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日子已经到了八月十三,离中秋也就不过两日的光景了。
类似宣武侯府如此门第,一到这样的节日,迎来送往的门客也自是络绎不绝。
许连翘这一早上,光是听着院子外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就知道今日侯府必是来了什么贵客。
“来来来,多吃一点。”
“这个虾好吃。”
“还有这个萝卜排骨汤也好喝。”
看着一直给她夹菜的江淮,许连翘还是不太习惯。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好好的,不去外头招呼客人就算了,跑到她院子里来找她吃饭做什么?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别说和她单独在一张桌上吃饭了,就是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都见不到他的好脸色。
可现在,她面前这张笑嘻嘻的脸,也分明就是江淮啊…
还是说江淮有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不应该啊。
许连翘有些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还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见许连翘吃一口饭就偷瞄他一眼,如此明显欲言又止的模样,宁垣只能主动开口道。
他感觉她不说些什么出来,迟早要憋坏了。
许连翘搁置下手中的筷子,想他既然都这么开口了,她要是继续装傻充愣下去就显得有那么些刻意了。
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看着江淮。
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他曾经的痕迹。
可,她曾经从江淮眼里看到的厌恶和不耐烦好像统统在眼前这双眼里烟消云散了。
“你…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这么好了?”
被问到的宁垣,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看着他的阿翘,心头似是擂鼓阵阵,喉咙间也是不自觉紧得咽了一下口水。
她眼神间的纯粹,让他不自觉升起一些负罪感。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不就直接将真相告诉阿翘。
可是…
话到嘴边,却还是言不由衷:“那我如此待你,你有高兴吗?”
什么?
被反问了的许连翘一怔。
她这几日光是在疑惑不解中度过了,好像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几日是否变得高兴了一些。
现在想想…
她好像更多地还是担心江淮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毕竟,江淮这个人,不可信。
他能突然间转了个性子,那么谁知道哪天醒来就不会变成原来的江淮。
她若是习惯了他对她的好…将来指不定会受伤。
她根本赌不起自己的真心。
撇开眼,捧起手边的碗喝下一口汤后,才将话题引开一点:“你若是能将和离书给我,我便高兴了。”
这话很真,许连翘觉着,现下没有什么能比拿到和离书更重要,更能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听她主动说起了这事。
宁垣便也将手中的碗放下,只微微侧过点身,便认真地问道:
“若我现在将和离书给你,你当如何?”
可还没她回答,救又听他继续问道:
“换个问题,离了江府,你打算去哪?”
他问的很认真,不知为何,许连翘将她想去城外尼姑庵做姑子的想法咽了下去。
她能感觉到,对面这个男子,是真的有认真地在为她考虑。
“这与世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偏偏她这么没好气的话,“江淮”却并不生气,反而轻轻地笑了一声。
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
随即,她就听他喋喋不休地为她分析了好多。
很多问题,许连翘是知道的。
她与江淮和离之后,许家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至于她的嫁妆,多是些不太值钱的物件。
细细想来,就算将那些能卖的东西卖一卖,当一当,她手头的银钱也不够她在京郊买个一进一出的小院。
更不用提往后的生计问题。
这样看来,她好像真的只有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份了。
可“江淮”好像是能猜透了她的心思。
不等她开口,便又继续把话挑明:“便是山上那尼姑庵,也不是来者不拒,想去就能去的,就像是宫里招宦官,难道是随便一男子去了秽.根就能去的。”
许连翘听他说得粗鄙,不由得皱起了眉。
原本由于靠近听他说话的身子更是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见此,宁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类比并不妥当,不由心生后悔,他怎能在阿翘面前说这些话。
他如此口不择言,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在阿翘面前不设防备而已。
因此自然而然间,将他身上的一些粗鄙之气显露了出来。
想起阿翘小的时候就说过他粗鲁…
心间不免有些苦涩。
阿翘她,是不是更喜欢江淮那样的文人。
伸手又给许连翘夹了一筷子萝卜。
怏怏地解释道:“我就是觉着落发为尼的想法不太行。”
说完,还偷偷瞄了她好几眼。
许连翘原先是有些嫌弃“江淮”这样的话,可当听到他讨好似的解释时,好像…突然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嗯。”
许连翘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她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江淮”同她说的话虽然话糙,但是理不糙。
是她把一些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想她之前一直忍气吞声,也不过是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一个她可以依靠了的人而已。
宁垣见她失落,心里更不是滋味。
都怪他嘴太臭了。
可也不能怪他,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去做姑子的。
轻声咳了咳,才又继续说道:
“所以,你趁着这三个月多赚点银子,等你攒够钱,买个宅子,自然也就可以立女户了。”
攒钱…
许连翘没想到“江淮”竟然会支持她去赚银子。
要知道这事但凡传出去,宣武侯府的面子怎么也要受损了。
“我可以吗?”
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当然了。”
宁垣不会忘记,当年才十岁的她,就会“使唤”他跟她去后山摘草药和野菜,然后将它们都卖掉。
那日,夕阳西下,他们并肩坐在山头,她笑盈盈地数着赚到的银钱。
而他,眼里只有她…
那时的阿翘,笑得真的很开心。
“那我得想想怎么才能赚到最多的钱。”
看着阿翘欢呼雀跃地从桌前坐起,小跑向床头拿出她的小本子。
宁垣不由想起,那日,他问她,才赚那么一点钱,为什么会如此开心?
记得,阿翘当时仰着她还小小的头,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这样她就不用被说是在寄人篱下了。
他后悔了。
后悔当年没有将她一起带走。
…
许连翘计划着她的生财大计,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不记得“江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只隐约记得他走的时候,她好像就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好像就没再想起他了。
算了,不重要。
放下手中的册子,许连翘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做点吃的。
只是没想到,一打开门,竟然看见“江淮”竟然还坐在她院子里。
如今外头的天已经没那般暑热了,相反,这几日到了夜里,当穿堂风吹过时,还会带上了那么一丝凉意。
可借着月色,许连翘看到“江淮”头上竟然冒着细密的汗珠。
再往他旁边一扫,才发现“江淮”手边竟然多了两盏竹灯笼
一样的竹灯笼…
这只是巧合吗?
晚风微动,四目相对。
许连翘不由有些晃神,正当她踏着月色慢慢地走近“江淮”时…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步伐。
许连翘向院门口望去时,一丫鬟正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对着“江淮”说道:
“不好了,世子,陆姨娘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换了个封面,嘿嘿嘿。
不是我不喜欢原来的封面,原来的我也很喜欢,但是这个稍微喜庆一点。
也…贵一点,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