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赴约

次日,段惜月醒得早,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瞧见外头天色大亮,不禁平躺在榻上,想着昨夜梦中出现的那张脸,越想便越是生气。

她恨恨踢了踢脚下被子,直到被子被她折腾得不成样子才懒懒起身,想着今日还要去清风轩赴约,便唤了尘萫进来帮她梳洗。

尘萫见她神情恹恹,不由笑问:“小祖宗,今日怎起的这般早?”

怎地起的这般早,她那是一夜都没睡好。

昨日在清风轩那般惊心动魄,夜里做梦都在追着人跑,梦里她追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救了她,却又拿走她小木盒走的那男人!

一夜梦里追赶,她觉整个人似是也跑了一夜般累倦,打着哈欠道:“做噩梦了。”

尘萫笑:“梦都是反的,您就莫要不开心了。”

段惜月倒不是不开心,就是想不明白那人拿走她的小木盒为何,她任由尘萫为她梳头,想着昨日宋钰送他回来时去见了她爹段如风,两人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便有些担心。

昨日宋钰说有事情要找段如风,也不曾告诉她是什么事情,害得她提心吊胆了许久,她不知宋钰是不是将昨日清风轩的事说给段如风听,不由试探着尘萫:“你今早见过我爹爹没有?他今日心情如何?”

尘萫一愣,随即细想了一番,认真道:“今早老爷还在园子里陪夫人浇花,两人有说有笑,老爷看起来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那便是昨日那事段如风还不知道。

段惜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若是昨日的事被他知道,只怕今日必然要受一顿罚,更别想着出门了。

“小姐昨日在外头闯祸了?”尘萫见她这般心虚,不由笑问。

段惜月一慌,忙推脱道:“我可没有,你别乱说,昨日我是和钰哥哥一起回来的,我若闯了祸他能不知道?”

“不过钰哥哥昨日走得挺晚,和我爹爹在书房也不知是说什么。”

“小姐不知?”

尘萫道:“昨日少将军过来是邀老爷夫人今日去将军府会客,据说是从青峰镇来的,与宋将军还是结拜兄弟,也是老爷和夫人的旧识,今儿一早将军府差人送信过来让老爷夫人过去,您今日想必也是要一道过去的。”

段惜月想着今日要去拿回自己东西,便扯谎道:“我今日可去不成,今日说好了要去跟青姐姐学女红。”

“小姐在学女红?”尘萫颇有些不敢相信,眼睛里也满是惊讶。

段惜月知道她机灵,怕她多问,忙自顾自圆谎,“昨日去找青姐姐时见着她绣东西,我见她绣的好看就随口夸了一嘴,没想她却说要教我。”

“颜小姐确实手巧,小姐若是常跟她一处学女红,老爷夫人倒也放心。”

段惜月嗯了一声,望着镜中她给自己梳的发髻,嘿嘿笑道:“你也手巧,这发髻梳的真好看。”

“小祖宗这般夸人,定是有事要我去办吧?”

段惜月嘿嘿一笑,道:“尘萫,待会我同爹娘说起这事时你可要帮我搭句话,不然爹爹定是不愿信我。”

一番软磨硬泡,尘萫也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点头应下。

有了后盾,段惜月信心便也愈发足了些,待发髻梳好,便也跑了出去。她在家中向来跟个猴儿似的,跑起来尘萫追也追不住,想叫她慢些,却只能瞧见个背影。

“爹,娘!”

才跨进膳厅,段惜月便见段如风与楼月已经坐在长桌边,两人紧挨着,也不知在说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才稍稍分开。

她的视线落在楼月偷偷抽出的手上片刻,随后便迈步过去,熟络地找了自己位置坐下。

桌上是她最爱的菜,她拿起碗筷,与平日一样若无其事动筷,等着他们同她提起去将军府的事。

没一刻,段如风果然开了口:“月儿,今日爹娘要去将军府会一位故人,你也一同过去,一会儿见着人莫要失了礼数。”

段惜月看了正站在门边等候的尘萫一眼,苦道:“爹,会故人之事你和娘去了便好,我去做什么?”

段如风耐心解释道:“那是宋将军的结义兄弟,也就是你未来的大伯,他一直远在江南,你便一直不曾见过,此番前来,定然是要去见一见的。”

“那他今日便走么?改日见不成吗?”

段惜月眼巴巴望着他,那无辜眼神看得段如风一时不好苛责,“倒不是今日便走,只是……”

“可是我今日约了青姐姐了……”见他还未答应,段惜月忙又道。

“你这孩子,玩闹之事岂可与正事混为一谈?此事休要再提,用完膳便跟爹娘一起去!”

“爹!”段惜月气鼓鼓道:“我才不是玩闹,不信你问尘萫。”

凌厉的视线瞬间扫到尘萫身上。

“这……老爷夫人,小姐近日确实是在和颜家小姐学女红……”尘萫被他看得心里发虚,险些没了底气。

正不知如何去解释,便听楼月开口打圆场:“罢了,她不去便不去吧,何大哥此番过来想必也是要常住的,以后也有见面的机会。”

此话一出,段如风那浑身气势便也收下,他忙不迭给自己夫人碗中夹菜,叹道:“好,夫人说不去,那便不去了。”

段惜月暗自在一旁努努嘴,心道她爹爹这堂堂御史大夫,在外虽然威风八面,在家却是对她娘亲言听计从,每日这般端茶送碗的伺候。

她自小便知道爹爹怕娘亲,所以小时候被他责罚,她只需在娘亲面前撒娇服软。

又想,若是哪日画本的事情被爹爹知道,不知道在娘亲面前撒娇服软有没有用?

她愈想愈没底,眉头时而紧蹙时而放松,等段如风和楼月乘着马车出了府,才急急的回了房。

尘萫被她关在房门外头,想着老爷夫人临走时的吩咐,便也不敢轻易懈怠,唯恐里头那小祖宗不开心。

她在外头搭了半天话,听不到里头有动静,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推门进去,那房间里空空如也,原本说要在里头休息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小祖宗又独自跑了!

段惜月熟络地顺着窗户跳到院子里,搭着梯子爬上院墙,很快便落到宅院外。她拦了辆马车,将一锭碎银塞到马夫怀里,让他快些赶去清风轩。

马夫见她那般匆忙,又出手阔绰,一路便也不敢耽误,不到两盏茶时间便将人稳妥送达。

段惜月才进了那清风轩正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她只打量了一眼,便认出他便是昨天那帮她寻东西的人。

店小二似是也一眼认出她,又好似要弥补昨日之事,此刻殷勤道:“姑娘来得正好,昨日那拿了你东西的公子又来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半捂着嘴低声道:“就在二楼的最左边的雅间里。”

这么快便来了?

段惜月有些惊讶,本想多问两句,却见那小二吆喝着去招待其他客人,便只好作罢。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循着小二透露的位置寻了上去。

她站在门口,想着昨夜那个梦,却也有些担心。

万一一会儿进去那人耍赖怎么办?

他要是耍赖,那她便……

正想得入神,面前那扇门忽地被人从里头拉开,她一抬眼,便与面前的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我来拿我的东西……”

她扬起头来看他,视线没停留在他那冷峻眉眼上,反倒顺着那缝隙去打量他身后的房间。

可这人太过高大,将她视线挡了大半,她什么都瞧不见,显得有些不太开心。

“进来吧。”男人倒算豁达,侧身一让,将里头一切大方的呈现在她面前,自己也利落转身往里头走。

段惜月一眼便看见被他放在桌上的小木盒,当即便飞奔至桌边,一把将东西揽入怀中。

一夜担忧,此刻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男人大大咧咧坐在桌边,面上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木盒,又看了看那男人,觉得自己应该再表现得自然些。

想了想开口道:“昨日之事,谢谢你。”

“行走江湖,见义勇为罢了,无需言谢。”

男人爽朗地饮了一杯茶,抬起狭长的眸子打量她,“昨日走得匆忙,怕这些东西被歹人惦记上便顺手带走,姑娘应是不会见怪吧?”

段惜月没想到他竟这般说,心中愈发有些歉疚。

昨日她担心那般久,便算是夜里做梦还怕这男人拿了东西不给她,如今见了他才发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时脸色涨红,忙摆手道:“我……我没……没见怪。”

这话她扯了谎。

就在刚刚,她还担心这男子有没有动过她的小木盒,有没有看过她那张契约书。

“没有便好。”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指着她怀中的小木盒道:“姑娘快些看看里头东西有没有丢。”

段惜月没做多想,小心翼翼将小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待她将盖子合上,才发现那男人正看着她,眼里似有无奈。

她虽然平日里犯傻,此刻却知自己方才所为有些不妥。她怎么能当着这人的面查看东西有没有丢呢?!

别人好心帮她,她却表现得极为不信任,岂不是将人一番好意肆意践踏?她怎能这般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