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肉片因为被热油煎烤过而微微缩水，入口的时候还有些热度，混合着辣油和孜然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牛肉不是单纯的瘦，上面还带着点点的牛油，这样的肉每次嚼动，都能感受到肉片中的丰盈汁水，吃起来不柴不硬。
“正合适呢，几位都快试试，”程溪放下筷子招呼着：“喜欢吃辣的就沾辣椒的，不喜欢吃辣的就沾外邦的粉料。”
王大娘几个人早就忍不住了，略略客套一下后，不约而同的捋起袖子开始吃。一开始是莫耀两个人帮忙烤，到了后面放开了，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拿着筷子夹着肉往盘里放，每一面炽烤几息，就迫不及待的裹着料往肚里放。
顾思文馋的不行，自己又不会夹，趁着自家大哥和袁举人说话，偷偷摸摸的从顾思渊碗里偷了一块红彤彤的肉。祖婆婆看到了，吓得让他放下。他眼睛一转，看到自家大哥要看过来，忙的一口塞到嘴里。
从未接触过的陌生刺激在舌尖蹦跳，良好的教养让他没办法吐出来，一边吃一边默默的掉着眼泪，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的。
顾思渊看着好笑，拿过羊奶递给思文：“张口。”
顾思文被辣的厉害，看到自家大哥递过来的东西说什么也不敢接，最后还是程溪接过来喂了半杯才算解了辣。
“看你还敢偷吃你大哥的东西吧。”程溪点着顾思文的鼻子，笑着打趣。
顾思文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发现众人都在看他，羞的直往程溪怀里钻，引得众人笑成一团。
人群中，袁安举着杯子跟着众人一起笑，眼神却落在对面女子的脸上。
女子一身蓝色褙子，头发被盘在脑后，脸上轻着粉黛，唯有唇.瓣因为刚才的辣椒变得艳丽，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抱着孩子，温婉如水，光是坐着就像一幅传世的名画。
明明只喝了几杯酒，他却感觉自己已经醉了。往前的三十年，他自认为背负着使命，从未想过成家的念头，也许是今夜的风也喝醉了，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咽下去，袁安摸着袖中的盒子，嘴角的笑意遮掩不住。
王大娘将自家儿子的异样看在眼里，笑的更加开怀，往日自家大儿不近女色，成日和他那几个朋友混在一起，好几次差点怀疑自家大儿是不是对女孩子没有兴趣。现在看到自家大儿对程娘子的关注，心底简直的乐开了花。
她本就喜欢程娘子和她家的几个小郎君，若是自家大儿争气，她不仅拥有一个乖巧的儿媳，还能多两个大孙子！一下子就成了三世同堂，不得羡慕死那几个手帕交。
夜深，月起。桌上的肉菜吃的差不多，莫静给几人每人盛了一碗羊肉汤。羊肉汤里面放了白菜和粉条，另外还放了点羊油和辣子，这样的天，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汤，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程溪去了后厨拿了几块馕饼，分给几个人，让他们掰碎了泡着汤吃。
等到这一顿结束，已经到了亥时。
顾思文喝到一半就打着哈欠，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祖婆婆看着心疼，随便吃了点，就带着顾思文去洗漱睡觉。王大娘有意撮合程溪和袁安，让顾思渊抱着袁全，自己带着袁锴往袁府走。
程溪走不快，落后一步和袁安一起走。
离开了暖烘烘的炉子，晚风一吹就忍不住打哆嗦，袁安注意到了，站定：“程娘子不必相送，先请回吧。”
程溪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说，听到袁安的话，忍不住眼睛亮了亮，然后又克制道：“会不会不太好啊。”
“无事，”袁安注意到程溪的小动作，心里发笑，面上还是正经的样子：“这个是今日和思渊在书院山下买的镯子。”
“啊？”
程溪愣愣的接过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贵妃镯。比起手上的碎镯，手上的镯子显得尤为的厚重，内中棉絮很多。
“思渊这次表现的很好，在书院那边论学赢了首榜，得了五两银子，这是他用赢来的彩头买来给你的礼物。”
“这样啊。”程溪一直都知道顾思渊虽然有些抠门，但对自己一直很大方，看着盒子里的小小镯子，心底升上来一种陌生的感动。她将手中带着很久的链子直接取下，换上了盒子里的镯子。
袁安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这是和田玉镯子，种水已经尽可能的润白，但和面前女子的手腕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多谢袁举人对思渊的照顾。”程溪屈膝感谢，学院子弟排外，若是没有袁举人，恐怕顾思渊连山门都上不去。行过礼，将手里的灯笼递过去：“夜深，我就不远送了，袁举人路上慢点。”
“嗯。”袁安眸子暗了暗，接过灯笼，后退一步，然后才转身离去。
院子里，莫静和莫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此刻正将炉子和烤盘往上面放，见到程溪来了，两人都凑了过去：“大娘子，咱们好几日都没出摊了，明日是卖鱼肉馄饨的日子，咱们是正常出摊还是接着挂牌啊。”
程溪是不想出摊的，现在手中银钱不缺，天也渐渐冷了，她想给几个人都添几身冬衣，免得哪日天寒，将两个人冻坏了。
“再挂一天牌吧，明日咱们找人来订冬衣，应该没时间出摊，你们明日也多睡会儿，我和祖婆婆买了早食再叫你们。”
“是。”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欢喜。这样冷的天，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顾思渊送了袁锴回来，见到程溪手上的镯子一愣。程溪没发现他的异常，见到他来还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多谢大郎啦，我很喜欢的。”
顾思渊沉默了一下，这镯子是他看中的，但是太贵了，要二十两银子，他没有那么多银钱，还是老师借的。只是说好了过几日程溪生日的时候再去拿的，怎么今日就挂在程溪手腕上了。
“娘亲喜欢就好。”顾思渊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老师今日喝多了，将这东西提前拿出来了，现在看来，礼物只能再想想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是休沐日，顾思渊早起去隔壁跑了一圈，又耍了一套拳才精神满满的回来。
程溪和祖婆婆将买来的早食放在桌子上，见到他来了，催着他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等到几个人吃好饭，预约的裁缝也就来了。这时代棉花产量小，也没有什么进口一说，价格都比较高。需要单独买棉花，然后买布，算手工费。
每两棉折钱六十文，程溪要了四十斤，也就是三十八两四钱银子，布倒是很便宜。程溪捡的要了几匹一般的布，又要了几匹好点的。
一般的布就用来做棉被，好点的用来做衣衫。想着顾思渊未来还要多次出入学院，又咬牙定了两匹绢。
这样下来，光是制备冬衣相关就去了五十两。她也终于懂了以往书中记载老是有人冻死是什么原因了。如果不是她先前赚了点钱，恐怕这个冬天过得也艰难。
绣馆的掌柜看着程溪大手笔，嘴上乐的嘿嘿直笑，逮着程溪狠狠的夸了好一会儿心善，然后又说送两件陈货素色斗篷给程溪。量了尺寸准备走的时候又提点了两句：“大娘子，我们这秋冬温度没有边境那边低，但也是难熬的，你家中人口多，若是要准备备炭，那就得早去定，若是打算盘炕，就得抓紧去官府定日期，请工人来了。”
“炕？”一说到炕，程溪就想到以前上学时候老师讲过的东西，倒是不陌生，只是这具身体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炕：“咱们这出的炕是什么样子的啊。”
“和床的样式差不多，但是比床大多了，据说是今年才从东阳那边传来的，只有几个工匠会，我昨日去的时候都排到一个月后了。虽说这过程麻烦点，但能省不少的煤炭钱，现在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拿了钱去排号呢。”
送走了绣馆的掌柜，程溪就让顾思渊去隔壁递个消息，结果去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时候多了个袁安。
“娘亲，婶婶不在家，老师说要带我去府衙那边问问，特来告诉你一声的。”
“好。”程溪茫然的应声，看着两个人来了又走，扭头和祖婆婆说话：“袁举人太重规矩了，咱们日后是不是也得学着点？”
祖婆婆一言难尽看着程溪。程娘子有时候挺聪明的，但有时候也挺傻的。在京城，再懂礼的人家也不会特地跑过来和学生母亲说一声要出门，分明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人的啊。
程溪不知道祖婆婆的腹诽，只心里盘算着下次见面要更规矩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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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天不同以外，早早的就冷了下来，好在炕和冬衣都备好了，程溪一家没人冻着，倒是顾家村倒了一个。
程九本身就爱玩闹，这个天气穿的又少，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的路上冷风一激，还没有到晚上就起了烧。一开始还有点意识，张二婶就给灌了点汤药，结果没有一个时辰，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程田吓得白着脸，先去借了车，然后把家中所有的银钱都带上就往城里去，堪堪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