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凭什么它要飞

苏茗发现吴叔吴婶在看见她身边男子时脸色骤变,便不打算与此人多言。

“麻烦借过。”

男人愣了楞,苏茗直接从他眼前走了过去,没注意到他由光亮变得黯然的眸光。

“吴叔吴婶,我们唱的怎么样?”

吴婶慈爱的伸手拉过她的手,“真是太好了,你吴叔高兴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老吴瞪了眼妻子,“老家伙,胡说什么?你没哭啊?”

苏茗偷笑。

吴婶又说,“想吃什么?晚上咱们回去好好庆祝庆祝。”

老吴再泼冷水,“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急个甚?”

“好好,只有我急,小姐和姑娘们辛苦这么长时间了,是好是赖晚上都该庆祝一番。”

苏茗笑道:“吴婶说的对,买两只烧鸭子,再买两条鱼,其他的您看着办吧。”

她并没有主动问起刚才那个男子,尽管她很好奇。那男子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像是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似的。

她和二人一起站着看余下表演。

果然,老吴先熬不住了。

“小姐,咳。”

“您有事要对我说?直说无妨。”

“小姐啊,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听吴叔一句劝,咱可不能走回头路啊。”

啊?

苏茗没做声,老吴便以为她心里还难受,就劝道:“老爷和夫人生前总是说常家人如何如何好,和这样的人家定了亲,小姐这辈子就有了保证。可这话还在耳边,老爷夫人一出事,常家就马上把亲事给退了,连等丧事办好了再说都等不及,像避瘟疫似的。小姐啊,你和那常春林这辈子便是有缘无份了,他人品再好,也架不住有一对那样的父母。”

老吴心里没法不恨,老爷夫人和他的儿子一同过世,苏家只剩下一个孤女,那时候若是常家能念着旧情庇护一二,小姐何至于年纪轻轻走投无路,选择了经营苏家仅剩的得月楼?

选择经营得月楼这件事在苏茗来看,其实原主若是卖了得月楼也是一条古代女子不错的出路,拿着大笔银子,身边又有忠仆,不难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大概是小女孩的自尊心受挫,非要做些什么证明给世人看看,没准儿心里还幻想着将来怎么把常家踩在脚下……

无论无何,她当初的选择都便宜了现在的苏茗。

“小姐虽然过了最好的成婚年龄,但是再着急也不要再找那姓常的,没一个好东西!”

吴叔义愤填膺的,苏茗心中酸软,“放心吧,我肯定不找姓常的。”

而且我也不急。

二十二岁在这个年代来说的确是大龄女子了,但在苏茗看来,这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十八九稍嫌稚嫩,年纪再大则容易折腾不起来,这个岁数刚好。

不管原主和姓常的有何过往,他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男人这东西,碰到了合适的就收一个,碰不到也乐得自在。

但她可不敢把这番话对二人说出来,没的没念叨死。

得月楼的姑娘们下台之后,一个个俱是神采奕奕,心跳过快,太激动了,真的太高兴了,她们完成了演出,她们今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比什么婵娟玉香之类的还要耀眼!别家是一人花魁,而她们是一个整体。

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得月楼的姐妹们是一家人的念头。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结果了,虽然苏妈妈说过全力以赴的努力过,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遗憾。

但若是结果不好,她们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

“秋菊,你的脚怎么样?还撑的住吗?”

秋菊靠在迎春身上,额上渗着冷汗,她原本还在拄拐,但为了得月楼的形象,她坚决忍痛抛弃了拐杖,没上台的时候还好,有姐妹搀扶着她,受伤的脚不用那么吃力,但挺胸抬头一个个上台的时候,却要每一步都靠她自己了。

没人能想象到她当时是怎样一边忍着剧烈的疼痛,一边让自己保持甜美微笑的。

“冬雪,你还撑的住吧?”

冬雪笑着摇摇头,脸上除了阳光的笑容,哪里还能看到病气?

“我很好,没有感到不适。去问问彩棋吧,出来之前彩棋不是拉的挺厉害的吗?”

彩棋没听到这话感觉还好,一听人提起了,顿时又感觉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吓的花容失色,赶紧捂住了肚子。

“遭了,又有感觉了。”

“啊?”

迎春赶紧带着她一起去找供女子如厕的地方。

这么一场兵荒马乱下来,姑娘们也忘了焦虑是何物了,反正已经结束了,急也没用,该吃吃该拉拉,听天由命吧。

看过了得月楼的演出之后,其他青楼的歌舞便都显得平平无奇了,除了婵娟和流烟表演的时候群众依旧兴奋,其余的反响都是不温不火。

流烟姑娘虽然一直郁郁寡欢,但上了台之后还是相当的敬业,白衣纤弱美人独抱一把琵琶,绵绵的唱着一曲秦淮小调,说不出的缠绵勾人。

台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听的酥了。

然而再多人的倾慕如果不包含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对有些痴情女子来说,依旧是一文不值。

流烟抱着琵琶下台的时候特意往乐师所活动的区域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李寄的身影……

三十八个节目,不算上下台耗费的功夫,哪怕每个五分钟,也要三个多小时。

所以事先挂上的那些大红灯笼就派上了用场,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卓不凡已经打起了小哈欠。

“早知道这么长时间我就不来了,朱大人啊,下次再有这种比赛就控制一下参赛数吧,话说你这知府当的也太轻松了吧,随随便便就耗了一个下午。”

朱大人:“……”你奶奶!

偏偏嘴上还不敢太造次,“二公子可不敢乱说,我老朱勤政爱民谁人不知?这消遣产业是我金陵的一块重要招牌,税收也指望着它呢。”

卓不凡不耐,“知道啦,很有出息。”

朱大人:“……”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味儿呢?

终于终于到了本场活动最重要的时刻。

汇聚评审打分,现在宣读青楼等级,并颁发牌匾。分数不只包括本场演出,还包括了之前去青楼走访的分数,几样分数相加才是最终成绩。

得月楼的姑娘们三三俩俩的牵着手,心跳轰鸣,再多的嘈杂都被耳膜自动过滤了,眼睛紧盯着朱大人的嘴巴,只能听见他发出的声音。

“特等:花满楼,倚翠楼”

“一等:浮星阁……”

浮星阁的赵妈妈脸上顿时布满了寒霜,浮星阁一向是与花满楼同级的,反倒是倚翠楼略逊一筹,这回是差哪儿了?是差人还是差事儿啊?

玉香亦十分惊愕。反正她的表演肯定没问题,责任不在她。

赵妈妈想来想去除了那位新安插|进来的评审卓公子外,她想不出哪里有纰漏。

看来日后还是要加强背后的关系,对别的青楼来说一等已是莫大荣耀,但对她浮星阁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万不可接受。

倚翠楼孙妈妈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这次在没用李寄,加之流烟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居然一举踩过了浮星阁,心里别提多爽快。

朱大人的语速并不快,人们心中都在暗暗期待今日大出风头的得月楼能得几等,按说以她们今日的表现,得个特等也不意外,可得月楼那条件,好多光顾过的人想起那破桌椅烂地板就摇头叹息,破落户拿什么和花满楼那样的比?单论条件恐怕连三等都评不上。

果然,没出大家意料,一等的都通报完了,没有得月楼。

苏茗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了心态,这是意料之中。虽然表演一直是奔着最好去的,但表演却不是这场评比的全部,能把二等顺利拿到手就算是完美的达到了预期,得月楼已经大大的露了脸,以后的机会的多着呢。

“下面宣布获得二等的青楼:得月楼……”

然而这一宣布得月楼的人还没怎么样,不成想现在却是嘘声一片。

“这么好就给个二等?评审耳朵有问题吧?”

“是不是有黑幕?”

“就该给一等!得月楼一等!”

“对,得月楼一等!凭什么给二等?”

苏茗忍住不笑,心说看来不管哪里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乱带节奏的,这几位大哥,她可没多余的银子给发饷,事后千万别来找她啊。

这边嚷嚷起来了,另一边以黄妈妈为首的小青楼们却不干了,毕竟同行是冤家,本来就眼红。花满楼那样的她们眼红都眼红不着,得月楼却不同,本来大家都是一个窝的鹌鹑,凭什么它要飞了?

“呸!我们也想问是不是有黑幕!得月楼凭什么得二等?是姑娘格外好看?还是装修好我们几分?还是交的赋税银子多?”

“就是!我们不服!凭什么?她能二等我们也能二等!”

然而挑头儿那方的男人们也不示弱。

“就是比你们的姑娘好看,不信再拉出来溜溜!装修不好可以再改,再说你以为谁没去过你怡香苑啊黄妈妈?也不知道上回被你打吐血的那小丫头子还活着没有?”

“好你个兔崽子,你他娘胡吣!……”

“……”

一时间下面乱纷纷,两方炒的不可开交。

作者有话要说:收个尾,铺垫一些事情,要进入下一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