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蚨与债主(三)

妖仆压着美人们往摘星殿走,宁晚和岳湘灵乌曜之间隔了好些人,怕打草惊蛇,只能以眼神示意她们见机行事。

摘星楼灯火通明,笙歌舞乐不绝于耳。大殿上方,鹿夫人接过侍女新温好的灵酒,端起酒杯凑到出阳公子嘴边,“公子喝酒。”

谁想酒杯太烫,她手不稳,酒洒了。

鹿夫人满脸惊恐,跪地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侍卫首领中也有人跪地求人,“求公子网开一面,饶了我妹妹一命。”

出阳公子脸色阴沉,一脚将鹿夫人踹倒在地,“连个酒都不会倒,要你何用。”说着便抽出身旁侍卫的刀,刺进了鹿夫人的胸口。

鹿夫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整个摘星殿霎时安静,舞女们噤若寒蝉地退到一边。

出阳公子眼神如淬毒一般,盯着鹿侍卫,“怎么,你也想一起死。”

“属下不敢。”鹿侍卫立马让人将鹿夫人的尸体带下去,自己则退到两旁守卫。

出阳公子见四周都是些粗糙丑陋的妖兵,眉头紧皱,“真是扫兴。你们全都下去,别留在此处碍眼。鹿侍卫,去把青姬夫人请过来。”

他眼角余光扫到殿外的女管事,这才想起今日是挑选美人的日子,想到那日见过的宁晚,立刻来了精神,让女管事把人带进去。

宁晚跟着女管事进了摘星殿,令人意外的是殿内除了几个舞女乐师外,竟然没有妖兵把守。

这一批少女一共十人,个个风姿卓越,体态优美,宁晚以为出阳公子第一个会选的人是自己或者乌曜,没想到他首先点名的居然是岳湘灵。

岳湘灵一双美目蕴含杀气,打定主意只要这臭蛇妖敢动她,就同归于尽。

谁想出阳公子打量了她几眼后,竟然露出堪称温柔的笑容,“来人,给岳姑娘赐座。”

妖仆立马在殿内摆放好案几,请岳湘灵坐下。

她一脸茫然,不明白这出阳公子唱的是哪出戏,下意识看向宁晚,宁晚对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她坐定,出阳公子才道:“早些年,贵宗长德真君广开论道清谈会,我父曾有幸得仙君点化。如此说来,我与岳姑娘倒算得上半个同门。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明日我便遣人送你回宣阳城。”

岳湘灵惊讶,“真的?那我的朋友也一起吗?”

出阳公子皱了皱眉头,“我放岳姑娘走,是看在昆吾山的面子上。你的朋友不是昆吾山的人,自然不能走。”

他显然不想让这个话题坏了心情,正好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禀报:“青姬夫人到。”出阳公子朗声笑道:“快快有请。”

等青姬进来,出阳公子翻开面前的册子看了看,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宁晚身上,“你擅长乐器?正好,本君的青姬夫人一舞倾城,你可愿与青姬夫人一同为本君献上一曲?”

说起乐器,宁晚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会的是俗世乐器,比不得少君的乐师,怕扫了公子的雅兴。”

出阳公子大笑,“美人奏乐,本君求之不得,怎会扫了雅兴。”

“公子若愿意,我朋友是花妖,可以为青姬夫人下一场花瓣雨助兴。”宁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角落的乌曜。

出阳公子看过去,眼睛一亮,这位也是位难得的美人,眼若秋水,浓艳中透着万种风情。

“很好,加上她。”出阳公子大手一挥,答应了。

宁晚对乌曜点了点头,乌曜深吸一口气,媚笑着走到殿中央,这里离出阳公子不到十米。

青姬夫人撩动薄纱,莲步轻移,开始翩翩起舞。只是他的舞姿怎么看怎么怪异,四肢僵硬,像一只提线木偶。

宁晚看了看殿上的出阳公子和周围的人,除了乌曜竟然全都一脸沉浸。

有古怪!

这人的幻术很强,她不受影响一方面是因为身上有乌曜的花瓣,另一方面是因为穿书魂魄强大。

她一边往殿旁的乐器架上走,一边暗中打量这个叫青姬的女子。从方才这人进殿,她便闻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哪闻到过,具体是在哪儿呢?

等等,她瞪圆眼睛,这味道不是她做的香囊的味道吗?这香囊她只送过一个人。

所以,这跳舞的青姬是……脑海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望着青姬的眼神不敢置信,应该不会吧。

不行,她要深呼吸,不然她怕自己会露馅。等她再看向青姬时,眼里的神情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居然会穿成这样跳舞,为了救师妹,他这是下了血本吧。

出阳公子瞧宁晚发愣,心中不虞,不过他向来对新鲜的美人耐心不错,只是温柔催促道:“美人,快吹啊。”

宁晚取下乐器,抵在下唇上。乐器是黑色,嘴唇是红色,一红一黑极致的色彩对比,搭配她眉心那枚扇形的粉嫩鳞片,犹如绝世妖姬,光彩照人。

前世她在天桥下除了卖符,偶尔也接点超度类的私活。没想到都穿书了,也还有用到的一天,技多不压身,果然是真理。

只见她目不斜视,气沉丹田,用力一吹。

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响起,一曲《大出殡》献给大家。

殿中正舞的青姬夫人啪一下把脚崴了,舞姿越发阴间。殿内的其他人面色难看,一脸茫然地看着宁晚。

这……就是她说的会乐器?出阳公子手中酒杯捏碎而不自知。这曲子和宁晚的美貌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他半晌都没从这巨大的冲击力中回过神来。

唯有角落的乌曜趁着众人被吸引,悄无声息地控制着漫天的花瓣落在出阳公子面前。

就是现在,乌曜衣袖一甩,漫天花瓣骤然变成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带着迷惑人心的气息席卷整个大殿。

出阳公子脸色瞬变,可惜已经迟了,岳湘灵和宁晚早就摸到他身边。

三人配合迅速又默契,竟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岳湘灵手掌翻飞,扔出一把褐色种子。种子无风自长,眨眼便长成手指粗细的藤蔓,将出阳公子和他身边几个侍女捆了个严严实实。

“淼淼,我最多只能控制他三个呼吸。”岳湘灵神色凝重道。

“三个呼吸足够了。”灵气上比不过,那就物理来凑,宁晚捏碎手中金色的符篆,一块金色的板砖出现在她手里,狠狠砸向出阳公子的脑门。

这样的符篆,她满打满算也就才画了一张,对付出阳公子片刻够了。

“你……”出阳公子瞪大细长的眼睛晕了过去。

她果然没看错人,乌曜双眼发光,看着宁晚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她接过宁晚递过来的缚仙索,将出阳少君捆了个严严实实。

那几个侍女中,有人眼中升起蓝色的烟雾,轰然变作兽身穿山甲,挣脱藤蔓,朝宁晚扑来。

“小心!”乌曜和岳湘灵心跳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浪般的剑光穿透穿山甲,穿山甲刹那变成血雨落下。

“退后。”郁清宴的身影挡在宁晚和岳湘灵面前。

瞧见他的身影,岳湘灵松口气,只有宁晚一脸疑惑,如果这是郁清宴,那方才跳舞的青姬是谁?

直到秦天拎着一个舞姬傀儡过来,她才解开了疑惑。

这傀儡身上好大一股臭味,难怪郁清宴要将香囊暂时挂在这傀儡上。这种高级傀儡只有不夜商会在卖,一般都是由巧工阁的黄鼠狼妖们做的,质量贼好,就是有点味儿。

她的目光从郁清宴身上挪到舞姬傀儡上,又从舞姬傀儡上挪动郁清宴上,嗯,莫名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郁清宴的视线跟着落在舞姬傀儡身上,又联想到方才他隐身在殿内时,她一言难尽的目光,顿了顿,声音低沉道:“你不会以为跳舞的人是我吧?”

他嘴角勾起危险的笑,眼里跳动着危险的火焰,接着又问了一句,“你想看?”

“想看什么?”宁晚下意识问,等明白过来,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想。”

“大师兄,过来一下。”秦天将出阳公子绑在殿内石柱上喊道。

郁清宴深深看了宁晚一眼,转身朝秦天走去。

宁晚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了郁清宴穿女装的画面,别说以郁清宴的长相,他的女装应该怪好看的。

出阳公子身上有玄蛇郎君留下的禁制,不能杀,宁晚他们只能将他绑在石柱上,逼他在结界上打开一条通道。

一开始他是不想打开的,直到郁清宴干净利落地削掉他一条手臂的肉,他才惊恐地照做。

宁晚他们按照原计划从摘星阁后面的重楼殿走,顺路去了趟偏殿取回东西,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巡逻的妖兵,来到通道前。

摘星殿内。

出阳公子喘着粗气,身上被郁清宴下了禁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宁晚他们离去的方向。

这时摘星殿正殿的门开了,鹿侍卫走了进来。他熟视无睹地穿过一地的尸体,来到出阳公子面前。

出阳公子示意他解开自己的禁制,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利刃穿膛而过。

瞬间,他身上玄蛇郎君留下的禁制爆发出灵光,撑起护罩的同时飞快地修复伤口。

眼看无法杀死出阳公子,鹿侍卫心一狠,捏碎两枚结丹妖修的妖丹,同时自爆。三位结丹妖修的自爆力量顷刻间将摘星阁炸毁。

“妹妹,你的仇哥哥替你报了。”

出阳公子死去的瞬间,遥远的姑瑶山爆发一阵凄厉的怒吼,随即整个行宫的情景被禁制传送回姑瑶山。

只见如镜片破碎的结界中,宁晚几人被陡然出现的流沙风暴卷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宁晚: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这是网上的段子,感觉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