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哲的嘴里,再度出现含混不清的咒文,似乎随着他口里的咒文念出,整个村子中存在的阴寒之气,还有那些之前让肖炘杰等人不舒服的气息,都一起被牵动了,开始朝这个巨大的房间中汇聚,甚至这屋子的上方,因为一些能量和磁场的变化,开始凝聚起大量的乌云,而在村子外的地方,却依然月朗星稀,看不出其他征兆。
“嗯?你是护神会的人?神徒?”那个领头的年轻人一愣,突然说道。
“守护神灵,使我们身为神徒的责任,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蝼蚁,忘记了是神灵启迪我们先祖的智慧,带来文明,现在,你们居然想要阻止神的复活!实在,罪不可赦!”布哲的嘴里,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嚷,接着那些汇聚过来的阴风邪气,居然全部都朝他的嘴里灌进去,不过是几次眨眼的功夫,布哲的身躯,就如同是吹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撑破,丝丝缕缕地挂在上面。而他身上的皮肤,几乎要裂开来,皮肤下面的筋肉,像是扭曲的蛇一样不停颤动。
“很好,我的信徒,你做得很好,这些亵渎神灵威严的人,都必须死!”西玛的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些渎神者凄惨的下场。
“不一定。”肖炘杰的声音,突然在西玛的耳边响起,而他的手中,握着的是丹木那把受过释比祝福开光的短刀。短刀上铭刻的符文,这个时候再度亮起,从肖炘杰的眉心位置,有丝丝缕缕常人看不见的烟气,正被这短刀吸收,而肖炘杰的双眼上,也有一层烟雾似的东西,这让他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就在布哲第二次念咒的时候,肖炘杰和丹木,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西玛面前,而这个占据了西玛身躯的神灵的动作,却还是无比僵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从背后绕了过来。
“是你在控制着她吧?我看见你了,你的样子,可真够恶心的。”肖炘杰淡淡地说道,然后手中的短刀,突然朝西玛的背后扎去,不过在离西玛的背心还有半尺的时候,那把刀却停住了,接着刀尖上有浓黑的烟雾腾起,似乎扎中了什么东西。
在肖炘杰汇聚了巫力的眼中,能够看到西玛的背上,像是有一条长长的鼻涕虫在不停扭动着,而她的整个背部,都覆盖着一层灰蒙蒙地东西,这层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吱吱……”空气中响起犹如被踩住尾巴的老鼠般的叫声,接着一股震慑所有心灵的波动,从刀尖的位置弥漫开来,似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被什么东西拨动了痛楚的弦,当即就有不少全服武装的人员蹲下,只有几个意志极为坚定的队员和那领头的年轻人一起,强撑着站住没动,但透过他们脸上带着强化玻璃的面具,还是能够看到他们的脸也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你想要杀死我……你是想救这个女人,那好,我就让这个女人和我一起死好了……”西玛的的嗓子中发出阵阵尖叫,然后突然伸手,狠狠地掐向自己的脖子,不多时西玛的舌头就因为太过用力而伸了出来。
“可恶!”肖炘杰怒哼一声,然后开始按照之前旺达诗卓教的咒语,开始不停地念诵驱鬼咒,虽然这是神灵死亡后的魂魄,但是却和人一样都是属于阴性的能量,驱鬼咒正是对付这些阴性能量的,而在最为纯粹的巫力作用下,这驱鬼咒的力量被放大,甚至比一些正式的释比发挥的力量还大,渐渐地,刀尖下的黑烟越来越多,那条如同鼻涕虫一般的灰色物事开始时收缩,然后凝聚成一团,突然之间朝肖炘杰的手臂延伸过去,而失去了那神灵魂魄附身的西玛,双手顿时停止了动作,轻哼一声软倒在地。
“不!”布哲的双眼一下变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信仰的神居然会这么轻易就被人从新娘的身体里逼出来,虽然,那不过是那个神灵的魂魄的一半,被称为“衣那”的附身魂。
“好机会。”领头的年轻人明显也不是常人,手中镶嵌有血魂晶的枪支突然发动,一道血色的光芒闪过后,从枪尖凝聚出一滴犹如血一样的液体,这滴液体以极慢的速度飞过去,布哲本能地想要躲闪,可是那滴血似乎有灵性一般,竟然捕捉到他躲闪的动作,然后准确地滴入他的眉心。布哲愣了一下,但是这滴液体就像是普通的鲜血一样,居然并没有什么后续了。
他稍稍放下心来,膨胀的身躯开始回缩,似乎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能撕碎一切的力量,布哲冷冷地说道:“看来你的这玩意儿不起作用啊,我已经得到神灵赐予的躯体,你们就算是有这什么鬼晶石,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的脸色,开始变得狰狞恐怖,甚至在他几乎要裂开的的皮肤上,已经开始出现一层细密的青绿色鳞片,两枚獠牙也开始朝嘴里探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妖鬼一般。
“血魂晶的力量,岂是这么简单的。”那年轻人淡淡地说着,那枚血魂精的颜色,已经暗淡了许多,甚至在一些地方出现了几条细小的裂纹,很显然,这东西是消耗品,怕是最多不过是能使用两三次。
不过看上去,除了布哲的额头多了一滴鲜血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
“走!”丹木突然毫不犹豫地挽起肖炘杰,还有失去了那鬼东西控制而昏迷过去的西玛,然后不顾一切地朝门外跑去。
“为什么?”快要出门的时候,肖炘杰突然问道。
“我听说过血魂晶,这东西一旦爆发,周围根本就没有生命能够存活,都会成为那一点血魂精血的食物。”
“可是他们也没有离开……”
“这些人应该是国内传说中的‘世家’的人,他们都是来自最古老的参与过当年的封神之战的家族,手中掌握有秘法,根本就不会惧怕血魂晶的侵蚀……”
果然,就在两人讨论的这二十几秒的时间里,那一滴鲜血突然之间化为一片血雾,将布哲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而那血雾,像是有生命般,不停地侵蚀布哲的身躯,那层鳞甲很快就被腐蚀干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肌肉来。
布哲怒吼一声,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双手有长长的指甲弹出,然后朝那年轻人扑了过去。可是两个护在他身边的战斗人员,已经抛下了手中的阴灵枪,然后抽出背后的长刀,同时迎了上去。他们的长刀是一种乌黑的金属所制,完全不反光,但上面却是刻满了扭扭曲曲的符文,然后用血色的朱砂灌注,看上去十分诡异。
“符文兵器,看来那个传说没错,国内的世家中,果然也在研究符文兵器。”丹木喃喃地说道,对于这样的符文,他自然不会陌生,释比送给他的那柄能够镇魂的短刀,也是有着相同的符文,只是释比送给他的短刀,明显是要比这种大量生产兵器要珍贵许多,只是几个简单的符文,起到的效果却比整个刀身都刻满了符文要好。
不过,就算是旺达诗卓,也不可能大量地制造这种短刀,因为每一次制造,都要用全副心神去刻画符文,对于如今没有多少巫力的释比来说,这些符文刻画所消耗的,其实就是他们的生命能量,没有任何一个释比会用这种折寿的方式来选择大量制造符文兵器。
可是这两个挥舞这符文兵器的战士,却是连一分钟也没有坚持住,就被已经被血雾侵蚀得不成人形的布哲给杀死,其中一个甚至半边身子都被撕碎。他们唯一的成果,就是掩护着那年轻首领趁机抛开,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战术背包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把枪,然后将一枚子弹压进了弹夹,瞄准了布哲。
“吼!”布哲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片血雾,的确是十分了不起的恶毒东西,就算他吸收了周围大量的邪灵之气,被强化了几十倍的身躯,还是抵不住这血雾的侵袭,现在,他的身上不仅有蠕动的内脏露出来,甚至连胸口的肋骨和手臂的臂骨,都已经隐隐可见,连接着他们的,不过是一层薄薄的膜而已。
“果然不愧是神徒,普通人连十秒钟都坚持不了的血魂晶,你居然能够坚持一分多种,不过,已经够了。”临头的年轻人恨恨说道,然后扣动了扳机,一枚子弹呼啸着钉入布哲的眉心,布哲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整个头颅都爆炸开来,甚至连上半身都被轰碎了小半,犹如被反器材狙击枪给直接命中。
就算是神徒,在脑袋被轰爆之后,也不可能复生,而那枚子弹上带着的神秘力量,甚至连布哲的灵魂在刚刚离体快要被吸收的邪气吞噬的时候,就被附带的力量给绞得支离破碎。
“符文子弹!”对于这种子弹,肖炘杰和丹木都不陌生,当初的萨迦德手中也有三枚,其中一枚还是赠送给了肖炘杰使用。连这样的老狐狸,蝎尾菊中一个颇为重要的人物手中都只有三枚,可以想象这种符文子弹的珍贵程度,怕是不会比那神秘的血魂晶小。
被爆头的布哲尸体开始急剧地萎缩,那青年长长嘘出一口气,突然说道:“不好!”里面几个刚反应过来的战士,刚要爬起来,却突然发现,刚刚将那萎缩的尸体吞食一空的血魂雾气,似乎有灵性一般,瞬间弥漫开来。
肖炘杰和丹木怪叫一声,再也不敢看热闹,连忙一起搀扶着西玛,飞也似的逃走。
而在他们身后,那青年首领也是狼狈不堪的紧跟在后面,这青年首领的速度极快,甚至很快就超过了他们三人,毕竟现在西玛还没有醒过来,需要他们搀扶。
那做大厅,突然之间轰然倒塌,而原本被布哲吸收的邪气,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消散,而是和那片血雾相互纠缠,最后竟然诞生出一股无比凶横邪恶的意念。那股意念很快消散,化为两股血色雾气,钻入躺在地上的布伦的尸体鼻孔之中。
布伦的尸身一下坐了起来,只是原本已经是一片惨白的眼睛,这个时候完全是被血红色所取代,犹如在眼眶的位置,镶嵌了两枚红宝石一般,闪烁着深邃的幽光。
三个人很快就逃出村子,而在这个过程中,西玛也终于幽幽醒来,两人见到渐渐清醒过来的西玛都是大喜,只有这个可怜的女特工还不知道自己刚才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只是双眼茫然地看着这两个搀扶着自己不断奔逃的同伴。
“怎么回事?”西玛虚弱地问道,被那东西寄生了这么久,就算是身体强壮的人,也会元气大伤,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身上本来就阳气不足。
“没事,我想我们很快就能逃到边境去了,计划改变,不用等那个护矿的打手了。”肖炘杰苦笑着解释道,然后将刚才的事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不是不用等,是我们要自己找上门去。”丹木冷哼一声,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这次能找上仓杰,那是看得起他,以为他会真的知恩图报,却没有想到居然会陷入一场危机里。虽然他和肖炘杰都没有遭罪,但是西玛这次却太危险了,尤其是差点被逼着和一个死人成亲,这样的事情他们甚至都尴尬地不好对西玛详细说。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布哲家的人和前面那个逃得更快的年轻人,最关键的就是仓杰了。因为信任他的缘故,他们三人才住进了老赵家,这才被人算计,然后莫名其妙地看到那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婚礼。
不过西玛似乎都不是十分在意,而且她的体质也好像十分特殊,仅仅是十几分钟后,她的体力就渐渐开始恢复,这让丹木这样对人体潜能十分了解的高手都感觉不可思议。
“三位,要往哪里逃呢?是要继续往前偷偷出境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光是被对岸的军队甚至当地的非法武装逮住,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他的手上,捏着那把手枪,样子看上去虽然还是有些狼狈,但却依然保持着风度。
“是你。”
“是的,是我,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我解决掉那个小麻烦,然后跟我走呢?”
“我们需要感谢你威逼那个毕摩,然后非得要我们这位美丽的小姐嫁给一具尸体么?”肖炘杰冷冷地说道。
“嫁给那具尸体?当然,但那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我的目的,可是抓住那神灵!抓捕神灵啊,啧啧,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不过可惜,它的一小半灵魂,已经被你毁掉了,还好,剩下的大半灵魂应该依然在那村子中,我还机会。”
“抓捕神灵?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想要干什么?”肖炘杰戒备地说道。
“我知道你,你是穆家的人。”一旁的西玛,尤其无力地说道。
“呵呵,真不愧是蝎尾菊的特工人员,不过,你也不过是最外围的特工吧?蝎尾菊真正的核心机密,你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那年轻人嘻嘻笑着,他已经将头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一张还算阳光英俊的脸。不过他眉目间偶尔闪过的一丝阴霾,却让肖炘杰和西玛都十分不喜。
“你以为一把手枪就能威胁我们了?”丹木在一旁突然说道。
“丹木么?你的资料,在我的办公室里可是有半尺厚。杀手、佣兵、黑市拳王……当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重身份,妖灵猎人……”
“你知道的还真多。”丹木没有否认,而肖炘杰和西玛,对于最后那一重丹木没有提到过的身份,却只是微微惊讶后就不感觉有什么异样,毕竟一直以来,丹木对于一些异常事件的表现,都无比镇定,这不仅仅是心理素质能够解释的,完全是因为对方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而丹木手中刻画有符文的短刀,本身也是一件法器,加上远超常人的身手,能够猎杀妖灵之类的灵异存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我们穆家虽然在国内明面上没什么势力,但是在整个云贵地区,却也有些产业,而且和蝎尾菊这样的大组织,也是有着交往,你们在云贵的一举一动或许能瞒过夏家的那小子,却瞒不过我。穆家这一代的少主,穆信佑,这个身份,或许肖炘杰你这小记者不知道,但是西玛小姐和丹木先生,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吧?”
“当然,国内的世家都隐藏得很深,但这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世家的力量也不想蝎尾菊一样在世俗的层面上,而是守护。不过,和守护神灵的神徒不同,你们守护的是所谓的安宁和秩序,不过现在看来,世家到了这一代,似乎有些不安分了呢。”西玛已经快要完全恢复过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意识已经完全恢复,而身为蝎尾菊的特工,对于国内的世家更是重点研究和关注对象,怎么可能没有听过穆家这个将根扎在云贵一代的世家呢?
要知道整个川湘云贵一带,在古代都是巫风盛行,甚至连现代道教,也是起源于巴蜀大地,甚至有不少道教咒语,都是出自古彝族和古羌族的咒语演化而来。而穆家,和巴蜀地区的张家、夏家一样,其先祖都是参与过那场几乎决定了后来整个人类文明走向的大战,最终将所谓的神灵击败,身躯封印在大禹地宫之中,直到近代其灵魂才开始重新聚集,并且开始挑选适合的使者来为其重新开启大禹地宫,重新复活。
穆家这样的家族,已经传承了数千年,经历了不知多少朝代的风风雨雨,由于在当年的大战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又一直抱着不参与世俗权势的争夺,甚至在外人看来整个民族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对于世家来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古老家族。这样的家族就算不需要去刻意经营,这几千年的传承积累,已经让他们在各地有着可怕的财力和势力,纵然是那场打破一切旧秩序的十年运动,也不能将这种传承完全斩断,而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当然,这种传承过程中也有例外,比如柳衡所在的柳家,到了柳衡爷爷那一代,这种传承就几乎已经完全断绝了,从而沦为一个普通家庭,和世家的神秘世界,再也没有半分关联,直到二十多年前的血案,以及最近,她才重新和这些诡秘的事情牵连起来,而这不得不说是冥冥之中的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