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停着辆宽大马车,段惜月与颜青靠近时,颜青习惯性地让她先上马车,段惜月也不同她客气,搭着一旁宋钰伸过来的手便跳上车,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将帘子一掀,等着颜青上来,过了片刻不见动静,不由往外看了一眼。
她见着颜青愣在原地,手还托着裙摆,一旁宋钰的手就在她手臂边,她却一直没有搭上去。
段惜月觉得好生奇怪。毕竟以前她们坐马车时,宋钰也是这般悉心照顾,怎地今日连搭个手臂上车都不肯了?
正愣神时,一旁樱儿忙凑了过去,将二人稍稍挡开:“宋公子,我来吧。”
这次颜青倒也没拘束,由着樱儿托着她手臂扶她上车。
直到那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段惜月才有些憋不住问道:“青姐姐,你是不是和钰哥哥吵架了?”
颜青一愣,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她猜不透的情绪。
“真吵架了?”
段惜月想着那夜宋钰送她回去,猜想或许两人是在那时闹了不愉快,忙坐近了些,笑道:“青姐姐,要是钰哥哥他惹你不开心了,你别同他生气,虽然他经常说些让人不开心的话,可实际上还是顶好的,你看上次我们在清风轩被人王恕欺负的事,他还一直记着呢,今日也是要过来替我们教训他的!”
她难得说宋钰的好,也是真怕他们两人闹矛盾,方才外头那僵局,宋钰脸色难看,颜青又像是受惊的兔子,倒是将她活生生给吓着了。
她劝了一大通,总算见颜青摇头,只是语气稍有疲累:“惜月放心,我和阿钰没有吵架。”
段惜月却更不解了,她道:“没有吵架么?那为何方才钰哥哥想扶你上车你却不愿?”
颜青却是低头沉默着,倒是一旁樱儿见了忙道:“惜月姑娘,我家姑娘不久便要定亲了,自然不好与别的男子多接触,往后您要是邀我家姑娘一道外出,可千万别让她与别的男子单独回去,那夜就是宋公子送了我家姑娘回家,她被夫人罚在祠堂贵跪了一夜,膝盖都跪伤了。”
“啊?”段惜月闻言怔住,想看她膝盖的伤,却被颜青拉住了手。
她瞧见颜青两眼泛红,许是想起了那夜的事,眼里尽是委屈,不由气道:“颜夫人怎能这样!祠堂那样的地方怎能跪一夜呢!”
颜青无奈道:“娘罚我是应当的,不怪她。”
段惜月虽然也被罚过,可不过就是被罚抄书写字,便算是那般她都觉得委屈,更不敢想象颜青一人在祠堂罚跪是何等光景,只要一想,她都觉心疼,闷闷道:“是我不好,那夜该与钰哥哥一道送你回去的。”
她靠在颜青身上,一边安慰她,一边发誓:“那我往后再不让你和他单独在一处了,这样颜夫人就不会再罚你了。”
她向来说到做到,自己立了那誓,便一直搁在心里,等马车停在城外的场地里,宋钰在外唤他们出去的时候,段惜月第一个下了马车。
宋钰扶着她站定,正要将她拉到一旁去扶颜青,段惜月却是笑着将她推开,宋钰一个不察,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眼里尽是莫名。
段惜月笑着伸过手去:“青姐姐,我来扶你。”
她扶着颜青下来,往前走了几步,看宋钰愣在一旁,不由问道:“钰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宋钰稍稍回过神,转头指着前面不远处被围起来的宽大场地,道:“那里便是今日赛场,一会儿你们就在那边上的棚子里坐着,莫要胡乱跑。”
段惜月当然知道他那句莫要乱跑说的是她,当即便应道:“知道了。”
宋钰点头,正要带着他们往那赛场去,便见那便匆匆跑过来一人,那人穿着宋钰他们一样的装扮,一见段惜月便笑着打招呼:“惜月!”
“赵之颉?”段惜月忙迎上前去,“你也在这啊!”
赵之颉往宋钰边上一站,笑道:“是啊,我今日和宋钰一队。”
宋钰匆匆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消息灵通,竟知我要带惜月过来。”
“我在场地里看见了,你家马车我认得,你出门从不坐马车的,只可能是惜月来了。”
赵之颉笑着挠挠头,眼睛往段惜月身上瞥,傻笑道:“惜月,一会儿你可要帮我们呐喊助威。”
宋钰哼笑:“你好大排场,要我们惜月给你呐喊助威。”
赵之颉恨恨肘了他一记,“宋钰,你没这般小气吧?我们可是一队的,惜月为我助威那也是为你助威。再说了,惜月往咱们那边助威队伍里一坐,你脸上不也有光么。”
“还有助威队伍呢?”段惜月听两人议论,不禁有些雀跃。
赵之颉忙点头,笑着指了指后头赛场,道:“惜月你看,那边上有两处凉棚,那个插着蓝色旗子的是我们的助威队,一会儿你们就去那里头,另一边插着红色旗子的凉棚是高公子那边的助威队。”
“听起来可真有趣。”段惜月兴奋道,“青姐姐,我们快瞧瞧去!”
她拉着颜青,脚步飞快,很快便到了那凉棚边上。
这凉棚搭得宽敞,五根粗大木柱顶起上头棚顶,将下方遮出一片阴凉,此刻棚子下面摆了不少长凳,齐齐整整地摆成了四五排,靠近中间那片坐了不少穿着艳丽的姑娘,她们拿着团扇,坐在一处低声细语,见着她们过去,不由笑着点头打声招呼。
段惜月拉着颜青找了个前头位置坐下,她道:“青姐姐,我们就坐这里,这里视野好,谁也挡不着。”
颜青点头,转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低声对段惜月道:“她们都是来给阿钰他们助威的么?”
“兴许是吧。”段惜月笑,“怎么说钰哥哥也是大凉城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
她说罢,不由探着脑袋往旁边那凉棚除看了一眼,见那边坐满了人,不由气道:“那边人为何那么多?比咱们这还多。”
许是这句让后头人听见,立时便有人说道:“那边是高公子他们的助威队,别看那边人多,其实都是王恕花钱找的人,哪像咱们这边。”
段惜月将身子转过去,笑道:“原来是王恕花钱找的人,我就说怎地都穿得那般整齐。”
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话才落下,忽然听得那边突然响起高呼声,齐齐地唤着,一会儿是高公子,一会儿又是王公子。段惜月顺着那呼声看过去,见着不远处走过来七八个穿着红衣的男子,那为首的那个她不认得,可却认得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王恕。
还是那般丑!段惜月不禁哼笑,心想那红衣穿在他身上,当真是糟践了。
眼睛再往一旁瞥去,看见宋钰带着队伍也走了过来,他手上抱着个藤球,身量修长,在一身蓝衣修饰下,当真是赏心悦目。
段惜月正觉满意,忽然听到后头传来呼声:“宋公子!宋公子!”
她一回头,见方才只低声说话的姑娘们冲着宋钰摇团扇高喊,竟是和旁边那凉棚里的人比起了嗓门。
原来这便是呐喊助威啊!
段惜月心中明了,便也将手捂在脸颊两旁,冲宋钰高声唤道:“钰哥哥最厉害!”
宋钰抱着藤球,听到她的呼喊,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宋公子他笑了。”
段惜月听到身后有人激动道,不禁撇了撇嘴,捂着耳朵凑近颜青:“青姐姐,钰哥哥也太招人了些,她们喊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颜青也是头一回见这等场景,她平日里说话都很少那般大声,她母亲说,姑娘家就该矜持些,莫要大声嚷叫,所以她很少与人说重话,便算是有时生气了,也只能压在心里,如今到了这地方,看着那些与她年岁差不多的姑娘这般肆意欢脱,心中又是一阵怅然。
她很羡慕,却不敢同她们那般将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便算是简单的助威,也不敢喊出声。
段惜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放不开,便也不拉着她做那助威呐喊之事,只偶尔将头贴近她,与她说说话。
中间的场地里,一场蹴鞠赛已经开始上演。
宋钰领着六人与那丞相公子面对面站着,两人似是在说话,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没一会就见两人互相做了个揖,而后便各自领着人面对面站开,成了对立姿态。
段惜月看着两队背后都有个大竹篓,便与颜青道:“青姐姐你看见他们背后那篓子没有?钰哥哥说只要把藤球踢进对方后面那篓子里便算是赢了一局。”
颜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见那两队的后头都立着个大篓子,她问:“那一共有多少局?”
“不计局,只以一个时辰为限,谁赢的球多便是谁胜。”
段惜月这话都是从宋钰那听来的,此刻却一一讲给颜青听,她知道颜青常在家中,对这等比赛也不甚了解,便将自己听到的便一五一十讲给她。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那边便有哨子声响,随后那场上便开始活动起来,宋钰脚下踢着藤球冲着对面进攻,后头护着何长青与赵之颉,三人一路过去,与对面迎过来的王恕等人撞个正着,宋钰身手利落,见王恕上来抢他球便将球在脚边旋了一圈,立刻传到了离他不远的何长青那里。
何长青利落接下,护着藤球继续进攻,那边王恕等人原本还在围着宋钰,见此情景忙又朝着何长青围过去。
段惜月看得心一提,默默为宋钰他们捏了把汗。
那边何长青被王恕等人围住,他倒也没怎么慌张,带着藤球往一旁去,段惜月焦急道:“长青哥怎么跑那么远,都快到边上了。”
颜青:“王恕一直围着他,他往边上去,那藤球怕是也很难守住。”
两人焦急地握紧手指,忽见何长青猛地转了个身,避开围在一旁的一人,趁着那仅有的缝隙用力一脚,将球猛力踢了出去,那方向,却正好也是宋钰站着的方向。
等王恕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宋钰将藤球抵在脚尖,用力一踢,正好落入对方的竹篓里。
顿时惹来一阵高呼。
“哇!钰哥哥好棒!”段惜月忍不住叫好,看见那边王恕愤愤的表情,只觉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