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47分,北三环,城际高速收费站外500米。
“我们是凌晨2点20分接到的报警,”110的出警警员对沈严介绍说,“报案人称北三环这里发生了车祸,一辆银灰色现代和一辆黑色大众发生了严重的碰撞。我们在2点27分赶到现场,发现现代车的驾驶室几乎已经被撞扁,司机当场死亡,而大众车的司机逃逸。那边的那两位出租车司机据说目睹了车祸的经过,具体你们可以向他问一下。”
“好的,谢谢。”沈严说完,走向那两个出租车司机——这两个司机一胖一瘦,胖子年纪稍微大些,看着应该四十四五岁了,瘦子年纪小一些,大概三十七八岁。沈严站到他们面前,问两人:“你们谁报的警?”
“是我。”那个矮胖的司机回答,“我晚上送了个去机场的客人,在机场等了一阵子没有等到客,我一看钟点儿也差不多了,就决定回家。我从那边的那个收费口出来就往家开,谁知道刚开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特别急的加油门声,跟着就听到后面‘咣当’一声,特别的响,把我吓了一跳。我立刻停车往回看,然后就看到那两辆车顶到路边了。我一看坏了,发生车祸了,就赶忙掉头。等我一转过来,就看到一个小子跳下护栏就往那边跑了。我心说跑的就先别管了,先看看这个怎么样了吧。等我到车跟前一看——哎呀我的妈呀!整个车门都被撞瘪了,人都成血葫芦了……”
“我比这个大哥到得晚一点。”那个瘦一些的司机说,“当时我也是打算下夜班,正从南边往这头开,准备从那个下道口下去,然后我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大众从旁边窜出来,冲着那辆现代就去了。那现代应该是刚从收费站出来,车速不快,司机大概都没反应过来,然后那大众就直接撞上了现代的侧面,两辆车一下子就冲到了路边……我吓了一跳,一脚踩了刹车,把我自己的车子都弄熄火了。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从大众里下来,然后就跳下护栏跑了。然后这位大哥的车就开过去了,我也赶快发动车子,开了过来……”
听完瘦司机的叙述,沈严皱起眉头:“你说那个大众的司机是故意撞这辆车的?”
瘦司机点了点头:“看着像,反正我没看出来他有踩刹车的意思。”
“那你们有没有看清肇事司机的模样?”
瘦司机摇摇头:“我当时离着有好几百米呢,这晚上的路灯又不那么亮,我就看到个人,具体什么模样根本看不清。”
“我瞅着好像是个男的……”胖司机回忆说,“他穿着一身黑,还戴着个帽子,他身手应该挺灵巧的,最起码撞了这么狠的一下子,他竟然下了车还能跑,应该是没啥大事。”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往哪儿跑了?”
“那边!”两个司机同时一指。
沈严顺着两人的手看去,眼中所见的是一片小树林,夜色中黑黝黝一片,看不真切。沈严知道,穿过这片小树林,那边就是S市的开发区了。开发区内全是一些大型工厂,白天可能还有些人,晚上绝对是空城一片。凶手往那个方向跑,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想到这里,沈严回过头来,对那两位司机说:“谢谢你们,请你们二位把电话留给我们同事,我们再有什么事情需要确认,可能会联系你们。”
“行。”两个司机点头答应。
沈严将这两人交给秦凯,自己则走回车子旁边。
眼前的这两辆车子简直可以用“一团废铁”来形容,黑色大众的车头直接撞上了银色现代的左侧车门,整个车头几乎快顶进了现代车里面;银色现代左边被大众撞到,完全凹了进去,右边又撞到了路边护栏,整个车头已完全报废。向车内望去,只见那司机残破的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挂在车内,头上身上全都是血,完全没有了人模样。在两辆车外,法证组的几人正在对车祸现场进行拍照与取证。
沈严的目光从这些地方掠过,最后停留在这辆现代汽车的车牌上——
H开头,H市的车……
难道,这就是李光北所谓的“礼物”?
这时,程晋松走到沈严旁边,说:“从地上的车痕判断,这辆现代应该是从那边的收费口刚出来,正准备往市内走;而这个大众应该是等在路边的,等现代一出来,他就直接加速撞了上去,我们在地面完全找不到刹车的痕迹。看起来凶手是故意行凶,就是不知道是跟死者有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沈严点点头,刚想说话,程海洋也走了过来:“头儿,我跟高速收费站核对过了,这现代的确是从高速下来的。收费员查了一下,他应该是在H市上的高速,半个多小时前从这边下来,然后就被撞了。”程海洋说完,看着那辆车感叹道,“妈的,撞成这个样子,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沈严皱了皱眉,他思量了一下,对程晋松说:“晋哥,我跟你说两句话。”
程晋松点点头。
沈严带着程晋松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将刚刚接到李光北电话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程晋松。
程晋松的眉头紧紧皱起,他问道:“李光北真是这么说的?”
沈严点点头:“你看,那辆现代就是H市的车,而且那两个目击者也说凶手是故意撞上去的,且撞完之后人下车就跑了,两个目击者都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沈严顿了一下,低声说,“这手法,像是他的风格。”
“所以,你觉得这起车祸是李光北造成的?”程晋松转回头去,看着一片凌乱的车祸现场,目光变得严肃,“看来,我们得好好检查一下了……”
于是,程、沈二人开始了对现场的仔细调查。程晋松先是指挥众人将两辆车分开,直到这时候,那辆变形的现代才从两边的夹击中被解脱出来。程晋松将大众车丢给许柔和苏墨涵负责,自己和李嘉宇则来对付这辆现代。因为车子被撞得太厉害了,想打开车门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两人拿了电锯与撬杠,对着车门努力了好一阵子,终于将驾驶室的门给卸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股血腥之气便直接冲入鼻端,所有人都同时皱起了眉。眼前的尸体已经被撞得不成人形。这辆车显然并没有侧面的安全气囊,所以当大众从侧面撞来之时,司机遭受了非常大的冲击。眼前的这具尸体头上身上到处是血,已经看不出死者的本来模样。大量的碎玻璃散落在各处,与死者的血混在一起,几乎充斥整个驾驶室。
“睿恒,你打算怎么办?”程晋松看着尸体问蒋睿恒。
“把他先弄出来吧。”蒋睿恒戴上手套说。
程晋松点点头,和李嘉宇又忙活了一阵子,终于将尸体从车子里弄了出来。那边,重案组的几人已经帮蒋睿恒在地上铺上了一大张塑料布,尸体便被放到了这张塑料布上。
“男性,20岁左右,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应该不用我说了。”蒋睿恒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说,“死者全身多处骨折:头、颈椎、肋骨、腰椎均有骨折;有大量的出血与内出血,应该是当场毙命。让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证件。”说着,他将手伸向死者的牛仔裤,在各个裤兜进行翻检。
“哦,有了。”蒋睿恒从死者的右后裤兜中掏出一个棕色的皮质钱包,打开一看,“贺一鸣,21岁,家庭住址是H市上东区长白路43号。”
“嗯,与驾照上的姓名吻合。”程晋松在车内回应。他刚刚从车子的前挡光板内翻出死者的驾照和行驶证来,上面登记的全是这个名字。
程晋松将证件递给沈严,沈严接过看了一眼,果然都是贺一鸣的名字。他看了看死者驾照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人一看年纪就很小,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小眼睛,单眼皮。只是这人留着一头快挡住眼睛的长发,而且还明显烫染过,一看就是个非主流少年。
沈严看看照片,再看看一旁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心生怜悯的同时,也产生一股隐隐的愤怒——这李光北下手也太狠了些,竟连这么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然而,就在他打算找机会好好教育教育李光北的时候,突然,程晋松大声叫道:“沈队,你过来一下!”
沈严立刻抬头,只见程晋松正手拿一个黑色的背包,脸上带着震惊而严肃的表情。沈严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立刻走了过去。
“这是我在副驾驶位子上发现的,应该是死者的。你看看里面这东西。”程晋松说着,将背包口撑开,一脸凝重地递到沈严面前。
沈严和重案组的其他人同时低头向背包中看去,然后同时大吃一惊——背包中放着三个手掌大小的透明塑料袋,每个袋子中都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这是……”
沈严眼中也现出震惊之色,他从背包中掏出一袋东西,小心地打开上面的封口,凑过去闻了一闻,而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靠!这三大包,得快一斤了吧?”程海洋看着那三包“赃物”,震惊地说。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秦凯接口。
那边几人还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而这边,沈严和程晋松对视了一眼,全都读出了彼此心中的震惊。
看来,这就是李光北所谓的“礼物”了……
一场看似平常的车祸居然有了这么惊人的发现,这戏剧性的变化足够说上几天的评书了。然而,沈严却要求所有人暂时保密,不要对外泄露任何消息。因为他有预感,李光北的“大礼”,绝不会这么简单。
沈严的预感果然没错,第二天中午,程晋松再次告诉了他一个无比惊人的发现。
“这东西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程晋松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将一张化验单递到沈严面前。沈严接过扫了一眼,果然见到那熟悉的“二乙酰”开头的字样。一旁,程晋松严肃的声音继续传入耳朵:“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程晋松将一份文件递到沈严手中,气愤地说,“这批东西应该是去年警方已经销毁了的!”
“什么?!”沈严大吃一惊,立刻接过文件。文件上也有一份物质检验分析表,沈严将两张分析表放到一起仔细对照,果然发现二者竟一模一样!
“你左手这份是去年国际禁毒日时咱们省公开销毁的毒品的成分记录单。依照惯例,在集中销毁前,警方会对所有东西进行成分鉴定并登记在案的。而我们昨天发现的这批毒品,应该是去年就销毁了的。而且,你再看看去年这批毒品的发现地与销毁地。”
说着,他用手指向文件上方的一处。
沈严一看,心中顿时一沉:“全是H市!”
“没错。”程晋松看着沈严,低声而严肃地说,“沈严,如果这就是李光北的‘礼物’的话,那他可绝对是给了我们一份好大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