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天后,DNA结果出来了,确认死者就是梁刚柯,黄俊松找到梁平,说有事和他商量,梁平说要赶回上海上学,机票都已经买好了,是今天晚上7点的。黄俊松说希望和他见一面。
梁平叫他在家旁边的咖啡厅见面。
黄俊松坐在灯光幽暗的卡座里,梁平坐在他对面,梁平是一个清爽干净的少年,嘴边的胡须刚刚长开,皮肤白皙得像个女孩,脸色憔悴而疲倦,但眼里流出坚毅的光,有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质。这种少年考上一流的大学毫不奇怪。
黄俊松:“你知道吗?你爸爸可能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谋杀。”
“你说什么?”梁平睁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根据我们调查,你爸爸误入嫌疑人设下的套子,让他把车开进断路,从高速公路上摔下来,车子和水泥地面碰撞燃烧起火,从而窒息而死,这点尸检报告写得很清楚。”
“我爸爸得罪了谁?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目前还不知道,所以我们要立案调查,但我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支撑,如果要立案的话,需要死者家属或者亲友提出申请,我希望你能为你爸爸伸冤。”黄俊松诚恳地望着他。
“好,我立即去退机票,到公安局向你们申请立案调查,你们一定要找出真凶啊!”梁平攥紧拳头,咬着牙齿,一付嫉恶如仇的样子。
“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你爸爸含笑九泉!”黄俊松紧紧地握着梁平的手,梁平的手很有力气,传递出他为爸爸伸冤的决然之心。
梁平直接找杨局,把自己强烈要求立案调查想法说明,语气诚恳而悲痛,说话时身子在微微颤抖,令人动容。
杨局答应梁平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叫他先回上海读书,等待消息,梁平无限期待地望着杨局,似乎想看透杨局的话是否真诚。
梁平走后,杨局把郭小成叫进来,他要了解梁刚柯意外事故的全部过程,郭小成便把初步调查的情况仔细地说明了,同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郭小成所说的话,暗示梁刚柯事故是一桩高明的谋杀案,和罗峰一案同出一辙。
杨局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同意立案侦查,他叫郭小成去交警队把勘查现场的资料全部带回来,他自己亲自给交警队队长打电话,交待有关警员必须竭力配合。
下午,杨局叫郭小成召集刑警队的队员开会,会议由杨局主持,会议议程主要是宣布对梁刚柯事故进行立案,并成立专案组;其次是开案情分析会,确定侦察方向。
来开会的一共有12个人,都是刑警队的骨干成员,偌大的会议室可容纳50人,但现在只有12人都围着O形会议桌坐下,听杨局说话。
“今天召集大家来,一是要对梁刚柯一案进行立案,有一定的证据说明梁刚柯死于谋杀,我们不能容忍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死于非命……”杨局还没说完,大家便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有的惊讶,有的觉得不可思议,有的在沉思。
“同志们,静一静,我知道你们会感到意外,因为我们的对手十分狡猾,甚至可以用绝顶聪明来形容他。
“所以,我们面临的任务十分艰巨,等一下我让郭队给你说说案情,你们就会有压力了……
“第二,我宣布成立梁刚柯案件专案组,梁刚柯死于6月4日,按照惯例,我们把此案命名为6.4专案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负责总协调,由郭小成任副组长,负责带领各组员侦察,由卢丽丽、肖良、张春华、李小欢为组员,别的同志负责外围调查和监控,下面请郭组长和大家说说案情。”
杨局说完,对郭小成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郭小成摁了一下遥控器,把会议室的电动遮光窗帘拉上,打开三星投影仪,一张张梁刚柯事故现场的照片出现在幕布上,郭小成用指示棒边点照片,边解释说明,整个过程说了近半小时,警员们对案发现场有了初步了解。所有人都认同这是一桩谋杀案,而且凶手的智商非常高,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讲解完梁刚柯的案情之后,郭小成又把罗峰一案说给大家听,所有人才真正感受了一种压力在会议室挤压,令人喘不过气来。他们再次惊叹凶手的高超,他们从警以来,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凶手。
杨局看了看大家问:“你们是不感到压力了?有没有信心找出证据,把凶手绳之以法啊?”
“有……”虽然大家都异口同声回答着,但有些人明显底气不足。
“大声点!”杨局重复一遍。
“有!”黄俊松的一声怒吼,似乎把天花板的灰尘都给震下来了。
杨局向黄俊松翘起一个大拇指:“大家一定要像黄俊松一样有信心,罗峰一案,他已经付出了很大努力,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放下手中的生意不管,无偿地为案子工作,连春节都没好过,导致他妻子严重抗议,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今天,我在此向大家表示,假如这起命案不破,我写辞职书向上级辞职!我不相信我们大家的智慧加起来不如凶手。”杨局说得铿锵有力义无反顾,他的精神感染了大家,坚定了大家的信心。
郭小成说:“近五个月来,我和黄俊松暗中调查走访,排除了十几个嫌疑人,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冯美月的身上,她有杀人动机,但找不到她的杀人证据。
“下面大家仔细分析一下案情,特别是梁刚柯一案,要如何着手?说说吧,像以往开案情分析会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然后综合主流意见,把侦察方向定下来。”
大家开始议论,很多警员开始抽烟,他们都有个习惯,一进入思考状态,必须抽烟,从远处看去,好像会议室起火了一样。
半小时后,郭小成再次叫大家说话。
黄俊松说:“我觉得可以把罗峰的案子先放到一边,把所有警力和精力集中放在6·4案子上,因为根据我这五个月来的调查,发现梁刚柯和罗峰的死可能是同一个凶手,要在罗峰的案子找出证据如大海捞针,6·4案就不同了,毕竟要用人把高速公路的警示牌和警示桩拿走,凶手在移动这两种东西时,一定会有车经过他的身边,目击他的作案过程……”
“如果那个路段有监控器就好了。”卢丽丽说。
“既非十字路口繁华街头,又非交通事故多发地段,哪来的监控录像呢?”肖良反驳说。
“我同意黄俊松所说的有目击者,上南成高速公路的高架桥入口离交警放置警示牌处近500米,这500米就算跑步的话,最少也得5分钟,到完成移动警示牌,然后等梁刚柯车子进入之后,又要把警示牌移回来,最少需要10分钟,甚至更长。”
“不对,如果凶手开车,或者骑摩托车的话只需一分钟,到完成移动警示牌只需两分钟,等梁刚柯车子进入右道,再把警示牌移到原地,整个过程只需5分钟,没有车子经过的话,就没有目击者。”
“如果合伙作案的话,先把一部大货车横着停在警示牌的前方,说车子坏了,那么就能拦住其它车进入高速公路,那么,另一个同伙就可以从容地完成移动警示牌。”
“不对,凶手是同伙作案,那么,他们总不可能把从成林县开往南江的那条路也给堵上吧?去路和来路的中间只隔一条50厘米宽60厘米高的隔离墙,一定会有目击者的。因为,只要有人走在高速公路上,每个驾驶员都会格外去注意的。”
“还有一个问题,断路前方20米处还有警示桩,梁刚柯怎么会看不见呢?除非他的车灯突然烧坏了,或者他严重醉酒。”
“尸检结果,梁刚柯的血液中只含轻微的酒精,不可能严重醉酒。”郭小成提醒大家。
“假如用高效的激光笔突然照射梁刚柯的眼睛,他会瞬间失明,从而造成他看不见前方的警示桩,这时他会下意识地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现场才会有刹车痕迹。”卢丽丽说。
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气氛十分热闹,直到下班了,郭小成才分工下去,一小组人寻找目击者,另一小组人负责调查梁刚柯社会关系,然后宣布散会。
2
卢丽丽把寻求事故目击者的广告放在电视台滚动播出,对提供有价值线索的人进行奖励,同时也在网上发布寻找目击者的信息。
她和肖良带着两个警员分成4组,分割成片段,在事故地段的周围进行地毯式走访排查,要求每个警员必须对每个走访对象做细致的笔录。
张春华和李小欢则带领警员,负责对梁刚柯的社会关系进行全方位调查。这组的工作量很大,因为梁刚柯的通讯录有400多人,其中商业伙伴200多人,剩下的是亲朋好友,他们期望能从中找出嫌疑人。
真正的夏天来了,从南方吹来的风炽热得烫人,吹动着各种广告旗帜和牌子,城市每个角落鲜花盛开,芳草如茵,鸟声啁啾。街上的人似乎膨胀欲望,心情变得更加浮躁了。
经过各组的多天调查,案子没有任何眉目,黄俊松又有些坐不住了。
“走,我们去会会冯美月,看看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坐不住。”他对郭小成说。
“一定会让你失望,她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哪像你。”郭小成故意表现出一副悠然的表情。
“那也得给她一点压力。”
“走吧,我们穿警服,还是穿便衣?”
“想给她压力,当然要穿警服。以后我们都穿警服去见她。”
郭小成用手指了一下他,笑了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黄俊松当然会意,只是这就是他的性格,无法改变。
黄俊松开着警车和郭小成来到佳人餐厅找冯美月,此时,正是傍晚下班时刻,餐厅里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生意非常好。
冯美月却坐在收银台里边发呆,样子有点落寞,两位警察到来也没发觉,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直到他俩走到她面前,她才蓦然醒转过来,妩媚地对着他俩微微一笑,问他们要坐哪里?
“对不起,我们不是来吃饭,是来了解情况的。”
“对,确切地说是来找你的。”黄俊松加重了语气。
冯美月浅浅一笑,把他俩带到包间里坐下,叫服务员泡上茶,拿来一包中华,放在桌子上。
“两位警官,请问吧,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她声音柔和得宛如天上的白云。
“首先我要告诉你,梁刚柯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有人谋杀了他,我们刑警队已经正式立案侦查了,我们就是为这案子而来的。”黄俊松说,语气十分严肃,甚至于威严。
“你……这是真的吗?天啊,怎么会这样?谁会这么狠心杀害我老公……我怎么这么命苦……”她突然泪如雨下,用双手捂住脸颊,任泪水汩汩流下也不擦。
在别人看来是值得同情,而在黄俊松的眼里,不过是一出戏,他冷眼旁观她要如何把戏演下去。
郭小成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请你节哀顺变吧。”边说边从放在桌子上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后,没有用来擦泪,而是紧紧地用指甲使劲地抠着纸巾,似乎要把所有痛苦都给捏碎一样。
等她平静下来后,她手上的纸巾已被捏成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像暮秋里死去的白蝴蝶,又像送葬时用的纸钱。
郭小成又抽出几张纸巾给她,她这才用纸巾擦去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郭小成,哽咽着说:“郭队,你一定要抓住凶手,让我老公含笑九泉。”
“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的……”
黄俊松见郭小成迟迟不肯进入主题,便开始询问:“冯老板,请问6月4日晚上8点半到9点半,你在哪里?”
冯美月愣了一下,惊愕望着黄俊松问:“你在怀疑我吗?”
“对不起,在我们的眼里所有人都是嫌疑人。”他对她这种善于演戏的人充满厌恶。而这厌恶完全被他从语气中表达出来。
“如果我不想说呢?”她对黄俊松表达抵触。
“你有义务配合警察调查……”
“我有权力找律师吧?”她依旧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
郭小成乜斜了一下黄俊松,责备他对她太威严,转头说:“冯老板,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只有这样,才能更快洗脱你的嫌疑,如果你不在事故现场,你有什么好担心呢?”
“不是我不配合你们,是黄老板他口气太刺耳,好像认定我就是凶手,我会谋杀自己千万身家的老公吗?我是傻瓜啊?多少女孩做梦都想嫁给这样的老公?”
“对不起,我们工作态度生硬点,但目的是为了早日替你老公伸冤。”郭小成缓缓地说,冯美月觉得很顺耳。
“好吧,那天晚上我和我老公在天鹅酒店的上岛喝咖啡,8点40左右,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跟我说,他要去成林办一件要事,我叫他路上小心开车,我等他回家睡觉,没承想……唉,短命的老公,真叫我又爱又恨啊!”
“恨他什么?”
“恨他不守信,没陪我白头偕老……”她停了下来,眼眶又红了,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大厅外面的嘈杂声。
她接着说:“对不起,一提我老公,总让我心碎……那晚他送我回餐厅之后,就开车走了,我因为生意很忙,一直在餐厅上班到凌晨两点,我才给他打电话,结果他关机了,我以为他和朋友喝多了,在成林过夜,没承想,第二天交警队打电话给我说他出车祸了……”她再次抽泣起来。
“从你老公送你回餐厅后,你就没离开过佳人餐厅吗?”
“是的,因为陪朋友喝酒喝多了,上过两次洗手间,大概只用了5分钟。”她想了想说。
“有谁证明?”
“上夜班的服务员和那帮来喝酒的朋友都能证明。”她说完把手机通讯录翻出来,把那4个朋友的电话报给郭小成,郭小成一一记录下来,对她说:“谢谢你配合,我们会去查证,希望能洗脱你的嫌疑。”
走出包间后,他俩把当晚上班的服务员叫来询问,有5个服务员证明冯美月那晚在佳人餐厅上班,一个说记不住了。
他俩又分别打电话给冯美月的4个朋友,他们众口一词说冯美月当晚将近9点,是在陪他们喝酒。
因此,冯美月亲自作案的可能性被排除。
3
张春华和李小欢那组调查的结果分析,找出了几个嫌疑人,首先是梁刚柯最后通话的人,在调查重大嫌疑人时,郭小成都亲自出马,他带领张春华、李小欢和黄俊松一起去成林县。
他们这样分析:最后那打电话给梁刚柯的人,可能是设计梁刚柯走上黄泉路的人,只有他才能准确地知道梁刚柯的行车路线和时间,此人最有条件谋杀梁刚柯,必须去成林县把此人找出来。
成林是一个只有20万人口的山城小县,县城呈带状,被重重的群山夹住,因此街道变得狭窄,街上人流十分拥挤,他们一行开着警车在人群里穿行,宛如蜗牛般蠕动,好不容易才到成林县公安局。
成林公安局属于南江市局管辖范围,很多同志十分稔熟,办事很方便,在成林刑警队指导员小波带领下,从移动公司查询到最后和梁刚柯通话的号码主人叫刘华兵。
刘华兵是本地人,1975年生于县郊的一个小镇,年轻时经常和县城的小混混掺和在一起放高利贷,后来年纪大了,不知做什么生意发了一笔,从此开始走上正道,公安局里有他的案底,虽是三进宫,但事儿都不大不小,只是被拘留罚款之后便被放走。
他最后一次进公安局是2006年6月底,因被彩民告发其做地下六合彩而被传唤,但认罪态度较好,交易数额不大,而被教育一番后放回去。
他住在伊甸园小区,郭小成一行来到他的住所找他,来开门的他的老婆小燕子,小燕子说他老公没在家,不知去哪里了。郭小成正在犹豫是否进屋子时,从屋里传来了一阵响动,他问她:“屋里是谁?”
“我爸爸……”
“你爸爸?是你爸爸还是刘华兵的爸爸?”
“是华兵的爸爸。”
成林民警小波表情严肃地对她说:“根据我们调查,刘华兵的爸爸和妈妈都在北京你哥哥家里,你说谎吧?”
黄俊松等不及了,冲进卧室,他看呆了:原来卧室后面紧靠山体,一个中年人从卧室窗口跳到山坡上,正往树木茂密的山上奋力爬去。黄俊松大叫一声,迅速跨上窗台,纵身跳到山坡上,但那人已经跳进密林中,不知去向了。
郭小成几个也从卧室跳到山上,四处寻找,足足找了一小时,却一无所获。
小波说:“不要找了,这座山叫龙山,方圆21平方公里,而且山高林密,刘华兵一跑到山上,如鱼入大海,很难找回。”
“那怎么办?这家伙有重大杀人嫌疑,要不,他舍命逃跑干吗?一定要抓住他,要不他可能还会杀人。”
“这么大的山,不可能派人搜山,没有那么警力,只能去找他的同伙,引诱他出来。”小波说。
“如果他不上当呢?一个命案在逃的亡命之徒,连自己父母都不会相信,怎么会相信他的朋友?”黄俊松说。
“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
“叫市局配合我们,去追踪他的手机信号。”张春华说。
“好,就这样办。”郭小成说完,打电话给市局指挥中心,叫他们帮忙追踪刘华兵的手机。
一会儿,指挥中心说:嫌疑人的手机信号出现在龙山的西南方,正在向大圩镇方向移动。
小波打电话给大圩镇派出所,叫他们想办法暗中设伏堵截,他们立即向大圩镇靠拢。
大圩镇位于成林县西南方向,离县城9公里,小波带着郭小成他们开车往大圩镇,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并且下起小雨,一会儿,整个山城都笼罩在雨雾之中,车子走过水泥路,溅起点点水渍,在车灯照耀下闪动着。
这种天气他们最喜欢,雨天会使嫌疑人产生急躁心理,他浑身湿透,唯一想早点离开山野,找个地方弄点吃的,最好能换上干净衣服,再设法坐车逃离成林。
快到大圩镇时,郭小成问指挥中心嫌疑人的手机信号是否还在,指挥中心说在,快到大圩镇了,小波叫郭小成放心,从龙山下来,到大圩镇只有一条山路,他的同事已经在路口设伏,保证刘华兵成为网中之鱼。
郭小成说:“我不担心抓不到刘华兵,我担心他不是我们想要的人。”
“为什么?”张春华问。
“如果你是刘华兵,会开着手机逃跑吗?”
“我当然不会,我们是搞刑侦的,刘华兵却只是一般的市民……”
“谋杀梁刚柯的凶手智商比我们高,他绝对不会不知道开着手机会被追踪的常识。”
“那也是,不过,他一定和梁刚柯有关,要不,他跑什么?”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郭小成笑着说。
他们车子开进大圩镇派出所没多久,派出所的警车回来了,只见4个民警押着一个浑身淌水的人下车,把他推进讯问室。
民警对小波说:杨指导,我们任务完成了,现在把刘华兵交给你们。
他们坐在讯问室里,开始讯问:“刘华兵,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要逃跑?”
“我……我……”
“别紧张,慢慢说。”郭小成一向对嫌疑人都和风细雨,好像对方是他请来的客人。
“我……”刘华兵浑身像筛米似的颤抖,牙齿也在嘎嘎响,一是因为害怕,二是因为冷。
“不要害怕,敢作敢当嘛,你这点血性都没有,以前怎么在街头混的?”郭小成期待地看着他。
“我做地下六合彩,怕被你们抓到罚款,所以能跑就跑。”
“我们不是为六合彩来找你,想想,你还做了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都没做,我敢对天发誓!”他举起右手,紧握拳头诚恳地说。
“好吧,那我提醒你一下,你和梁刚柯是什么关系?”
刘华兵立即低下头去,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破釜沉舟般决然地说:“梁总是我们的合伙人,他占六合彩的一半股份,我和成志毅各占四分之一股份。”
“梁刚柯死前,你为什么打电话给他?”
“因为我们赔了114万,他得出57万,我们叫他送现金到成林来,理赔给中特奖的真森……我们没想到他会出事,要不肯定不叫他来,梁总死了我们等于倒了一座靠山,对我们没一点好处……”
他们把刘华兵关进拘留所,又把成志毅秘密带回成林刑警队进行讯问。
成志毅说的和刘华兵没有出入,郭小成担心他俩串供,找来真森对质,他证明成志毅和刘华兵当晚在县宾馆和他一起看电视,因为真森中了114万,怕他俩跑了,所以他一直跟着他俩,在宾馆308房等梁刚柯送钱来。
真森说本来说好梁刚柯11点肯定会到县宾馆,结果11点过后,他们打电话给梁刚柯,手机一直关着。
刘华兵和成志毅说如果梁刚柯没送钱来,等第二天,工行一开门,他俩就把钱给他,结果到第二天,他俩把剩下的57万现金交到他手上。
4
卢丽丽和肖良带领的小组,沿着事发地段一公里周边进行地毯式走访,连续走访了一星期,却毫无线索。
他们走访南风香料厂,这家是一家为法国香水公司提供原料的工厂,卢丽丽认识厂长胡有为,半年前胡厂长来刑警队报案,说他们厂的香料被盗窃了50L,价值58000元。
当时卢丽丽接待了胡厂长,耐心地和他说:刑警队一般管的是刑事案子,请他到派出所报警。
胡厂长说他们那片处于东街和西街之间,两个派出所都以分管不清为由,相互搪塞,所以他才到刑警队报案。
卢丽丽听后,给东街派出所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东街派出所所长说可能是他手下的警员在推托,答应为胡厂长立案侦查。
结果,两天后把贼给抓获了,原来是厂里的员工对厂长不满而采取的报复行为,他想让厂长难堪,让公司把胡厂长炒鱿鱼。
胡厂长很感谢卢丽丽,几次打电话要请你卢丽丽吃饭,都被她婉拒了,此时,他的工厂位于在南成高速公路右边第二排,前方正对着放警示牌和警示桩的地段,她想也许能从胡厂长和工人中问出一些线索来。
胡厂长见卢丽丽和肖良到来,热情地请他俩进办公室坐,看卢丽丽满头是汗,把空调降到最低温度,拿出上等的铁观音泡茶。
卢丽丽走累了,把整个身子倚在沙发上,看着胡厂长忙着烧水。
胡厂长50岁出头了,胡须杂乱无章地长着,看去有些憔悴猥琐,眼睛却像猫头鹰般锐利,流露出精明与智慧的光芒,也许是被生活或者工作的磨砺而形成的。
“没想到卢警官会来造访,没什么好招待的,来,请喝茶,我已经吩咐工仔去买水果了,下班后我一起吃个便饭,今天是难得的好机会……”
“胡厂长,谢谢你的盛情,我们来是想请你协助调查的。”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你知道6月4日晚上高架桥上发生的车祸吧?”
“知道的,第二天晚报写得很清楚,可惜梁刚柯放着千万身家没命享受啊。”胡厂长摇摇头,表示惋惜。
“那晚你在厂里吗?”
“没在,那天我下班就回家了,我儿子带回一个女朋友,叫我一定要回家看看,一起吃个饭。”
“你的工人可能会看到什么。”
“那我把工人一一叫来让你们询问?”
“你们厂有多少工人?”
“不多,才626个。”
“对我们来说已经够多了,那晚你厂有多少工人加班?”
“一半上班,另一半休息,我们工厂是两班制。”
卢丽丽想了一会儿问:“把没上班的几个组长叫来,让我们问一下他们,有谁在那晚九点以后看到异常情况。”
“好,我去找他们。”
胡厂长带来了5个工人进来,三女两男,都穿着工服,站在旁边等候卢丽丽和肖良问话。
卢丽丽开始询问他们。几个工人听了之后都摇头说他们都没出去玩,在宿舍里看电视和打牌,其中一个男孩说:你们干嘛不查看录像啊?厂里的录像机24小时在监控着呢。
卢丽丽一听,十分惊讶,她问:“胡厂长,你上次来我们刑警队报案不是说没安装监控器吗?”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我们后来装配了,一共安装了四个监控器,360度全方位拍摄。”
卢丽丽问:“摄像头安装在几楼?”
“三楼的屋檐下。”
卢丽丽和肖良一喜,这真是太好了,也许嫌疑人的一切行动都被拍摄下来呢。
卢丽丽赶紧叫胡厂长带他去监控室看录像,负责管理监控资料的保安去保管室查找,很快把那天的录像碟片找到,交给卢丽丽。
卢丽丽把碟片带回刑警队,放进高品质的索尼播放机,调到6月4日晚上9点开始播放,可惜香料厂的监控器品质不太好,图像不够清晰,但能看到录像已经是万幸了。
因为高架桥上没有灯光,离摄像头大概35米,画面上的景物很模糊,只有大车经过才能看清楚些,小车则有些模糊,人几乎看不见,让卢丽丽和肖良有些气馁,但他俩依然耐心看下去,当他们看到9:12:22时,有个人站在警示牌处来去走动,可惜根本看不清人的面孔,只能看到人形。
他俩好着急,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孔。
卢丽丽精通网络和电脑,她想起有个叫“弗托索谱”的软件,它能把截图弄得更清晰。
她从上网下载了“弗托索谱”,下载完后,开始点击安装、运行。这软件都是英文,她的英文还算不错,一般的文字能看懂,但等弄明白操作方法时,软件的效果却不是介绍中说的那么好,经过多次的处理,还是无法看清嫌疑人的面目。
不过,经过她处理后,已经比录像上的图像清晰了好多,竟能看出嫌疑人身上穿着横条形能反光的衣服。
卢丽丽打电话给她警校的方丁老师,希望能得到丁老师的帮助。
丁老师是天王级的网络高手,技术可以和国际刑警的网监相媲美,也许丁老师能把图像变得更加清晰。
丁老师叫她把图像传给他试试看,她兴奋得哼出歌声来。
第二天,丁老师打电话给她说,他花了一天时间,想尽所有办法都不能把图像变得清晰,但他已经向里昂的国际刑警总部求救了,也许国际刑警能帮她想出办法来。
卢丽丽虽然有些失落,但丁老师对她的事如此热心,令她感动,而她认为国际刑警也无法解决问题,因为丁老师的级别当今世界没1000人能超过他。
她唯一寄望于有目击者,他们在电视上发布消息10天了,怎么还没有目击者找上门来呢?难道真的没有任何看见嫌疑人吗?
不,绝对不可能,除非他是隐形人,要不,在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上肯定有目击者!
5
6·4案立案侦查第11天清晨,一个自称是江口县的司机打电话到卢丽丽的办公室,他说6·4那晚9点半左右,看到一个人在事故地点前方200米处搬移警示桩。卢丽丽问他现在人在哪里?他说正在坑口市场卸货,卢丽丽叫他在那里等着,她立即过去找他。
卢丽丽叫上肖良和黄俊松,黄俊松把车开得飞快,好像去抓凶手似的。
坑口菜市场位于城郊的最北端,离市区近20公里,那里是全国各地蔬菜的聚散地,占地近百亩,南来北往的车子非常多,他们从来没来过这里,他们把车子开进去,在里面兜了好久,都找不到司机所说的位置。
司机只好亲自到菜市场的入口处来找他们。
菜市场入口处有个管理办公楼,在等司机到来前,卢丽丽给分管坑口菜市场的片警打电话,片警赶来,把他们安排在管理处等候司机。
一会儿,一个高大壮实的司机来了,卢丽丽起身和他握手寒暄,他们坐在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这样能使目击者放松。
司机自我介绍说:他叫占一敬,是湖北省江口县人,长年跑这条线,那天他从江口运货到南江,因为载货较重,车速比较慢,经过南成高速公路,快要下高架桥时,看见左边的路上,有个交警把两个警示桩拿开,他当时有些纳闷:晚上没发生车祸,怎么会有交警执行任务?
“你能确认是交警吗?”卢丽丽问。
“是穿着交警服,是不是交警我不敢断定。”
“你能说说他衣服的样子吗?”
“是那种浅黄色中带横白条的马甲,上面印着POLICE,里面是……对,是浅蓝色的T恤。”占一敬想了一下说。
“他的身材多高?”
“偏矮小的身材。”
“你能记得他的容貌吗?”黄俊松问。
卢丽丽觉得黄俊松有些勉为其难,因为车灯在嫌疑人脸上停留不会超过三秒钟,而且两道相隔一定的距离,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呢?但是占一敬的回答让她喜出望外。
“有点印象,因为当时我的车灯把他整个脸都照亮了,他好像有意躲着我的车灯,把头转过去了。”
“车灯照射到他身上不会超过三秒,你怎么会记得他的容貌?”黄俊松觉得不可思议。
“哦,是这样的,我从小喜欢读侦探小说,我的理想是长大后当一名像福尔摩斯那样充满智慧和勇气的警察,可惜我的学习成绩不好,没能考上警校,但这并不能泯灭我的理想,我现在努力挣钱,想以后开一个侦探社,所以我对人和事物的观察特别认真……”他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似乎完全沉浸在美好的理想之中。
黄俊松打断他的话:“你看见了他的警号了吗?”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穿着马甲,怎么可能看见他的警号?”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可能看见他的警号,刚才是在试探你是否说实话。”
“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真诚?”
“你误会了,我不是怀疑你的真诚,我是在测试你的眼力,如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黄俊松站起来,把占一敬的茶杯拿到手上,为他添上开水,又把茶杯递交到他手上,以此来表达歉意。
“算了,我才不会那么小气呢。”他对黄俊松微微一笑,竟有些迷人。
“我们想请你回公安局协助我们画像,行吗?”卢丽丽问。
“这个……我还要回家拉货,家里的包心菜等着拉,要不,会让老板说我不守信用……”
“不会耽误你太多工夫,我们会和你们老板协商。”卢丽丽期盼地望他,但他似乎不为所动,她又接着说:“我们会补偿你的误工费,你不是想当侦探吗?也许以后我们能帮到你。”
占一敬想了想,最终同意跟他们回刑警队。
周前是市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画像民警,他通过占一敬的描述开始画像, 由于人的记忆是一个加速递减的过程,距离案发时间越近,记得越充分、越清楚。
他对占一敬循序渐进地引导,占一敬殚精竭虑回忆着嫌疑人的面貌,周前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口述,然后进行画像,但是,画了好几张都不很像,他们坐画室里,画了一个上午,结果令人失望。
为了让占一敬放松下来,周前带他去刑警队旁边的小餐饮吃午饭,其间他了解到周前有些酒量,他便叫服务员拿两瓶啤酒上来给他喝,占一敬问他怎么不喝?周前说:上班不能喝酒,要不就犯戒。
吃完饭后,周前带他去办公室的阳台看风景,公安大楼13层高,位于城郊结合部,是一座刚刚建成的新楼,站在三楼的阳台上,能清楚地看见围墙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占一敬有意无意地看着人群和车流,突然他叫了起来:“周画家,嫌疑人就和那个人差不多——”他指着大街上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青年男子说。
周前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青年人旁边右臂挎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边说边笑着在街上漫步,神采飞扬春风满面的样子,周前看了十几秒之后,拉上占一敬,对他说:“走,我们下去看看他,也许他就是嫌疑人。”
他们疾步走向电梯,但是电梯满员,他们只好走楼梯,周前怕耽误了时间,他从三楼一直跑到一楼,冲出大门,在人流中四处寻找他,占一敬紧跟在他背后,也帮忙寻找,结果青年人已经被人群淹没了。
但是,他俩不死心,还一直在寻找,找了快半小时后,才彻底放弃了,周前想他可能坐车走了,或者走进了永华商城。
对于周前来说,这意外的发现,已帮了他很大忙,他根据刚刚看到的人进行画像,不到一小时,嫌疑人的像就被周前画出来了,占一敬看了之后,说像极了。
周前十分开心。
周前问刚才街上看到的那个青年是不是嫌疑人?占一敬说面貌很像,但神态不像,嫌疑人好像是一个精神萎靡表情失落的人,绝对没有街上那个青年的精气神。
周前想:可能是嫌疑人犯罪时的压力太大而造成吧。
周前把画像交给郭小成,郭小成召集专案组成员开个简短的会,让大家把嫌疑人的画像铭刻于心,一定要对相似容貌的人进行重点盯防。
卢丽丽把画像传到网上,期待让网民举报,并把画像印在协查通知上,发送到全市各个兄弟单位,请求帮助协查。
卢丽丽发完协查通知后,外面下起了大雨,暴雨匆忙地从城市上空扫过,很快就雨过天晴了,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炫目地挂在山头,卢丽丽觉得这是好的预兆:也许不久就能抓获凶手!
6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卢丽丽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问。
“你是卢警官吗?”对方是个男声,听声音像是年轻人。
“是的,我是卢丽丽,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我叫徐南,我在网上看到嫌疑人画像了,他很像我的朋友。”对方把声音放低,似乎很神秘。
“哦,你在哪里?我们马上去找你。”
“这个……这个……”徐南犹豫不定地说,卢丽丽猜不透他想说什么?他害怕吗?
“你不用怕,我们会对你所说的一切保密。”卢丽丽用春风拂面的语气说。
“不是啦,我想问我提供给你们的线索有奖励吗?”
原来这样!卢丽丽说:“只要线索有价值,我会对提供者给予奖励。”
“有多少钱?”
“要看你的线索价值而定……”卢丽丽有点反感,本来提供线索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现在对方却似乎在和警方讨价还价,她想批评对方,但意识到这样不对,于是立即把想说的话给打住了。
“好吧,你们先到南方商城的东大门等我,我就住在附近,到时你打这个电话给我。”
“谢谢你,你不要离开啊,我们20分钟就到。”
“嗯,我不会放着挣钱的机会不要。”
挂断电话后,卢丽丽把打入座机的电话输入手机,叫上肖良和黄俊松,一起向南方商城奔去。
南方商城是小商城,位于城郊结合部,周围都是廉价的出租屋,住着好几万五湖四海之人,人员非常复杂,是出名的刑事案件多发地段,其中最让警方头痛的是那里小毒贩和吸毒人员,他们是刑事犯罪的源头,曾经有一个吸毒者为抢50元,在女厕所里把一个中学女生给一刀捅死,并将她分尸,扔进下水道,直到一只狗把尸块叨出来,才发现女生被杀了。
当他们的警车刚停在商城东门时,一个样子矮小猥琐的小青年走上前来,敲了几下车门,卢丽丽把车门打开,他问:“你是卢警官吧?我是徐南。”卢丽丽点点头,他便挤进警车,示意黄俊松开车。
黄俊松问他去哪里?他说去前面的黄石公园谈。
他说他不想去公安局。
黄俊松只好把车开往公园,到公园后,他们在公园管理处办公室坐下。
但徐南坐下后,却沉默很久没有说话,卢丽丽说:“你看清网上的嫌疑人是你朋友吗?”
“是的。”
“他叫什么?哪里人?住在什么地方?”
徐南身子忽然微微颤抖起来,呵欠连连,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要进入睡眠的状态,黄俊松知道他是个白粉仔,他是为钱来提供线索的,这种人提供的线索不可靠。
但黄俊松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他从钱包拿出1000元,在徐南面前晃了晃说:“只要你说出他的住处,这钱就归你了,抓到嫌疑人后,我们还会给你更多奖励。”
徐南一看到钱,把眼睛睁得牛眼一般大,精神状态瞬间进入佳境:“他叫来子,是贵州人,就住在我的楼上。”
“你住哪里?”
“和贵村第五大街147号二楼。”
“他是干吗的?”
“在街上叫卖K粉,自己也吸,挣的钱不够他吸。”他不屑一顾地说,好像他比来子高贵。
“我看你是同道中人吧?”
“嘿嘿,我可不会和他一样,看见毒品比爹妈还亲。”
他们去贵村第五大街147号找人,但敲了好久,没有人来开门,他们打电话给街道派出所,查找到房东的电话,又打电话给房东,叫房东来开门。
房东住在5公里外的方村,他说马上坐车过来。
眼前这栋出租屋,不到40平方米,像塔楼般地建了7层,若不是周围挤挤挨挨地围着楼群,怀疑会被台风刮倒。
小屋一面朝着小巷,其它三面都是邻居家的砖墙,相隔不到60厘米。如果一辈子住在这样逼仄的屋子里,肯定会得精神分裂症。
房东到了,他问出了什么事?卢丽丽说没什么,他们只是例行检查,需要他配合把三楼的门打开。
房东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他感到事情不像卢丽丽说的那样轻松,他开门时,手一直在颤抖,插了好几次还没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卢丽丽接过他的钥匙,把门打开了。
屋子是一房一厅的结构,里面很暗,房东把打开后,才能看清屋里的东西,里面没有人,几乎没有家具,一张廉价的竹席铺在地上作为床铺,随便地铺在地上,地上胡乱地散落着各种烟头、报纸、吸毒注射器等。
卢丽丽感觉到这屋子已经两三天没有人住了,因为走廊边没洗的碗筷已经生出绿色霉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们从一个拉杆箱里找出了几件衣服,衣裤的号码和占一敬描述的差不多,一双仿造的耐克鞋子也是39码的。
但是,主人会去哪里呢?问房东是否知道?他说:不知道,这位房客从来不打电话给他,只是每个月底他才到出租屋来收租一次。
房东把嫌疑人的身份证复印件交给卢丽丽,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江华兴,贵州百色乡下的。今年26岁,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房东说江华兴是个白粉仔,经常交不起300元的房租,想赶走又赶不走,不过他拖延一段时间后,还是能找到钱交租。
江华兴会哪去呢?
卢丽丽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已经被灭口了,如果这样的话,她有间接责任,可能是雇佣他的凶手看到网上寻找他,而把他杀掉!
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知道警方在找他,逃跑了。但愿是后者。
卢丽丽打电话给百色警方,叫他们帮助协查。
百色警方传来消息说江华兴没有回家,连他的父母也不知他在哪里,打他电话关机。他父母说他从来没有关机过,这让卢丽丽的预感再次加重。
卢丽丽分析谋杀梁刚柯的凶手绝对不是江华兴这种落魄之人,凶手聪明绝顶,不可能住在那种地方,这种人有能力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江华兴应该是为钱被凶手利用。
卢丽丽在默默祈祷:江华兴你千万不能死啊,要不,可能没人为梁刚柯伸冤了。
7
郭小成接到江南区公安分局田警官的电话,说他们早上接到报警,在长安村的公共厕所后面死了一个人。他们赶过去勘查现场,把死者运回了分局,样子很像他们的嫌疑人。
郭小成带着卢丽丽和黄俊松赶过去,法医把冰柜打开,又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开,让他们看,他们一眼就认出死者是江华兴。
卢丽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祥的预感真的成为现实了,多年轻的一个人啊,还有多少美好年华等着他过呢……”说罢眼睛竟然潮湿了。
郭小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凶手又欠我们一条人命,我们用努力工作来报答死者吧……”
“死亡原因是什么?”黄俊松问法医。
“从尸斑上看,应该是吸毒过量致死,具体死因要等尸检之后才能确认。”
“死者是我们的嫌疑人,我请你们把尸体移交给我们行吗?”黄俊松问。
“我包不得呢,但要我们林队同意。”
郭小成去找林队长交涉,林队长很爽快地答应了,并把现场勘查资料都交给郭小成,郭小成如获至宝,恨不得亲林队长一下,出来时对林队长说:等我们把案子破了,请你去天鹅酒店吃大餐!
刘海对江华兴的尸体进行解剖检验,两天后,结果出来了:死者为注射过量海洛因五号导致死亡。死亡时间为6月25日晚上8点到11之间。到今天被人发现时,已经整整56小时了。
从现场勘查的资料来看,死者是自己跑到厕所后边去注射海洛因,因为地上只有死者和报警人的足迹,报警人是个附近木材加工厂的保安,他当了9年保安,平时爱看些刑侦案例的书,有很强的现场保护意识。
他的木材加工厂厕所堵塞了,好几天没人来修,他早上尿急,跑到长安村的公共厕所方便,没曾经厕所已经满员,他憋不住,从厕所前面绕到后面方便,还没撒完尿,猛然间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从那人身上传来了某种臭味,他以为是个醉汉,但想想不对,因为醉酒的味儿和这味儿不同。
他走上前去,一看到那人黝黑的脸色和腐败味,意识到他死了,他立即打电话报警,在等待警察赶到之前,他没有声张,他担心招来很多来围观者破坏了现场。
按理说这种现场很理想,勘查民警却没有从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证明死者是被谋杀的,只按死者自己注射海洛因过量而死来处理。
但在6·4专案组眼中,这可能一桩谋杀案。
专案组从移动公司调出了江华兴两个月来所有通话记录,并打印单子带回队里。
江华兴身上的手机通讯录上只有36个号码,这说明他的朋友不多,社会关系并不复杂,调查难度不大。
黄俊松认为是冯美月花钱雇江华兴去谋杀梁刚柯,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江华兴的通话记录上应该有冯美月的电话,但通话记录上没有找出冯美月的电话,这让他有点失望。
专案组对江华兴的36个朋友和亲人进行一一排查,结果没有找出嫌疑人,江华兴没有职业,靠在街上叫卖毒品为生的,每次卖出不会超过2克,被民警抓了好几回,都被放回来。
他的上线绝对不会把超过5克的白粉交给他,因为他已经吸食了好几年毒品,多交货给他,怕会被他私自偷吸了,连本钱都拿不回来。
专案组从江华兴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现在还有谁会用公用电话打给江华兴呢?除非是老人或者小孩。
电话是6月2日傍晚7点从白云公园的磁卡电话上打出的,那天是星期六,到白云公园游玩的客人最少上万,傍晚时分,人流如潮,谁会去记一个打磁卡电话的人?
为了找线索,卢丽丽带着队员在白云公园周围进行走访,这个电话亭离公园门口将近50米,旁边没有任何商店,左边是大马路,右边是人行道,右边靠里面是公园高高的围墙,因此不会有人在此停留。
看来打电话的人是特意选择在这里,如果这样,那么打电话的人极有可能是凶手。
他们花了三天工夫,询问上千个路人、几十个在附近开店的老板和小贩,都说没看见,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条线索。
他们重新去找徐南,希望能从他口中找到线索,徐南叫他们去他的出租屋谈。
一进徐南的屋子,徐南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黄俊松身上,黄俊松知道他想要的是钱,但是,这样岂不是纵容徐南吸毒吗?他假装不理解,徐南又扯了扯黄俊松的袖子,姆指和食指做数钱的动作,黄俊松大声问:“你要干吗?”
“嘿嘿,没,没想干吗。”徐南以为协警好说话点,没承想,黄俊松会对他那么大声,吓他一跳。
卢丽丽开始问徐南话,但他好像一付懵懵懂懂恹恹欲睡的样子,答非所问,黄俊松生气了:“徐南,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
“江村戒毒所。”
“别别别,那哪是人呆的地方啊?叫我戒毒所不如去死呢,你们问吧,我知无不言。”
“知道就好,你和江华兴感情不错,说说他死前有什么异常情况吧。”
“没有异常情况啊。”
“比如他和谁见面过?干了些什么?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黄俊松问,被讯问者不知道什么对破案有用,往往需要刑警提示,一个优秀的刑警必须有超强的讯问技巧。
“他最近好像突然有钱了,请我在和记餐馆吃了一次晚餐,我们喝了几瓶啤酒,他很少请我喝酒,我问他怎么突然有钱了,他说有个老板向他买20克白粉,挣了两千元。但我不相信,因为他没本钱进20克的货,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最后一次见到他……对,应该6月25日下午,之后我就再也没看见他了。”
他们事无巨细地询问了徐南两个多小时,一一记录在案,没能从他那里得到可查的线索,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再从长计议。
8
找不到突破口,黄俊松常常去佳人餐厅找冯美月,因为江华兴的出现和突然死亡,专案组都把精力集中在他的身上,所以,黄俊松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佳人餐厅了。
黄俊松怀疑白云公园的公用电话是冯美月打的,罗峰和梁刚柯的案子她是核心人物,所以,他要不厌其烦地去找冯美月,就像英雄杜明一样,即使找不到冯美月的杀人证据,也要时时刻刻盯住她,给她压力,也许有一天她受不了,会主动坦白呢。
黄俊松和冯美月较上了劲。
他开车在往山野驶去,起雾了,开始是淡淡的白雾,越往山里,雾越来越大,变成一团团黑色的浓雾,前方变得十分诡异,这条路他以前好像来过,车灯有气无力地照着,可是因为浓雾的遮挡,他看不清方向了。
他把车子调回头,准备走时,陡然看见冯美月在前方微笑着,微笑比任何时候都迷人,他看呆了,脚步不知不觉向她移动,好像她是一块磁石,而他是一块铁,身不由己地被她吸引……
忽然,两个人跑在他前面,定睛一看,原来是罗峰和梁刚柯,当他俩跑到冯美月的面前时,冯美月突然变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伸着长长的信子,一口把罗峰吞噬了。
梁刚柯见状,发疯般地向黄俊松跑来,边跑边狂呼救命,但是,还没等黄俊松反应过来,蛇身倏地变长,一口把梁刚柯叼在血盆大口中,锋利无比的毒牙穿透了梁刚柯的胸口,鲜血喷射而出,梁刚柯只挣扎两秒钟,就死了。
黄俊松瞬间掏出手枪,向蛇口连连射击,但是,子弹好像扔进湖里的石头,不起任何作用,蛇张开大口,一口咬向黄俊松,黄俊松大叫一声……
原来是一场噩梦,他摸摸被汗水湿透的睡衣,起身拿走枕边的香烟抽,他老婆迷迷糊糊中问他干吗?他说做梦了。
他老婆说你又不是小孩子,做梦也能让你害怕吗?说完又睡去了。
这个梦分明在暗示他冯美月就是一条恶毒的美女蛇,一定要把她揪出来!他下决心跟冯美月斗一辈子,直到他死了的那天为止!
黄俊松叫郭小成和他一起去佳人餐厅,郭小成问:“什么理由去找她?”
“需要理由吗?”
“那当然,你不怕她告你扰民吗?”
“她是犯罪嫌疑人,这点不够吗?”
“肯定不行了,无凭无据说她是犯罪嫌疑人,岂不让人笑掉牙齿?”
“好吧,那我们就去问她6月2日傍晚7点在哪里,也许那个电话是她打的。”
“好,听你的,不过,这次你不要出声呵,把她惹火了,对我们询问没好处。”
黄俊松边点头,边穿上协警服,和郭小成走出刑警队。
他们的车子停在佳人餐厅,还没下车,便看见餐厅的大门边挂着一个广告牌,是学生用的小黑板,上面写着:“本餐厅转让,有意者请找冯老板面议。”下面留着冯美月的手机和餐厅座机。
黄俊松和郭小成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冯美月要出什么新招?广告对黄俊松是一种打击,一旦餐厅转让成功,就很难找到冯美月了,如果她出国的话,岂不是鱼入大海,鸟进森林?
黄俊松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的表情被郭小成觉察到:“怎么样?是不是心慌了?”郭小成一付淡定从容的样子。
“是啊,难道你没压力吗?”
“我?没有,我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对待事物。”
“你说冯美月干嘛放着收效良好的餐厅不管,要转让?”
“不知道,也许她想做别的吧?”
“等一会儿你询问她时,别忘了这点哦。”
“你自己就……”郭小成忘了刚刚交待过黄俊松不让他说话。
现在正是傍晚下班时间,这时冯美月会来餐厅,白天她都在家睡觉,他俩深知她的习惯。
到二楼找冯美月,她不在,这有些异常,因为冯美月是个称职的老板,晚餐时间几乎都在岗位上。
他俩问服务员老板去哪里了?服务员说不知道,你们打电话给她吧,我们老板好像没心思开餐厅了。
郭小成打电话给她,她说正在来餐厅的路上,因为东风路堵车,所以要晚些到,请他在餐厅耐心等一会儿,她会叫服务员招待她。冯美月可能不知道黄俊松也一起来,或者知道而不愿意提到黄俊松吧。
服务员安排他俩坐在一个小包间里,泡上两杯菊花茶,说这是老板吩咐的。
半小时后,冯美月走进包间,脸上依然带着迷人的微笑,但似乎有些落寞,一付新寡的模样。
她看见黄俊松也不觉得意外,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很客气地和他俩打招呼,给他们续茶水,之后坐下问:“两位警官,今天来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我们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自谦了吧?没有你们,天下哪来的太平日子?”
“过奖了,你餐厅的效益挺好的,干吗要转让啊?”
“累了,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日子,调整一下心情,钱又挣不完,如果不侈奢,够我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似乎不把钱放在心上。
“但你这么年青,不可能就这样休闲一辈子,总要做点什么来充实人生吧?是不是有更好的发展项目?”
“……”冯美月欲言又止,但想了想,似乎下决心地说:“两位警官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必隐瞒……我年少时就梦想当一个出名的演员,经过我的努力,如愿以偿考入了省艺术学院,当上了演员,但我的梦想被一个扭曲事实的记者毁灭了……唉,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的梦想从未熄灭过,可惜现在已经残花败柳半老徐娘了,当名演员的理想是很难实现,不过,我愿意为有当演员梦想的人做嫁衣,我准备注册一个影视文化公司,拍一部好的电视剧,培养一批年轻的演员。”
她侃侃而谈,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里面。
“真捧!你一定会成功的,不过,拍摄电视剧似乎要很多资金吧?”
“慢慢来,我会想办法融资,首先向银行贷款,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找内行的人合伙。”
黄俊松讨厌郭小成询问嫌疑人像谈恋爱似的方式,他坐不住了,忘了郭小成说的规矩,问冯美月:“冯老板,6月2日傍晚7点你在哪里?”
“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就是本月的事,凭你的聪明伶俐,应该会记得吧?”
“应该是在餐厅里吧?对,那天是在餐厅上班。”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这时是晚餐时间,那是六一儿童节的第二天,头天很多家长带小朋友来吃饭,所以记得清楚。”
经过黄俊松和郭小成查证,那天冯美月确实在佳人餐厅上班。她不可能去白云公园打电话,佳人餐厅离白云公园30公里,坐车来去最少要一个小时。
也许冯美月有同伙在帮她?但是,专案组花了大量的警力、物力、时间,对她的社会关系进行了调查,都被一一排除。
当然,除非这人隐藏得很深,或者从来不给她打电话,也不在她的通讯录上,但要做到这点实在太难了。
9
卢丽丽和肖良从香料厂的录像中看到梁刚柯的车子经过时,车灯是亮着的,既然梁刚柯没喝醉酒,车灯又好好的,怎么可能把车开进坑里呢?可能有人用激光笔把梁刚柯的眼睛给照射得看不清东西了,甚至照射伤害。
在欧洲冠军小组赛中,拜仁慕尼黑在取得领先的情况下,意外翻船,最终以1比1的比分与那不勒斯打平。
赛后,射失点球的戈麦斯饱受指责,但是,拜仁慕尼黑发出声明:俱乐部严正指责那不勒斯球迷用激光笔攻击戈麦斯,以致戈麦斯眼睛受伤,导致点球失准。
这种例子举不胜举。
德国医学博士尤尔根教授说:激光光束穿过人的眼角膜和晶状体,最后聚集在视膜上,会在照射点产生极高温度,将眼睛灼伤,轻则导致短暂失明,重则产生终生性视力损伤,危害极大。
所以,梁刚柯极有可能受到凶手的激光笔攻击。
但是,现在花几十元就能随便买到激光笔,连小学生都在玩,本市的用激光笔的人不下于50000人,使用者非常广泛,分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排查起来非常难。最少要投入20个警力,花上一年时间,才会有成果。
想到这里,卢丽丽头都大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丁老师打电话给卢丽丽说,国际刑警组织已经把她的录像截图传来了,比原图清晰了30%,嫌疑人的轮廓已经基本可能看清。
卢丽丽说:“对不起,丁老师,我忙得忘了告诉你,嫌疑人已经找到了,但却死了。”
“哦,看来凶手的杀人手法很快啊,比你们快多了,是一桩有挑战性的案子吧?”
“是啊,凶手的杀人方法非常高明,每条线索都被掐灭,就像是隐形人。”
“能说说吗?”
“当然可以,你是公安部的大领导,又不是外人。”卢丽丽把罗峰和梁刚柯两个案子说给丁老师听,虽然说得简单扼要,但还是花了20分钟。
“真是个狡猾至极的凶手啊,难怪让你们那么头痛。”
“我们现在剩下唯一的线索就是激光笔了。”
“这是大海捞针的线索,行不通的。虽然凶手可能用激光笔,但是,要站在几百米外,射准快速行车中梁刚柯的眼睛很难做到,就像我们警察要用枪打中奔跑中的歹徒眼睛一样难。凶手是个高智商的罪犯,他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因为对他来说,机会稍纵即逝,他一定会用十分有把握的方法把梁刚柯送到地狱去。”
“哦,丁老师,您有什么好的思路和建议?”
“我还没想好,但凶手应该不会用激光笔,你可以拿着激光笔对准行车人试试,看能不能达到那种效果。另外,应该到梁刚柯事故发生地段的周围去找录像,看当时梁刚柯出事时的状况。”
“谢谢丁老师,我立即按照你说的去做。您有空帮我找找线索好吗?”
“好的。”丁老师挂断电话,卢丽丽陷入沉思,除了激光笔还能有什么东西让梁刚柯眼睛瞬间失明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去想它了。
卢丽丽到商店里买了一支罗技R400激光笔,和肖良、黄俊松商量好,一起到南成高架桥,试验激光笔能否使驾驶员瞬间失明,为了保险,副驾上坐着肖良,万一黄俊松的眼睛被激光笔照射致伤,肖良便能控制车辆,以致不会发生危险。
卢丽丽到南阳铝业有限公司办公室,把情况说明了,公司经理同意她晚上9点让她上南阳铝业厂房的平台。
南阳铝业厂房只有四层楼,四楼平台刚好比南成高速公路的高架桥高出两米,离梁刚柯事故地段近200米,是理想的试验场所。卢丽丽有点担心黄俊松会像梁刚柯那样出事,手心里出了汗,她把手掌张开,把手心里的汗擦干,其实她根本不必担心,因为那个害死梁刚柯的大坑已经完工了。
掏出手机,打通了肖良的电话说:“我已经准备了,你们把车开上高架桥吧,记住,一定要小心哦。”
肖良说:“你怎么不相信我俩的车技呢?”
黄俊松开上自己的车,上了高架桥,车速加到110码,这和梁刚柯死前的车速是相同的,只有这样才能更真实地接近事实。
车快到事故地段时,卢丽丽对准黄俊松的车子,把激光笔照射在黄俊松的脸上,想照射他的眼睛,但是,黄俊松很灵巧地躲过了的光束,卢丽丽一直在照射,光束刚刚快照射他眼里时,他又躲开了,然后踩下刹车,把车开到停车带上。
黄俊松打开车门,直到边上,向远方的卢丽丽招招手,示意她不用试了。卢丽丽关掉激光笔,打电话问黄俊松试验结果怎么样?
“很遗憾,你的激光笔根本不可能照射到我,我躲开了光束,并安全地刹车停下了,回家吧,我们过去接你。”
黄俊松把车开到南阳铝业厂房下,卢丽丽已经站在门口台阶上等他们。卢丽丽上车后,要黄俊松把刚才的试验再说一遍,黄俊松把整个过程仔细地说了一遍,这才相信丁老师的判断完全正确。
卢丽丽打电话给丁老师,把试验情况说了,丁老师说他已经猜出结果会是这样的,因为人是活的,一旦有人拿激光笔照射梁刚柯时,他肯定会躲开,并立即刹车,这是人的本能,梁刚柯年轻时在街上混上了老大,如果身手不敏捷,很难从一个小混混脱颖而出,当上老大,何况他有20年的驾车经验。
“丁老师,你认为凶手会使用什么方法,让梁刚柯瞬间失明?”
“很难说,梁刚柯开的是宝马X6,这车子很先进,可以全部用电脑控制,如果有人入侵了他宝马X6的网络系统,就能控制整个车子,可以用远程控制把车灯熄灭,从而使梁刚柯看不见路面,他这时会下意识地刹车,刹车又不能太急,急了会翻车,但他没想到正由于没把车子一下刹死,让他走上了黄泉路,不过……”
“不过什么呀,丁老师——”
“不过这种可能性也很小,因为凶手要有很高超的网络技术,这种人目前可能不会超过2000人吧。”
“啊?”
“虽然概率很低,但你们不妨按我的思路去查一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谢谢丁老师,我们一定按照您说的去查!”
卢丽丽的眼睛似乎一下开阔了许多,充满信心和力量。
10
经过卢丽丽和肖良的调查,有了结果,原来黑客入侵了梁刚柯宝马X6的电脑系统,对微处理器进行了远程控制,在梁刚柯车子进入事故地段前三秒钟关闭了所有车灯,致使梁刚柯看不见前方的路,尔后冲进路坑,造成他车毁人亡。
卢丽丽用老式的特洛伊木马病毒做了次资料回扫,得到了一个IP地址,凶手就是利用这个IP地址,对梁刚柯车子进行远程控制。
通过电信部门的配合,很快就找到了IP具体的地址。这是一个小公司的IP,公司名叫天利装潢股份有限公司,位于明廊大厦里面,公司职员才15个人,租用明廊顶楼的两个写字间,一共58平方,经理室不到16平方。
卢丽丽和黄俊松走进天利公司,找到公司的方经理,方经理见到两位警察,微微吃惊,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又是泡茶,又是递烟,诚惶诚恐的样子,弄得他俩有点不好意思。
卢丽丽问:“方经理,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根据我们调查,6月4日晚上9点到10点之间,有人利用你们公司的IP从事非法活动,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请你配合我们调查,那天晚上有谁在公司加班?”
方经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把抽屉拉开,拿出一本备忘录,翻开看了一会儿说:“那天有一半的员工都加班,我这里有加班工资表,要把7位加班的员工都叫来问吗?”
“你们公司应该有精通网络的员工吧?比如网管之类的。”
“有的,我就去叫网管进来。”
一会儿,方经理带来一个长发飘飘的英俊男子进来,一付放荡不羁的样子,面对警察毫无惧色,他问:“民警同志,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卢丽丽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网管看:“你看看,这个地址对应哪台电脑?”
网管摇摇头说:“这我得查一下。”
方经理有些不高兴了,意思是说:这个你都不懂吗?他赶紧说:“方总,我们公司是动态的地址分布,不过,这个地址肯定是公司的,我得先去查才能知道……”
“好吧,你快去查吧。”卢丽丽对他说。
“卢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公司有人利用网络买毒品?走私?或者上黄色网站?如果这样的话,一定是刚才那个网管干的,别人可没他那胆量,也没他那么高超的网络技术。”
卢丽丽走到外间的员工办公区,发现他们的网络是无线网,柳叶眉顿时皱了起来:“怎么是无线网?”
“是啊,我公司是全市首批无线网客户,公司虽小,但办公条件挺好的……”但见卢丽丽的眉头依然皱着,便转身对网管叱责道:“怎么搞的?查到了没?”
网管从自己工作的方格里探出头来说:“这个……这个有点奇怪,地址肯定是公司的网络用户,6月4日晚上9点10分到9点40分也确实有电脑登录过,不过,那不是我们公司的电脑。”网管一边解释,一边忐忑不安地望着方经理。
“不是我们公司的电脑,怎么会登录我们的网络?”方经理有点不耐烦。
“我……我没有设密码……”网管更加不安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不是厦大电子商务的高材生吗?怎么就说不清楚呢?”方经理逼视着他。
“好了,我来说说吧。”卢丽丽拍拍方经理的肩膀,示意他对员工不要用高压政策,这样会弄巧成拙。
卢丽丽接着说:“无线网络没有设置密码,理论上来说,只要配备了无线信号接收器,那么在信号覆盖区内的任何一台电脑,都可以通过你们公司的服务器来登录网络。”
“那这个覆盖区域有多大?”黄俊松显然没有卢丽丽那么专业。
“远远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嫌疑人不用进入明廊大厦,他可以用笔记本电脑在大厦附近50米内随意入侵这个网络。”卢丽丽有点无奈地说。
这么大的范围,嫌疑人找个隐蔽的角落登录网络之后,实行犯罪太容易了,这条曾经被认为价值连城的线索,此时已经毫无意义了。
“你为什么不设置密码?白白让坏蛋入侵我们的网络,利用它犯罪?”方经理怒气冲天。
“算了,方经理,就算网管设置了几道密码,我们的对手也能易如反掌地入侵它,只是10分钟之内的事。”卢丽丽说,网管十分感激地向她点点头。
卢丽丽和方经理告别,又对黄俊松说:“我们走吧。”
黄俊松依然不想走的样子,他似乎觉得应该从中挖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是,卢丽丽摇摇头,表示在这里真的榨不出油来了,他才悻悻地走出公司。
走出公司之后,卢丽丽向楼顶的平台走去,黄俊松不解其意,跟随在她后面,明廊大厦一共18层,位于城郊结合部,紧靠凤凰山,站那里能看到两公里之外的南成高速公路从中穿过。
卢丽丽向四周环顾一会儿,走到黄俊松的身边说:“你看,假如嫌疑人就站在我们的位置,用方经理公司的网络,入侵梁刚柯宝马的电脑系统,那么,嫌疑人只需用一只简易的望远镜就能准确看到宝马行驶到什么位置,从而摁下电脑上的执行键,那么梁刚柯的车灯瞬间即灭,梁刚柯就在劫难逃了……”
黄俊松被卢丽丽一说,立即警醒过来,去查看平台是否有蛛丝马迹,卢丽丽笑了:“即使嫌疑人真的站在这里,并留下了蛛丝马迹,也早已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了,南江的夏天是个多雨季节,难道你不知道吗?何况我们的对手那么高明,他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等我们来查。”
黄俊松想了想说:“我们假设嫌疑人是在这里实施犯罪,那么电梯和大堂一定有监控,我们不如去试试看,也许能从中找出点东西来。”
卢丽丽同意他的想法,他们找到明廊大厦的保安队长,从监控保管员手里拿到了当天的录像,带回队里查看。
因为嫌疑人犯罪的时间已经被锁定在当晚9点之后,录像很快就被专案组看完了,他们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有嫌疑之人。
案子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