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儿。”
江夫人心里头不由升起一丝恐慌。
之前淮儿虽说与她不甚亲近,但他也从不曾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质疑过她。
随即向着“江淮”走近一步,用手扶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说道:“淮儿,如今这屋子里头,思晴和你的孩子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可…可你…不为他们做主不说,竟然还偏袒要害他们的那个许连翘…”
说到激动处,更是举起手指指着“江淮”:“那个女人,那个贱人,真的就是一个灾星。”
江夫人说得激动起来,差点没把气背过去,扶着老人家的江汐恨更是得牙痒痒,一想着陆思晴所受的“委屈”,突然没忍住,竟然当着“江淮”的面一掉起了眼泪。
“二哥,你怎么这样了,你别忘了,思晴的娘可是因为救你才没了的,你也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思晴的。”
“而许连翘呢,二哥你别忘了,她当时可是见死…”
江汐话还没说完,房内却骤然传出了陆思晴嘶声力竭的叫喊声。
“世子…世子…晴儿好疼…”
宁垣越听面色越沉,从他变成江淮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阿翘在江府是如何地孤立无援。
不禁冷哼一声,满院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为阿翘说话的。
连跟着阿翘从许府过来的丫鬟,都想置阿翘于死地。
阿翘…
宁垣忍不住想,若是他当初带她走,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看着如今这院内乱糟糟的一切,宁垣尽力掩下眼中的不耐烦,才对着江夫人开口:
“母亲,儿子是大理寺卿,办案讲的是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瞥过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那个谁,继续道:“如今,有的只是这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您就让儿子断定这一切是阿翘做的,传出去,不免让人看了儿子这个做大理寺卿的笑话。”
江夫人心头一顿,她没想到,他这又是搬出大理寺卿,又是搬出什么一面之词…
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反驳。
“那你说,该怎么做,但总不能叫思晴白白受了这委屈。”
此话正中宁垣下怀,正好,他也不想叫阿翘受了这份冤屈。
“既然如此,也是该好好查查了。”
…
许连翘才刚合上小册子准备收拾一下去睡觉的时候,就被人敲响了房门。
来人什么也不和她多说,只让她去正堂一趟。
于是,她这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有点害怕…
一样都是晚上,一样都是因为陆思晴。
很难说今晚不会比之前更糟。
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是虚的。
她不心虚,可她…
怕有嘴说不清。
一进屋,灯火肃穆。
许连翘望了一眼,发现江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连之前她房中的春杏都跪在一边。
除了江淮…
也对,他这时候该是陪着陆思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更堵了。
江老爷和江夫人坐在主位高堂之上。
满屋子的人连看她的神情都是嫌恶的。
许连翘其实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当初会同意她以为江老太爷冲喜的名义嫁给江淮。
除了因为江老太爷坚持当年的那份婚约,更多地是因为冲喜的名义并不好听。
而江府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当江老太爷故去之后,以她不祥的名义送回许家。
毕竟,谁又会觉着她是有福气在身的呢。
可是偏偏,江老太爷身体真的好转了。
即便还下不了床,但是气色却是好了很多。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把她送回去。
真是难为他们了。
“父亲,母亲。”
即便她不是很情愿,但祖父曾经对她说过,基本的礼数不能丢。
江老爷还轻轻应了一声,江夫人却是半点不想搭理她。
一开口,就是让她跪下。
手,好像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不远处,烛火跳动,当微风略过时,左右摆动了一下。
许连翘望着它渐渐失了神。
她想起,进江府的第二天,她照例去给江夫人敬茶,可江夫人有意为难她,愣是让她去跪了祠堂。
那时四月天,清晨还带着寒气,肚子空空,加上她前一晚等了半宿,身体实在撑不住,跪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不知儿媳犯了何错?”
她不想跪了。
“啪。”
江夫人一掌落在了扶手上,椅子都因为她的怒气发出了吱呀声响。
“叫你跪就跪。”
好生不讲道理。
“望母亲明示。”
江夫人没想到,许连翘也会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正打算进一步发作时。
“江淮”却出现在了门口。
于是她这气就被吊在了半途。
“淮儿,你不陪着思晴,来这里做什么?”
宁垣没回答,沉着脚步来到了许连翘旁边。
见她撇过头也不看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心里难受。
许连翘是不舒服。
她明明都不喜欢江淮的,可是还是觉着心里很不舒服。
正当她还扭着头不去看他时,却发现她的袖子出被人扯了一下。
转头,对上“江淮”安慰的神情,才发现,江淮正在扯她的袖子。
他这是做什么…
隐约间,她看见“江淮”对着她轻轻说了句“别怂”。
她…
她哪里怂了…
没等她反应,“江淮”便从她的身旁到了她的身前。
阻隔开她与众人的距离,将她紧紧护在了身后。
莫名的,许连翘竟然感到了心安。
“将人都带上来吧。”
随着“江淮”的话音落下,屋外头又进来了两个人。
这是做什么的?
是因为陆思晴的事情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来人噗通一下就都跪了下来。
“侯爷,夫人,鄙人是回春堂的学徒。”
“小的是东街巷跑腿的。”
“之前正是这位小哥来回春堂找鄙人要了一块麝香。”
“对对对。”
那跑腿的补充道:“当时是有人给小的二两银子,让我去买来的。”
江老爷皱着眉,也听明白了,之前府中那来路不明的麝香是这么来的,
神情肃穆地开口道:
“说你把那麝香给了谁?”
跑腿的明显有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无措地左看看右看看。
视线先是落在了许连翘处。
可又挪开…
然后慢慢地挪到了对面。
用手指了指。
许连翘探出个脑袋,顺着方向看去。
才发现,他指的竟然是江夫人旁边的徐嬷嬷。
心下一阵不解…
可,好像又说得通。
徐嬷嬷早就站不住了,从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她的腿就开始发颤。
被这么一指更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夫人,冤枉啊,他们这是信口雌黄。”
这回轮到宁垣不乐意了。
“人是我找来的,怎么,徐嬷嬷的意思是,是我在胡乱栽赃你吗?”
见人不到黄河不死心。
直接扔下一只香囊。
“所以,做人还是不应该鬼祟,不然连掉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江夫人震惊地看过去,居然真的是徐嬷嬷之前随身所带的香囊。
她前几日还问她怎么不戴了,她说是因为掉了。
如今…
却被人捡了去。
“胡说,那定是这歹人捡了老身的去。”
“你这老太婆可不能胡说。”
眼看这就要吵起来了。
宁垣对着归总道:
“父亲,母亲,回春堂的麝香都有自己的印记,根据记录,儿子查了,之前塞在那艾草香中的麝香正是出自此回春堂口中交给此人的那一块。”
“而如今,唯一的指向,不是阿翘,而是徐嬷嬷。”
徐嬷嬷大骇…
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只是她,一旁的春杏也是吓得人都开始哆嗦。
她以为徐嬷嬷办事是个靠谱的。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查了出来。
她该怎么办…
…
江夫人简直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徐嬷嬷要害思晴呢。
明明,明明她这么关心思晴。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这事…
江夫人不敢往下想。
眼看事情已经到了这副田地。
徐嬷嬷眼睛一闭。
“是老奴做的。”
“为什么?”
江夫人不解…
“因为老奴恨刘巧儿那贱人。”
刘巧儿,正是陆思晴的娘。
“我还在为奴为婢,可她女儿就要生下世子的长子,这叫奴婢如何甘心。”
许连翘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她怎觉着徐嬷嬷明明是很疼陆思晴的。
怎么会要害陆思晴和她的孩子。
江夫人被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明明,她印象里,她们二人是多好的姐妹啊。
江汐在一旁安抚,神情也多是不解。
只有周菀似乎不怎么在乎整件事,还是依旧规矩地站在一旁。
…
后来,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的。
徐嬷嬷和春杏认下了联手栽赃的事,包括今日陆思晴摔倒,也是她们的手笔。
“别愁着眉了。”
夜色如水,喧嚣吵闹过后,“江淮”领着许连翘往回走。
“你早就知道了吗?”
事情发生得突然,那两个证人总不会是大晚上找来的。
果然,之间暗夜里,“江淮”点了点头。
他从醒了之后,就让人着手去查了,本来也万事俱备了,只是正好来了那么一阵东风。
虽然,事情解决得并不算完整。
他往前走着,却发现许连翘在后面停住了脚步。
“你是江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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