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能这么做。”李可脱口而出。

他突兀的话凝固了空气,众人眼神各异,好像他就是该暗杀的人。何翰也略显疑惑,他在等李可说下去。李可知道这话没过脑子,险些惹祸,必须设法挽回。他定了定神,像电影《巴格西》里的主角小臭虫那样潇洒歪头,点起烟,打火机往桌上一磕,抬起头来,已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我毕竟和大陆公安过手多年,熟悉他们的体系和特点。这样的联合行动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上上下下的汇报关系不允许。各局之间虽然职能一致,却往往目标各异,未必真的想联合行动。如果真的想,我们干掉几个领头的,未必能打乱他们的部署和节奏,却会推动他们走向真正的联合。只要是共产党的政府,一定会把这事干到底。这样一来,本来只是个噱头的联合行动,反倒成了他们必须要干的事。他们会打掉我们的代理商,封锁我们的渠道,派遣大量的线人和卧底过来,暗派人员来东南亚抓人。诸位请相信我,他们经常这么干。”李可慢慢地说着,用李进沉着的口吻,却带出了自己的流畅感。倒也不是他多聪明,电影《落水狗》里面的蒂姆·罗斯就是这样忽悠那些流氓的。

众人沉默。李可一个个看着,带着一脸强烈的自信。血蛇和孔雀佬在点头。孙和尚瞪着李可,像共产党员被他出卖给了军统似的。孙和尚指着王干的照片,“这个人是江城警方禁毒大队队长,还是五个南方分局联合缉毒组的副组长。根据我们的情报,他已经派了不少人渗透进了东南亚,尤其是泰国。这个人危害太大,一出手就让我们损失惨重。得罪共产党是很严重,可就这么任人宰割,问题就不严重吗?咱还要不要干活呀?”

见孙和尚如此坚持,何翰点起了烟。李可还没说完,只要知道说什么,他就知道怎么说,更知道怎么演。戏到位了,这些毒贩子就会“配合”他的表演。他灵光起来,稳妥进入了角色,将这事的利害和风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还甩出孙和尚想让燧石集团背锅此事的小算盘。最后话锋一转,说今天的会还是讨论该讨论的问题,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

“如果我们去做呢?”孙和尚揪着他袈裟般的衣袖说,“我们做,大家一起扛。”

“孙总说得……也有道理。”孔雀佬一下子变了立场,“我们要办这场会,也要给亚太的合作伙伴们一个信号,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渠道。在开会之前动手,大陆警方必然会忙乱那么几天,他们派来的内线也可能断了联系。孙总既然愿意担这事,这口锅大家可以一起背,但你们要给句实在话。”

李可有点急眼,演得也正热乎,正要反驳,何翰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那一年你们干掉了几个曼谷警察,国王震怒,之后几年,全市场的业务量下降了七成,然后就是江湖的分裂和火并。老兄,你就是那时候趁机捞上来的吧?”何翰冷冷地看着孔雀佬。

何翰满眼杀气,而李可并不知何翰说的是哪件事。孔雀佬在这样的逼视中垂下了眼:“你们只要能让大伙开这个会没危险,我一定参加。”

“我们一定做到。”何翰一字一句地说。

会议结束了。关于亚太会议的时间和地点,毒贩们将静候燧石集团的通知。李可终于明白为什么吴右不来出席这个会议,因为他信任何翰,这位凶狠的“钢琴家”对付这些毒贩已是牛刀杀鸡。毒贩们想杀掉王干等大陆缉毒警察这事,吴右自然不会答应。散会之前,何翰意外地宣布了这次会议的防卫工作以龙久为主。李可暗自高兴,却又不露声色。

回公司的路上,何翰看着窗外,顾桃在副驾上一动不动,墨镜后的脸瘫软着,似乎睡着了。李可并不知道这气氛意味着什么,既然让他负责亚太毒枭大会的防务,就该告诉一些具体的任务要求,成立一个班子去完成。何翰宣布这件事之前,他有没有得到吴右的任何指示?也许他们早跟李进说过?

“感谢您认可我处理那些货的事。”李可终于憋出一句话。

“不用感谢我。”何翰冷冷地说,“我个人并不同意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有些草率了,但这是教授的意思。向大家当场宣布分钱的事,也是他的安排。我会执行他的命令,也会保留我的顾虑。”

李可只能点头,不知这句话该怎么接。

“何总,孙和尚他们真的去杀那个警察怎么办?”顾桃头也不回地说道,他根本没睡呢。

“那是迷魂药,孙和尚不敢,除非王干在我们集团派了卧底,对大家和这次大会有严重的威胁。”何翰说。

李可低着头看着手机,眼前有些发黑,脚心却一阵酸麻。

到了公司大楼,他们准备上电梯时,正遇到下来的徐森。徐森和大家寒暄,说刚陪教授喝完茶,一会要回香港。徐森突然问李可有没有空,想和他喝杯咖啡。李可不能拒绝,又不知能否答应。何翰便说你们去吧,有事再叫你。

李可随徐森走出了大门,来到公司附近一个做水果生意的小店。店虽小,却很干净,卡座里甚是私密。一路上他搜索着一切信息,演练和徐森的对话。这是提拔他进入燧石集团行动队的伯乐,曾经力挺他的主管元老。虽然因为龙久太过出色,已经上升到向何翰汇报,对吴右负责。以李进的性格,他对徐森决不会因此有半点怠慢,反而会更加谦恭。

于是李可站着,对徐森恭敬地鞠了一躬,徐森忙站起来让他不要如此。“我不敢在众人面前对您这样,怕其他人心里有想法,在私下场合,您就别拒绝了。”李可说。

他的话显然打动了徐森。徐森欣慰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到了今天,我真为你高兴……但其实也为你担心。责任大了,压力大了,琢磨你的人就多了。”

徐森和他坐下,为他要了一杯鲜榨芒果汁。“刚和教授到美国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鲜榨芒果汁,馋得舌头都要掉了,我和教授身上的钱都给了蛇头,剩下的只够买一杯芒果汁。可我们又很饿,是买汉堡包还是芒果汁,真是纠结呀。后来教授见我馋,还是买了芒果汁。我俩一人一口地喝了,杯子都恨不得吃了,觉得这才是美国味儿,然后就饿着肚子去蛇头说的地方找工作……后来又到了泰国,我才知道美国的芒果汁就跟垃圾似的。到今天我还喜欢喝泰国的芒果汁,喝不腻呢。”

李可赔着笑,知道这都是热场子的废话,客气归客气,别当真。“您还顺利吗?在前天会上您好像要说什么?”李可问。

徐森没有回答,只是定睛看着他,喝下一大口芒果汁后,他慢慢地说:“龙久呀,这几年你是玩着命上来的,年轻人我也见得多了,能做到你这样的,太少了。我一直少问你一句话,你在大陆做得好好的,干吗要到这儿玩命干这个?”

李可心头一紧,但并不慌乱。“大陆看着热闹,挣钱其实也很难,正经生意难,违法生意更难,我还因为金矿的事被通缉了一阵子,去年才撤销了。”李可说,“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是个自己成不了事儿的人,必须有人引路。在泰国遇到了你这个好大哥,我就想干干看。没有你的指点和支持,我哪儿能到今天。”

徐森又要了一杯芒果汁——他也太爱喝这果汁了,难怪那么胖。“我们那个时候想法简单,虽然自己要打打杀杀的,其实很开心。白天拿枪干活,晚上举杯喝酒。现在集团做到这么大,一层层壁垒森严,教授还抱着他的信仰不放,事情其实越来越复杂了。”徐森问李可还要不要果汁,李可摇头,肚子里满是疑惑。徐森的话似乎超出了该聊的范畴,如果不是龙久,和外人说这话,没准会惹一身祸吧?这说明徐森和龙久前史默契,关系非同一般,而到了哪一步,李可只能慢慢体会。还有,吴右的“理想”安娜也说过,这是什么?

“龙久,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徐森的脸色沉下来,“做教授的继承人,还是也想自立门派?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今天算咱们私下交心,离开这桌子就当没说过。”

李可绷住了喉咙,不知徐森为什么问这些。他是自己在问,还是替吴右在问?这是交心,还是考验?“我原本没想那么多,那时想混到哪算哪,后来救了安娜,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您和教授都有恩于我,我挣到了钱,还有了安娜,我需要报答你们。”

徐森点头,手指在杯子上摩挲着。“老弟呀,当你真的接了那个位子,才是真正的开始。”他又侧过头,“教授和你说过老家的事吗?”

李可懵了,什么是老家?吴右和徐森的老家?“提得不多,我也不方便问太多,您知道我越是离教授和安娜近,其实越是谨慎。”

这个答案看来很合适,徐森又点头,李可觉得该乘胜追击,逼着他说点什么。“‘老家’您常去吗?”这问题一语双关,力求无害。

“每年我们几个元老都要去一次,这是规矩。龙久,什么时候教授说你可以去老家了,你在他那儿才算真正过关了。我今天给你句心里话,我建议你永远不要去老家,你要是想和安娜过好日子,就不要去。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好不要有信仰……”徐森探身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情况,我都愿意尽全力帮你,就算是你出了问题,也可以让我帮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李可完全听不懂他的话,正要再问,徐森却站起身来。一个人前来找他,恭敬地说:“徐总我们该走了。”

徐森要赶飞机了,他说这人叫老白,是他在香港的参谋。徐森握着李可的手,一言难尽的样子。他们拥抱,寒暄,道别。“老白,你是不是以前见过龙久?”徐森突然问这个老白。

“没有,没见过。”老白说。

李可一惊,定睛看这个人,没见过,材料里也没印象。“我这张大众脸不是那么容易混的吧?”他打趣道。

“哈哈,世界很大,也很小。龙久,欢迎你随时来香港找我。”徐森说。

李可看着徐森宽大的身躯远去,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一脑袋的东西。徐森留下奇怪的故事和线索,还留下了沉甸甸的包袱,李可一时茫无头绪。这个“老家”从没听王干等人提过,看来并不是徐森和吴右离开大陆前的籍贯老家,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何翰来了电话,说教授让他上楼去。李可急忙赶去,来到集团大楼的顶层。何翰、顾桃和吴右在喝茶,旁边还坐着个年轻人,李可认得是帮着安娜管理基金的林苏。见他来了,林苏站起来,冲他点头致意。李进对这个年轻人的材料描述不多,只说他是吴右在美国收养的一个孤儿。唐人街第二场战争中,吴右的好伙伴被人灭门,留下了一个在医院养病的孤儿,这就是林苏。吴右将之收为义子,在美国抚养长大,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学至沃顿商学院毕业后,又让他进了华尔街一家著名投行锻炼。四年前他正式来到泰国,成为安娜在玛丽基金的副手。安娜从小和他熟识,将他当作知心的兄长。林苏也很称职地做了这个哥哥,对安娜的事情倾尽全力。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不错,自己的生活也阳光健康。这该是个人畜无害的人,李可想。

“林苏说安娜最近不太高兴,你多陪陪她吧。”吴右张口就说。李可惶恐点头,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

“安娜喜欢艺术,你多带她看看歌剧、音乐会、艺术展什么的。她的业务做得不错,但常有人在背后或者公开场合指摘甚至攻击她,她心里也委屈。”

捐钱还捐出麻烦来了?李可纳闷地坐下。吴右给他倒茶,说接受你施予的人往往会成为你的敌人,这就是人性。林苏只能帮她把基金管理好,并不能帮她抵挡这些明枪暗箭。

林苏声音细细的,见龙久坐下了,就起身告辞,说基金还有很多事。吴右又叫住了他,让他回头单独向龙久汇报一下基金的情况,省得安娜总埋怨龙久不关心她的事。林苏走后,他们继续喝茶。吴右靠在长椅上,似乎在养神。两只鸟在树枝上吵闹,何翰嫌它们烦,丢过去一块橘子皮,鸟扑棱棱跑了。

“潜在的危险没有消除,会不能开。”吴右睁开眼说道。

李可有点糊涂,那为何还让何翰宣布呢?还把自己定为防务负责人?

“给黑鱼十个胆子,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除了缅刀帮,那几个老家伙八成和他都在勾连,表面上看着在训斥他,其实底下都有交易,把黑鱼当枪使,试探我们的底线。我开这个筹备会的目的不是为了开会,就是要看看他们在底下干什么。”吴右闭着眼说。

李可不解,吴右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只凭何翰的描述?为何他一点都看不出来?李可又失望了,莫非毒枭大会仍是吴右挖出的陷阱?开会不是目的,开出他想知道的内容,增强东南亚毒品市场的控制权才是他的目的?未来开不开会还要两说?这真糟糕,你一天不开会,我不是就要多卧一天?你这辈子不开,莫非我就干一辈子?还有,毒枭们真的会凑在一起开会吗?开会这么高调的事儿是影视圈的人干的,这年头电话、微信都这么方便,为啥毒枭们要凑一起开会呢?想到这里,李可觉得像被卖了猪仔,却还要装出享受的样子。王干他们告诉自己的事,难道都是真的吗?

“上周我查了,黑鱼和孙和尚走得很密切。孙和尚建议我们干掉王干,八成是挖个坑给我们跳,到时候众口一词,里应外合,让我们处于泰国和大陆警方的夹击之中。”何翰说。

何翰的话也让李可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这不是龙久该干的工作吗?这个筹备会前后,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你回大陆这些天发生了很多变化,对这些事态的判断我也不是很确定,直到黑鱼要明抢铁头的地盘。没有孙和尚这些人撑腰,他不敢这么干。”吴右拍拍李可的肩膀,可能是怕他有想法,“白江暂时是我们的人了,你要用好他。”

吴右说完拧了拧额头,又换了话题。眼下是做局的时候,倒不那么累人,真到了要为地盘和渠道的控制权打仗的时候,大家都是没觉睡的。

“我听您吩咐。”李可轻轻地说,“可是,王干他们……”

吴右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动作不大,手上却有力道。李可立刻明白自己差点说错了话,“他”是王干派来的警察一事,只有吴右知道,而这是绝密,不能让其他人感到一点迹象。他面露愧色,而这不是表演,真是羞得脸红,心也嘣嘣乱跳。

越是如此,他对吴右和李进之间发生了什么越是好奇。一个大毒枭知道了一号干将是警察派来的卧底,非但没有干掉他,还在其他人面前藏起了他,还允许他和自己的女儿恋爱、甚至结婚。而这个警察也没把这事告诉派他来

的公安领导和其他人……这是什么情况?李可第一次听到这么分裂的剧情人物设定。

“黑鱼的参谋,今天……”李可强行拐弯,把话掰进了吴右需要听的内容。

“他不留下舌头,何总就会留下他的命了。”吴右微笑着说。

“孙和尚我去办吗?”顾桃问。老板面前,他的问题永远这么简单。

吴右说对付孙和尚不能急,要分阶段。这个慈善家号称信佛,底下却淫乱不堪,泰国虽然这方面开放,孙和尚好的那一口却太恶心。把这事给他做实了公开出去,很多关系会暂时躲开他,到了那个时候再下手。顾桃看着李可,说皮肉市场他可不熟。李可本想回绝,要说国内演艺圈外围,李可还略知一二,这是泰国,一个连女人和人妖他都分不清楚的地方。但他不能摇头,因为他是龙久,必须有办法。

“我想想办法。”他说。

吴右让何翰和顾桃先去了。见他们出了门,吴右拉近李可说:“以后你再也别提王干的名字。”

“对不起……”他赶紧承认错误,“是我不小心。”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就算我相信你你也待不住。”吴右瞪着李可,眼神非常严厉,“我不会让你去干掉王干,陷你于不义。你要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我也不会如此看重你,还把安娜托付给你,还要提醒你多少次?”

李可只能频频点头,觉得自己该热泪盈眶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温暖贴心?

吴右让他告诉王干这个信息,以体现他的价值。集团对孙和尚下手的时候,他也可以把孙和尚的国内渠道和一些干将的信息提供给王干,让警方替集团除掉他。李可这下全懂了,原来吴右是这么想的,真是老奸巨猾。他再度点头,还想说句什么时,安娜进来了,说要看看吴右养的兰花。看着安娜那热辣的眼神,李可一眼便知是来捉他的。

吴右哈哈一笑,起身带他们来到西边角落,这里的兰花开得非常茂盛,层层叠叠,花香沁人心脾。安娜说马林斯基芭蕾舞团来了曼谷,要龙久明天陪她去看。李可忙在一边赶紧百度,看看这个马林斯基是什么司机。安娜按着他的肩膀,撒娇道:“不去不行!”

女儿随父亲,安娜闪亮的外表下,藏着一种很难让人拒绝的东西。不行,要读书,要搞得文艺一点,关键时候看来这可以救命。李进买了那么多书,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手机上收到那个公众号发来的旅游广告信息,他扫了一眼,是王干等人发出的秘密联络信息,翻译过来是:急事,能否今晚见?

好巧呀,李可正想给他们传递信息。他赶紧找个理由和吴右道别,与安娜吻别。回去的路上,李可问起小庄女朋友的事,顺便问起孙和尚的各种事儿他是否了解。小庄对这老流氓早有耳闻,因为他女朋友就是这行当的。李可让他去了解清楚,并注意别让他女朋友卷进去。到了家后,小庄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给他,是关于她女朋友那件事的越南人材料。小庄一脸感激,说老大费心了。

“以后有事,能谈就谈,不要动不动就下手。你既然挑了这个行当的姑娘,也要明白这行当的规矩,再烂也是规矩。”李可学着丹泽尔·华盛顿某部黑帮电影里的台词。

小庄毕恭毕敬地点头。李可很奇怪这个能单挑黑帮的年轻人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一出手就干掉人家的头目,这可不是一般的狠。而李进能把这样的人收服,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呢?他纳闷为何小庄非要这个行当的女孩子?满泰国那么多漂亮姑娘却不找?

“她有了我的孩子。”小庄笑了笑,随即开车离去。

孩子……琪琪前一阵子说想给他生个孩子。看着地上摇曳的灯影,李可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