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右沉默着,从他的眼神里,李可看不到恐惧,只有愤怒和伤心。他不知吴右在想什么,也不敢乱问,而且不知道问题在哪。吴右说谁安排的这会面,谁就有问题。
会面是戈萨安排的。
李可异常震惊,但还是故意躲开这个话题。吴右会怀疑戈萨吗?那还有谁不会怀疑?这是忠心耿耿的元老,吴右的大舅子。刚弄死一个元老徐森,莫非又要弄死个元老戈萨?他不敢插半句话,元老之间关系时好时坏也正常,说多了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李可问吴右最后那个人为什么不干掉?吴右说是故意让他活下来,把话转述给要杀他的人。今日要见的是巴猜的上级洪坦——泰国禁毒管制委员会扫毒署署长,但是他没有来,巴猜说他临时被叫去开会了。洪坦没有干掉他的必要,而且不会用这种手段,他很可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阻止,没来是借口。
“戈萨不会有问题。”吴右像看透了李可的心思一样,“他虽然安排了今天的会面,但出卖我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呢?”李可脱口而出。
吴右摇了摇头:“让我想想。不要关注暗杀我的人,而要注意洪坦为何要配合此事。”吴右叹了口气。
李可点头,心里茅草疯长,他感觉说了一句非常不该说的话,但想不明白问题在哪。小庄在后视镜一个劲看李可,李可觉出了什么。“小庄,有什么问题?”他问。
“我刚才在楼下防卫的时候,四楼的包间窗户扔下来一部手机,我觉得奇怪就捡起来了,虽然摔坏了,也许还能查出些什么。”小庄说着递过来一部屏幕摔碎的手机。
“你确定是那个窗户扔出来的?”吴右问。
小庄很肯定,说它差点砸了他的脑袋,而那一面墙只有吴右在的屋子窗户开着。这是极重要的线索,它或许可以立刻证明谁有问题。吴右不会,迈克已经躺在那了,还能有谁呢?不就是何翰?吴右让阿俊去琢磨这个手机,单独向他汇报。吴右说完拍了拍小庄的肩膀:“做得好。”小庄受宠若惊,脸都红了。李可让吴右闭目养神,车队驶去1号别墅。迈克虽然严重,仍无须去医院,1号别墅有很好的医务组,而且还有顾桃。李可告诉阿俊刚才的事,现在教授要回来,注意大本营的防卫。他没有让阿俊注意戈萨的人,吴右没说,他就不能安排。
“安娜不能总去你那儿了,不安全。”吴右说。李可点头,知道这是命令,不是商量。最近恶事频出,也不知是不是吴右水逆。他是个水瓶座,据说是李可这种天蝎座的克星。李可满以为打死他们就是睁眼闭眼的事儿,但显然不是,这是个可怕的地下君王,不会被他这样一个演员轻巧干掉。“安娜毕竟是好日子里长大的,不像她妈妈,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儿都经历过,看人见事一眼就透,做决定又准又狠,难得呀。”吴右说起去世的妻子,一脸怀念的样子。
在李可新掌握的材料中,吴右的妻子育塔雅年轻时是泰国著名的红歌星,后来跑去美国东岸经营地下赌场。她美颜强悍,经营有方,很快成为当地少见的女赌王,绰号“血腥玛丽”真不是浪得虚名。她大气爽落,不少当地的黑帮老大很快成了她的朋友,吴右和她也是这时期认识的。玛丽虽然在江湖中令人生畏,吴右却喜欢叫她“公主”,对她非常之珍爱。玛丽和吴右结婚后,他们这一“赌”一“毒”的结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集团生意蒸蒸日上。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泰国经济惨遭重创,这年年底,玛丽陪吴右回泰国及周边国家考察了一趟,两人从危机中嗅到了大机会。玛丽先回泰国打前站,在她哥哥戈萨的协助下开了地下赌场。吴右安排好美国的生意后,也来到了泰国。在玛丽的支持下,吴右在半年内就获得了泰国本地黑帮的尊重和认可。这时他们又判断危机已见底,抄底优质资产的机会多多,这才决定将集团总部迁往曼谷。这对夫妇联手铲除了当时泰国最大的毒品集团后,吴右率陈虎、徐森、何翰、戈萨等大举扩张,东征西讨,在东南亚成就了燧石帝国的雏形。但代价也很大,玛丽在去开一个会的路上遭遇伏击,三辆车、十几个保镖,只活下剩半口气的戈萨,而玛丽在车里被打了二十多枪。那是2005年,当时在美国读书的安娜才十五岁。王干给李可看过那时的材料,那一年被称作东南亚毒品世界的“肉馅之年”。愤怒的吴右带领干将们全线出击,将泰国毒品界杀得血雨腥风,对手一个个消失。杀害玛丽的人最终在日本被吴右找到,泳池里的他被几支冲锋枪打成了肉酱。何翰说游泳池里血肉混杂,器官零碎,就像一锅加了红辣椒油的卤煮汤。
吴右就站在旁边看着。
为纪念玛丽,吴右专门成立了玛丽基金。自此,吴右个人和燧石集团的对外投资和公益捐赠,都通过玛丽基金进行。吴右还将玛丽的骨灰做成了一颗人工钻石,就是安娜脖子上常戴的那一颗,吴右说玛丽的灵魂会保佑安娜不受伤害。吴右从那以后再无迎娶,除了业务和女儿,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
在别墅里,吴右包扎好了,并无大碍。迈克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集团里挑了几个A型血给他输血,吴右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也失血不少,他坚持给迈克输了一袋子。李可看着吴右抽血的样子,不禁百感交集。影视圈有这样的大哥吗?他们不吸干你的血就不错了。大家站在吴右周围,看着闭目养神的吴右。何翰包扎了头,脸都疼得歪了,子弹捎头骨,那也是够受的,他坚持坐在吴右不远处静静守候。阿俊进了门,一个个看了一眼,冲李可示意。李可见吴右一时片刻还缓不过来,走了出去。
“手机是迈克的,教授出事前一个小时他发过一个信息,说吴右准时到。”阿俊说。
天哪,叛徒竟然不是戈萨,而是迈克,一个跟了吴右多年的死士、保镖、司机?他为了吴右至少挨过三颗子弹,今天又是两颗,为什么会是他?既然是他,为何今天他仍舍命保护吴右?吴右判断得真准,莫非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怀疑迈克了?
吴右脸色惨白,喝着阿俊让人做的元气汤。李可和阿俊商量今天要不要告诉他这事。吴右刚给迈克输了200毫升的血呀。“告诉他,他受得了。”阿俊说。
说不清是惭愧、丧气,还是恼怒,李可突然浑身乏力,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他开始渐渐明白李进为何叛变,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事很难扛得住。“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你若深陷其中,将看不清天堂与地狱的界限。”这是李可背过的一句台词,它轻轻划过脑际,让他不知何去何从。不知这场戏何时才是尽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
何翰说警方知道了这次事件。巴猜保证不再会出现这样的危险,新来的洪坦警官接受了巴猜的建议,愿意对此事冷处理,以换取燧石集团不再对此事追究报复。巴猜同时要求调查吴右被陷害的警方情报,洪坦没有同意,这证实了洪坦对此事知情。李可犹豫了下,告诉了顾桃迈克手机的事。顾桃也没想到,说看看吧,看巴猜提供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谁,吴右都足够伤心,这伤心远比那一枪要痛。
李可向缓过来的吴右汇报。吴右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着昏迷的迈克,点了点头让大家离去,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思考。“龙久,你要保护好安娜……”吴右说着,眼眶竟然湿润起来,满是皱纹的脸抖动起来。
何翰慢慢走过来,站在吴右面前,二人都一脸戚戚。吴右伸出手,何翰轻轻握住,两人无言对望了片刻。“何总您也休息去吧,这里有我们在,行动队也都过来了。”顾桃说。
李可安排好一切后离开了1号别墅。一上午发生的事儿情节量过大,他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小庄便和他开聊,说下次还是让他带着手枪一起战斗吧,用机枪杀人其实不过瘾。李可笑他应该去叙利亚,他也笑起来,说那样女朋友会先杀了他的。他说女朋友在香港过得不错,怀着宝宝还准备开一个泰式SPA,也不那么靠谱,但她高兴就行。李可问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小庄微笑摇头,说您已经做得够多了,他感激不尽。
做老大感觉真好。
安娜来电,让李可去帕巴登河边的一个中餐厅吃午饭。她并不知集团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真的只是开了个会。李可让小庄和两个保镖与他一辆车。安娜还有两个保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他开始理解毒枭世界的规则,刚杀完这一场,暂时不会有人再下手,更别说他们干掉了那些杀手,听到消息的人不会轻举妄动,他们知道吴右的手段。
十月的湄南河边阳光如水,天空透彻到了心里去。一路车行,李可看到孩子们在河边嬉戏追逐,微风吹着椰树丛,下面走着衣着靓丽的女郎。多么美的地方,而李可竟从无消受,他很想和琪琪在这里自由地生活一段日子,但是不可以,那只是隔岸的天堂,他只能隔着车窗看它的美好。李可想起带琪琪去过一次海南,想起在海边第一次要她的样子。那时的她只是自己一个随意的猎物,都忘了她在耳边说了什么。而此时,李可对她无比地想念,想和她重新开始。
这家中餐厅一半餐位在户外。李可没告诉安娜上午发生的事,她没有任何防范之心。他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换回屋里。她穿着露出单肩的长裙,戴着一顶蓝色的宽檐帽,她漂亮的肩膀上还有他今早的咬痕,而她显然毫不在意。她坐在那里看着阳光下的湄南河,清风掀动着她的裙摆,露出修长的美腿。李可羞愧地攥了攥拳头,刚才想的还是琪琪,现在又被安娜打动。被爱点燃的女人无坚不摧,而他只是个经不起爱意磕碰的赝品。“老大,换上我的西装。”小庄突然拉住了他。李可这才想起西装肩部被子弹穿了个洞。他欣慰于小庄的细心,真希望永远有这么个靠谱小弟。这不可能,还是不要妄想了,知道你是警察,还是个替身,他会一枪打死你的。
“还以为你不来了,你不来我就把这些好吃的全吃了。”安娜扑过来抱住李可,像很久没见了似的。她这样的热情并不多见,平时的她比较矜持,很少有这样热辣的举动。他吻她,习惯性四周看着,不远处的保镖向他点头致意。小庄和另外两个保镖坐在了其他位置,围着他们成一个环。他们都是高手,自动走到了最该在的位置。李可放心坐下,握着安娜的手,眼睛在她的周身游走,最后停在她美丽的眼睛上。“你要对她好……”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爸爸死不接电话,就知道他不想放你来和我吃饭。”安娜噘起嘴,可爱得像要开花一样。
“没有啦,开完会他就让我来找你了,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李可微笑道。
“今早你怎么了?怎么像个斗牛犬似的?都把我弄疼了……”
“我兄弟伤好了,又憋了那么久,我可管不住它。”
“谁让你管它了吗?”安娜羞红了脸。
菜上了桌,每一道都是美味,他们说笑着吃起来。李可给她讲起剧组里听来的一些笑话,却并没有逗笑她。他很快发现安娜要和他说正事。安娜说很想和他尽快结婚,希望他们的婚姻不要跟爸爸的理想有太多关联。安娜说想明白了,龙久不可能只以爱人的身份存在,因为他就不是这么来的。她只是希望龙久和她结婚之后,能够和她一起投入基金业务,那一块才是长久之计,更是集团阳光化转型之希望所在。
“你觉得爸爸的理想何时可以实现?”李可抓住安娜话头。他真没想到安娜有如此抱负,以前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我觉得永远不会,那是妄想,是代替上帝在思考的妄想。”安娜说,“我和爸爸聊过无数次,都聊不出结果,谁也说不服谁。早上你说害怕,这感觉我明白……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妈妈,我不能再失去爸爸。我将来必须拉爸爸走出这个白色泥沼,但爸爸太强大太顽固,很难改变。以前我没有信心,现在我又有了,因为有你。”
李可不知如何接话,只说他能理解,不过这是大事还要从长计议。他忙换了话题,问她今天高兴吗?安娜却沉下了脸,说明天就是妈妈的十周年祭日了。李可一怔,心里一哆嗦。这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他不该不知道。
“一晃十年了,那天早晨她出事的时候,正在车上给美国的我打电话,叮嘱我不要被男生勾搭,不要总不吃蔬菜,不要整天打游戏……然后我就听到枪声。”安娜眼圈红了,李可赶紧抓住了她的手。
“妈妈那天还说,你喜欢的男人不会在你身边天天晃悠,他就像你爸爸那样,会一下子蹦出来的。”
“我可不是一下子蹦出来的,我帮你开车的时候你连正眼都不看我呢。”李可故意活跃起话题,他不想看到安娜难过,“需要我做什么吗?明天教授有没有什么安排?”
“不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日子爸爸都是一个人过,为我妈妈彻夜祈祷。将来我们结婚了,就可以一起陪着他守夜了。今年,我只能在伦敦为妈妈祈祷了。”安娜说着,摩挲着李可的手。
李可吻了吻她的手,说他下午尽量送她去机场。安娜满眼爱意地看着他,说道:“昨天陈叔叔打电话给我,他说想见见我们,希望你近期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趟纽约。他们几个好兄弟里,陈叔叔其实对我最好,但他很少表露,他总能明白我和爸爸在想什么。他听上去很乐观,丝毫不像在轮椅上瘫了那么久的人。他知道徐伯伯的意外了,让我注意爸爸的身体,让他少熬夜……你看这些话他还要让我转告,有时候真不懂他们这些长辈。”
李进加入集团那会儿,正是燧石集团在东南亚的第二次扩张之时。面对多家新老毒贩的联手进攻,燧石集团竟然战战不输,打得对方四散奔逃。吴右运筹帷幄,陈虎是战斗总指挥,何翰、戈萨、顾桃和李进都在那几场战斗中表现出色,敌人的夜总会被摧毁,头目被击毙,毒品工厂被付之一炬。这场战争奠定了吴右在整个东南亚毒品界的强势地位,战争结束时,燧石集团的力量空前壮大。遗憾的是,庆功会后的陈虎在街上被警察开枪打伤了脊梁骨。以前一直以为是误会,现在查清楚了,那件事和徐森有关,应该也和想干掉他的警方人员有关。李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吴右非要在中泰等多国警方盯得这么紧的时候召开大会,吴右早就意识到集团内部出了问题,这种内耗会严重损害集团的利益。他要一方面肃清内部,一方面尽早和世界范围内的毒品集团建立深度合作,东南亚市场对他而言,已经有点小了。人们说不进则退,吴右说进得慢即是退。
一支拍摄组在河边拍戏,看他们咋咋呼呼的样子,一看就是大陆来的。这像是一场爱情告白戏,男女主演在被导演摆弄着。亲一次,不行。再热吻,不行。啃得俩人嘴唇都咬肿了,还是不行。两个都是新演员,都是还有几分青涩的生瓜蛋子……李可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之前的自己,仿佛已是遥远的从前。他眼下虽然步步生死,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嫁接在李进的身份之上,凭演技走到了今天。同样是演戏,两者却有天壤之别。李可又看着周围随意吃喝、四处警戒的小庄和保镖们,又有了令他激动的念头。李进走了,而他的替身卧底似乎还算成功,一关关都过来了。如果就这样做下去呢?不回去了,王干他们会拿他怎样呢?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害怕起来。
小庄起身,向他示意去卫生间。李可点头,河边上只有孩子和卖风筝、气球的,餐厅里人也不多,不用太过紧张。“我们到河边走走吧?”李可指着河边说。这是刚才还在梦乡的画面,而这一刻李可觉得唾手可得。最好的表演是没有表演,他要活得像个毒枭的接班人。
李可让保镖们留在原地抽烟喝茶,他拉着安娜的手走去近在咫尺的河滩。她笑李可穿着西装皮鞋走在这里很不协调,他就脱去了鞋和袜子。赤脚走在浅浅的河水中,李可有些激动,看着脚面上没过的水,感到无比的放松。安娜依偎着他,而他依偎着这真实的感觉。一群中外各色的孩子从身边跑过,他们的小脚丫踩出一串脚印,很快就被浪抹去了。李可满心温暖,正想说也许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他们这样跑在河边,抬眼却看到迎面不远处那个卖气球的人。
是秦朗。
虽然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着奇怪的小贩衣服,李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不可能是在保护自己,小庄和其他四个保镖在,秦朗没有走到这么近保护他的必要。李可一下子眼黑起来,秦朗定是知道早上他和安娜发生了什么,可他显然还不知道李进的事……但此刻李可没法和他说,也不能拉着安娜扭头就跑。李可呆呆地看着秦朗,微微摇头,而秦朗看也不看。安娜拉住了他的双手,一只手摸着他的脸,看着他,一脸幸福和期待——她的后背正好对着秦朗!李可吻住了她,抱着她停在河水河风里,轻轻转了半圈,将安娜挡在了自己身前。如果非要打这一枪,还是打他吧。李可吻着她,用心进入角色,演着演着,他竟不愿把安娜放开。她柔软的嘴唇让他沉浸其中,富有弹性的身体令他迷醉着,让他想起与她做爱的早晨,像脚舒服地没入沙滩,像河水拂过身体。这罕有的“演出来的柔情”,消灭着他报复的疯狂。过了许久,李可扭头寻找秦朗,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河岸滩上只有一串气球飘着飞着,一群孩子在追逐着它们。
“我爱你笨久!”安娜说。他忍住了说爱她的话,吻了下她的额头,微笑看着她,眼前却浮现起了琪琪的脸。“有我为你祈祷,你永远不会有事的。”她说。
吴右觉得恢复过来了,打电话让龙久、顾桃回1号别墅商议事情。安娜要去和吴右告别,就和李可分车一同前去。小庄拉着他飞奔在路上,李可又紧张起来,摸了摸怀里的枪。吴右刚给出卖他的迈克输了200毫升的血,不知道会对迈克做出什么?“老大,有什么棘手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小庄说。李可点头:“你做得很好,别担心。”
“其实呀,我一直觉得您以前不像是挖矿的,更像是一个警察。”小庄说。
李可吓得差点掏枪,这兔崽子什么意思?
“您知道吗?第一面我就觉得你应该在警察局或是军队里待过的,你身上有一种派,我说不清楚,你和公司其他人不同……也难怪呢,教授的千金唯独看上你。”
李可松了口气,那其实是小庄对李进的感觉。小庄本是香港长乐帮的杀手,据说干得很出色。后来他无端惹了祸,老大喜欢的一个女人勾引他,而他并不知这是老大的女人。没多久老大带他与龙久谈事,龙久从对方老大看小庄的眼神里就判断出小庄的命运,感到小庄厄运难逃,又觉得这小伙子值得栽培。龙久询问了元老徐森,验证了此事后,于是提出了一个长乐帮老大不能拒绝的条件,要下了小庄。小庄得知原委后感激得一塌糊涂,就跟定了龙久。
“上次告诉你这些的时候你喝醉了,今天就再和您说一遍,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会救我?”小庄回头说。
李可有点头大,说这个嘛,就是一时动念吧。
“听说今早是教授救了你?”小庄问。
“是的,他不推我那一下,我凶多吉少。”这是李可的真心话。
“我特别喜欢咱们集团,从上到下的老大都这样,还记得你救我那次吗?”小庄面露感激地说。又来了,李进没提这事呀。
“别那么多废话。”李可赶紧用万金油答案。
“怎么是废话呢,那次端老挝毒龙帮的窝点儿,你们都撤了,后来你发现我被堵在里面,硬是一个人杀回来。也就是老大你,能回来舍命救我一个小弟,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我不把你救出来,谁给我开车?”李可哈哈笑着。
“您腰上那一枪吓死我了,要是出了事,教授肯定不会放过我,安娜姐也得毙了我。”小庄说。
原来李进腰上那一枪是这么来的。“我们有这缘分,你要听我的话,也为你好。”李可突然动了这个念头,要让小庄成为第二个秦朗,不管自己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必须唯他马首是瞻,这也的确是为了小庄好。万一警方围剿了燧石集团,这个孩子得救,关键时候也许他能帮自己。
“记得了。”小庄说。
李可想起了顾桃。顾桃和小庄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又有些特点完全一样。顾桃和“他”关系再好,也不会对他有小庄这种认可。虽然顾桃只向自己吐露过他弟弟的事,也说过“他”和他是一样的人,但要是吴右命令他向自己开枪,十有八九他会的。
在别墅的大阳台上,吴右坐靠在舒适的沙发椅里,面色已好了很多。李可和安娜到来之前,他又在看一本《巨人的陨落》,可真是书痴,这个时候还看得下去。何翰也回来了,在旁边为他倒着茶。顾桃站在阳台的角上抽烟,可能是故意躲开吴右与何翰的交谈,也可能是在观察四周。安娜见何翰脑袋上贴着胶布,忙问出了什么事。何翰微笑,说中午吃饭在洗手间滑了一下,脑袋撞在了洗手池上。
安娜拥抱了吴右,拥抱了李可,就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大家开始说正事。何翰已经查明,这事竟还是胡狼帮头目水王指使的。胡狼帮抓住了迈克的弟弟,迈克不做的话,他的弟弟就会被干掉。徐森死了,水王害怕燧石集团对他们下手,提前启动了这次刺杀。这个胡狼帮简直是疯了,这是和燧石集团开战呀?他们虽然是越南帮里实力最大的,却还不是燧石集团的对手。
“徐总死了,胡狼帮没了内应,他们敢和我们开战?”李可表示疑问。
“有什么奇怪?我们当年在唐人街也是光脚的,不也和当地美国黑帮开了战?”吴右看着李可说,“我不担心这伙亡命徒,但如果其他人和警方在支持他们,我们会很不利。”
令李可惊讶的是,吴右并没有下令大举反击,而是让何翰去和水王谈了。燧石集团接受了他们在泰缅边境走货的条件,也承诺按照一级代理的价格给他们供货。再说好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后,何翰要回了迈克的弟弟。大家暂时打消了担心,可以既往不咎、相安无事。
李可似乎懂了,迈克为了救弟弟晕了头,做了错事。杀手们杀过来他又不忍心,玩命保护吴右,其实是想以死谢罪。而吴右对这件事的处理令人敬佩,只是据说何翰和龙久用了一年多才把胡狼帮赶出泰国,这一下对方会喘过气来,将来又是个麻烦。看吴右的意思,他原谅了迈克。李可不敢乱讲话,就问起吴右后面的安排。吴右叫过顾桃,让他和何翰、戈萨聚拢在四周。吴右让李可开始启动对付孙和尚的行动,他认为这事很可能与孙和尚有关。徐森的反意不是一天两天,和我们的敌人八成都有接触,孙和尚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徐总走了,但我听进去他一些话。江湖在变,世界就是这样。十多年前,谁能想到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吴右说。
阿俊走来,说迈克醒了。得知他能说话,吴右建议大家一起去看他,反正事情说得差不多了。
迈克戴着氧气罩,脸上血色全无。见吴右来了,迈克流下了眼泪,撑着胳膊竟然想坐起来。吴右按住了他,说道:“你弟弟你别担心,他已经没事了,何总把他要回来了。”吴右摸了摸他的额头,迈克呜呜地哭着,什么也说不出。吴右看了李可一眼,又把眼睛挪开。
“我明白你的心了,你早点告诉我就好,我不怪你,大家也不会怪你,你弟弟已经没事了。”吴右安慰道。
迈克哭着点头,握着吴右的手,嘟囔着嘴。吴右示意众人到门口等他,他俯下身子,探头到迈克嘴边,频频点头。迈克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吴右随即出门,对候在门外的阿俊用泰语嘱咐了几句。
又回到阳台,吴右来回走了这么段路,已经满头大汗,毕竟快六十的人了。他们开始谈每件事具体的落实时间表、执行人员、配合人员和新闻准备,就像一部电影准备上线一样缜密。李可集中精力进入他的思维节奏,你是龙久,不能在这个时候无所建议。他提出做戏欺骗孙和尚的方式,和吴右上次说的一样,让外界认为吴右对自己因为一件事失去了信任,甚至走向对立。吴右微微一笑,说今天上午这件事就可以,你本来该去,但你没去,你们放出风去,就说没去的人都在被我怀疑。戈萨说这件事他去办,他是泰国人,当地人会相信他。但他还是需要一个铁板钉钉的理由,让人既愿意前来联络,又不会胡乱猜疑。吴右点了点头,让大家离去,留下了李可。李可拿过他的黑铁木烟斗,收拾干净了,填好烟丝,连打火机递给吴右。吴右抽了几口,吐出的青烟飘飘不散。
“龙久,你去给迈克两枪。”吴右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李可心里咯噔一下。吴右不是原谅了他吗?正当他要说点什么,阿俊急步走了过来,对吴右说:“迈克自杀了。”
吴右面露戚色,却并不意外,缓缓道:“我太了解他了,迈克绝不会让自己活下来……你去打迈克两枪,然后离开,江湖会知道我们因为迈克这件事翻了脸,你成了被怀疑的对象。后面几天你不用回来,也不要陪安娜。最好找些道上的朋友放放风,再静观其变。”李可愣了,阿俊也僵着脸。吴右在众人面前原谅了迈克,搞得大家唏嘘不已,却又让自己去打这两枪,还要背这个黑锅?迈克已死,打这两枪是假的,传出去却是真的。吴右不给他解套,自己就要永远背着打死迈克的这口大黑锅。
这是更深的默契?还是更深的圈套?
“外面情况明朗后,我会告诉大家这是我的安排。何翰刚才说不管怎样,我们需要干掉孙和尚、胡狼帮周围的一些小混混和小组织头目,给他们传递个信息。”吴右说,“我同意了,一边打,一边谈,是可以的。这次行动你躲开,顾桃和阿俊保护我就够了。”李可知道别无选择,就像只有吴右知道“他”是个警察一样。他掌握你的秘密,还要利用你的秘密,用这个秘密制造你的新问题。这是极致的信任,是只有你知我知的信任。这也是极致的控制,就像“他”是个警察只有吴右知道一样,他“保护”着你,又随时可以致你于死地。因此这种信任需要外部误会你,误会得越深,对你怀疑越甚,这种信任才显得更重要。吴右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作出了判断,精准得严丝合缝,他猜到了迈克会自杀而没有制止,也许就是那时候想好了利用迈克的死来做这局。李可没见过这样的人,做梦都没梦出来过。
一阵热风吹过,李可却一身冷汗。
“委屈你一阵子。”吴右拍了拍他的手,“敌人觉得我们内部在分崩离析,警察觉得我们已经穷途末路,那就让他们都相信这一点,我们才有最大的机会。迈克这件事其实是小事,后面的才是大事。”
李可表示理解。见吴右又拿起了书,他便起身离去,走向迈克的房间。阿俊跟在他的后面,不远不近——他在整个集团都和人保持这样的距离。李可进了门,血腥气依然未散。迈克戴着氧气罩,斜斜地靠在床边,血从脖子正浓浓流下,在床上和地板上凝固着。他用碎玻璃割断了动脉,并没有人救他。这令李可双腿发抖,他真的是自杀的吗?李可深吸一口气,掏出枪,在迈克胸前连开两枪。枪声震耳,而李可竟不觉得。他擦去指纹,扔下枪走向门外。阿俊对他微微点头。惊恐的小庄站在门外,手在腰间停着,李可知道他在准备保护自己。小庄听到吴右房间里开枪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有巨大的恐惧,以为龙久和吴右火并,而他要迅速决定站在哪一边?。
看来是自己这边。李可对他点头:“我们走。”
小庄为他拉开了车门,开回住处。小庄欲言又止,脸憋得要炸似的。李可告诉他自己打死了迈克,因为他出卖了教授,教授显然会不高兴的。小庄不敢多问,闷头开车。李可让小庄离去,不要太紧张,叫他时再过来。
小庄怯怯地说:“要不要我找些朋友来护卫?”
他摇头:“不要这么做,没有那么严重。”
做戏要做像,未来几天李可要刻意保持与集团的距离。集团内外的人很快会发现这个问题,嗅出奇怪的味道,他需要为此做好准备,并保护自己的安全。他相信吴右的判断,事发如此突然,他一时难以适应,不能预料这会给他带来什么。吴右安排了一个陷阱,搅动了一个漩涡,而他是漩涡中心的鱼饵……要赶紧和王干等人取得联系。
不对,联系他们干吗?又没有人要杀自己,也没准吴右还派人盯着他呢。李可心里盘算着,吴右的敌对势力如果上当了,该是悄悄来找自己,掏你的话、挖你的脚、试探你的虚实,这时候和王干等人见面,太容易暴露了。要有耐心,当孙和尚上了钩,李可可以告知吴右,光明正大地跑回江城去见王干。
顾桃第一个打来电话,气冲冲地说:“什么情况,教授说你把迈克打死了?”
“是,我觉得迈克不能原谅,留着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教授不忍心,但我必须做。”李可在路上想好了这理由,听着也挺合理的。
“你真是的……你不杀他,迈克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呢?”顾桃话里都是关切的意思,这让李可很感动。如果这事是真的,他这么联系自己,是冒着犯吴右大忌的风险,顾桃对龙久真是没说的。
“你保护好教授,我也反省一下。”李可故作沉重地说。
“好,本来这几天还想和你喝酒聊点事儿,缓几天吧,有什么事你叫我。教授不会真生气,你是为他好,他会明白的。”
李可放下电话,想起来今天出了几身臭汗,他放了水,泡进浴池。点上一支烟,让自己放松下来,他要等待鱼儿上钩,等待吴右的计划实现。高温的水让心跳有些加速,他的眼前也恍惚起来,想起李进刚走,而自己其实没有为他做任何事。左右看看,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李可抱着头难过起来,气都喘不过来,眼泪落进浴缸,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恨自己没在逐鹿茶楼当机立断,乱枪干掉这些毒贩们,还被吴右救了性命,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他捶着头,揪着头发,不知如何排解这痛苦。李进,接受我的歉意吧,原谅我所做的事,一切事。
太虐了,李可从没有演过这么虐的戏。
水在渐渐凉去,他听见手机在响,就慢慢爬出了浴池。电话是安娜打来的,他想了想,没有接。他准备给自己泡一杯热茶,回身时吓了一跳,秦朗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面,拎着枪。他静静地看着李可,想必刚才的样子他都知道了。
“我听见你哭,是李进走了吗?”他问。
李可点点头。秦朗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又睁开。他拎着枪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走回来。他刚才肯定是来拎着枪要收拾李可的,李可和安娜在河滩上相拥的那一幕,显然让他确定了一切。
“我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他安全离开这里……”秦朗动了情,坐了下来,而他还握着枪,枪口指着李可。李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还是挪开了几步,离开了枪口的方向。
“事发突然,他们今早才告诉我。”李可坐下抽烟,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当时我懵了,想告诉你,又想一个人消化下。后来一早就有事,发生了很多事,我还差点被打死……”
“你碰了安娜?”秦朗头也不抬地问。他对李可的遭遇看来一点也不感兴趣。
“是,在我知道李进走了后……”李可拿捏着说。
秦朗猛然拉了枪栓,枪口硬硬地顶在他的脑门上。李可竟不害怕,也不抬头,仍旧抽着烟。
“你是我你怎么办?李进走了,已经没有李进了,我就是李进!”他大喊起来。
秦朗瞪着他,眼珠子红红的。他放下了枪,叹了口气,慢慢走去屋角,坐下点烟。“我也不知李进是真喜欢她,还是为了他的任务。你看着办吧。可是他不在了,你还要继续留在这儿?”
李可松了口气:“今天上午我带人去解救吴右,曾一度想把他们都杀光,在警察面前扯个谎就过去了,去他妈的任务……但是我没有。王干说李进的车被人动过手脚,他是被害死的。”
“怎么,你想给李进报仇?这是你留下的理由吗?”秦朗歪头看着李可,显然他不太信。
“不管是谁,害死他的终究是这些毒贩子。”李可说着这话,心里却不舒服。若李进已经变节,害死他的是毒贩子,还是他自己呢?
“你再好好想想,告诉我一个决定,你还不知道你未来要面对的危险,也不知道吴右到底在做什么。我没想到李进会在江城被人暗算,而我不在那里……”秦朗说着,又走到李可眼前,“你要是还要待下去,要时刻准备最坏的结果,最好想象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你要是留下,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李进其他的事,否则你也不要问了……”
李可呆呆地站着,对他的话似懂非懂,还在纳闷时,秦朗要走了。“我会继续保护你,直到你离开。”他说。
李可很感激这个忠诚到古怪的人。秦朗说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他没有家人吗?他为何对李进如此在意?自己的生命里为何没有这样的人?李可坐在秦朗刚才的位置,喝着一罐冰凉的啤酒,他也需要思考,后面的事错综复杂,不能出错。为李进报仇最好的方式,是按照王干的期望将敌人一网打尽,修正李进的身份,给他以荣誉。李可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卧出了感觉,却仍是个演员,要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Lisa先来了电话,说孙和尚在找你,问要不要见个面。李可说可以,之前可以通个电话。Lisa说声明白就挂了,这职业女子什么事都拎得清,真是难得。李可惊讶,外部的外应这么快,似乎洞悉燧石集团的一切似的。
电话又响起,竟是何翰,他纳闷接起。何翰先是感谢了李可上午赶去救场,然后问到迈克的事:“你是为教授好,他会明白的。有几年没人敢动教授了,情况特殊,他的情绪你要理解,你毕竟跟他的时间短。”
这是一个坑。李可心头一跳,何翰定是要跟他说些有料的话。“嗯,您要多告诉我些经验。”他说。
“喝一杯吗?我俩有半年没一块聊天了。”看来他要见面说。
“您的伤?”李可诧异道。
“这算什么伤?不碍事的。”何翰说。
李可看了看表,说那可以。他们定在晚上八点在一个酒吧大厅里见面,李可查了一下,那是个并不高档的地方。想了想,他给吴右去了电话,汇报孙和尚的事。这一切变化和吴右估计的一样,当迈克被证实是出卖者,他对其他人的怀疑并没有因此消除。吴右对孙和尚的消息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告诉李可该如何应对。只要说服孙和尚去到江城,这边对他的舆论攻击就会开始,让他不敢再回来,然后让江城公安将他和他的渠道人赃并获,他后半辈子就在牢里了。李可又说了何翰要见他的事。吴右说:“那你就去吧,何总心思重,出了这事睡不着觉的,他只是想看看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不想我们之间出现裂痕。你最好多听少问不表态,他一直觉得你身上有很多疑点,还猜过你是大陆警方的人。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李可一一记下,问他还有什么叮嘱。
“我们很快得去趟香港。徐森不在了,这样的真空状态不能太久。”吴右第一次在龙久面前直呼“徐森”,以前都说“徐总”,这有点儿奇怪。
“澳门的郭老大已经在散布消息,说我们港澳地区的货品价格太高,要趁机占地盘了。”
郭老大?这又是谁?想必又是个狠角色,敢这样趁机放横抢吴右地盘的,确实不多。
吴右说:“这个郭老大曾经和我们干过一仗,被陈虎打了回去。双方都没死人,结怨不深。后来我们主动修复关系,给了郭老大很好的货和客气的价格,让徐森维护,多年来关系良好。这是健康的关系,也很脆弱,因为没有交情。徐森和胡狼帮的合作损害了这层关系,又将郭老大推向了集团的敌对面。”
“大会我想安排在11月14日,你知道就行了。”吴右突然说,“我已经通知了几个最重要的海外朋友,他们都认同这个日子。”
“他们都会来吗?”李可问。
“他们本人未必,代表人会到……李进,你要做好准备。”
“嗯,什么准备?”听他又说李进这个名字,李可心头狂跳起来。
“徐森走了,你来接管他负责的粤港澳区域,并取代他进入集团核心议事会,你的位置由顾桃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