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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拉赶到斯肯弗里斯街的时候,菲丁正在向团队成员介绍贝芙被杀案的基本情况。宝拉以为自己离开那么久会遭到一顿臭骂,然而他们最终聚集在菲丁的办公室时,菲丁只是问了一句,托林还记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不认为托林的记忆中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宝拉说道,“凶手在绑架贝芙前应该不认识贝芙。”

“你认为他是随机选择受害者的?他挑选的女子容貌相似,都在医药行业工作,都在停车场被劫持,你不认为他也许有过精密计划?比如说先跟踪她们?”菲丁语带讽刺,宝拉非常生气。她很怀疑菲丁这是刻意激励她再接再厉。

“在这个案子中,我们对这个凶手所知甚少,除了他非常细心。我看不出他有什么能吸引以自我中心的典型青少年的注意。”

“不要猜测,麦金太尔。猜测只会让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宝拉不敢相信菲丁会说出这种令人沮丧的陈词滥调。“我会再跟他谈一次,看看他是否注意到有人在他家附近游荡。”

菲丁点头同意。“还有停在他家附近的陌生车辆。我们已经让你从那个男孩那里打听情报,你不妨调查得更清楚些。”她把一堆文件从书桌上推过来,然后抬起头。“实验室的情况怎么样?迈尔斯医生有什么话要说?”

“他想要多做几个实验。我把今早犯罪现场的证物袋给了他,他已经让一个团队优先处理它们了。”好吧,这几乎就是事实。她为了对付新老板,已经非常擅长在真相和谎言之间找到一条灰色地带。

菲丁拿起电话。“我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提醒他DNA是我们需要优先处理的头等大事。我们处理这个案子时,也不能忽略娜迪亚·韦尔科娃。我需要你检查她每天的行程安排,看看她是否与布拉德菲尔德红十字医院有任何交集。我知道她的业务对象大多都是普通开业医生,但任何能把她与贝芙·麦克安德鲁的工作单位联系在一起的蛛丝马迹,都能为我们提供线索。另外,也去检查一下她的脸谱网主页,看看她的朋友都在哪里工作。”

宝拉正准备出门,菲丁再次开口道:“托林。这是哪个地方的名字吧?不是波兰名字,对吧?”

“我觉得是苏格兰的地名,贝芙的爸爸来自苏格兰。”

“哦。好吧,我只是想确定没有关于波兰的线索被错过。木头、树林,或诸如此类的东西。”

宝拉坐到办公桌后面,准备开始浏览娜迪亚的资料。她没来得及开始,手机就嘟嘟响起来。是戴夫发来的短信,写得很简单:被菲丁叫过来了,对不起……

没有必要感到闷闷不乐,宝拉心想,DNA分析结果迟早都会被公布出来。她一直奢望能在结果公布之前找出合理的解释,虽然结果已经非常清楚。

二十分钟后,戴夫·迈尔斯走进来。他草草地向宝拉的方向挥挥手,然后径直走向菲丁的办公室。宝拉以娜迪亚的档案为掩护,小心地偷瞄他们开会的情况。起初,总督察的脸上毫无表情。然后,她慢慢回到椅子上,震惊和怀疑你追我赶地划过她的脸庞。再后来,她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舌尖迅速地从一边舔到另一边。该死,她爱上这个案子了。

现在,菲丁倚靠在办公桌上,显然正在让戴夫说出所有数据,一条接着一条。最终,她站起身,打开门。她走过戴夫时,拍拍他的肩膀。“麦金太尔,”她唤道,“到我的办公室来,马上。”

宝拉头皮一麻,遵从命令。菲丁指了一下戴夫旁边的椅子。“迈尔斯医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证据。医生,你能把告诉我的情况再跟麦金太尔警长说一遍吗?”

她不得不坐在那里,又听了一遍全部信息。不过,她不必假装震惊。她听第二遍时,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更容易接受了。“没有任何疑点吗?”他说完时,宝拉问道。

“没有,我们重复检查过。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我用自己的声誉打赌,结果精确无误。从娜迪亚·韦尔科娃夹克上的血迹中提取的DNA属于瓦娜莎·希尔的孩子。”

“也就是托尼·希尔医生,”菲丁站起来,“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个消息,迈尔斯医生。现在,我们有了一个靠谱的嫌疑人。你也清楚我们想从贝芙·麦克安德鲁的证物中找什么,是吧?”

戴夫看起来义愤填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多,也不少。”

“希望如此。然而,我还希望你的团队不要站错队伍,迈尔斯医生。毕竟,在财政紧缩时期,我们得确保能从法医团队的服务中获得最大的价值。”

戴夫把报告收起来时,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我会把完整报告通过邮件发给你。”他转身出门时,对宝拉露出为难的表情。

宝拉等待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咔嗒声。“可能搞错了,”她说,“认识托尼的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杀人。事实肯定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你确定吗?有人不是说过吗,最好的心理侧写师会逐渐变成他所追捕的那种罪犯。”

“只有那些不爱动脑子的人才会相信这种说法,”宝拉现在很生气,不在乎是否得罪了老板。让她了解托尼的理念是当务之急。“托尼·希尔奉献毕生心血来阻止犯罪。他想要赎罪和恢复名誉,而不是杀掉那些女人。”

“麦金太尔,坐下。”菲丁的声音很坚定,但并没有敌意。宝拉不自觉地坐了下来,“把你的个人感情放到一边,看看证据吧。他的血沾在娜迪亚·韦尔科娃的夹克上。他的左腿有些跛。他知道如何从法医学角度消除尸体上的证据。再来看看受害者,警长。两个受害者看起来都像卡罗尔·乔丹。如果我记得不错,她把托尼·希尔甩了,就像抖掉鞋上的灰那样,她也把我们其他人甩了。”

你戴着有色眼镜看世界时,才会觉得菲丁的话讲得通。这个嫌疑人是媒体钟爱的对象,高级警官渴望迅速逮捕他,宝拉看得出这一切有多讽刺。披着羊皮的狼,猎场看守人成了偷猎者,一个医生被毁了,因为他爱的女人抛弃了他。“如果有人想陷害他呢?我真的不敢相信是他。”

菲丁把肘部支撑在桌子上,下巴架在握成拳的手上。她好像即将提出一个纯粹的哲学问题。“我对你有更多期待,不想看着你紧抓住这些异想天开不放。不过,你有权提出自己的看法,麦金太尔,虽然你的看法有点偏执。你能先把这些放到一边,做好你的工作吗?”

宝拉感到一阵愤怒的热潮涌上来,灼烧着她的双颊。“把有罪者绳之以法就是我的工作,我从不让个人感情妨碍到工作。”

“你看,警长,你在这件事上要明确立场。你能暂且承认希尔医生可能是有罪的吗?你能承诺不让你们的友谊阻碍调查吗?你能逮捕并审问这个男人吗?你如果不对这些问题说‘是’,并言行一致,这个案子中就没有你的位置。还有很多其他罪案需要有天赋的调查员。还有很多其他高级调查官能用好一个聪明的警长。但是,我不会用储藏秘密的间谍松鼠。”

宝拉压抑着满腔怒火,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学到这些词汇的。储藏秘密的松鼠?这是什么跟什么?“我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她的声音满含愤怒,“我会跟着证据走,我不害怕真相。”

菲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脑袋歪向一边,陷入沉思。“我觉得我能相信你,麦金太尔,”她看了看手表,“我希望你安静地做这件事,不让媒体知道。你想必有希尔医生的电话号码吧?”宝拉点点头。“什么东西能把他带到这里来?”

“求救信号。”

“完美。这可不是放倒钩。现在就发短信给他。对他说你需要他的帮助,叫他到这里来。”

宝拉凝视着手机屏幕很长时间,然后才开始打字:“需要你的帮助。稍后,你能顺便来斯肯弗里斯街一下吗?”她把手机屏幕给菲丁看,后者点点头。宝拉发送短信。这就是当犹大的感觉。她站起身。“我会继续检查娜迪亚的日志。托尼一旦回复我,我会让你知道的。”

她坐在电脑前,觉得屏幕上的内容一片模糊,毫无意义。她的胃剧烈地搅成一团,感到双手又冷又湿。她强烈地觉得自己背叛了托尼,强烈地厌恶自己。然而她的背叛行为至少有一个好处:她能继续待在前线。她在这个最有利的位置上,才能更好地帮助朋友,也许还能救他。她希望托尼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