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20章

东阳勉强吃了几筷,实在吃不下了,那种玄而又玄的聒噪感又出现在脑子里,好在每每要失控的时候,衣服上的熏香总会及时的安抚她。

碧玉站在郡主身后,小心的伺候着。太后见到不是碧珠,眉心一挑:“今日怎么不是碧珠随你进宫?”

东阳身子一僵,下意识想到碧珠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哑了一瞬,才开口:“皇祖母,我今日有事要碧珠替我去办呢。”

“你能有什么事。”太后叹了口气:“我看着丫头也不如碧珠贴心,你手里的人要是不多,就从我宫里带几个人走。”

“这,这就不用了吧”东阳想着这几日府中后门拖出去的人,自己都忍不住瑟缩一下,不敢想象这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会如何看待她。

“碧珠随我一起长大,若是忽然被人顶了位置,怕是要吃味的。”

“不过一个丫鬟。”

太后知道这是东阳的推托之词,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打了她的面子:“今夜天寒,你就留在皇祖母宫中住一.夜吧。”

“是!”

东阳面上一喜。自从那件事后,太后便没有再让她留宿在宫中过,不少人都在背后讨论过她是否失宠了。现在太后在这么多人面前与她笑谈,又表现出对她的爱护,日后也就没有人敢再把这个事拿出来嚼舌根了。

得了这件喜事,东阳接下来就老实了很多,直到宴会散去,才跟着太后回了寿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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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程溪和王大娘几个人才刚刚汇合准备去孙云景家。

原本早该去的,只是袁举人有事耽搁了一会,派人和孙家说了一声,等了半个多时辰,几个人才一起过去。

到了门口,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守着,见到几个人上门,立刻上来行礼:“见过几位贵客,家中郎君已经备了宴,就等这几位客了。”

袁举人点了点头:“带路吧”

孙云景的院子和袁举人家的房子又是不同,面积看起来大了很多,此时夜深,灯光摇曳,也看不出什么景致来。 几个人跟着管家七转八拐的进了后院。和前院的昏暗相比,后院堪称明亮。

院子就是一个池塘,塘子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有雅趣,到处都是各种形状的角灯,花鸟鱼兽,不一而足。

回廊上每隔几步就有一盏小灯。

管家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迎接过来的婢女——这又是一个没见过的面孔。

“几位请吧,郎君就在前方台子处。”

池塘正中是个亭子,几个门洞已经挂上了帘子隔绝冷风,内里的景象因有帘子,看的不大清楚,只能隐隐见到里面人影绰绰。

“郎君,程娘子来了。”明明是几个人,管家却对着帘子只提了程溪一个人。袁举人和顾思渊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有了想法。

里面人应了一声,很快掀开帘子出来,锅子的热气和着香味一起涌了出来。

“袁兄,顾郎君,快,里面请。”孙云景对着两个人先是拱手,然后邀着几个人进了亭子。

亭子里面是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和十几碟子的各色肉片和蔬菜,在后面一处的鼎里还放着几片冒着寒气的甜瓜。

“这时节,还能有这么好的甜瓜,可真难得。”程溪有些惊讶的说道。

“可不是,我家郎君听说程家娘子想吃甜瓜,这是特地托人去庄子加急取来的。”管家跟了进来,听到这话笑眯眯的接话。

这话说的无疑是十分失礼。且不说你家郎君如何知道程娘子说的话,光是这露骨的言语,若是传出去,不说坏了名声,若是有那狠辣的,借着这个事在背后说些难听的,就够让程溪出不了门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王大娘本身就喜欢程溪,一听这话站起来冷笑道:“之前我家大郎说孙后生人品难得,因而我们今日过来的,没想到不过如此。”

孙云景原本皮色偏嫩,二十多岁还如孩子一般喜欢玩闹,往日见面,也都是清和平允,待人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次被接连下了面子,第一次在人前沉下脸来:“孙管家,若是无事,你且去后厨看看吧。”

“郎君说笑了,小的是奉了太夫人的信来照看郎君的,怎能在有贵客上门的时候回避呢。”孙管家笑眯眯的回着话,脚下一步不动,丝毫不顾及在场人的不满。

场面僵持几秒,王大娘冷哼一声,拉着程溪要走。孙管家看着王大娘的动作,居然上前拦住,口口声声说王大娘几人走便走了,程家娘子还是要留下来用饭的。

话没说完,就被顾思渊一脚踹入池塘了。

秋冬的夜本就寒冷,加上这池子泡过,冷风一吹,孙管家的声音就从一开始的洋洋得意变成了哭喊的救命,其中掺杂着不少愤恨咒骂的话。

几个人都无心吃饭,加上刚才的事,心里恼怒,连话别都没有就匆匆往外面走。

接礼的两个丫鬟,一个提着灯,一个手里还端着刚才接的礼,两个人站在河廊处,听着里面传来的呼救声,正面色惶惶的往里面看。

顾思渊正好看到,也不多说,直接上前拿回来自己的食盒。哪怕是这种时刻,王大娘和袁举人也有一瞬的想笑。程溪羞的拿着袖子遮住脸,倒是王大娘仿佛被什么点醒了一样,也上前夺了自家送的两盘老茶,嘴上还不忘警告:“告诉你家主人,日后若不想被我拿着大棍撵出去,就莫要再上门了。”

两个丫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子抖了抖,连连点头应是。

池子里孙管家还在扑通,程娘子几个人在的时候他有所顾忌,见没了外人,就开始威胁咒骂孙云景。孙云景站在亭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孙管家。

孙管家看不清孙云景的表情,嘴里还在不三不四的说着,直到说道碧珠也是个贱奴胚子时,孙云景才有了动作。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孙家上空回旋。孙云景将手里空着的火锅丢在地上,语调平缓的对着匆匆赶过来的云英说道:“孙管家今日吃多了上火的东西,你带着几个人给他好好的洗洗嘴,有一点污泥没洗干净,就别让他上这块地。”

“郎君……”云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孙云景,仿佛被拔下伪装伺机伤人的野兽。直到人走远了,才舒了一口气,吩咐着几个人将孙管家摁在水里,直到人昏死过去,才丢进柴房让他自身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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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晦气。”即使出了孙府,王大娘嘴上还不停的絮叨着:“往日看着那孙后生也算是个君子,怎么家里的管事这样没有规矩。”

作为被实际冒犯的主人公,程溪倒是没有太大感觉,还有心情劝王大娘:“婶子何必为了那样的人生气,左右日后不与他来往就是了。”

“不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王大娘越说越气,一扭头对着跟在后面的袁举人说道:“大郎,你明日就去府衙,问问那孙后生的房子是租还是买的。若是买的,你就说我们两宅不同意与这样的人为伍,若是租的就看还有多少日子到期。”

“是。”

说完这事,王大娘又有些可惜:“今日若不是说去孙家,我晚上就该用些的。现在这个时候,那些酒楼饭肆都关门了,只有明日早起了。”

“婶子何必等到明日。”程溪指着顾思渊手中的食盒:“那里面是我今日做的酥骨鱼,你和袁举人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家中多少用点,也省的肚中空虚一.夜。”、

“这有什么嫌弃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回家的路不长,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顾家门口。袁举人接过顾思渊手中的食盒,又叮嘱他今夜别忘了复习课堂上的东西,然后才和王大娘回了家。

家中一片漆黑,两个孩子早就困睡了。

王大娘提着从孙府拿起来的灯,直直的带着袁举人进了自家厨房。

厨房的早上还有几个馒头,现在早已干硬了,两个人也不说再蒸一下,各打了一碗温水,对付着吃。

食盒里是程溪做的酥骨鱼。

夜晚灯光昏暗,他原是不想吃的,万一有两根刺没发现吃肚去,可不就是丢人到家了。馒头干硬无味,袁举人看着王大娘吃的香甜,还是没忍住,随意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他就知道自己想法是错得了。

这鱼吃起来鲜香酥软,刚入口时候是咸酸,咽下去之后微微回甜。鱼的骨头似乎被油细细的烹炸过,牙齿上下碰撞,一口咬下,鱼骨瞬间断开,焦脆的口感配上酥香的鱼肉,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食盒不大,一叠鱼也只有四小条。吃完了鱼两个人就将目光转到另一碟名不见经的黑色块状体。

王大娘率先夹了一块,劲没控制住,块状体就变成了两半。

袁举人忍不住笑出声,:“母亲,不是你这样夹的,你应该像我一样,这样。”

袁举人一边说,一边示范。圆滑的筷子夹起一块颤颤巍巍的黑色物质,刚脱离碟子,就仿佛支撑不住一样的从中间断开。得意的笑容僵在袁举人脸上。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袁举人默默起身换了两个木勺来,这次才算可以吃到了。

“原来是鱼冻子。”

鱼汤因天气寒冷凝结成块,用刀划成小块,作为佐食。

一般的鱼冻子味道偏腥,哪怕里面有很多香料也遮盖不住。但这份鱼冻子颜色通透,里面几乎没有杂质,入口便是鲜香,舌尖一抿,不用什么力气就成液体在口腔流动。

一碟子鱼冻子并着一碟子酥骨鱼,两母子分吃的干干净净。直至睡觉前,袁举人还在回味。

月光顺着窗户溜进来,爬上青色的帷幔,朦胧中似听到有人喃喃一句:

“程家娘子,能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