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枝颤,国破山河在

两人回到宅子中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刚一跨进宅子的大门便发觉有个人站在门口,潘俊一下子便认出那人是时淼淼。

“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潘俊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等你……”听了时淼淼这话潘璞识趣地向时淼淼点了点头,将绳子背在身后走进了老宅子。此时燕云和吴尊二人正坐在正厅聊着什么。

“等我?”潘俊望着潘璞的背影渐渐走远疑惑道。

“潘俊,有些事情我想还是说明白了比较好!”时淼淼从潘俊身边走过,一直走到宅子门口的那几棵参天古松旁。

“我不太明白时姑娘的意思!”潘俊站在时淼淼身后说道。

“哎,潘俊,我希望你能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告诉大家,不要让大家像个没头苍蝇一般跟着你到处跑。本来与冯师傅约好来安阳,可是你却没有和我们商量就自己去了北平,而你在北平发生的事情却一直讳莫如深。”时淼淼口气冰冷却步步紧逼,“来到安阳你也从未对大家说过你的计划,我们这样没头没脑的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呵呵,时姑娘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冯师傅他们这两天便会到了,等他们到了我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时淼淼听了潘俊的话,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说道:“潘俊,别怪我,对于驱虫师家族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想参与,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早日为母亲报仇!”

“时姑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潘俊知道时淼淼之所以卷入这场风波,全部是因为她的母亲,水系前一任的君子便死于这青丝之下,虽然他几经周折终于使她相信这世界上除了潘俊之外还有其他人会用青丝,但至今为止却始终未能找到杀死时淼淼母亲的真凶。

回到正厅内潘璞正在与燕云叙旧,这燕云是个话匣子,遇见熟人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将这一路上所经历之事一股脑儿地讲给潘璞。潘璞倒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关心着另外一件事。

直到将近午夜的时候大厅中的人才散去,潘俊走进自己的房中,将那张姐姐的墨宝展开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几个字是如此熟悉。她一定还活着,只是她现在身在何处呢?

潘俊端详了一会儿,将墨宝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在书架上,然后打开了窗子,今晚月朗星稀,四周群山的轮廓在天际间显得格外清晰。他长叹了一口气,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逃离北平,来到安阳,追查金系驱虫师下落。这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只是这故事却多了几分悲壮。他微微地笑了笑,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他眼前掠过,潘俊心头一惊。燕云忽然出现在了窗口,她笑眯眯地望着潘俊说道:“潘哥哥,你在想什么?”

未等潘俊说话燕云已然从窗口跳了进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燕云,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潘俊见燕云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了下来便问道。

“嘿嘿,睡不着啊!”燕云上下打量着潘俊的房间说道,“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可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神经紧张了吧!”潘俊说着走到桌子前面坐在椅子上,“要不要我给你开几味有助睡眠的药啊?”

“别,别,别,我还用不着那东西!”燕云的双腿从床上一跳下来说道,“潘哥哥,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

“嗯?”潘俊微微地皱着眉头望着燕云道,“什么事?”

“嗯……”燕云咬了咬嘴唇,平日里这姑娘说话从不避讳,今天忽然见她唯唯诺诺倒是让潘俊有些好奇。

“什么事你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你!”潘俊鼓励道。

燕云又咬了咬嘴唇:“其实是关于子午的,我记得当时子午给了我一封信,可是我一直不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

潘俊释怀地笑了笑。“你说这件事啊?”

“嗯!”燕云难得表情认真地盯着潘俊说,“当时他把信交给我的时候,和我说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你,在此之前不准任何人看!”

潘俊在怀里摸了摸,掏出子午的那封信递给燕云说道:“信你可以看,不过你看完之后里面写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啊?”燕云又惊又喜,她起初只是想来问问,谁知潘俊竟然将信递给了自己,她犹豫着接过那封信,“里面写的东西很重要吗?”

潘俊点了点头。

燕云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地将那封信展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信上的那几行字,看完之后不禁大张着嘴,一脸惊讶地望着潘俊道:“子……子午在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潘俊摇了摇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燕云忽然惊叫了起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我岂不是又做错事了?”

潘俊微微地笑了笑:“没事的,记住这信上的内容不能和任何人说。”

燕云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潘俊的案前,点了点头:“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提一个字的!”

“对了,潘哥哥,下午潘璞叔给我们安排房间的时候特意叮嘱我们,千万不准去二进院落,不知为什么?”燕云这丫头的好奇心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强。

潘俊心头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平静:“那里是家族的禁地,只有木系的君子才可以进去,其他人是禁止入内的!”

“哦!”燕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本来火系欧阳家族规矩极少,可自从到了北平,燕云忽然觉得自己倒像瞬间变成了傻子,各种各样的规矩冲进脑子,她不懂却只能对这些规矩敬而远之。

潘俊不知睡了多久,恐怕是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睡得时间最长,却是最累的一次。各种怪异的梦冲进脑海,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纸窗射了进来,暖暖地让人有种慵懒的感觉,他心想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他贪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恍惚之间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这老宅子忽然热闹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潘俊,我们来了!”这声音正是土系驱虫师君子冯万春,潘俊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赤着双脚迎了出去。冯万春见潘俊如此狼狈,不禁停在他前面大笑道:“哈哈,看来潘爷也有不修边幅的时候!”

“冯师傅说笑了,快快快,快请进来,我现在日盼夜盼,就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安阳!”潘俊向他身后望了望,见燕云此时正拉着燕鹰的手上下打量着,而段二娥的身边则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还有一条与那孩子个子差不多的巨犬。

“那是……”潘俊指着一只拉着段二娥的手怯生生的小男孩问道。

“哦!”冯万春扯着嗓门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潘爷我们这一路是又渴又饿,你总不能让我们站在门口和你说吧!”

潘俊自觉有些失礼,连忙拉着冯万春的手将其带入正厅,然后吩咐潘璞让厨房准备饭菜。这几个人坐定之后,感叹这两队人马总算是全部顺利到达了安阳。

潘璞一面在厨房中奔波,一面忙于给这几个后来的人找住处。这宅子虽大,但是住的地方并不多,最后只能安排三个女子住在一间屋子,燕鹰与金龙和吴尊住在一起,冯万春与潘俊住在一间房子中。

晚餐极为丰盛,一桌子人围拢在桌子前面,席间大家各说路上所见趣事,只有时淼淼与燕鹰一直保持着沉默。时淼淼自顾自地吃了一些之后便离开了座位,而燕鹰一直坐在燕云身边偷偷地望着周围的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冯万春已经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潘璞与吴尊二人将其架到潘俊的床上,刚一离开便听见冯万春如雷般的鼾声,吴尊不禁窃喜道:“看来今晚有潘爷好受的了!”

潘璞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跟着吴尊走了出去。这酒席尚未散去,吴尊与燕鹰也喝了不少,却始终不忘时不时地用余光瞥一眼一直面无表情的时淼淼。

晚饭之后潘俊让他们各自回到房中休息,余下的事情明日早晨再作商议。吴尊和燕鹰早已烂醉如泥相拥着走进了房间,而燕云也是一脸兴奋地拉着段二娥走进了房间。唯独时淼淼始终坐在远处,直到潘璞将餐具撤下之后才站起身来。

“时姑娘……”潘俊叫住了时淼淼,她扭过头微微地笑了笑说道,“还是明天再说吧!”说完之后她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厅堂。

潘俊见所有人均已离开便匆匆走进房间,刚刚冯万春在离席之时曾有意无意地在潘俊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旁人恐怕不觉,但冯万春曾将土系秘术亲口传授于潘俊,因土系驱虫师经常于暗穴之中行走,往往说话不便,于是便发明了一些手势。潘俊心知冯万春假意喝醉,实是不想别人听到他们谈话。

他刚一进房间便发觉冯万春已然坐在了桌子前面,见潘俊进来拱手道:“席间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才出此下策!”

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不知那件事冯师傅是否查到些端倪!”

“嗯!”冯万春点了点头,“诚如潘爷所料,只是时间急促,一时间还无定论啊!”

“哎!”潘俊听完这话脸上毫无喜色,更多的是忧虑,“我倒希望冯师傅回来告诉我,我的猜测全是错的!”

“潘爷小小年纪却料事如神,冯某佩服。”冯万春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潘俊摆了摆手。

“对了,与段姑娘在一起的那个孩子真的是金系的后代吗?”潘俊这一晚上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金龙,他隐隐觉得这孩子的来历非比寻常,只是碍于当时人多不便多问。

“哎,这孩子在我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在了!”冯万春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听燕鹰和段姑娘说他确实是金家的后代。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只明鬼,我想这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嗯!”潘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谁的后人。”

“恐怕这件事只能找金无偿给咱们答案了!”冯万春踱到潘俊身边说道。

潘俊点了点头。

“潘俊,我听燕云这丫头说你们这一路上也遇见了不少事啊!”那燕云吃饭之时口中便未曾停过,将那凤吊山万鸟袭朋来客栈之事说得天花乱坠。潘俊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事情的前后因果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冯万春诧异地望着潘俊:“真有此事啊?”

“嗯,我之前曾经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典籍,并非如燕云所说那般神秘!”

“哦!”冯万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双手抱住肩头,点上一根烟望着窗外。

而在隔壁的房间中另外一个人亦是双手抱肩,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此人正是欧阳燕鹰。席间他一改常态,一直沉默寡言,时不时看一眼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姐姐,心中却复杂至极。

自从来到潘家老宅,燕鹰便一直闷闷不乐,这一切都被段二娥看在眼里,她隐隐觉得燕鹰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他并不像潘俊那样有极深的城府,即便胸中翻江倒海,脸上依旧是面不改色。所有的事情都已然写在了燕鹰脸上。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进了燕鹰的耳朵,他向床上扫视了一下,见吴尊与金龙都已睡熟,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小声说道:“谁啊?”

“我!”门外传来了段二娥有些沙哑的声音,这一路上段二娥偶感风寒,虽然无伤大碍,但喉咙却有些沙哑。潘璞在晚饭前特意给段二娥熬了一碗药,她喝下去之后顿时好了大半。

燕鹰再次扭过头见床上吴尊已经响起了平稳的鼾声,这才轻轻地将房门拉开走了出去,见段二娥手中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问道:“段姑娘,这么晚你找我有事?”

段二娥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道:“我……想问问你今晚喝多了没有!”

“呵呵!”燕鹰自觉胸口一阵暖意,他微微地笑了笑道:“只是头稍微有些晕,没事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段二娥怀里的盒子上,“这么晚你抱着这个出来做什么?”

“哦!”段二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道:“我刚刚是想看你喝醉了没有,如果没事的话陪我去将这个交给潘俊哥哥!”

“为什么?”燕鹰不解地问道。

“我想潘俊哥哥那么聪明,想必一定能知道打开这个盒子的方法!”段二娥从门缝向内中看了看说道,“可能里面有关于金龙身世的东西吧!”

燕鹰亦是向内中望了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说完他将门紧闭上,随着段二娥走过房门外的甬道向潘俊所住的房间而去。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潘俊对冯万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冯万春点了点头从窗口移到床边。

“潘俊哥哥,你睡了吗?”段二娥轻声地问道。

“是段姑娘啊!”潘俊说着瞥了一眼冯万春,他已经倒在床上佯装熟睡了,此时潘俊才下了地穿上鞋走到门口,推开门见燕鹰与段二娥站在门口,段二娥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盒子。

“怎么了?段姑娘有什么事吗?”潘俊好奇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段二娥与燕鹰对视了一下:“潘俊哥哥,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吗?”

潘俊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来到大厅,在背面靠近书架的墙壁上轻轻叩击几下,暗门缓缓打开:“进里面说吧!”

几个人分前后鱼贯而入,潘俊最后走进,又在机关上按动几下,暗门缓缓关闭。段二娥环顾了一下这间密室,然后径直走到床边,将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个用黑布包裹的盒子放在床上说道:“潘俊哥哥,这个东西是我和燕鹰循着金龙身上的明鬼发现的!”

说着段二娥轻轻地将盒子上的黑布拆开,一个上面画着黑白圆圈的木盒里现在潘俊的眼前。潘俊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轻轻抚摸着那个木盒说道:“段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嗯!”段二娥点了点头,“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关于河洛箱的事情,他说河洛箱是金系驱虫师的祖先依照着河图和洛书制作而成的精巧机关盒,这个盒子中装着金系驱虫师不传的宝贝。”

“嗯!”潘俊点着头,当时离开道头村的时候金无意确实对自己说过这河洛箱中的物事,还有关于金系驱虫师的命运,却因为时间紧迫未像段二娥说得这般透彻。

“听爷爷说打开河洛箱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河洛箱拥有者根据自己的需要设定的方位,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可是眼下谁也不知道这河洛箱上一代的拥有者是谁。还有另外一种方法打开,这种方法是金系驱虫师通用的口诀,不过只是个口诀,因为河洛箱会随着时节变化其自身的机关也会随之变化,因而想要用这种方法打开它几乎是不可能的!”段二娥有些失望地说道,“而且这河洛箱本应该有河箱和洛箱两个,只不过我们只找到了一个而已!”

潘俊听完段二娥的话笑了笑:“你们等等!”说完潘俊急匆匆按下机关打开暗门走了出去,在密室中的两人不知潘俊究竟作何打算,均面面相觑,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道暗门再次打开,潘俊手中抱着一件与床上那盒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箱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段二娥不可思议地望着潘俊道:“潘俊哥哥,这只应该是河洛箱中的河箱吧!”段二娥接过潘俊手中的河箱,修长柔嫩的手指在箱子上面轻轻游走,她的手指在靠近箱子中间的部位停了下来,抬起头满脸笑意地说道,“没错,这确实是河箱!”

“你爷爷在我们临行之时曾经和我说这河箱遗失多年,我当时猜想这箱子恐怕是在金顺手中,我将他捉来一问发现这箱子果然在他的手里。只是当时他已将箱子当了出去,几经周折才将这河箱拿到!”潘俊长话短说地将这河箱的来历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段二娥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两只箱子,只是燕鹰一直站在一旁洞若观火般冷眼视之,始终一句话不说。

“对了,段姑娘,燕鹰,我一直想听你们说说发现那孩子的过程。”潘俊让燕鹰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说道。

“哦!”段二娥咬了咬嘴唇将在将军圃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与潘俊说了一遍,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段二娥才长出一口气,“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哦!”潘俊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听你们这样说,看来金龙确实是金系的后代,可是他怎么会被人遗弃在将军圃那个荒山之中呢?”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段二娥指了指燕鹰道,“燕鹰,你不是说金龙的父亲是被那个叫刀疤脸的土匪头子所杀吗?”

燕鹰点了点头:“确实,当时我审问刀疤脸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他说十年前曾经为了投名状在将军圃附近的大山之中杀了一个侏儒,还侮辱了他的妻子!”燕鹰一面说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断裂成无数的碎片。

幽暗的地牢中挂着几盆篝火,地牢中的光线随着那篝火闪烁而明明灭灭。刑房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焦灼味,和一种恐惧的不安,让人刚一进入便觉得心情沉重。这间刑房有十米长、八米宽,一进门对面的墙上摆放着各色折磨人的刑具,斧钺、刀、锯、钻、凿、鞭,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在那刑具旁边是一张铁椅子,铁椅子后面挂着几条锁链。此刻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满是血污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他上身赤裸,胸口处有一道刚刚被烫烙过的痕迹,即便是在此时也还散发着难闻的焦煳味。

燕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那人的面前,见他已然昏死过去,从旁边的木盆中舀出一瓢冷水,用力将水全部泼在那人的身上,原本昏死的人一激灵醒了过来,剧烈的疼痛立刻让他叫苦不迭。

“大爷,大爷您饶命啊!”刀疤脸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此刻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汗水和尿早已经将裤子打湿,左眼微闭着,干涸的血迹将眼皮和眉毛粘连在一起。

“现在你知道怕了?”燕鹰俊眉冷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闯进将军圃的劲头哪去了?”

“不敢,不敢……”刀疤脸狼狈地说道,“早知道您在无论如何我也不敢冒犯您的虎威啊!”

“呵呵!”燕鹰冷笑着向后退了退,在燕鹰的身后是一个火炉,炉火正熊熊燃烧,在那炉火上面放着一个已经被烧得通红的烙铁,燕鹰刚刚便是用这把烙铁将刀疤脸烙得晕死过去的,此刻他再次拿起烙铁吐了一口口水,只听“吱啦”一声瞬间水汽已经被烤干了。

此时那声音在刀疤脸看来比鬼哭狼嚎更加瘆人,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但此时整个人都已经被锁链绑在椅子上,如同粽子一般,想躲也躲不掉。

“大爷,大爷,您放过我吧!”刀疤脸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燕云悠闲地摆弄着手中的烙铁。

“放过你?”燕鹰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了,对了大爷,您放过我吧,有一件事您一定很想知道!”刀疤脸忽然意识到与燕鹰在一起的那个小孩子。

“哦?”燕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有兴趣的!”

“有,有,这件事您一定有兴趣!”刀疤脸抓着那根救命的稻草说道,“您一定不知道那个和您在一起的小孩子的父母在哪里!”

这话一出口,燕鹰眉头微皱,手轻轻一放,烙铁“啪”的一下掉入火炉之中,溅起几粒火花,他将自己的椅子反过来,手支在椅子的靠背上顶着刀疤脸问道:“你知道金龙的身世?”

“嗯,嗯!”刀疤脸见自己的话果然引起了燕鹰的兴趣,连连点头道,“主要是我认识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东西!”

“你是说明鬼?”燕鹰想起自己最初注意到金龙也是因为金龙脖子上挂着的明鬼。

“对,和刚刚金先生给您的那只一模一样!”刀疤脸点着头说道。

“好,那你倒是说说,不过……”燕鹰说到这里侧过头看着旁边那一排刑具说道,“这里的新鲜玩意儿可真是不少,如果我发现你有一句隐瞒的话,我便让你将这里所有的刑具都试一遍!”

刀疤脸咽了咽口水:“如果我告诉您,您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那就看你说的是不是令我满意了!”燕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把顶端带着弯钩的刑具轻轻敲了一声,那东西发出“当”的一声。

刀疤脸将如何枪杀金龙父亲和用还在襁褓之中的金龙要挟其母就范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燕鹰:“我将那女人丢在一旁,拿出刀将那个侏儒的脑袋砍了下来,谁知正好看到那个……哦,那个明鬼!”刀疤脸讲完以后见燕鹰始终盯着墙角,“大爷……我讲完了!”

燕鹰此时才长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将椅子的方向扭正,走到一旁的刑具架前上下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忽然燕鹰的目光盯住一个小小的刀片,那刀片外形如同一个小铲子,但却异常锋利,燕鹰将那刀片拿下来轻轻吹了吹刀刃,走到刀疤脸面前。

“大爷,你说过如果我全部告诉你的话,就会放过我的!”刀疤脸不知燕鹰究竟要做什么,咽着口水盯着燕鹰手中的刑具。

“我是说如果你说的让我满意的话,我就会放过你!”燕鹰说着猛地出手,拿刀直奔刀疤脸两腿之间而去,只听刀疤脸惨叫一声,一摊血水已经渗透他的裤子,快速流淌出来,燕鹰这才将刀片拔出轻声说道:“可是你的话让我不满意,很不满意!”说完将手中的刀片扔掉,又到刑具架上寻了另外一把刑具……

“燕鹰……燕鹰,你怎么了?”段二娥拉了一把走神的燕鹰说道,燕鹰一激灵,见潘俊一直注视着自己才接着说道,“那刀疤脸说他杀死的那个侏儒应该便是金龙的亲生父亲吧,至于那个被他侮辱的女人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

“哦!”潘俊听完燕鹰的话诺诺地点了点头,但他隐隐地感觉燕鹰有些奇怪。“也许现在所有的谜都只有找到金无偿才能得到答案!”

“嗯,是啊!”段二娥应和着说道,“不过潘俊哥哥你现在打探到金无偿的下落了吗?”

潘俊点了点头:“我已经派潘璞打探过了,他确实在安阳城中!”

段二娥微笑着望了燕鹰一眼:“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潘俊叹了一口气。“想要见到他恐怕要大费周折了!”潘俊沉吟片刻幽幽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见见他!”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这几天赶路也累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潘俊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二更天了,段二娥和燕鹰点了点头,她刚要转身,忽然停住了脚步,望着潘俊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

“怎么了,段姑娘?”潘俊见段二娥颇为犹豫于是问道。

段二娥瞥了燕鹰一眼说道:“潘俊哥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讲,或许燕鹰也和我的感觉一样!”

“哦?什么事?”潘俊见段二娥犹豫的样子,心想她所说之事必定极为严重。

“关于冯万春冯师傅!”段二娥顿了顿说道,“自从潘俊哥哥让我们分头来河南之后,那几天时间里冯师傅忽然失踪了,他在临行之时告诉我和燕鹰自己去前面打探,然后在石门会面。可是我总觉得冯师傅在秘密地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是我多心自然是好,可万一……”段二娥说到这里见潘俊一直皱着眉头,便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燕鹰,你是不是和我感觉一样?”

“这……”燕鹰迟疑了一下说道,“恐怕真是段姑娘你多心了,我想冯师傅去前面探路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咱们不是刚到石门冯师傅便找上门来了嘛!”燕鹰的话让段二娥极为诧异,她盯着燕鹰而燕鹰却似乎一直在有意地回避着她的眼神。

“嗯,段姑娘所虑有理!”潘俊拍了拍段二娥的肩膀说道,“你们两个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段二娥这才与燕鹰一起离开了潘俊的密室,两个人刚一出正厅,段二娥便停下了脚步,燕鹰向前走了两步,察觉到段二娥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望着自己。

“燕鹰,你这是怎么了?”段二娥不解地盯着燕鹰的背影说道。

“没什么!”燕鹰闭着眼睛狠狠地咬着嘴唇,尽量装出一副冰冷的语气说道。

“可是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段二娥上前两步走到燕鹰面前说道,“我知道你和我的感觉一样,冯师傅离开的几天难道你不怀疑吗?可是你为什么在潘俊哥哥面前那样说呢?”

燕鹰低着头微微地喘息着,段二娥双手抓住燕鹰的肩膀说道:“燕鹰,还记得在密葬中的时候吗?我们早已经历过了生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燕鹰,你看着我的眼睛,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可以吗?”

谁知燕鹰忽然像被激怒了一般一把将段二娥推开,用力的瞬间燕鹰便已经开始后悔了,燕鹰这一下的力道虽然不大,但段二娥却从未想到燕鹰会如此对待自己,根本就毫无防备,她的身体顺着燕鹰力道的方向向后猛冲过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甬道的立柱上,段二娥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觉。

燕鹰心头一慌根本没想到这一推会如此严重,他上前两步抱住段二娥轻轻地叫道:“段姑娘,段姑娘!”

过了良久段二娥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后脑还阵阵作痛,见燕鹰抱着自己便拼命地摆着双臂挣扎,谁知燕鹰却越抱越紧,任凭段二娥如何挣扎也始终不肯放手,直到段二娥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停止动弹,燕鹰才将紧抱着的手臂稍微松了松。

“唉!”段二娥叹了口气说道,“燕鹰,不管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记住我们始终是在一起的!”

燕鹰身体微微颤抖着点了点头,段二娥轻轻拉开燕鹰的手站了起身来,用手扶住额头,嘴角轻撇。

“对不起,段姑娘!”

段二娥摇了摇头并未回答,径直沿着甬道向前走,刚走出几步燕鹰忽然追了上来在段二娥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段二娥微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完段二娥轻轻地揉着后脑走进了房间。

燕鹰望着段二娥远去的身影,一层薄薄的愁云悄悄地笼罩在胸口,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四周无人,这才迈着步子向宅子门口走去,却始终未发觉在黑暗处藏着一双眼睛已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轻轻推开那座漆红大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燕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夜风从前面不远处的溪流方向吹过来,带着淡淡的水汽和青草的芳香,夜枭在这山坳之中不厌其烦地鸣叫着,宛若婴儿的哭泣般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朗月之下的参天古松拖着长长的影子直至宅门,一瞬间燕鹰竟然有种自己此时身处午后的感觉。

不过他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漫步走向通往对面山顶的那座吊桥,随同潘璞进来的时候燕鹰便被眼前的这座横架于两山之间的吊桥震惊了,且不说这吊桥长度,单单这高度就会让所有看到它的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吊桥的始点是对面的山顶,而终点则是这边山坳之中凸出的一个平台,两者之间至少也有百十来丈,即便是这吊桥距离谷底最浅的地上也足有数十丈之高。因而即使是一阵微风吹过,站在桥上的人也会觉得吊桥颤抖得很厉害,唯恐忽然坠下,不过就是这种心惊的感觉让燕鹰迷恋不舍。他经由前面的小径走上那座吊桥,站在桥中央,夜风时而从桥下直冲而上,时而横穿桥身,陈旧的铁链在夜风中发出冰冷的撞击声,燕鹰张开双臂身体靠在吊桥一旁的铁索上想象着如同夜枭一般翱翔于这夜晚的天际。

片刻之后燕鹰睁开双眼从怀里抽出一根短笛,将短笛放在口中,一串奇异的音律从燕鹰的口中传出,这音律燕鹰吹得有些滞涩。曲毕,一会儿工夫燕鹰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号叫声,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在群山之间飘忽不定,如同夜里哭泣的鬼魅。不一会儿工夫两三个巨大的黑影就出现在吊桥的另一端,燕鹰叹了口气坐在吊桥上,背靠着一根绳索。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燕鹰向潘家老宅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一个女子正站在小路前面左顾右盼,他一眼便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姐姐欧阳燕云,几乎是与此同时燕云也看到了坐在吊桥中央的燕鹰。她三两步便跑到桥头,望着下面黑压压的谷底和眼前夜风中摇晃的吊桥,燕云停住了步子:“燕鹰,你这么晚跑到吊桥上做什么?”

原来刚刚燕鹰追上段二娥便是求她转告燕云自己会在门口等着她,段二娥轻轻将燕云推醒,将这些话告诉了燕云,燕云心想这臭小子究竟又在搞什么鬼?虽然是这样,毕竟燕鹰是自己的亲弟弟,她还是披上外套来到了宅子外面,直到看见那个坐在吊桥上的黑影心知必定是燕鹰这才急忙跑了过来。

“姐!”燕鹰见到欧阳燕云从桥上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过来!”

燕云来的时候见到那谷底便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地往外冒,现在这深夜根本看不见谷底,她刚看到那黑漆漆的谷底便心惊肉跳了,哪里还敢走上去?

“燕鹰,你发什么神经啊?”燕云怒道,“快点儿给我过来……”

“姐,奎娘死了!”燕鹰说“奎娘”两个字的时候泪水一下子从眼角奔涌而出,奎娘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他始终无法忘怀。

“什么?”燕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望见在那吊桥对面站着的三只皮猴,“傻弟弟,你尽说笑,你前面那不是奎娘吗?”

燕鹰低着头轻轻地摇了摇:“姐,奎娘真的死了,它是为了保护我才送命的!”

燕云见燕鹰低着头泪流满面,不像是骗自己,但眼前那三只皮猴却又是怎么回事?

“燕鹰,你过来跟姐姐说奎娘究竟是怎么死的?”燕云招手对燕鹰说道。

燕鹰擦着眼泪从吊桥中央一步步地向燕云的方向走过来,刚到燕云身边,便紧紧地抱住燕云泣不成声地说道:“姐,咱们走吧,咱们回新疆吧,好吗?”他哭泣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燕云轻轻地拍着弟弟的后背,其实她何尝不想尽快回到新疆呢?在新疆的时候她从未想过人会如此的复杂,所有人的笑脸都是开心的表现,而现在她必须要学会从那些人的笑脸中看出他们内心最恶毒的想法。

“乖,弟弟,告诉姐奎娘是怎么死的?”燕云柔声对燕鹰说道。

“姐,我为了替金龙的爷爷报仇,独自一人去寻找刀疤脸,本想返回将军圃去寻找线索,谁知却中了埋伏……”燕鹰靠在姐姐怀里将那天晚上在将军圃发生的事情悉数说了一遍。燕云听完拧起眉头说道:“你不是说自己闯入了刀疤脸的山寨吗?”

燕鹰痛苦地摇了摇头:“姐,那是我说给他们听的!”

欧阳姐弟俩从小便与奎娘生活在一起,感情早已超过人和动物了,此时听到奎娘真的死了,燕云不禁也淌下泪来,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推开弟弟,柳眉微颦着说道:“那……你既然中了埋伏又是怎么出来的呢?还有……”燕云指着对面的三只皮猴,手指颤抖地说,“那三只皮猴是怎么回事?”

“姐!”燕鹰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说道,“我见到妈了!”燕鹰这句话让燕云的身体猛然一颤,她一把抓紧弟弟,盯着他泪眼蒙眬的眼睛,燕鹰确定般地点了点头,微微闭上双眼,两滴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正如那天晚上一样。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哽咽地低吟着,原本一直挣扎着的燕鹰忽然停住了动作,泪水毫无来由地盈满眼眶:“路上行人念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他嘶哑地说道,缓缓扭过头,那女人伸过手展开,那枚碎裂成两半的明鬼便出现在燕鹰的面前。

周围诸人奇怪地盯着这一少一老,一男一女,燕鹰望着眼前的女人分明有几分熟悉之感,而眼前中年女人的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燕鹰……”女人含着眼泪微笑着说道。

“你是……”所谓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眼前这个女人无数次地闯进燕鹰的梦中,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记忆,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与她见面之时会是什么情景,却从未想过会在此处相遇,“娘”这个字在燕鹰的身体里被积压了十几年,被无数次的演练,而此时此刻这个字却毫无修饰,但足以感天动地。

“燕鹰!”女人向前一步紧紧抱住燕鹰,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这一幕几乎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一直躲在角落中的那个脸上有一道丑陋伤疤的土匪,此时他手心出满了汗,他蹑手蹑脚,贴着墙面小心翼翼地向外走,谁知一个不小心竟然“哎哟”一声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满脸堆笑,摆着手说道:“没事,没事!”正要一瘸一拐地向下走却被燕鹰喝住:“站住……”

刀疤脸一听不好,头也不回地向下猛冲,可他却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刚跑出几步便被三五个日本兵拦住了去路,将其架了回来。

“娘,这个人害死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把他交给我处置?”燕鹰扭过头望着母亲说道。

燕鹰母亲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这是我儿子欧阳燕鹰,以后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便是与我金素梅为敌!”这金素梅虽是一介女流,但这几句话却说得颇有气势,旁边的日本人连连点头口呼“哈一”!

“先把他关起来!”金素梅说完拉着燕鹰走进了佐藤小队长的房间,母子二人一别数十年,金素梅离开新疆欧阳家的时候燕鹰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而如今却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燕鹰更是好奇母亲身为一个中国人何以能让这些日本人如此服服帖帖。

金素梅见燕鹰一脸狐疑,早已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儿子,你是不是好奇母亲为什么能在日本人中有如此威望啊?”

燕鹰点了点头。金素梅微微笑了笑,说道:“孩子,如果让你跟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燕鹰一时之间未明白金素梅的意思,他有些疑惑地说道:“和母亲一起?帮日本人吗?”

“哈哈!”金素梅听完燕鹰这句话禁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在燕鹰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道,“我的小儿子可真傻啊,现在母亲只不过是在利用这群日本狗而已,一个弹丸小国整日痴迷地在做大国梦会有什么前途?”

“利用这些日本人?”燕鹰重复着母亲的话,更是不解母亲这句话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金素梅坐在燕鹰身旁搂着他的肩膀说道,“这些日本狗一相情愿地以为用武力便可以征服中国,殊不知那弹丸岛国的所谓大和文化如何能与我华夏泱泱五千年的文化相提并论?但是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当他们把幻想当成事实的时候便会变得疯狂,因为只有在他们疯狂的时候我们才能利用他们,只有在内忧外患之时那个东西才会出现!”

“那个东西?”燕鹰望着得意的母亲,眉头皱紧,“是什么?”

“驱虫师家族的绝密,那是一个可以颠覆历史的秘密。”金素梅说到这里便站起身向窗外望去,“相传这个秘密只有在天下动荡之时才会出现,得之便可以得天下!”

“啊?”燕鹰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他诧异地望着母亲,心中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燕鹰清楚地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晚睡觉前便会啼哭不止,因此还看过很多医生,最后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母亲来自中原,一日傍晚母亲从书房中走出,手中拿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母亲抱着燕鹰将那些纸贴在道路两旁的书上,一面贴一面教燕鹰:“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路过行人念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说来奇怪,自从那时开始燕鹰便每晚都不再哭闹了,直到母亲离开之后燕鹰还会在每晚睡觉之前自己口中默默念着那几句话。

“燕鹰,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金素梅抓住燕鹰的手说道,“如果你不帮母亲的话便没有人会帮母亲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您啊!”燕鹰吞吞吐吐地说道。

金素梅凑到燕鹰耳边轻轻对他说了几句,燕鹰的脸色大变,当金素梅说完之后他的嘴巴大张着:“妈妈,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可他们都是好人啊!”

“哼!”金素梅鼻息微动,“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这几大家族真正的秘密罢了!”

“母亲,我不能这样做,即便我想,姐姐也不会同意的!”燕鹰以姐姐为借口推诿道。

“我的傻孩子,你和燕云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们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金素梅最后几个字说得极其冰冷,让燕鹰心头猛然一颤。

“那……让我想想吧!”燕鹰咬了咬嘴唇说道。

“好,如果你想好了就按照妈妈说的去做!”金素梅轻轻地在燕鹰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明天早晨你就离开这里去找他们吧!”

“嗯!”燕鹰点了点头,金素梅还要与燕鹰说些什么,谁知这时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金素梅立刻绷住脸冷冷道:“进来!”

只见那日本翻译推开门站在门口行了一个礼,腰杆挺得笔直地说道:“金先生,有您的电话!”

“是谁打来的?”金素梅轻轻地帮燕鹰舒展着衣服冷冷地说道。

“是松井司令!”日本翻译回答得干净利落,金素梅将手按在燕鹰的肩膀上,沉吟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笛子递给燕鹰说道:“儿子,我听他们说奎娘死了,将这个送给你,如果有意外的话它会保护你!”说完金素梅在燕鹰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随那日本翻译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