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鸟鸣,蝉声阵阵。
宁垣自打从许连翘那离开后,就进了江淮的书房,一直到晌午都不曾从里面出来。
只有偶尔从屋内传出的点点咳嗽声证明屋内真的有人。
江淮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就是偶尔还有点气虚,以至于,他时不时会小小咳嗽两声。
就这身子骨,还真说不上多好。
想他,前一天受了伤,第二天照样上阵杀敌。
一定是因为江淮这厮沉溺花天酒地才会如此虚的。
说起这个,宁垣不禁又开始担心,他如今魂在江淮体内,那么他的身体里…
是住进了江淮,还是…还孤零零躺在院子里?
无论是哪种,都挺糟心的。
悬铃忽而被吹响。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宁垣在和离书上落下最后一笔后,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窗边那棵树上,老绿的叶子似是开始有些泛黄。
他记得,他是这个月初四,也就是前天才摔到的。
时间不长,他得抓紧过去看看才是。
正思索着计划。
忽而,一只喜鹊从繁绿树枝中扑腾着翅膀,从敞开的窗檐处飞了进来,停在书桌的笔架上。
用喙啄着翅边的羽毛,慢慢整理后,才转动着乌漆的眸子,歪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宁垣。
而后趁着宁垣还在盯着桌上的纸张看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一旁的砚台,溅起滴滴墨汁。
幸好,宁垣眼疾手快,一个转身,将和离书护在怀里,才没让这刷白的纸张被溅出的墨水浸污。
紧张地摸出文书,再三确认真的没事后,才松下一口气,心想,
老子好不容易才模仿江淮那厮的笔迹写了一页这么像的,差点就因为你这只鸟弄得功亏一篑。
抬手掸了掸停在桌上的鹊儿。
赶紧给老子走。
那只喜鹊也没“恋战”,见人生气,就实相地扑腾翅膀飞走了。
看着衣袖处被溅上的墨汁,宁垣真的被这一出搞得哭笑不得。
他怎么老在这些小事上吃亏。
先是那一根木柴,再是这一只喜鹊。
没折在刀光剑影的沙场,但是因为一根烧火棍,进了别人的身体。
唉…
无奈地笑了一声,从桌面匣中摸出江淮的印章在纸上印下。
署下的日期正是三个月后的十一月初六。
宁垣很满意。
想着阿翘看到这个,一定会很高兴的。
“谁?”
听见门外响起了娑娑的脚步声,宁垣很是敏锐地警觉起来问道。
只听门口脚步声一顿。
就听得外面传来了楚楚哀转的声音:
“世子,晴儿听闻您还未用午膳,便想着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那,声若蚊蝇,听的宁垣有点难受。
是江淮那个怀了身孕的妾室。
“不用了,你回去吧。”
他可不想和江淮的妾室有半分的牵扯。
只是他这边才话音刚落,便听得吱呀一声,那黄梨木门被打开,一个身着杏黄色衣衫的女子从门口拎着一个食盒,跑了进来。
宁垣皱眉,赶紧将手中的和离书收了起来。
他有点印象,这就是江淮的那个妾室,陆思晴,也是阿翘被造谣下毒害案中的另一个当事人。
“你…”
宁垣这边还未开口,就只见那女子在圆桌上放下食盒后,又提裙跑到他面前,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
“世子,您不要晴儿了吗?您醒了之后就没有再来看过晴儿。”
“晴儿和孩子都很想您。”
“昨天,大夫还说,晴儿动了胎气…”
她擦着眼泪,抚着已经隆起的肚子。
想来若是真的江淮在这里,怕不是要好生心疼了才是。
可他又不是江淮。
他只觉着有点看不下去。
沉下气,淡淡说道:“所以,在这么暑热天跑来跑去,就是你照顾孩子的方式。”
陆思晴本来是想在江淮面前扮一下可怜,没想到却被这么噎了回来。
宁垣坐在椅子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简单过了一眼她后,继续说道:
“我听小厮说了,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府上未曾亏待过你,我看你的脸色,也不算差。”
说不算差都婉转了。
刚才一眼,她除了面上沾了些许泪痕,总体来说,可以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不比他这个病躯要好。
“我这两天身子还没大好,也没精力去做什么旁的。”
随后,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简单看着。
宁垣面上不显,心里却祈盼着,这人赶紧走吧,他真的累了。
只是陆思晴却不依不饶:
“可是世子您去见了姐姐,却不愿来见晴儿…姐姐他可是差点害死…”
闻言,宁垣掩下面上的阴沉,正声打断道:
“她是正妻,此事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不可妄言。”
简单正妻二字,戳痛了陆思晴道内心。
指甲在掌心抠出一道血痕。
她怎会不知,要不然,她也不会视许连翘为心腹大患。
从小,她就喜欢江淮,只是,他是世子,而她只是他奶娘的女儿。
她知道,她比不得与江淮门当户对的那些女子,做不得正室,所以,她无所谓,只要能得宠就好。
偏偏,江淮娶了许连翘。
居然是许连翘。
她不服。
“是晴儿失言,望世子恕罪。”
宁垣暂也没有证据,不宜打草惊蛇。
就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
“等一下。”
宁垣在她即将离开时,又补充道,
“你月份大了,就不要忙来忙去的了,我的膳食自有人安排,以后便不要做这些事了。”
他想着,他现在是江淮,便没有让人把食盒拿回去,但他也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是,晴儿明白了。”
…
门外伺候陆思晴的丫鬟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连忙迎上去,却不料姨娘的脸色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好。
原本,姨娘和世子不是没有闹过别扭,可只要姨娘做的吃食送给世子,世子必是会哄着姨娘的。
“姨娘…”
陆思晴却没有理会丫鬟。
憋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关起门,愣是砸碎了放在床头的一只花瓶。
“姨娘,您这何苦跟自己撒气呢。”
这花瓶还是汝窑,看着它碎成那样,秋霜的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陆思晴本以为,等江淮醒来,许连翘就完了。
可是,为什么,到如今,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江淮竟然还说那件事有待调查。
想到刚才江淮对她的态度,陆思晴不由发了一阵冷汗。
没想到啊没想到。
许连翘的命这么好,她做成那样,都没有扳倒她。
…
而另一边,被人“称赞”命好的许连翘刚才睡梦中醒来。
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做梦了。
她说刚才她在江淮嘴里听到“好看”两个字时怎么愣了一下。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夸过她,除了那一个人。
她想起,他刚不辞而别的那两年,她经常会梦见他,在梦里,他会和她解释他当时为什么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她甚至还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梦里到了最后,是那个空洞无边,凄冷阴暗的雨夜。
她只能强迫自己忘记,忘记那些事情。
说来可笑的是,她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就是有意打听,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可是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
八年了,他不来找她,也只是说明,他早就忘记了她。
果然,有些人,一离开就是永远。
想到这里,许连翘感觉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又蓄满了眼眶。
抬手抹了抹眼泪,暗啐道,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要不是刚才江淮对着她说了一句“好看”,她都不会再梦见那个人。
她早就忘记了他。
说什么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都是胡说八道的花言巧语。
可恶,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爹,她二叔,她那个丈夫,还有那个人,都是混蛋。
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肯定因为趴在桌子上太久,着凉了。
恰巧,另一边,宁垣也打了一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一求,文曲星保佑。
我现在还没钱,等过几天再在评论区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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