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胡汉三回来前夜

倚翠楼后院的二层小楼里,一位杨柳纤纤我见犹怜的美人正在暗自神伤。李寄不来了,刚才她都听见了。她等着盼着就等着他来倚翠楼的那一天。

自从那年花魁大会上惊鸿一面,他就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从此再难相忘。

她不求什么,只求能亲眼见到他,在他的乐曲里为他倾情一舞,哪怕这辈子都无缘也无憾了。

可惜,老天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她。

她嫉妒那个姓苏的女人,至少以后的这段日子,她可以和李先生朝夕相对,有机会赢得他的心。

苏茗:“……我没有要他的心。”

这则消息不只在倚翠楼引起了风波,其他青楼也在议论此事。

像花满楼和浮星阁,他们虽然不关注得月楼,但他们关注倚翠楼和李寄,按理说李寄这次去倚翠楼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眼看快评比了,竟被一个三流小楼子给劫去了。

那得月楼究竟有何本事?或者说那苏妈妈有何本事?

不管怎样,评比当日那得月楼必然成为百姓关注的热点之一了,本来受关注的也就固定的几家而已,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无论实力如何,被人分散了注意力几大青楼总归是不乐意的。

别小看了这次评比,大小青楼都相当重视,以往民间对这些青楼是有排名的,但这回可是官方主办的。

商人哪怕再有钱,地位也是不高的,更何况她们这个行业,历来被人轻视。然有官府钦定就意味着这是金陵城正经八百的产业,虽不能明着说鼓励发展,但实际就是在鼓励这些青楼为官府多多创收。

如今天下富足,整个大夏的经济都在蒸蒸日上,当官的想脱颖而出,为商的想大把的赚银子,各行各业都在力争上游,青楼行业自然不甘落后。在这些大青楼眼里,她们的事业与其他行业并无本质不同,这就完全是商人角度的看法,与世俗百姓的认知有一定的差距。

一直想吞并得月楼的黄妈妈听说后心生不安,姓苏的居然请的动李寄?她可是知道的,得月楼现在穷的叮当响,不是靠钱,那肯定就是靠别的,姓苏的这几天拉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关系不成?看来以后再与得月楼交手要掂量掂量了。

苏茗自己都不知道的背后大关系——卓不凡,也在疑惑。

“李寄不肯说?”

卓子老实回答,“李寄回话说,既然您已经放了他的假,现在就是他的私人时间,凡事与公子的事无关的一概不便相告。”

“这……他真这么说?”

“真。”

“我不过是想让他透漏下得月楼的演出内容,也不肯说?”

“不肯说。”

卓不凡嗤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李寄你厉害了啊。

李寄相当的敬业,为了第二天就能给姑娘们配上乐器,熟悉理解和声部分、选择合适乐器、调音等等,一直忙到半夜才睡去,小李阅也相当投入。

天还没亮,万籁俱寂,李寄睡的正香,忽听外面传来很小的喧哗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小李阅觉沉,丝毫没被打扰。

李寄发觉天色泛白了,好奇之下索性起来看看。

推开窗户向外望去,恰好看见姑娘们排了一个竖排精神抖擞的跑了出去……

吴叔正在院里架柴烧水,便主动向他解惑,“先生不必觉得稀奇,这是得月楼的规矩,每天晨跑大半个时辰,我家小姐说能练那个气息还是啥。”

李寄睡眼惺忪的想,不稀奇,以后在得月楼看见啥他都不稀奇。

李寄根据歌曲的风格选择使用古琴作为主乐器,加上小李阅轻快的笛子,应会符合歌曲轻快明朗的基调。

听完了演示效果之后,苏茗同意了这一方案。

这是现有条件下能做的最优选择了,这更坚定了她尽快开发其他西洋乐器的决心。不过现在急不来,不说找合适的工匠,绘制图纸,单说银子她就不够。

慧娘加班加点了做了几样东西送来,有胭脂、定妆粉、还有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第一支眼线刷和眼线膏。为了这只笔刷慧娘没少下功夫,光是刷头那一小捏软硬适中的刷毛就让她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当然花费也颇多,之前苏茗留给她的银子都花光了,还把她自己不多的积蓄都给掏空了,苏茗欠谁的钱也不肯欠她的,赶紧把剩余的银子给支付了。

确认了每一样都是上品之后,苏茗更是心中感概,能碰到慧娘这样的匠人真是不容易,当即和慧娘约定,等青楼评级之后会正式投资她的胭脂铺,到时候她可以随意开发新产品。先期应该不会有太多客人,但之后随着得月楼带动,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慧娘把她当知音,加之有彩琴从中作用,便口头承诺下来。

李寄父子和大家配合的十分融洽,开始的时候姑娘们还会觉得这样的大师给她们伴奏有些拘谨,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主要是传说中的大师每天都要顶着被惊呆的脸好几次,她们实在崇敬不起来。

时间越来越紧迫,苏茗加大了对姑娘们的训练力度,努力是会有回报了,反复的训练之下,姑娘们的进步是惊人的。从开始的记不住要点,和音被带跑偏等毛病,到收放自如形成了身体记忆,连梦里都是合唱的调子,可见苏茗的训练有多魔鬼。

更魔鬼的是,为了让姑娘们以更好的面貌登台,除了过瘦的冬雪和四个正长身体的小姑娘,其余姑娘全部午饭减半,晚饭全免。

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顿时哀鸿遍野,却是反抗无门。

距离评比还有三天的时候,大赛评审组的工作人员开始了挨家挨户的走访。来得月楼走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小胡子和一个同样岁数的婆子,二人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姑娘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刚进了得月楼的一楼大厅两人就被装修震了下,得月楼改戏班子了?

一个超大的舞台,下面四张桌,其余的全是长条凳。装修虽说不能说不入流,但总归与一般青楼不符。

好在二人都不是多嘴多舌之人,男人默默的把所见用笔记录了下来。

接着又去了后院和灶房看了看,同样记录。

但当二人提出去姑娘们房间看看时,却遭到了苏茗的拒绝。毕竟青楼还是要接客的,所以房间是相当重要的地方。可得月楼往后都不再接客了,姑娘们的卧房也早就改成了宿舍模式,是姑娘们私有的地盘,所以她十分不想带外人去参观。

男人说道:“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不给看房间的。苏老板可想好了,若是不给看的话,这一项我就直接给劣了,这会相当影响得月楼的评级。”

女人也说:“没错,青楼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哪有不给看的道理。我先前听说得月楼放话不再做接客的生意,不论真假,好歹现在你们还是要顶着青楼的名号参加评级,既参加就得把评审当回事儿啊,你说是不是苏老板?”

说的很有道理,苏茗无话反驳,但姑娘们好不容易就要摆脱之前的形象,走出卖身的阴影,她实在不想再让陌生男人踏入她们的闺房。

只好退了一步。

“那就让这位大姐随我去看一看吧,这位先生不妨在此等候,喝杯茶歇一歇。”

小胡子的胡子颤动了一下,呵,不让去就不去。

“凡是我看不到的我就给劣。”

苏茗一哽,随他去吧,幸好她的目标本来就不高。

把女人引到二楼,四处看了看,当看到姑娘们的卧房里摆了四张床的时候,女人的脸上很精彩,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下楼之后,只见她执笔的手在纸上顿了顿,似是十分迟疑,半响才犹犹豫豫的写下一个中下。

不必说,在硬件方面的评比上,像花满楼浮星阁倚翠楼这种都是优或极优,连黄妈妈的怡香苑都得了个良。

检验苏茗成果的时刻终于到了,这是城里的大日子,又恰逢花神节,官府便把青楼评级表演的时间定为此日下午。

头天夜里,苏茗最后一次复核了明天的各个细节,确认无一漏洞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舞台更让她有把握。

她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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