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垣知道,江淮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外放为官,当时念着三兄妹年幼,便并未带着他们兄妹离京,后来,直至江淮的祖父病重,圣上才将江显宗调回京城,并准其承袭侯府爵位。
而这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
所以,要说江淮的父母对江淮有多了解,宁垣觉着不然。
这也是他敢今日单独去见江淮母亲的主要原因。
八月的夜晚,空气中还带着淡淡地湿热。
虫鸣鸟叫隐于幽暗,扑面而来的还有盛极而败的荷花余香。
宁垣脚步一滞,带着些许回忆开口道:
“是荷花?”
“回世子,世子说的不错。”
回话的小厮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低着腰回到:
“今年的荷花开得特别好,结下的莲子也很多,老夫人刚才还说,要将它们再筛一筛,将顶好的那批送去给陆姨娘。”
侯府中人谁不知道,陆姨娘才是最是受宠,毕竟人家和世子那可是有着打小的情意在,不然一个奶娘的女儿也不会成为世子纳的第一个良妾。
他方才这么说也是为了表一下自己的忠心。
“您放心,您…这三个月里,府里没人敢轻慢陆姨娘。”
宁垣听着,眸间透出一抹冷意,想来江淮是真的爱听这些。
“那你们世子夫人不爱吃莲子吗?”
小厮原以为这只是世子的玩笑,毕竟世子什么时候有主动过问过少夫人的。
可没成想世子就这么等着他回答。
因此也只能悻悻犹豫地开口:
“少夫人,她,她不喜欢的。”
宁垣不用看这小厮的表情都知道他纯属胡说八道。
阿翘可是最爱剥莲子吃的。
无论是生的还是熟的,她总能将它们吃成人间难得美味的样子。
“是吗。”
到底也是见怪不怪了,下人中总是不乏有踩低捧高的。
“可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到底会让人觉着你们世子我宠妾灭妻…”
宁垣这边话还没说完,小厮便忙不迭跪了下来:
“是小的该死,是小的考虑不周。”
他原本只是想在主子面前卖个脸,谁成想,竟还有这等祸患。
若是世子真的因此被人诟病,他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见人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宁垣刻意做叹息状继续正声道:
“既然如此,为了整个宣武侯府的面子,你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小的明白。”
他哪里还敢不明白的,他只是疑惑,怎么世子竟然也会为少夫人做主了。
“你既明白了,便扣三个月薪俸以示警醒。”
“你,可有异议。”
来人哪里还敢再得罪世子,只能忙着应下。
想来这莲子还得送去少夫人那里。
处理完途中的这么一个小插曲。
宁垣才来到了膳堂。
只是没想到江老夫人身旁,还有江淮的一个妾室在服侍。
那名女子首先注意到他进了屋。
“世子。”
朝他欠了欠身后,扶着江老夫人站起身来。
江老夫人看上去很高兴,红润的脸上堆着笑,走到他面前还扶了扶他的上臂。
宁垣完全不喜欢别人碰他,但是想起现在自己在别人的身体里面,还是竭力忍住了。
“母亲。”
想他也应该是要如此请安的。
“好好好,坐吧,先吃饭。”
落座后,宁垣毫不意外地发现,一旁的女子做起了给江老夫人布菜的活。
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话家常,宁垣便静静地用着桌上的饭菜,等着江老夫人先开口。
果然,才用不到几口,就听见江老夫人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思晴的肚子也有大七个月了,想来也是时候快生了。”
“到时候,这名字可得好好取一下。”
宁垣听着,面上只点了点头。
心里却在腹诽,他该不会要在这具身体里一直待到江淮的孩子都能叫他爹的时候吧。
他虽冷淡,江老夫人的热情可没下去:
“说来这也是你爹和我的第一个孙子,涟儿他身子不好,你爹和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让他来传宗接代。”
然后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江老夫人筷子一放,颇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
“之前被那姓许的害的,我的孙子差点就没了,还好我孙子福大命大,才没让那贱人得了逞。”
宁垣本来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她一口一个贱人地指责阿翘,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竭力把他的耐心提到最大,才没有拍桌而起。
“母亲说这话,可有证据?”
“害人性命可是大罪,母亲可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这么说的?”
“淮儿,你…”
江老夫人不明白,她儿子怎么忽然就不信了呢。
“思晴之前院里吃的用的,那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只有那一块掺了麝香的艾草香,是从那贱人那边流过去的,这还有假?”
随后,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了什么,“说来,那晚,淮儿你不还亲自去找她算账了吗?”
“后来你就气冲冲地出了门,要不是真的是她做的,你又何必这么生气。”
说来也就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不然她肯定要和姓许的好好算算这笔账。
“她就是扫把星。”
江老夫人说的义愤填膺,好像许连翘真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宁垣放在桌下的手逐渐握紧。
他原本以为,阿翘在这个府上只是不受待见,却没想到却还被这么猜忌防备,甚至是陷害。
“母亲误会了,儿子那晚并没有问出些什么,相反,儿子现在仔细想想,里面倒多有蹊跷。”
蹊跷?
江老夫人完全没想到江淮会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谋害未出世的婴孩可是重罪,未避免将来再发生此等事情,儿子会好好查清楚的。”
不知为何,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术,江老夫人却感觉到了一点害怕。
只能急忙拉过一旁女子的手转移话头道:
“淮儿,先不说这个了,做娘的,哪有不相信你的道理。”
“这是霁雨,你可还记得,是你小舅家的姑娘,也是你的表妹,你昏迷的时候,娘做主,给你纳了她,如今就住在芳华院中。”
“想来思晴最近都不太方便,不如就由霁雨来伺候你。”
霁雨恭敬地站在一旁,身姿纤细,低眉顺目的模样中透着温顺可怜。
她本以为她进了江府是要守一辈子寡的,没想到…
江世子竟然就醒了,还是在她进府后的半个月之后。
这也让江老夫人将她当做了福星。
想到这里,不免含羞起来。
宁垣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象征性地看了一眼。
就拒绝道:
“母亲,您也知道儿子才刚刚苏醒,实在是不宜沉溺于美色当中。”
想他说的也是实话,除了一点,那就是,美色,二字。
她哪里会有阿翘好看。
江老夫人牵着人的手顿了顿,心想这好像也有点道理。
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等回过神来再想说什么的时候,“江淮”已经告退了。
只有晚风挑起的烛火,证明着之前这里有三个人。
…
清晨,曙光微露。
许连翘从床上伸了个懒腰。
很奇怪,她昨晚没有做噩梦,相反,她居然睡的很好。
她梦见她小的时候,和人在山野间放风筝,在河道里捉鱼,以及一起偷吃寺庙里的斋饭…
这些,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坦然地梦到了。
她也说不明白,江淮的苏醒没有给她造成压迫反而,她好像变得安心了。
后来,她发现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她居然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了莲子。
不是那种干干瘪瘪的莲子,而是很饱满的那一种。
忍不住,剥开一颗尝了起来。
真的很甜,甜到她心坎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每天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