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天下为公

两周后,我再次踏进了海遗会。

但这次我是受苏星海之诚邀而来。

一进苏星海那间让我五味杂陈的办公室,就见老头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胡闹,从上海回来了?”

我点点头,和他寒暄了几句。两人分主宾落座之后,苏星海给我倒了杯茶,道:“这是我刚沏的,第一壶略浓,这第二壶正好,你尝尝。”

我端起杯子品了一口,绕软怡心,唇齿留香,不禁赞道:“好茶!真是好茶!苏老,这是什么茶?”

“这叫可以喝的古董。”老头故作神秘道。

我立刻就明白了:“普洱!”

苏星海“哈哈”一笑道:“聪明!普洱是越陈越香,故被称为可以喝的古董。这块普洱,我已经珍藏二十几年了。”

“历久弥香,难得一见的至宝我可得好好品一品了。”我又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看到桌上摆着份今天的晨报,头版头条印着一行标题:南京警方联合上海海关破获重大国际走私案。

苏星海见我注意到了报纸,就用手轻轻敲了敲报纸道:“这篇报道我看了,可通篇都没提到你的名字啊。”

我淡淡一笑:“是我自己要求的。”

苏星海微微一怔,问道:“你做了那么多,就不求个功名利禄吗?”

“我只是个市井小民而已,一不求名二不求富,活个逍遥自在就够了。”

苏星海微微颔首道:“多少人这一生皆为名利所累,浮云遮眼,难察世事啊。所以这‘自在’二字说来容易,实则难如蜀道。你有心不为名利所累,不入俗世,也算是难得了。”

“苏老过奖了。”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问,“苏老今天叫我来是为了……”

“三件事。”苏星海道,“第一件事,和阿正有关。你这半个月都不在南京,所以不太清楚,阿正已经正式被警方批捕起诉了。”

我点点头,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那天晚上老贾的真实身份被拆穿后,韩城随后就带人赶到,并且以嫌疑人的身份将他带走。

这件事秘而不宣,因为第二天我就带着从地宫里取出来的宝藏找到了福田。之后又是经历了一番颠沛流离,我才和福田一起从南京到了上海。为了摸清福田这个境外走私团伙的结构和机密,我险些穿帮,不过幸好福田因为宝藏到手而大悦,没顾得上我。最后在走私船刚刚驶离码头后不久,就被早已埋伏许久的警察和海关给人赃并获。福田甚至跳海逃走,最后还是韩城亲自下海把这小鬼子给捞上来的。

收缴后的宝藏被先行一步送回南京,我则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在上海逗留了几天,也算是演好最后一出戏。

苏星海继续说:“但是,警方之后掌握的证据,却只和吴伯的儿子吴学道有关,和阿正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包括他们发现的丰哥藏起来的一部分证据也是如此。而阿正则一口咬定,吴学道冒用他的名义做了这些事,自己最多只是疏于监察,他还以受害者自居。”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结果不是没有预料到。苏正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把吴学道推到台面上做自己的替身,本尊却藏于暗处操纵,自然会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眼下大苏家的情况是这样的:所有和黑市毫无瓜葛的干净生意都在阿正自己名下,虽然这次他功败垂成,损失惨重,却也并未伤及根本。只是可怜了学道这个孩子,不仅替了他的身,还替了他的死。”老头叹了口气。

我也十分感慨,二十几年前,苏星江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吴伯的生,二十几年后,吴伯的儿子用自己的命还了当年自己父亲欠下的情,这因果轮回,真的是孽缘啊。

“所以现在警察的态度是?”

“只能以过失杀人罪来起诉他,不过丰哥本身就是在逃通缉犯,我想最后也判不了几年吧。表现好,两年就能出来了。”

我一听,心里又失望又愧疚,失望自然是不能将这幕后黑手绳之以法,愧疚则是他如今身陷牢狱毕竟都是为了救我一命。

“其实阿正落得今日这下场,都怪我啊。”毕竟是血亲,老头眼中的落寞难以掩饰。

“当年的事,怪不得苏老,是时代造就的悲剧。”

苏星海摇摇头:“兄长之死,我有责任,当年若保他一命,不是不可,而是不为啊。兄长未死,阿正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见老头说得情真意切,不免动容,安慰了他几句就引他转移注意力,问道:“苏老,我至今一直不解,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星海毕竟纵横一生,见过了无数风浪,马上恢复了泰然自若,道:“这还得从五年多前说起,当时我的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就压过了阿正。可是不久之后我就察觉到,那清平盛世之下却有着一股暗流,南京古玩界的平衡也正是那时候开始被打破的。我调查过多次,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随着那股暗流愈演愈烈,我便开始怀疑阿正,毕竟此事并非常人能为之。只是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

我点点头,这些我也曾分析过,只是当初最大的怀疑对象是苏星海。

“直到佛灯现世,我就知道僵局要被打破了。佛灯一现世,阿正必然会因为宝藏而盯上它,因为从我兄长苏星江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找那把锁,他们认定佛灯就是锁!本来我已做好了准备,怎料佛灯刚到南京就被偷了。更没有料到的是,居然又冒出来你这个胡家唯一的后人。当我见到你之后,就知道你的身份绝对不假,何况还有那盏假佛灯为证,所以也相信阿正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接近你。”

“所以那天晚上您救了我,是因为一直都在跟着我?”我想了想,觉得不对,便又问,“我是那天晚上见到的老贾,岂不是说您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苏正了?”

苏星海摇摇头:“非也。阿正若想接近你,怎么可能会不防着我从中作梗呢?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就找上了你。我本是想来看你过得如何,恰巧在路上遇到几个丰哥的手下在商量对付你,就暗中跟着他们,伺机救你。至于那张纸条,是我的将计就计。丰哥和黑市有牵连我是知道的,所以当时我就知道这是阿正安排他们这么做的。”

“欲擒故纵?”

老头点点头:“丰哥唱白脸,阿正扮演的老贾唱红脸,这样才能接近你,然后取得你的信任。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根本不用想,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那时候我名下的生意里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都是小问题,但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直觉告诉我,小问题背后有着大阴谋。我由此推测,阿正可能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局?”

苏星海缓缓道:“一个一箭三雕的局:把地下黑市毁掉,再栽赃到我头上,最后吃掉我的生意。”

“后两项我能理解,但为了这个目的而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黑市给牺牲掉,岂不是代价太大了?”

苏星海摆了摆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黑市生意虽有利可图,可终究是玩火之举,是火就会烧身。尤其是丰哥入伙之后,黑市的生意就变得越来越张狂了,阿正也渐渐开始控制不住局面。他性格虽阴,做事却稳字第一,所以他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态发展。我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想弃掉黑市和丰哥这个不安定的棋子了。只是这棋也不能白弃,必须能换来更大的利益。佛灯和你的出现,让时机成熟了,而我故意引起你的怀疑,就是让他加速执行自己的计划。”

“您这么做也是一步险棋啊,万一最后局面无法控制了……您应该有什么后手吧?”

苏星海抚掌大笑道:“我的后手,就是你。”

“我?”我愣了,没有明白。

“青山兄曾经教过我,鉴宝见人心。所以我第一次见你之后,就把赌注押到了你身上。”苏星海又给两个杯子里满上了茶,“幸好我这次赌对了。”

我无奈一笑道:“万一赌输了呢?”

老头端起茶杯道:“那就当是向阿正赎罪了。好了,我来说说这第二件事吧。到昨天为止,佛塔地宫里的那批宝藏都已经鉴定过了。”说到此,他顿了顿,盯着我的眼睛道,“结果是这批宝藏,全部都是假的,就连那个地宫都是假的。”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苏星海也笑了:“你果然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这是我最大的筹码。”

苏星海正色道:“胡闹,这些东西到底是谁造的?你可没有这样高超的手艺啊,这每一件东西都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啊,甚至连我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这要是拿到市面上去,真的是惊世之宝。但我们在用X光照射时发现,每件古玩里居然都有一个‘石’字,这分明是仿造者故意留下的破绽啊!若没有这破绽,谁敢说这些是赝品!”

“苏老,您此生最敬仰的人是谁?”

老头毫不犹豫地答道:“你爷爷胡青山。”

“那这个世界上,能完美仿造出佛灯宝藏和地宫的人,除了我爷爷,您觉得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老头一听,浑身一震,颤声道:“你是说……”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我爷爷胡青山安排的。”

一切都要从十余年前老石头死的时候说起。

老石头因车祸去世后,是院长帮我料理了他的后事。我记得老石头生前说过,死了以后想把骨灰供到庙里去,每日与青灯古佛为伴。

我还没来得及找到愿意供奉的寺庙,有一天却突然来了个老和尚,他自称是栖霞寺的方丈,和老石头是旧友,如今得知老石头极乐,是来接他的骨灰的。

这个老和尚念了一段《地藏经》后,就把老石头的骨灰带走了,告诉我可以去栖霞寺找他。临走前,他还交给我一封信,说是老石头生前请他代为保管的。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来一看,的确是老石头的笔迹,信也是写给我的。

信里老石头说,他祖上姓石,他原名叫做胡青山,也就是我的亲生爷爷。他说,解放前夕他遭人陷害险些丧命,后来逃亡至西北,不仅和家里断了联系,还九死一生。但是这里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具体说明。然后他又简单地把宝藏、佛灯和“金陵三杰”往事都讲述了一遍。虽然远没有后来苏星海告诉我的那么详细,也没有提到石门后面那篇碑文的内容,但我还是提前知道了“金陵三杰”的历史。

胡青山再次回到南京时,正是“文革”时期。当时环境特殊,他怕连累家人就没有相认。岂料几天后的晚上,胡家老宅突然烧起了一把大火,他拼死冲入火场,最后却只救出了我,而他也在这场大火之中毁了容。他意识到这并非是把无名之火,所以效仿当年的翼王,把我送去了孤儿院。因为我哭闹得很,他就给我取名胡闹。但是又放不下心来,所以化身为卖茶叶蛋的老头,一直暗中保护我。

他说,胡家因身怀至宝,所以才会遭人暗害。他怕他死后我无法应对这种威胁,所以就耗尽心力做了一个万全的对策,这个对策就是地宫和宝藏。他用十余年的时间,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完美地复制了地宫和宝藏。假如有一天我的身份被识破而受到威胁了,可以把这个以假乱真的宝藏交出去。

他在信的最后嘱咐我,不要报仇,不要卷入一切纷争,平淡地做个普通人。

信读完,我已泪流满面,爷爷至死都在为我着想的良苦用心让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温暖。

我依爷爷的遗训,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宝藏的事,做个普通人,平淡地生活。

一晃十年过去了,某一天,我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琉璃佛灯的新闻。已经在古董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年的我顿时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我决定要化被动为主动,一个计划也就由此诞生了。

“你说……青山兄他当年没死?”听我说完,苏星海站了起来,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起来。话刚出口,两行老泪就纵横而下。

我点点头,告诉他老石头就是胡青山,胡青山就是老石头,可惜我遵照爷爷的遗嘱,已经把他唯一留下的那封信给烧了,所以无法证明这件事。

老头连连摆手道:“不用证明,不用证明,那天衣无缝的宝藏和地宫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做到啊。”

然后他又问我爷爷是怎么死的,我们爷孙俩日子是怎么过的等等,我都一一作答。

问完之后,他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了下来,只是还懊恼着没能再见兄长一面。

“对了,你说你有个计划,是什么计划?”

“偷佛灯!”

老头一惊:“难道这佛灯真是你偷的?”

我点了点头:“当年齐丰年逃往台湾前,盗走了我家的琉璃佛灯。只是他死也不会想到,他盗走的那盏,其实是我爷爷仿造的,因为我爷爷早就料到他会图谋不轨。”

“可青山兄仿的那盏佛灯,不是在你手里吗?”

我嘿嘿一笑:“那盏假佛灯,是我仿的。”

“你?”

“齐家以为的真佛灯其实是我爷爷仿的假佛灯,而你们以为的那盏假佛灯,实际上是我仿的。这一‘真’一假的佛灯,都是假的。而偷‘真’佛灯,现假佛灯,就是为了能让我的身份顺理成章地浮出水面。”我笑了笑,“这样你们才会找上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中谁善谁恶,但这是我计划之中必要的一环。”

老头看看我,问道:“齐佳的行程,佛灯的情报,这些不是你能掌握到的吧?是不是还有人协助你?”

我笑了:“苏老果然是苏老,那您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韩城!”苏星海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是他?”

“因为警察是和所有事情都有关的一环,并且最容易获取信息,我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帮手了。莫非你和警方从一开始就已经联手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警方,只是韩城。他是小时候在孤儿院里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后来被一对警察夫妇收养了,我找他的时候恰巧他正在调查黑市走私案,所以我们就一拍即合,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盗走佛灯,并且故意留下些模棱两可的证据给警察。”

苏星海一捋长须,微微颔首:“当初我确定警方疑你之由略为牵强,不料竟真从你家中搜出了佛灯,只是其中总有些微妙的不协调感。原来这微妙就在于,那天你连出现在金陵饭店门口都并非偶然,而且尺度拿捏到位,既能让警察怀疑你的这个举动顺理成章,又不会让你身陷囹圄。胡闹,这进退两全的第一步棋,走得高啊。”

我无奈一笑道:“情势所逼,我不得不计算好了,因为只要错一步,我就得满盘皆输了。而且这盘棋里本身就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哦?怎么说?”

“爷爷当年留给苏齐两家的钥匙,并非敷衍,而是真的。”

听到我这句话,苏星海刚要端起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茶杯。“你是说,青山兄当年留下所谓能找到宝藏的那一把锁和两把钥匙,是确有其事?”

我点点头,“当年天下局势变化莫测,爷爷是为了保证宝藏的安全,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但他又不想违背了‘金陵三杰’之间的盟约关系,才把宝藏的线索拆成了三个部分。倘若三杰齐心,总有一天会再度开启宝藏。但如果人心不齐,那这三个线索,反而就成了互相制衡的工具。我猜这大概就是爷爷的用心吧。”

苏星海一声长叹:“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鉴宝见人心啊,青山兄。”

“其实爷爷一世奇才,苏星江和齐丰年都确定他不屑于用假钥匙这种拙劣的伎俩来骗他们,所以对此深信不疑,要不然苏正怎么会一直执着于此呢。而且齐家那把钥匙既然出现在我爷爷造的佛灯里,就表明齐丰年后来发现了这盏佛灯是赝品。我爷爷仿造的佛灯几可乱真,内藏机关这一点却是个致命的破绽。所以爷爷留下这机关的真正用意,或许就是为了让齐丰年死心吧。鉴于两岸局势,齐丰年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南京了,于是就把那把钥匙藏进了假佛灯里,将错就错,从此断了染指宝藏的意图。”

我这一番话,听得苏星海脸上五味杂陈,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姓苏的和姓齐的加起来,都抵不过半个胡青山啊。”说完他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笑是在惋惜,还是在感慨。

“只是爷爷的棋布得再远,也远不过时间。借佛灯回归,蠢蠢欲动的齐家加上伺机而发的苏正,让我感觉到了危险。我必须把最终的目标合情合理地引向假地宫,所以首当其冲的事,就是要盗走齐家的佛灯,用假钥匙替换真钥匙,再等时机成熟时,让韩城故意带人找到‘真’佛灯。后面的棋,尽管走得心惊,却始终还在我布的棋局里。”

“阿正手里的钥匙,也是你替换的?”

“本来我还担心无从下手,岂料丰哥杀了假苏正,我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走了他的真钥匙。”

苏星海感慨良多地苦笑道:“本以为阿正是螳螂,我是黄雀,没想到其实你这只蝉才是真正的猎手。是我们都看走眼了啊。”

“哪里哪里,这局棋走得也是凶险万分啊,因为搅局之人屡屡出现,比如苏正假扮的老贾,比如您这张引虎出山的纸条,比如那个神秘的台湾女子。”

说到此,我不禁想起了当日的情形。老贾被抓,丰哥摔死后,我说齐佳还在下面,但是韩城带人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地宫和地窖里哪里还有齐佳的人影,这个神秘的女人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听我说到齐佳,苏老正色道:“这件事也正要跟你说,后来我们向台湾方面求证了,发现齐丰年的孙女齐佳因为体弱多病,所以从未离开过台湾一步。”

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那那个一直自称齐佳的人是谁?”

“齐家那边回应,此女本是齐家的养女,私盗了佛灯来国内。只是不知道意欲何为。”

“我知道,她想要真正的地宫里的某个东西。她甚至因为没有在假地宫里找到那个东西,而断定地宫和宝藏都是假的。”我问道,“苏老您知道她在找什么吗?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苏星海眉毛微微一动,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正面回应我。转而说道:“胡闹,我来说说这第三件事吧。”

我一看,顿时觉得老头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却不愿意告诉我。

老头从旁边的抽屉里拿起一份合同递给我说:“我想把当年苏家从胡家那边拿走的产业,还给你。这本就是属于胡家的东西,现在胡家有后了,我自然是应该完璧归赵。签了这份合同,我就安心了,你以后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杯中的茶已凉,我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笑道:“苏老,您就别为难我了。生意的事我一窍不通,要是把这点产业都败了,我怎么对得起我爷爷啊。何况我刚才说过,我只求个自在。”说着,我便朝门口走去。

苏星海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说道:“胡闹,有空就回家来坐坐。”

我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走到门口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苏老,您其实早就知道胡家是翼王后人了吧?”

苏星海笑而不语,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墙上那幅字看去: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