿服务的,其中也有一些小餐馆。
这些餐馆多是给本地人服务,因此也有许多土风菜色。
比方说温泉炸蛋、山梨馎饦面等等,而且由于这里大部分都是小餐馆,所以菜谱也是经过改良加工过的,馎饦面吃起来汤汁浓稠,各种时蔬搭配也让北川寺吃得非常满足。
“该出发了。”
吃饱喝足,北川寺站起来,重新向小木曾家走去。
这一次他如愿以偿见到的小木曾家的监护人了。
不如愿以偿也不行……毕竟对方早早地就领着一大票村民站在大门口。
这些村民手里面还捏着棍、棒、竹刀这些武器,虎视眈眈,像是在防备些什么一样。
北川寺瞥了眼他们原始粗糙的赶人工具,不在意地向前走去,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是想来拜访的北川寺。”
这些村民一见到孤身一人,两手空空,背着背包,看上去还十分年轻的北川寺时,都是禁不住面面相觑。
这……与说好的似乎不太一样,本来他们还以为又有人来小木曾家来讨债了,结果……
为首的一个精瘦老人挥了挥手,示意村民将手中的武器放下,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要来拜访我们一家的?”
“是。”北川寺简短地回答。
“不是来要钱的?”精瘦老人的背脊挺得笔直,再度确认道。
“是。”北川寺再度点头。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
“请用茶。”相貌慈祥的年老妇女为北川寺奉上茶水。
“麻烦了。”北川寺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抬起头看去。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精瘦老人是小木曾春菜的爷爷,名字叫小木曾武,旁边的年老妇女是小木曾春菜的奶奶,名叫小木曾麻里。
现在,小木曾春菜正低着脑袋正坐在两人中间的坐垫,不敢抬头看北川寺。
在这种有些尴尬的气氛下,小木曾武咳嗽两声,抬起头看向北川寺,率先开口了:“北川小哥,不好意思,刚才那个……”
他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小木曾武本来还以为每年都过来讨债的人来了,因此他才会叫来街坊邻居过来赶人,但没想到对方是真过来拜访的年轻人。
北川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神色平静:“能够理解。”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四处打量过,小木曾武一家也不像特别宽裕的样子,他们根本没有还那庞大债务的财力,所以做出赶人的样子也很正常。
说到底那笔钱也不是小木曾春借去用了,而是那个不知名的女性‘川子’欠下的债务。
他们当然没有替对方背负如此庞大债务的理由。
“不知道北川小哥过来是想……?”小木曾武问道。
这也是他最好奇的一点。
他的老朋友里面可没有一个姓‘北川’的。
所以北川寺说他上门拜访,这也是让他最不能理解的事情……北川寺是过来拜访谁的?
“实不相瞒,我其实与您的儿子小木曾春有过一面之缘。他委托过我一件事……”
北川寺刚想继续说下去,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木曾武面色一变,伸手抓住挂在墙壁上的长棍,对着北川寺说了一句‘失礼了’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对此,北川寺也是心思流转,看向小木曾麻里:“请问……”
“……每年这个时期……这个阶段都会有的事情。”小木曾麻里深深地叹息着,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层:“刚才我听北川小哥提到你是我儿子的旧友……”
“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这样,北川小哥你应该也知道我那个儿子……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了吧?”
听了这话,北川寺也是思衬着开口道:“好像是小木曾先生的妻子欠下一大笔债款,之后……”
北川寺语气顿了顿,稍微看了一眼小木曾春菜。
这个小女孩从刚才开始就低着脑袋局促不安地拧着自己的裙摆。
“就是因为这件事……”小木曾麻里脸上涌现出愤恨的表情:“那个女人抛弃了春不说……竟然还抛弃了年纪这么小的春菜……”
北川寺沉默。
说到底这还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北川寺再度喝了一口茶水。
外面的声音已经停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北川寺也没打算在这里出面。
毕竟,就算这一次北川寺将对方全部赶出去,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将这些讨债的人赶出门外。
真要去努力的还是小木曾一家。
北川寺转动着茶杯,思考着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还没等他思考完毕,背后的拉门就已经被拉开,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北川寺身后响起。
“北川……君?”
北川寺奇怪地回过头。
一位长发女生站在门边,颇感讶异地看着他。
“衫原小姐,你好。”北川寺不动声色地点头,同时心里也有些古怪。
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这昔日的中二文青小女生?这还真是够巧合的。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衫原玉子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但她却硬生生地压制住,对着北川寺点了点头。
难不成北川寺与这家人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衫原玉子看向从另一边走廊走来的小木曾武,礼貌地开口道:“小木曾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慢慢坐下来谈一谈欠款的事情。”
“……”小木曾武。
本来他还以为今年又是那群地痞流氓过来要账,可让小木曾武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年过来与他谈判的竟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女生。
这个小女生身边虽然有好几个保镖,但她并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对待自己也十分礼貌。
小木曾武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将这么一个小女生赶走,只能硬着头皮同意她进自己的宅子。
众人落座后,衫原玉子这才向北川寺说明她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是衫原玉子父亲的独立党派底下也有一所手续正规的借贷公司,因为小木曾春的妻子小木曾川子欠下的款项完全没有要偿还的动静,因此才会让人来到这里。
本来催债这种事情都是由借贷公司的员工去做的,根本用不着衫原玉子过来。
但由于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衫原玉子想要出来散散心……这两件事撞到一起,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事实上我对公司这些事情都是不太了解的,大部分手续操作还是要员工帮忙操作……我充其量就是过来旅游的。请北川君放心,父亲经营的绝对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司。”
衫原玉子一双美眸闪着光彩看着北川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吗?”北川寺不置可否。
但其实有些事情只要牵扯到党派、牵扯到借贷,就基本上没有‘正经’可谈。
不过……说不定这也是一次机会。
北川寺看着衫原玉子,沉吟一声问道:“不知道衫原小姐是如何知道小木曾老家所在地的?”
这个村子地处偏僻,就算有小木曾春给的地址,北川寺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地方的,衫原玉子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个地方,肯定不是偶然。
“啊……提供这个地址的人……我记得好像是小木曾春的妻子,小木曾川子女士。”
衫原玉子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那个女人……”
小木曾武紧紧地握住了长棍,皱纹遍布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怒意。
都已经将自己的儿子逼死了,竟然还对他们这剩下的一家人下手。
原来如此。
北川寺露出了然的神色。
难怪每年都有人过来要债,原来是小木曾川子给这些借贷公司的消息。
这种女人还真是让人不齿,亲手毁掉一个家庭之后,还恬不知耻地要再度伸手将另一个家庭毁掉。
北川寺默不作声地看向小木曾春菜。
小女孩身子颤抖,脑袋低下得更深了。
想来她也十分迷茫与矛盾吧。
母亲欠下的债务,已经深深地积压在了她的心底。
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之下,她又怎么能健健康康地成长呢?
被压弯的幼苗,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衫原玉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北川寺神色微动说道:“不知道衫原小姐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衫原玉子看看北川寺,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木曾一家,似乎大概明白北川寺的请求了。
她点头:“您请说。”
在衫原玉子乖巧的模样下,北川寺缓缓地将小木曾川子与小木曾春的事情和盘托出。
“还有这种事情……”衫原玉子诧异地张了张小嘴。
“我说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获得衫原小姐你的同情,而是因为小木曾春并没有实际经手过这笔钱,所有的债务都应该由他的妻子小木曾川子来偿还才对。”
北川寺摩擦着茶杯杯壁,神情平静。
说到底他也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真要做决定还是要看衫原玉子的想法。
倘若对方还要小木曾春菜一家人偿还这部分债务,北川寺也是不能阻止对方。
毕竟对方这也算行驶自己的合法权利。
衫原玉子看着北川寺,又看了一眼小木曾春菜,犹豫一会儿后说道:“请稍等一会儿,我与公司的员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她退出门外,将几个债款公司的员工叫出门外。
“三山先生,您觉得北川君说的……”
“啊……我觉得可能不太行吧,小木曾川子那个女人我也算有所耳闻,要从那个家伙手上拿到钱……”
“是吗?”衫原玉子眸光闪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可以,既然不是这家人的欠款,出乎义理我们也不应该问他们要钱。”
“……”三山先生。
衫原大小姐,关键我们本来就是借款公司啊……要是真讲义理的话,连钱都不用收了。
不过这句话三山是不可能当着衫原玉子的面说的,毕竟衫原玉子的父亲就是他的老板。
他只能点点头:“您说是,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