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斯蒂星期一病了一整天。
梅兰妮开车到银城,给他拿了更多的过敏药。她留下达斯蒂给花儿照顾。花儿最近突然进入了母性大发的阶段。
梅兰妮回来的时候,神情非常慌张。
神甫和阿谷在仓库里。阿谷让他尝尝去年的酒调配好的成品。它将成为一款带果味的优良葡萄酒,适饮期到来得比较晚,但是会经久不衰。神甫建议对酒品的配比进行调整,使它的魅力能够更快地发挥出来;但是阿谷不同意。
“这款酒现在已经是鉴赏家级别的了,”他说,“我们不一定要迎合逛超市的消费者。我们的顾客喜欢在开瓶之前,先把它们放在酒窖里保存几年。”
神甫知道,这不是阿谷找他谈话的真正意图,不过他还是争辩了一番:“不要得罪逛超市的消费者。——在早些年里,他们救了我们的命。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现在救不了我们的命了。”阿谷说,“神甫,我们现在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反正我们下个星期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神甫抑制住失望的叹息。看在老天爷的分上,给我个机会吧!我都快得手了——州长肯定不能无限期地无视地震。我只需要再争取一点时间。你就不能有点信心吗?
他知道威胁、哄骗或者胡说八道对阿谷不起作用。只有运用逻辑才能把他说动。神甫逼迫自己冷静地说话,冷静是保持理智的前提。“你可能是对的。”他宽宏大量地说。接着,他忍不住要来一句讽刺,“悲观主义者往往是这样。”
“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说,哪怕只有六天,我们也要好好地过。不要现在就放弃了。我们可能要走,也可能不用走。”
“我也不知道。”阿谷说。
这时候,梅兰妮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我必须跟你谈一谈。”她气喘吁吁地说。
神甫的心跳慢了一拍。出什么事了?肯定是关于地震的——阿谷不知道这个秘密。神甫对他咧嘴一笑,仿佛在说,女人怎么都这么神经兮兮的?然后把梅兰妮带出了仓库。
“阿谷还不知情!”他们一走到周围没有人的地方,他就说,“到底搞什么——”
“看看这个!”她说着,将报纸在他眼前挥。
他看到地震振动器的照片时,震惊了。
他赶紧扫视了一下院子和附近的建筑,但是周围没有人。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跟梅兰妮在室外商量这件事情。
“这里不方便!”他严厉地说,“把那该死的报纸夹到你胳膊下面。我们现在去我的小屋。”
她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两人穿过一座座小屋,来到他住的地方。一进门,他就从她那里拿过报纸,又看了一眼照片。没有错了。他当然不知道标题和底下的新闻在说什么,但是这张照片上的卡车跟他偷的那辆一模一样。
“妈蛋。”说着,他将报纸扔到桌上。
“你看看上面怎么写的!”梅兰妮说。
“这里太暗了,”他回应道,“你跟我讲讲它说了什么吧。”
“警方正在寻找一台失窃的地震振动器。”
“这帮混蛋。”
“上面完全没有提到地震,”梅兰妮说,“只是写成了一则趣闻——谁会偷那种怪东西呢?”
“我不信,”神甫说,“这肯定不是巧合。这则新闻是关于我们的,即使上面没有提到我们。他们知道我们怎么制造地震的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媒体,因为害怕引起恐慌。”
“那他们为什么要发布这张照片?”
“为了给我们添堵。这张照片公开以后,我们就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把那辆卡车开到大路上了。加州每一位高速公路巡警都会留意这种车,”他气得一拳打在桌子上,“操他妈的,我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得逞!”
“我们晚上开车怎么样?”
他想过这个:“还是太冒险了。晚上也有警察在公路上值班。”
“我得去看看达斯蒂了。”梅兰妮说。她都快要哭了,“噢,神甫,他病得太重了——我们不一定要离开这座山谷的吧?我好害怕。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天堂了。”
神甫抱了抱她,以给她力量:“我还没有被打败,这种挑战难不倒我。报纸上还说了什么?”
她拿起报纸。“旧金山联邦大厦外有人游行示威。”她流着眼泪微笑道,“那群人说,‘伊甸之锤’做得对,FBI应该滚蛋,罗宾逊州长应该停止建设电厂。”
神甫对此感到高兴:“呵呵,真是意想不到啊,加州还是有些明事理的人呢!”
接着,他又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这也帮不了我,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被警察注意的情况下,把卡车开出去。”
“我去达斯蒂那儿看看。”她说。
神甫也跟着去了。在她的小屋里,达斯蒂躺在床上,他流泪不止,脸色发红,呼吸困难。花儿正坐在他旁边,给他读一本故事书,书的封面上画着一只巨大的桃子。神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但是依然没有停下来。
梅兰妮倒了一杯水,给了达斯蒂一粒药。神甫为达斯蒂痛心,但是他也禁不住庆幸,对于公社来说,这个小男孩的病来得正是适合。梅兰妮已经陷进来了。她认为她必须生活在一个空气纯净的地方,但是她没有办法在城外找到工作。公社是她唯一能够找到幸福的地方。如果必须离开这里,她可能会再找一个类似的公社——但是她也可能不会,但总之,她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度踏上寻找的旅程了。
他认为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她的内心深处潜藏着可怕的愤怒。他也不知道它的来源是什么,但是正是这种可怕的愤怒,致使她渴望撼动地壳、烧毁城市,让民众流离失所、尖叫逃窜。大多数时候,它隐藏在她那副迷途羔羊般的表象之下。但是有时候,一旦她的意志受到阻挠,让她陷入了气恼、无助的境地,那么这种愤怒就会爆发出来。
他走出门外,向斯塔尔的小屋走去,心里担心着卡车的问题。斯塔尔说不定会有主意。或许他们可以找到某种方法来伪装地震振动器,这样一来,从表面上看,别人会以为它是其他的交通工具,比如一台拉煤车或者起重机之类的。
他走进小屋。斯塔尔正在往林戈的膝盖上贴邦迪创可贴,她几乎每天都得给林戈贴那么一两片。神甫对他十岁的儿子笑着说:“你这次又做什么坏事啦,小冒失鬼?”接着,他注意到了阿骨。
阿骨正躺在床上,虽然没脱衣服,但是睡得很死——可能更确切地说,是昏睡过去了吧。粗糙的木桌上放着一瓶空空如也的银河谷雪当利葡萄酒。阿骨张着嘴,轻声打着鼾。
林戈开始长篇大论地解释起来,他说他想穿过一条小溪,就从一棵树上荡了过去,结果摔倒了,但是神甫几乎没有听。他看到阿骨,就来了灵感,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着。
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林戈就跑出去了。神甫跟斯塔尔说了地震振动器的问题,然后说明了解决办法。
神甫、斯塔尔和阿橡帮助阿骨把罩在嘉年华卡车上的巨大防水布掀开了。
这辆车露出了原本华丽而艳俗的颜色:车身上画着一只绿色的喷火龙,它对着旋转座椅上的三名尖叫的女孩子喷出红黄色相间的火焰,至于上面那几个风格艳俗的字,阿骨已经告诉他了,写的是“龙之口”。
神甫对阿橡说:“我们把这辆车开到小路上,停到地震振动器的旁边,然后把这些画着图案的车身板卸下来,装到我们的卡车上,挡住那台机器。反正警察要找的是地震振动器,而不是嘉年华卡车。”
阿橡把工具箱带来了,他仔细观察着车身板,琢磨着它们是怎么装上去的。“没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一天之内就可以弄好,只要有一两个人搭把手就可以了。”
“完事之后,你能把这些车身板装回去,让阿骨的卡车恢复原样吗?”
“保证完好如初。”阿橡打着包票。
神甫看了看阿骨。这个计划的重大缺陷就在于,阿骨必须参与进来。要是在以前,神甫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毕竟他是食禾者的一员。或许他不是那种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是让他保守秘密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自从阿骨成了瘾君子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说不准了。海洛因能让人变成傻子。一个瘾君子连妈妈的戒指都敢偷。
但是神甫不得不冒这个险。他现在走投无路了。他已经放出话去,要在四天以后制造一次地震,他必须说到做到,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阿骨很爽快地同意了这个计划。神甫本来还以为他多半会要求给钱。不过,他已经在公社里免费住宿四天了,所以现在跟神甫站在商业的立场上谈条件已经太迟了。更何况,阿骨曾经是公社成员,他知道在这里谈钱是最大的罪孽。
阿骨也可能会更狡猾一点。过了一两天,他就会找神甫要现金,好去吸毒。神甫打算到时候看着办。
“我们开工吧。”他说。
阿橡和斯塔尔跟阿骨一起坐进了嘉年华卡车里。梅兰妮和神甫坐着CUDA前往地震振动器的藏匿点。
神甫不知道FBI还掌握了什么其他线索。他们已经知道地震是由地震振动器造成的了。那他们有没有取得更大的进展?他打开车载收音机,想收听新闻。结果电台在播放康妮·弗朗西斯演唱的《伤透了心》。这首歌连他都觉得太老了。
CUDA在泥泞的林间小路上一路颠簸,跟在阿骨的卡车后面。据神甫观察,阿骨开着那辆大卡车还挺泰然自若的,虽然他才刚刚从喝醉酒的昏睡中被他们弄醒。
有那么一刻,神甫觉得那辆嘉年华卡车就要被卡在泥石流里了,但是它径直穿了过去。
正当他们快要开到地震振动器的藏匿点时,电台里播出了新闻。神甫调大了音量。
他听到新闻以后,霎时惊得脸色发白。
“调查‘伊甸之锤’的联邦特工发布了一张嫌犯的照片,”新闻主播说,“他的名字叫作理查德,或者里奇·格兰杰,年龄四十八岁,原本是洛杉矶人。”
神甫叫道:“天哪!”然后猛地踩上了刹车。
“此外,格兰杰正因九天前得州夏罗的一起谋杀案而遭到通缉。”
“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杀害了马里奥,连斯塔尔都不知道。
食禾者们已经绝望到想要发起一场殃及成百上千名无辜百姓的地震,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要是听说他用一把扳手敲碎了一个人的脑袋,还是会陷入恐慌。人是矛盾的。
“不是这样的,”神甫对梅兰妮说,“我没有杀人。”
梅兰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是你的真名吗?”她说,“里奇·格兰杰?”
他已经忘了她不知道这回事。“对。”他说。他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谁知道他的真名。他已经二十五年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除了在夏罗。突然,他想起那天接女儿的时候去过银城治安官办公室,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心跳都停止了;紧接着,他想起当时那个警官误以为他的姓氏和斯塔尔一样,还叫他希金斯先生。谢天谢地。
梅兰妮说:“他们怎么会有你的照片?”
“不是照片。”他说,“是画像,他们肯定把我脸部的各个特征拼合在一起,制作了一张图片。”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只不过他们现在都用电脑程序来做了。”
“真是什么样的破事都有电脑程序可以完成啊。”神甫骂骂咧咧地说道。他现在很庆幸他在去夏罗打工之前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虽然花了很长时间来蓄胡子,每天都得花心思把头发固定住,还得忍受成天戴帽子的麻烦,但是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要是运气好的话,那张合成照片会跟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但是他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我得去找台电视看看。”他说。
他跳出车外。嘉年华卡车已经停在了地震振动器的藏匿点附近,阿橡和斯塔尔正在下车。他简单地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情况。“你们先开工,我开车去一趟银城,”他说,“我会带上梅兰妮——我需要她的意见做个参考。”
他回到车里,开车穿过树林,向银城驶去。
他们在郊区路过一家电子商店。神甫停下车,两个人一起下去了。神甫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现在天色还不太亮。万一路上碰到的某个人在电视上看过他的脸,那该怎么办?
一切都取决于那张照片像不像他。他必须确认这一点,必须碰碰运气。他走近商店。
橱窗里展示着好几台电视,它们都放映着同样的画面,似乎是一期游戏节目。一位身穿浅蓝色西装的银发主持人正在揶揄一个中年女子,说她涂的眼线膏太重了。
神甫在人行道上到处张望。没有人在附近。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快七点了,新闻马上就要开始了。
银发主持人拥抱了一下那名女子,然后对着镜头说了点什么。画面切换到观众使劲鼓掌的样子。接下来,新闻开播了。主播有两位,一男一女。他们说了几秒钟。
接着,几块电视屏幕同时显示了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有个戴牛仔帽的大胡子男人。
神甫端详着他。
这张照片一点也不像他。“你觉得呢?”他说。
“连我都认不出来是你。”梅兰妮说。
一阵宽慰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的伪装起到了效果。浓密的胡子改变了他的脸部形状,而帽子遮住了他最明显的特征——又长又厚的卷发。要不是事先知道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他,他可能都认不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感谢嬉皮士之神的保佑。”他说。
几个电视画面都闪烁起来,屏幕上又出现一张照片。神甫震惊地发现,这是他十九岁时的照片,是从警方的记录当中几经复制而来。那时候他特别瘦,脸部看起来就像骷髅一般。
他现在身体比较健康了,但是在那段时间,他嗑药,酗酒,从来不规律饮食,所以瘦得皮包骨。他的脸部扭曲着,表情闷闷不乐。头发细长柔软,没有光泽,他留的是披头士的发型,这个发型即使在当时肯定也已经过时了。
神甫说:“你认得出是我不?”
“能,”她说,“看鼻子就可以认出来。”
他又看了看。她说得没错:他的鼻子特征很明显,鼻形比较窄,就像一把弯刀。
梅兰妮补充道:“但是我不觉得其他人能认出来,陌生人肯定认不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伸出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腰,亲昵地挤了挤:“你年轻的时候就长得这么坏呢。”
“我想是吧。”
“话又说回来,他们从哪儿弄到那张照片的?”
“我估计是从警方的记录里弄出来的吧。”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有前科。你做了什么?”
“你想要我列一张单子吗?”
她看起来很震惊,也很不满。
不要对我做道德评判,宝贝——不要忘了是谁告诉我们怎么制造地震的。
“我来到银河谷的时候,就金盆洗手了,”他说,“我二十五年没做过坏事了——直到遇见你。”
她的眉头微微一蹙。他意识到,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犯罪者。在她看来,她是一个体面的正常公民,只是因为被逼无奈,才走上了绝路。她依然认为,她跟打劫杀人的罪犯不一样。
宝贝,你随便怎么想都行——只要不坏了计划。
两名主播又出现了,接着,画面切换到一栋摩天大厦。屏幕下方显示了一行字。神甫不识字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认得那个地方。那是联邦大厦,是FBI旧金山分局的所在地。一群人正在大楼外面游行示威。神甫想起梅兰妮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件事。她说,他们示威是为了声援“伊甸之锤”。示威者正举着牌子,拿着扩音器,对一群进入大楼的员工大声疾呼。
镜头特写了一名年轻女子,她的相貌明显有亚洲人的特征。她引起了神甫的注意,因为她长得有异国情调,这很吸引他。她身材苗条,穿着素雅的深色套装,但是她脸上一副强硬的表情,冷酷无情地用手肘推开两边的示威者,杀出一条路。
梅兰妮说:“噢,我的天哪,是她!”
神甫吃了一惊:“你认识那个女的?”
“我星期天见过她!”
“在哪里?”
“在迈克尔的公寓,我当时正要把达斯蒂接回来。”
“她是谁?”
“迈克尔只是介绍说,她叫朱迪·马多克斯,别的什么也没提。”
“她在联邦大厦做什么?”
“屏幕上写了:FBI特工朱迪·马多克斯,‘伊甸之锤’一案的负责人。她就是负责抓捕我们的探员!”
神甫被迷住了。这就是他的敌人?她很漂亮。单单是从电视上看到她,他就会忍不住想要触摸她金色的皮肤。
我应该害怕才对,而不是被迷住。她是个该死的警探。她发现了地震振动器的秘密,查出了它的来路,还查到了我的名字和照片。她很聪明,而且效率很高。
“你是在迈克尔那里见到她的?”
“对。”
神甫被吓到了。她离自己太近了。而且她见过梅兰妮!直觉告诉他,这名特工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更何况,他才在电视上看到她,就已经对她如此着迷。这仿佛说明,她身上具有某种能够凌驾于他之上的力量。
梅兰妮接着说道:“迈克尔没说她是FBI的特工。我以为她是他新找的女朋友,所以我有点排斥她。她还带了个老年人,说是她老爸,但是我觉得他长得不像亚洲人。”
“不管她是不是迈克尔的新女朋友,我都不想让她离我们这么近!”
他转身离开商店,慢慢地向车子走去。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或许负责这个案子的特工会去找地震学界的领军人物,并不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马多克斯特工找上迈克尔的理由,跟神甫盯上他的理由一样:他有地震知识。神甫猜测,是迈克尔帮助她找到地震振动器这条线索的。
他还告诉她什么了吗?
他们坐在车里,但是神甫并没有发动车子。“情况对我们不妙。”他说,“非常不妙。”
“哪里不妙?”梅兰妮带着防备的语气说道,“迈克尔要是想跟FBI特工搞在一起,那也无所谓。说不定她会拿枪捅他的屁股呢。我不在乎。”
开黄腔并不是她的风格。看来她真的受挫了。
“不妙的地方在于,迈克尔可能会把给我们的信息给她。”
梅兰妮皱起了眉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想想看,现在马多克斯特工在想什么?她肯定会问:‘伊甸之锤’接下来要在哪里发起地震?迈克尔可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他可以查看自己的数据,就像你所做的一样,然后找出哪些地方最有可能发生地震。接着,FBI就会守着那些地方,等着地震振动器送上门来。”
“这一点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梅兰妮盯着他,“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那该死的丈夫和他那该死的FBI婊子要坏我们的好事?”
神甫看着她的表情。她一副随时准备割破别人喉咙的架势。“冷静一点,好不好?”
“操他妈的。”
“等等。”神甫想到一个主意。梅兰妮是可以联系上他们的人。或许可以让梅兰妮去套话,看看迈克尔对那个漂亮的FBI特工说了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有方法的。你先跟我说说,你现在对迈克尔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们俩没有情谊了。我很高兴。现在只希望把离婚手续办好,不要有太多的冲突。”
神甫观察着她的表情。他不相信她的话。她对迈克尔只是愤怒。“我们必须核实一下FBI有没有在可能发生地震的地方蹲点——如果有,那么那些地方在哪里?我觉得迈克尔可能会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觉得他对你还有感情。”
她盯着他:“神甫,你到底想说什么?”
神甫做了个深呼吸:“你要是跟他上床的话,他什么都会跟你说的。”
“去你的,神甫,我才不干呢,去你的!”
“我也不想让你这样。”这是真心话。他不想让她跟迈克尔上床。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强人所难。他已经从斯塔尔那里学到,婚姻最恶心的地方在于,它给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做爱的权利。因此,这整个计划是违背他信仰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想都别想。”梅兰妮说。
“好吧。”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提出来的。”他发动了车子,“真希望我能想出别的法子。”
他们沉默了半晌。车子在山间穿行着。
“对不起,神甫。”最终,她说,“我就是做不到。”
“我说了,别担心这件事了。”
他们离开公路,沿着漫长而又凹凸不平的小径开往公社。从小路上已经看不到嘉年华卡车了,神甫猜测阿橡和斯塔尔看到夜幕将近,所以把它藏起来了。
他把车停在了小径尽头的圆形空地上。在暮色下,他们穿过树林,走向村庄。他牵着梅兰妮的手。她犹豫了片刻,走得更近了一点,亲昵地握紧了他的手。
葡萄园里的活儿已经干完了。由于天气较暖,大桌子已经被人从伙房里拖出来,放到了院子里。有些孩子正在摆放盘子和餐具,斯塔尔正在切一长条家庭烘焙的面包。桌子上摆着几瓶公社自酿的葡萄酒,空气中弥漫着香辛料的味道。
神甫和梅兰妮去了梅兰妮住的小屋,想看看达斯蒂的情况。他们很快就发现,他好一些了,现在正恬静地睡着。他身上已经消肿,鼻涕也不流了,呼吸恢复了正常。花儿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故事书还在她的大腿上摊开着。
神甫看着梅兰妮给睡着的孩子裹好了被子,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她抬起头,对神甫小声说:“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过得好。”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过得好。”神甫静静地说,“也只有在这里,整个世界才是安宁的。所以我们必须拯救它。”
“我知道,”她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