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蛊虫仿佛古代剑客般对峙着。只不过,金蚕是静止的,一动也不动,倩儿却是在动的。它的蛇身古怪地摆动,似左似右,飘忽不定。
2006年10月6日,中午11点45分。医学院后巷。
和许多大学一样,南江医学院附近也开了很多以学生为消费群体的小餐馆。
吴小倩没去食堂吃午餐,而是拐进医学院后门的一个小巷子里。巷子的尽头有一间破旧的老房子,上面的招牌被油烟熏成了灰黑色,依稀可分辨出“老王饭馆”四个大字。
吴小倩走了进去,里面仅能摆四张桌子,店里没有一个食客。店主是一个老头子,头发全白了,佝偻着背,满脸的皱纹。
“老王,来个酸汤鱼,血酱鸭!”吴小倩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久没吃家乡菜了,麻烦你了。”
老王慢腾腾地走过来,盯着吴小倩上下打量。
“你是谁家的丫头?”
“我姓吴。”吴小倩笑嘻嘻地说。
“你是……你是头人家的那个小丫头?”老王的语气十分恭敬,“是小主人啊。没想到啊,才几年工夫,你就长这么大了。”
吴小倩也乐了:“老王,这几年工夫,你可是一点也没变哦。”
“老了……”老王摇摇头,颇为伤感,“再过两年,就要入土了。我只希望,能回到寨子里去等死。”
“这样吧,老王,明天你就回去。”吴小倩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尸体运回去。”
老王打了个哆嗦:“小主人,你说啥?”
吴小倩勉强笑了笑:“我是说,如果我死了,还有尸体的话,你再劳累一下,把我的尸体运回寨子去。”
老王深深地吸了口气:“小主人,那个人,又出现了?”
“我不知道。”吴小倩的脸色凝重起来,“不过,我看到了金蚕蛊。”
“你看到了金蚕蛊?”老王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你能在金蚕蛊下脱身?”
“确切地说,我是看到金蚕蛊攻击过的尸体。”
“至今,我们族人还没有人能从金蚕蛊中成功脱身的。小主人,你虽然天赋异禀,恐怕还不是金蚕蛊的对手,千万要小心。”
吴小倩若有所思:“不是说月神族早已灰飞烟灭了吗?蛊毒祭司死于祭坛之乱,怎么还有传人?而且竟然炼制了金蚕蛊这种天下奇蛊?”
老王叹息了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月神族能延续几千年,自有其过人之处。”
“老王,你说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战胜金蚕蛊?”
“战胜金蚕蛊的最好办法当然是用火刺猬。可是,这种奇物濒临灭绝,寨子里的人都没有看见过。”
“除了火刺猬,就别无他法?”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你。”想了想,老王又摇头,“不过,恐怕很难。”
“没关系,说来听听。”
“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有黑就有白,有正就有邪。月神族延续几千年,却始终没有掀起太大风浪,是因为在月神族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天敌。”
“天敌?”
“是的。”老王的眼睛望向遥远的江边,那里,有天下奇楼滕王阁,还有千年古刹绳金塔。
“如果有一捆金绳和驱风、镇火、降蛟三宝剑中的一柄,战胜金蚕蛊不过举手之劳。”
吴小倩若有所悟:“你是说,绳金塔的宝物?我听母亲提及过,说那座塔自古就有高人在那里修行。”
“不错。绳金塔本是高僧所建,除了宣扬佛法外,最重要的作用是镇妖辟邪。这个所谓的妖邪,估计就是月神族了。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月神族六十多年前的祭坛之乱中,就有绳金塔高僧的身影。否则,仅凭大祭司的能力,还不足以制伏月神,击败其余六大祭司。”
“那绳金塔高僧是谁?”
“不知道。”老王叹息了一声,接着说,“不过,我知道绳金塔下有个年轻的僧人,名夷大师,有通天彻地之能,想必是绳金塔高僧的传人。”
吴小倩笑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找他帮忙?”
老王摇头:“谈何容易?他们的宗旨和我们不同。我们想消灭蛊毒祭司,他们却仅仅是想制约月神族。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把握祭坛之乱的机会,一举消灭月神族。他们所追求的,是至高无上的佛法,摆脱凡人生老病死的‘大道’。而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稍微有点奇异的凡夫俗子。我们和蛊毒祭司的恩恩怨怨,和争夺一粒米而大打出手的两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吴小倩无语。
老王关切地说:“小主人,你也别想得太多。你现在还年轻,不如先随老朽回寨子去,暂时避避蛊毒祭司。等时机成熟,再和他宣战也不迟。”
吴小倩苦笑:“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如果现在不动手,待其羽翼渐丰,能熟练运用金蚕蛊时,怕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全寨子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好了,老王,你别说了,快给我上菜!我要好好地吃上一顿正宗的家乡菜。”
老王蹒跚着脚步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他捧上了热气腾腾的酸汤鱼和血酱鸭。
吴小倩一边吃,一边问:“老王,附近有没有一个懂得蛊毒的苗族老婆婆?”
老王摇头:“我没有看到过。懂得放蛊的不仅仅是我们一个寨子,说不定是其他寨子出来的。据我所知,其他寨子即使有懂得放蛊的人,水平也有限得紧,你找他们帮不了什么忙的。”
“我知道。”吴小倩莞尔一笑,“我妈妈说,我是草鬼婆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蛊术天才!所以,我一定能战胜金蚕蛊的!”
“但愿如此!”老王喃喃自语。
吴小倩吃得很饱,以至于走出老王饭馆时脚步都有点凌乱。烈日下看不到什么人影,偶尔经过的女生们都打着伞,唯恐晒黑了她们的皮肤。
吴小倩让自己曝晒在阳光下,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她的身体有点奇怪,无论怎么吃也吃不胖,无论怎么晒也晒不黑。
回到441女生寝室,里面空无一人。吴小倩仰面躺到床上,张着嘴呼气。
一条青色的小蛇从她的嘴里钻了出来,竖起了身子,吐着芯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倩儿,回来!”吴小倩怕它被其他女生撞见。
然而,一向唯命是听的倩儿这次却违抗了命令,没有回去,而是围着吴小倩不安地游动。
吴小倩大怒,刚要呵斥倩儿,却发现墙壁上匆匆爬过一只蝎子。
这不是普通的蝎子,它背上的颜色五彩斑斓,身体很长。对于毒物来说,色彩越艳丽,体形越大,毒性就越强。
吴小倩记得很清楚,这只五彩蝎子,是她早上用毒庐在小树林里擒获的。
毒庐是用特制的药草炼制的,能散发出醉人的香气。毒物闻到这股香气,如同人类吸食海洛因般,会沉醉在梦幻般的幻觉中,不能自拔,即使是交配也没兴趣。
可是,这只五彩蝎子居然放弃在毒庐里享受,慌慌张张地赶路,仿佛在逃命般。
吴小倩的心悬了起来。
对于毒物来说,只有一件事比享受毒庐里的香气还重要,那就是保命!
441女生寝室里肯定出现了比这些毒物还要恐怖的东西!
怪不得倩儿如此不安!
吴小倩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紧张地搜索。
五彩蝎子向窗户方向爬去,显然,它想从这里逃出去。
忽然,一个金黄色、拇指大小的物体沿着墙壁迅速游动,一下子就趴到了五彩蝎子的背上。
吴小倩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金黄色的物体。
椭圆形,闪烁着黄金般的光泽,纤细的足,微微颤动的触角,赫然是一只金黄色的蚕!
2006年10月6日,中午12点05分。苏舒寝室。
“姐姐!”翩翩起舞的苏舒看到了苏雅,停下了舞姿,仿佛一只小鸟般欢快地蹦了过来。她的脸通红通红的,额上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衣服上显露出一块块被汗水浸湿的印迹。
苏雅拿出手绢,怜爱地抹去她脸上的汗水:“这么热的天,跳什么舞?”
“我跳得好看吗?”
“很好看。”
苏舒骄傲地说:“当然好看!我的舞蹈,是妈妈亲自教的。”
苏雅问:“妈妈亲自教的?”
“是啊。妈妈过世之前,每天都要教我跳舞。她说,舞蹈能让人快乐,忘记痛苦。我记得,她经常愁眉苦脸,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教我跳舞的时候,是她笑得最多的时候。”
苏雅隐隐心痛。爱是一把双刃剑,很容易伤到自己。父亲的爱情是如此,母亲的爱情亦是如此。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的真空,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会影响身边的人。无论多么纯洁的爱情,都不能脱离社会和家庭独自存在。
“妹妹,你能不能放弃这次歌舞剧?”苏雅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
“可是,我真的是很喜欢跳舞啊!”苏舒的眼神暗淡下来,“为了妈妈,我也应该好好地表现一次,不是吗?姐,你是我最亲的人,难道也理解不了?”
苏雅笑了:“好了好了,别用妈妈来压我!只要你喜欢,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她很清楚,对于苏舒来说,这次表演并不仅仅是赚取名声那么简单。她需要一个舞台来充分展示自己,增强自信,从自卑和自闭的阴影中走出来。
苏雅望了望寝室,问:“她们呢?”
“她们?”苏舒“哼”了一声,“没一个好东西!星星只知道和她的秦渔卿卿我我,人影都看不到。小妖刚才还在这里,接到了一个男生的电话,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还说什么好姐妹,一个个全是见色忘友!姐,晚上,你去看我排练,好吗?”
“好啊。”苏雅摸了摸苏舒的头,“还没吃饭吧,走,我请客,让你开开眼界。”
“我就知道姐最疼我了!”苏舒眉开眼笑,“来,亲一个!”
“去去去!”苏雅哭笑不得,“别闹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是同性恋。”
苏舒一脸痛苦状:“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我才不稀罕呢!”苏雅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是把你宝贵的初吻留给你未来的爱人吧。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人要啊。”
“姐……”
“好了好了,不说了。”苏雅推了推苏舒,“收拾一下,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
苏舒冲了个冷水澡,换了条淡黄色的裙子,长发随意地绾在一起,显得清雅脱俗。
两姐妹走在校园里,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眼光。苏雅仿佛粉雕玉琢般,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魅力四射。苏舒虽然不是很漂亮,却给人一种温柔清新的感觉。
已是午时,烈日如火,热潮席卷了医学院的各个角落。苏雅和苏舒撑着小伞,沿着树荫慢慢行走。
树叶的投影交错在一起,偶尔有风掠过,仿佛无数条黑色小鱼游弋起来,缝隙中的阳光更是变幻万千,忽大忽小,伸缩自如,仿佛调皮的精灵般。
在医学院门口,苏雅遇到了柳雪怡。她笑容满面地挎着杨浩宇的胳膊,仿佛拴在大象身上的一只小猴子般。
苏雅本想假装没看见,可柳雪怡却对她招手:“苏雅!”
苏雅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是我的男朋友,杨浩宇,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和主力中锋。”柳雪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好。”苏雅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杨浩宇却有些畏畏缩缩,不时去看柳雪怡的眼神,仿佛一个害羞的小男孩般。
苏雅心中暗自生疑,脸上却不露声色。
“这是我的同寝室好朋友,苏雅,全校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看来柳雪怡颇以和苏雅同宿舍为傲。
杨浩宇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惊奇地看着苏雅。
“浩宇,你哑巴了?倒是说话啊!”柳雪怡有点生气。
杨浩宇惶恐不安,哆哆嗦嗦地说:“哦,你好,苏雅。”
苏雅的疑心更重了,多看了杨浩宇几眼,却发现柳雪怡脸色不善,便匆匆告别:“我们还有事,下次再聊吧,再见。”
柳雪怡拖着杨浩宇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雅若有所思。
一直没说话的苏舒问:“姐,你在想什么?”
苏雅郑重其事地说:“妹妹,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认真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尤其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一定要小心,做好应对措施,保护自己。”
苏舒不解地问:“姐,你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女孩对你的脸色一下子就晴转阴了,到底为什么?”
苏雅叹息了一声,同一个母亲所生,妹妹怎么就这么笨?
“刚才那个男生,你认为怎么样?”
“很不错。”苏舒想了想,又说,“只是,似乎有点内向。”
“内向?”苏雅冷笑,“一个内向的男孩,能参加学校篮球队,还当队长?他怎么领导其他篮球队员?”
苏舒怔了怔:“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
“刚才那个女生,你觉得如何?我指的是长相方面。”
“很普通。”
“何止是普通,分明就是很差!”苏雅撇了撇嘴,“一个长相这么差的女生,竟然能找得到篮球队长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苏舒还是不明白,“不过,普通女生找英俊男生的例子也有很多,不是说有姐弟恋吗?如当年王菲和谢霆锋。”
苏雅彻底被妹妹打败了:“妹妹,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在绝大多数男人的眼里,女人的容颜是摆在第一位的。女人可以没智商、没技能、没修养、没内涵,但一定要长得好看。尤其是在大学中,所有恋爱的最初动力都是因为性幻想。像杨浩宇这么优秀的男生,即使他不主动去追求女生,也会有很多女生主动送上门的。如果说柳雪怡很有钱,或者很有权势,杨浩宇出于其他目的委曲求全、勉为其难地和柳雪怡在一起,还情有可原。比如你说的王菲,她本人有钱有名声有地位,何况长得又不差,找个年轻点的帅哥是很正常的。可是,据我所知,柳雪怡一没钱,二没权势,家庭背景一般,她有什么能力能拴住杨浩宇的心?”
苏舒若有所悟:“嗯,这样想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而且,如果你观察够仔细的话,你就会发现,杨浩宇和柳雪怡的关系,不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更像是主人和奴仆的关系。你没发现,杨浩宇很怕柳雪怡?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柳雪怡的脸色。”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姐,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苏雅只好捺住性子解释:“柳雪怡刚才的样子,就仿佛一个小孩得到了一颗珍贵的糖果般,看到别人就忍不住拿出来炫耀,可又生怕别人抢走它。刚才,我多看了杨浩宇几眼,她就疑心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说明她对杨浩宇极度缺乏信心,而她又能控制杨浩宇。听清楚,是控制,而且不是我们常人所能想到的金钱权势名声等普通方法。这说明,柳雪怡具有某种特别的手段或工具,所以可怕。我和她同室居住,更要小心。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量不去招惹她,也别去管她的闲事。”
苏舒似懂非懂。
苏雅也没辙了:“我和你说这么多,简单来说,就一句话,仔细观察身边的人和事,认真揣摩别人的心理,尽量保护自己。用八个字来总结,就是:察言观色,防患未然。”
苏舒挠了挠头:“姐,你说的,我懂了。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我做不到……我没这么多心眼。”
苏雅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和你谈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苏舒抿着嘴笑道:“那个弹琴的人真笨,明知道牛听不懂,还要对着牛弹琴。”
苏雅:“……”
2006年10月6日,中午12点25分。饭店。
铁板鲈鱼、回锅肉、手撕包菜、西红柿炒蛋、山药排骨汤。
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可是,秦雪曼和香草、雅丽、芳芳四人坐在桌上,却没一人动筷。
“干什么?快吃啊!”秦雪曼以身作则,夹了一点鲈鱼肉,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好香啊。别愣着,动手吧!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香草盛了些山药排骨汤,“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山药可是个好东西,听说不但能健脾补肺,而且还能使耳聪目明,健身减肥呢。好了,别板着脸了,多吃点。”秦雪曼殷勤地为雅丽和芳芳盛汤。
这餐饭,吃得很别扭。雅丽和芳芳根本就没有胃口,可秦雪曼反复劝说,一个劲地给她们夹菜,赔着笑脸劝她们多吃点。
吃过饭后,四人回到了学校的招待所。
“好累啊!总算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秦雪曼扑到床上,仰面躺着,望着香草和雅丽、芳芳。
香草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想回房间,要不,我和你们挤挤。”
香草本来是和小芹住一个房间的。小芹刚刚死了,她不想回房间也是人之常情。
“这里的床好大,我看一张床挤两个人没问题。这样吧,香草,我俩睡一张床。”秦雪曼爬起来,热情地拉着香草。
雅丽和芳芳对望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雪曼从水瓶里倒了几杯水给女生们:“来,喝口水。这空调怎么这么差,冷气这么小,想把人热死啊!”
房间的空调很旧了,功率也严重不足,开了好几分钟,房间的温度还是那么高。
女生们各自喝了一点水,默默无语地坐在床沿上。
空气沉闷。
秦雪曼娇笑着说:“要不,我给你们跳支舞吧。”
“跳舞?”香草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时候,这么热的天,你还有心情跳舞?”
她的质疑声还没结束,秦雪曼已经哼着小调翩翩起舞。
秦雪曼的舞姿很慢,仿佛在放慢动作般,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让人很快就沉浸在她的舞蹈中。而且,她嘴里的小调虽然清雅动听,却仿佛有种魔力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昏昏欲睡。
香草、雅丽、芳芳怔怔地看着秦雪曼,仿佛被她的风姿迷倒了,雕像般伫立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雪曼轻轻舞到芳芳身边,嘴唇凑着芳芳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话,芳芳浑身一震,缓慢而机械地走到床边,闭上眼睛,脸朝下倒在床上。
然后是雅丽、香草,一个个依次脸朝下倒在床上。
秦雪曼这才舒了口气,靠到空调边吹冷气。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真累啊!怪不得秘籍上说,不到万不得已,别同时对几个人摄魂。”秦雪曼走到雅丽面前,扳过她的脸仔细看了看,慢慢地脱下她的衣裙。
雅丽长得虽然不漂亮,可身材还是不错的,婀娜的背影让秦雪曼都不免嫉妒起来。
“这小妮子,发育得真好。”秦雪曼伸手去抚摸雅丽,从她的头发一直摸到脚踝,眼神闪烁不定。
她的眼里,有种令人恐惧的痴迷。
接着,她从房间的衣柜里找出另一件衣服给雅丽换上。
“这件衣服,真土!”秦雪曼自言自语。尽管不喜欢,她还是脱下自己的衣服,换成雅丽的衣服,对着镜子将发型梳得和雅丽一样,然后扭扭捏捏模仿雅丽走了几步。
“也就这样了。”秦雪曼对着镜子说。
她一个个检查女生们身上携带的物品,将她们的手机全收起来。
芳芳的手机里,还保留着她们寝室的“全家福”。思婷就在其中,瘦削的身材,嘴角有颗明显的美人痣。
做完这些事后,她打开房门,学着雅丽走路的姿势,一步步走出去。
招待所的房间设在一楼,走廊里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十步内的人影。即使是人影,也是模糊不清的。乍看过去,很容易将秦雪曼认作雅丽。
秦雪曼走得很慢,似乎魂不守舍,又似乎在等什么。
走到离走廊出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妖艳的大红色,将头部以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戴了顶太阳帽,只能看到鼻子以下,嘴角有颗明显的美人痣。
“思婷!”秦雪曼惊叫了一声。
她扶住墙壁,站在那儿,惊恐地望着红色人影。
红色人影在慢慢地逼近,一步,两步,三步……
那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飘,浑身一点重量也没有,轻飘飘地飘过来。
她的脖子在“咯咯”转动,吐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雅丽,我要你下来陪我……”
“是吗?”原本被吓得靠墙说不出话来的秦雪曼诡谲地笑了笑,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往前扑,刹那间就冲到了红色人影面前,一手掐住红色人影的脖子,一手掀掉太阳帽。
“果然是你!”秦雪曼冷笑,“高佳,这游戏很好玩吗?”
高佳怔住了:“你不是雅丽!”
“我本来就不是雅丽。”
“可是……”
“可是,我穿着雅丽的衣服,对不对?”秦雪曼放下高佳,冷冷地看着她说,“雅丽对衣服真没有品味。可怜的女孩,身材那么好,却只会穿这些垃圾。”
高佳再笨,此时也明白了:“你是故意假扮雅丽来引我上钩的?”
“答对了。”秦雪曼似笑非笑地望着高佳,眼中满是嘲讽。
高佳冷笑:“就算被你抓住了,我也不怕。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还怕你吃了我?”
“我又不是怪物,怎么会吃了你呢?”秦雪曼淡淡地说,“我只不过是想把你送到公安局而已。”
高佳脸色变了变,嘴上却不甘示弱:“把我送到公安局?凭什么啊?就凭我穿的这身衣服?”
秦雪曼不紧不慢地说:“凭你吓死了小敏和小芹!你别告诉我,小敏和小芹被吓死的时候,你没在她们身边出现。”
高佳大笑:“把人吓死?你以为在讲故事啊,现在的人那么容易被吓死?你别唬我了,我早查过了,小敏和小芹都是因为心脏衰竭而死的。我只不过恶作剧吓吓她们而已,你告不了我的。”
秦雪曼摇了摇头:“你怎么不见黄河不死心?这样吧,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哪个人?”
“就是教你假扮成思婷的那个人。”
高佳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有人教我?”
秦雪曼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事,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多得多。我甚至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只不过想亲耳听你说出来而已。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所有的事,我都既往不咎。我既不想知道你和思婷的关系,也不会将你假扮她的事告诉任何人。”
高佳显然动心了,毕竟小敏和小芹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个人……她……她是……”犹豫不决的高佳,突然打了个哆嗦,两眼睁得圆圆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般,一步步往后退。
最后,她怪叫一声,扭头就跑,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狗般,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得没影了。
秦雪曼苦笑,扭头往身后看了看。
她的身后,是幽长昏暗的走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视野的尽头,是浓浓的黑暗,仿佛有双眼睛隐匿在其中,幽灵般冷冷地盯着她。
有风吹过来,竟然透着股寒意,吹得秦雪曼裸露在外的肌肤直起鸡皮疙瘩。
2006年10月6日,中午12点40分。441女生寝室。
金蚕趴到了五彩毒蝎的背后,毫不客气地张开红彤彤的血嘴就要咬下去。
五彩毒蝎察觉到背上的金蚕后,用尽全身力气抖了一下,可没甩脱金蚕,于是巨大的蝎尾立刻蜇了过去。
金蚕一心想要享受蝎子肉,没有提防,被蝎尾蜇了个正着,重重地落下来,翻了几个滚,瞪着双眼睛不服气地望着五彩毒蝎。
它的身上,依然金光灿烂,竟然看不到一点被蜇伤的痕迹。
明明看到它被蝎尾蜇中的,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要知道,蝎尾是五彩毒蝎最毒的地方,即使蜇中一个彪形大汉,此刻也会受不了,何况一个小小的金蚕?
五彩毒蝎也不跑了,转过身来,面对面朝着金蚕,一步步慢慢地后退。看来,五彩毒蝎还是想逃,不想和金蚕打斗。
可金蚕刚刚吃了亏,哪肯善罢甘休?它抖擞精神,慢慢地逼过去,渐渐加快速度,最后简直如出膛子弹般射向五彩毒蝎。
五彩毒蝎只能故伎重施,再次举起它巨大的蝎尾,狠狠地扫过去。
原本直线运动的金蚕却突然一个转向,朝着蝎尾扑过去,纤细的蚕足紧紧缠着蝎子,再次张开红彤彤的血嘴,一口咬在蝎尾上。
五彩毒蝎痛得跳起来,蝎尾的伤口处涌出黑色的血。它的尾巴,硬生生地被金蚕咬断了。
失去尾巴的五彩毒蝎仿佛一个没有爪牙的老虎,没一点抵抗能力,只能夺路而逃。可是,它的速度远逊于金蚕,没跑几步就被金蚕赶上了,很快就成了金蚕的口中餐。
没想到,这金蚕还特挑食,将五彩毒蝎咬得支离破碎,却只吃脑子,剩下的残肢全部掉落在床铺上。
此时,吴小倩顾不上床铺的卫生,手上早已戴上金丝手套。金丝手套是苗族吴家的传家之宝,用五金秘法炼制,水火不浸,坚韧无比,据说连子弹都穿不透。
倩儿早已进入备战状态,蛇身高高耸起,吐着芯子,死死地盯着金蚕。蛊虫之间有特殊的感应,不用吴小倩提醒,倩儿也知道金蚕的强大,否则,以它的性子,早就冲过去了。
金蚕吞食五彩毒蝎的脑子后,围着倩儿游动了几圈,似乎没有把握,转头游向毒庐。
毒庐里面,正爬出一条千足蜈蚣,身子很长,慢悠悠地爬行,仿佛漫不经心般。
狡猾的蜈蚣。吴小倩心想。如果不是察觉到危险,蜈蚣是不会爬出毒庐的。尽管如此,它还是摆出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看似散步,其实是想逃跑。
金蚕没被蜈蚣的假象迷住,它也仿佛路过一般,看也不看蜈蚣,却在两者靠近时突然袭击,陡然间加速冲了过去。
蜈蚣早有准备,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地绕住金蚕,蜈蚣脚缠在金蚕身上。
金蚕的身体被缠得动弹不得,它的头却神奇地180度转弯,伸出尖锐的牙齿,一顿狂咬,蜈蚣脚纷纷被咬断,掉了一地。
蜈蚣痛极,接连几个跟头。等它重新站稳后,腹部一阵钻心的痛——它的身体,断成了两截。
蜈蚣的生命力非常强,它竟然拖着半截身体顽强地爬行。金蚕舍弃了后面半截,疾步赶上,顷刻间就将蜈蚣的脑子吞食殆尽。
接着,金蚕开始围着毒庐转圈。
吴小倩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金蚕能钻进毒庐后不出来。她宁可赔上毒庐,也不想和金蚕正面对抗。
可惜,金蚕的智商明显高于其他毒物。虽然被毒庐的香气吸引,它却始终不肯进去。此时,毒庐里只剩下一条毒蛇,正慵懒地躺在里面,被金蚕骚扰,很是恼怒,愤愤地爬出来,蛇头闪电般伸了一下,竟然将金蚕吞了下去。
可仅仅过了两秒钟,毒蛇就开始痛苦起来,发狂般翻滚。它的腹中喷出殷红的鲜血,金蚕正悠闲地从里面钻出来。
显然,金蚕对毒蛇没有胃口,咬了几口就不愿再看一眼了。它的兴趣在另一个毒物身上。
那是一只蟾蜍,呈现诡异的红褐色,躲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壁,一直没有做声。
吴小倩心中暗叹,这只红蟾蜍果然是毒庐中最聪明的,既不寻路逃跑,也不盲目进攻。它的速度肯定不如金蚕,盲目进攻的话更是死路一条。此时,它躲在角落里,只需要正面防守就行了。金蚕速度虽然快,但在正面作战中这优势却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金蚕显然没将红蟾蜍放在眼中。它一口气击败五彩蝎子、千足蜈蚣、剧毒长蛇,毫不费力气,颇为得意。它在红蟾蜍前边晃来晃去,找不到破绽,竟然直接冲过去,想要硬拼。
红蟾蜍怪叫一声,吐出一口红雾,刹那间包裹了金蚕。
也不知红雾是什么东西,一向强悍的金蚕居然受不了了,它反身退了回来,浑身直打战。
红蟾蜍比较稳健,没有趁机进攻,仍然守在那里,盯着金蚕。
金蚕打了几个滚,抖了抖身体,才一会就没事了。然后,它围着红蟾蜍,从不同的方向试图攻过去,却屡屡被红雾退回来。
吴小倩摇了摇头。红蟾蜍不是金蚕的对手,它的红雾不能有效伤害金蚕。这样下去,它的毒性很快就会消耗掉。
果然,喷了十几次后,红雾越来越稀薄。金蚕试了试,发觉身体没什么异样,于是堂而皇之地攻过去,跳上红蟾蜍的头,轻而易举地将它咬死。
最后,441寝室中只剩下倩儿一个毒物了。严格地说,倩儿不属于普通毒物,它是另一种更强悍的生命体——蛊。可是,这恰恰是金蚕最喜欢的食物。
据说,高级蛊虫喜欢噬食低级蛊虫,尤其是金蚕,能通过噬食较低级的蛊虫增加其毒性和生命力。
如果不是碍于吴小倩在场,它早就和倩儿斗成一团了。刚才的连续打斗,让它信心十足,蠢蠢欲动。
倩儿也不示弱,竖起蛇身,吐着猩红的芯子,“哧哧”怪叫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金蚕再次抖了抖身子,慢慢地来到倩儿面前,在距离大约半米的地方停住了。
两个蛊虫仿佛古代剑客般对峙着。只不过,金蚕是静止的,一动也不动,倩儿却是在动的。它的蛇身古怪地摆动,似左似右,飘忽不定。
吴小倩紧张地望着金蚕,不安地搓着手掌。她手上的金丝手套用药草浸过,摩擦后能够散发出醉人的迷香。这种迷香,对付一般毒物和蛊虫绰绰有余,对金蚕却没有一点效果。
金蚕没有足够的耐心,没过多久,它开始慢慢移动,靠近倩儿。
倩儿果然害怕了,一点一点地后退。
金蚕加快了移动速度。
这时,倩儿的上半身却突然向前探出去,疾如闪电。两只蛊虫在极短的时间内相互接触了一下,接着立即分开。
倩儿的脖子上被咬掉了一块肉,蛇血喷了出来。
显然,倩儿吃了亏。刚才,它本想诱敌深入,突然袭击,却不料金蚕早有防备。倩儿的身体虽然灵巧,毕竟比不上金蚕鬼魅般的移动速度,它的脖子被咬了一口,蛊毒渗进身体,精神极为委顿。
金蚕得势不饶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吴小倩厉喝一声,左手拍中空中飞行的金蚕,准确判断金蚕的运行轨迹,伸出右手掐住金蚕,暗自用力,想要活活掐死金蚕。
坚硬如铁的金蚕竟然吃力不住,痛得蚕足乱舞。情急之中,它的头伸得老长,狠狠地咬向吴小倩的手指。
吴小倩心中一惊,用力甩掉金蚕。再看右手,手指上的金丝手套竟然被金蚕咬了个小口子,差点被它咬到手指。
好险!吴小倩浑身直冒冷汗。她可不比倩儿,如果被金蚕咬到,中了金蚕蛊毒,即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只能等死。
金蚕摔落下来,还没来得及翻身,一个青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它尾部咬了一口,倏忽又缩回去。
是倩儿!它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狠狠地咬了金蚕一口。
金蚕的尾部,出现了两点青色的印迹。
那是倩儿牙齿的毒液渗进了金蚕的身体中!
金蚕不敢恋战,往地缝里一钻,眨眼间就没影了。
吴小倩松了口气,赶忙去查看倩儿的伤势。
倩儿连立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伏在那儿,直喘粗气。
吴小倩找出几棵黑糊糊的药草,放在嘴里嚼烂了,敷在倩儿的伤口上。
等倩儿稍微恢复点精神后,吴小倩再度将它吞进口里。对于倩儿来说,吴小倩的肚子,就是它的窝。
做完这些,吴小倩也累了。她疲惫不堪,脸色益发苍白了。她匆匆打扫完,一头栽在床铺上,浑身发冷。
她知道,这是因为倩儿受了重伤。从小,她的生命就已经和倩儿联系在一起了。她能清楚地感知倩儿的喜怒哀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倩儿就是她的另一个化身。所以,她的脸色一直这么苍白,因为她始终只有半条命。
另半条命,在倩儿身上。
2006年10月6日,13点30分。
秦雪曼浑身不自在。
雅丽的衣裙并不是很合身,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让她有种被绑缚住的感觉。
她没有去追高佳。对她来说,高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她甚至没有追问高佳的动机。其实,不用问,她也能隐隐猜到高佳和思婷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很多时候,恨和爱仿佛一对孪生兄弟般,形影不离。有爱的地方就有恨。有人幸福,就有人不幸。幸福的背面往往是别人的不幸。
秦雪曼并不想将高佳交到公安部门,相反,她甚至还为高佳感到难受。像她这样偏激的女生,在未来的生活里肯定会遇到很多不幸,她的人生也必将充满痛苦和孤独。
但现在,秦雪曼却没时间去挽救她。
她要和时间赛跑,在有限的时间里改变自己的宿命。她渴望能开开心心地庆祝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痛痛快快地去爱去恨。
秦雪曼慢慢地往回走,“噔噔”的脚步声在招待所长廊里幽幽地回荡着。
打开房门,进去,关好门,顺手脱下雅丽的衣裙,换上自己的衣服。
对着镜子照了照,扣好衣服上的纽扣,用手干搓了几下脸部,轻轻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然而,她的脊背上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莫名地紧张起来,仿佛有种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般。
秦雪曼霍然转身,仔细观察房间里的动静。
她终于发现,已经被摄魂的香草、雅丽、芳芳正瞪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她。
秦雪曼记得很清楚,香草、雅丽、芳芳都是面朝下俯睡在床上的,此刻却变成了仰卧,原本闭着的眼睛却一个个睁得滚圆,冷冷地望着她。
秦雪曼打了个寒战。
被摄魂的人,没有她的指令,哪怕是被火烧着了,也不会动一下。
房间里除了她们四个人,还有其他的人?
刚才,高佳逃得那么快,就是被这个人吓到了?
秦雪曼屏住了呼吸,用目光紧张地搜索。
房间很小,除了两张床和一个衣柜外,根本就没有能躲藏人的空间。
她走了过去,面对着芳芳,轻轻地说:“芳芳,你现在慢慢站起来,围着床打转。”
秦雪曼的声音特别好听,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芳芳果然慢慢地站起来,按照秦雪曼的吩咐围着床绕圈子。一圈、两圈、三圈……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表情。她的动作,依然缓慢而僵硬,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僵尸。
这种动作,正常人是很难模仿出来的。
秦雪曼稍稍放心,转脸对雅丽说:“雅丽,你站起来,面对着窗户,不要动。”
雅丽顺从地站到了窗户边,仿佛一座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将灯泡吹得摇摇晃晃。雅丽和芳芳的影子在地上不规则地扭曲着,仿佛两个被禁锢的鬼魂,想要挣扎着跳出来。
秦雪曼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邪气,眼神中闪烁出几丝残酷的光芒。
她从身上拿出女生常用的修眉刀,扔在地上,冷冷地对香草说:“捡起小刀,在自己脸蛋上画个十字。”
香草是三个女生中最漂亮的,也是最机灵的。
秦雪曼嫉妒她?否则,怎会逼她毁容?
香草却仿佛恭顺的奴仆般,缓慢而僵硬地捡起地上的小刀,慢慢地戳向自己的脸蛋。
修眉小刀上闪烁着冷冷的寒光。
秦雪曼抿着嘴微笑,饶有兴趣地望着香草。
修眉小刀戳进了香草的脸蛋,刀尖上冒出殷红的血珠。
秦雪曼伸手拂去眼前的长发。然后,她看到,香草居然直视着她,诡谲地眨了眨眼睛。
秦雪曼吃了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香草的嘴凑近她的耳朵,念了一些古怪的咒语。
仿佛有一些东西顺着她的耳膜传到大脑中枢神经。
心脏的跳动突然间缓慢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困难,头颅似乎被什么包住了,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秦雪曼站都站不住了,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香草用舌头舔了舔修眉小刀上的血珠,对着秦雪曼冷笑:“你就是当年摄魂祭司的传人?不过如此。”
秦雪曼剧烈地咳嗽,断断续续地说:“巫咒,你对我……用了巫咒!”
“不错,我就是月神族的巫咒祭司。”香草骄傲地说。
“什么巫咒祭司?装神弄鬼!”秦雪曼强撑着爬起来。
“是吗?”香草嘲笑着说,“既然是装神弄鬼,你为什么站都站不住?”
“我不信世上真有巫咒之术。”
“你嘴上说不信,心里却是相信的。”香草蹲下来,得意地说,“你出自月神族的名门,难道会没听说过七大神秘力量之一的巫咒力量?你以为嘴上说不相信,就能减弱巫咒的效果?你以为,你现在没死,是你在竭力抵抗的原因?你错了,你之所以还能和我说话,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现在死。”
“你什么意思?”秦雪曼勉强站起来,脸色发白,四肢无力。
“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小敏她们,而是你!”香草摇头叹息着说,“我没想到,摄魂祭司身为七大祭司之首,他的后人道行却这么浅,连这点都没看出来。”
原来,一切都是陷阱!
思婷的自杀,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割脉自杀,原本就很难成功,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割脉时长时间的痛苦。她的真正死因是——香草的巫咒。
等思婷死后,香草再在寝室的墙上写上女生们的名字,并且诅咒她们。香草本意就是特意模仿,血写的字迹又有些潦草,又有谁能分辨出来呢?
小敏打给秦雪曼的电话并非偶然,很可能是香草建议或劝说的。她早已将秦雪曼的性格和为人调查得清清楚楚,知道秦雪曼不会坐视不管。
高佳假扮思婷自然也是她的主意。巫咒之术虽然神秘,却也要靠近对方才能施展,尤其是在对方心神不宁时效果最佳。刚才,高佳惊慌失措地逃跑,就是因为看到了秦雪曼身后的香草。
“目标是我?”秦雪曼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你们真的布下了七星夺魂阵?”
“答对了。”
“就在今晚?”
“嗯。”
秦雪曼鄙夷地笑了笑:“不可能的,凭你这种能力,就算布下了七星夺魂阵,也没有能力发动。”
“主阵人当然不是我。”
“是谁?”
“是……”香草突然笑了,“好险,差点被你骗了。主阵人是谁,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当然能见到他。”秦雪曼苦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就是七星夺魂阵中被祭祀的第一魂。”
“也许,不是第一魂呢?”香草露出恶毒的笑容,“说不定,是第二魂,第三魂,甚至是第七魂……”
秦雪曼轻轻地叹息着说:“我只有一个疑问。”
“请说。”
“你不觉得,我的脸色越来越好了吗?”秦雪曼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香草。
就在几分钟前,秦雪曼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得了重病般,连站都站不起来。可现在,她却笑容可掬地站在了香草面前,脸色红润,神采奕奕。
香草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你不是中了我的巫咒?怎么会这样?”
“你的巫咒是从哪里学的?”
“这不关你的事。”
秦雪曼轻蔑地说:“教你的人没有告诉你,摄魂祭司是七大祭司之首,而巫咒祭司只能位居第六?”
香草反问:“那又怎么样?”
秦雪曼笑了:“我只是告诉你,同等条件下,巫咒术从来就不是摄魂术的对手。听说巫咒术和摄魂术一样,都属于易练难成之术,天资聪慧的十年才能小成。我的摄魂术从四岁开始练,不过练了十几年而已,不知道你的巫咒术是否比我练得更久。”
香草铁青着脸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自夸。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对不对?”
秦雪曼说:“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你就是始作俑者。”
香草问:“你什么时候确定的?”
秦雪曼说:“小芹死的那一刻确定的。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有人对小敏使用了巫咒,因为我知道中了巫咒而死的人从表面上看很像心脏衰竭。很多人对巫咒抱有偏见,要么是完全不相信,要么就是把巫咒想得太神秘、太可怕。其实,巫咒只是一种脑电波,通过施术人影响受害者的神经中枢。”
香草不置可否:“是吗?”
“人的生理现象受神经中枢控制。吸收、消化、排泄等新陈代谢功能都是在神经中枢控制下紧张进行的,但人脑的一般思维功能中却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就是说,你没有叫自己去新陈代谢,但你自己的身体却一直在进行。可是,当有一天你的神经中枢发布命令叫其他器官停止这方面的功能,所有的都会停止,尤其是心脏会自动停止跳动,不再进行血液循环,就像小敏、小芹这样仿佛心脏衰竭中咒死亡。”
“但神经中枢为什么会让其他器官不再工作?”
“你应该听说过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吧。你饿时闻到食物香气自然就会分泌唾液,根本就不经过你的大脑思考。巫咒也是如此。小敏她们从小就听说过头七回魂、血咒厉鬼害人的事情,潜意识中相信这种说法。所以她们一看到高佳假扮的思婷时,中枢神经就会紧张,变得很脆弱。这时,你再趁机靠近她们,运用巫咒干扰她们神经中枢的正常运转,强行停止新陈代谢,造成心脏衰竭死亡的假象。”
香草不以为然:“你的解释,还是很牵强。”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我总觉得,巫咒术和中医原理颇有相似之处。中医学将生物能量场比作‘气’,是人体内脏器官、血液及内分泌等系统功能正常运行的能量和信息来源。当一个人的‘气’畅通时,人体各器官、系统才能正常运行,身体才能健康。而生病,就是这个‘气’受到了外邪侵入,影响了‘气’的循环。巫咒相当于中医上说的外邪侵入,只不过影响的不仅仅是‘气’,而是‘气’的发源地——神经中枢,所以破坏力更强。”
“所以,你催眠了雅丽和芳芳,就是不想让我对她们施用巫咒。”
“不是不让你施用巫咒,是让你的巫咒失效。你也知道,被催眠的人,有意识的活动水平降低,但潜意识活动的水平则更加活跃。即使思婷真的死而复生,也吓不到她们。而且,被催眠后,她们的潜能得到提升,机体免疫力增强,不会轻易受外界影响。”
香草咬了咬嘴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试试。我就不信,你能完全不受巫咒影响。”
秦雪曼摇着头说:“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香草却没理会秦雪曼的话,她紧绷着脸,两眼死死地盯着她,口里念念有词。她额头上的青筋仿佛都要跳出来般,不规则地颤动着。
秦雪曼却神态自若,双手抱胸,面带嘲讽的笑容看着香草。
香草脸色越来越青,身体仿佛绷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额头上的青筋颤动得越来越频繁了。
然后,她用足了全身力气对秦雪曼大喝了一声。
秦雪曼的身体仿佛颤抖了一下,她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变白。
香草眼中放出期待的光芒。
可是,仅仅过了几秒钟,秦雪曼就开始恢复。呼吸恢复正常,脸上涌现红潮。
香草整个人都蔫掉了。
刚才,她所施用的巫咒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神力。
秦雪曼莞尔一笑:“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香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那你告诉我,七星夺魂阵的主阵人是谁?”
“好,我告诉你,他就是……”香草的声音越来越小。
秦雪曼听不清,向前走了几步。
突然,香草一跃而起,手上不知何时摸出把小刀,刺向秦雪曼。
秦雪曼早有准备,微微闪身,躲开香草的攻击,叫道:“抱住她!”
香草还想冲过来,却被人连胳膊带身体一起抱住,仿佛被上了一道铁箍般。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扭头一看,抱住她的人却是雅丽。
“你别挣扎了,被催眠的人,力气比平常要大很多。”秦雪曼轻易地就从香草手上把小刀夺了下来。
香草放弃了努力。
“现在的月神族已经走上迷途,你为什么执迷不悟?”
香草恨恨地说:“别和我讲大道理!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抓不到你,我就得死!”
秦雪曼拿出手机:“看来,我只有报警,把你交给警察了。”
香草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你笑什么?”
香草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一丝不安袭上秦雪曼的心头。
她没有拨打手机,而是突然加速转身,躲到了香草的身后。
果然,在她身后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黑影。
“是你……”尽管没有看清黑影的模样,秦雪曼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然而,她也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她的太阳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
黑影依然站在那里没动,香草已经被她指使的雅丽制伏,又会是谁袭击她?
除了他们,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对不起。”
秦雪曼看到芳芳的脸,脸上写满了歉意。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黑影叹息着说。
这是秦雪曼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