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瓦伊纳已经过了十岁,从不曾对两位母亲说谎。他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瞒过自己的两位母亲。没错,和其中一位交流的确要比另一位更容易些。朱莉亚更实际,更脚踏实地。有事的时候毫不慌张,总是听塞斯把话说完。但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她不一定会站在塞斯这边。凯茜相对而言比较感性,总是很快地得出结论。她一直支持塞斯——无论如何,自家的孩子总是对的。另外,她还让塞斯凡事要持之以恒,遇到困难时不要耍小聪明。塞斯从不后悔告诉两位母亲真话,哪怕是让他尴尬的事。她们告诉他,在深爱的人面前是不存在秘密的。
另外,她们注意倾听他的问题,并尽力给出解答。“天为什么是蓝的”,“他们为什么要在加沙地带打仗”,尽管塞斯的问题五花八门,但朱莉亚和凯茜从不敷衍了事,更不会欺骗他。他所掌握的知识常让老师惊奇,让同龄人侧目。原因很简单,他问什么,朱莉亚和凯茜就会答什么,他的知识面也就越来越广。他觉得即使问她们自己为什么有两位母亲,朱莉亚和凯茜也会据实以告的。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开始意识到自己与两个母亲组成的家庭与正常的一父一母家庭,单身母亲家庭,有继父的家庭,或是有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和帮佣在旁的家庭不同的。没有接触社会之前,塞斯觉得自己的家庭是正常的,因为他没有别样的生活体验。上学以后,他了解到他家的组织结构和别家不一样。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凯茜的肤色。奇怪的是,其他的孩子对这种不同未曾留意。他清楚地记得,第一学期朱莉亚有一次接他放学的情形。凯茜在家里从事网页设计工作,因此平时都是她负责接塞斯。但那天凯茜正巧要出城议事,因此接塞斯的任务就落到了朱莉亚头上。朱莉亚特地提前下班,到学校接塞斯。朱莉亚帮塞斯穿上长统雨靴时,本·罗杰斯突然不经意地问:“您是哪位?”
和他们住在同一条街的埃玛·怀特说:“她是塞斯的母亲。”
本皱起眉头。“应该不是吧,我见过塞斯的母亲,似乎不是这位。”他说。
“她是塞斯的另一位母亲。”埃玛告诉他。
本从容地接受了这个答案,马上转到另一个话题。话题不外乎是周围的风景以及世事无常之类的。这种情形直到塞斯八九岁热心于足球以后,认识了一些不那么成熟、无法见容有两个母亲的家庭的孩子们才有所改变。
有两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试图用塞斯家非同寻常的家庭结构羞辱他。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打错了算盘。塞斯似乎刀枪不入,用装傻来抵挡受到的侮辱。他不仅没有退让,反而融入男孩子们中间,积极地投入到运动之中。恃强凌弱的大孩子被他的自信惊呆,转而去对付更容易欺凌的小孩子。即便是这样,塞斯还是让他们感到很失败。他具有让比他强的人对他无处下手的能力,总是能让麻烦离他很远。久而久之,人们都愿意和他做朋友,无意与他为敌。
于是他顺利地进入青春期,成了一个善良、正直、很受欢迎的青少年,唯一的缺点是不太愿意接受失败。朱莉亚和凯茜一直在塞斯身边悄悄观察着他,生怕他会生病出岔子,从朱莉亚接受人工授精的那一天起,她们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医生告诉她们,人工授精的孩子体质多半会有些问题。好在塞斯一直是个健康容易带的孩子。他只有过一次急性肚子疼,就那么一次。生下来七周以后,塞斯就能睡一整夜也不醒,这真是不可思议。他不仅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经常生病,甚至连感冒都不怎么有。他也不会撒娇发脾气。他第一次试图在公共场所跟母亲耍赖时,凯茜马上丢下他,任由他一个人在超市通道里面红耳赤地哭号大叫。事实上凯茜一直在早餐麦片的货架尽头关注着他,但塞斯当时并不知情。生怕被母亲所遗弃,塞斯之后便再也没发过脾气。他有时也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埋怨两声,但凯茜和朱莉亚谁都不会理他,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马上住嘴。
如果不是有从睁眼起床到关灯睡觉都一直喋喋不休的坏毛病,塞斯就是一个难得的没有缺点的孩子。他喜欢这个世界,更喜欢自己在世界里的存在,总想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和每个想法都讲给人听。看完影碟之后,他还会把电影里的细节绘声绘色地讲给两位母亲听,越是微小的地方讲得越细。有时塞斯会注意到两位母亲在听到要点之前拼命揉眼睛或是表情呆滞,但他不会有半点犹豫,总是会讲到大结局才罢休,哪怕凯茜把头埋在厨房桌子上小声讨饶也不肯放过。
大体上来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性格缺陷。他的两位母亲注意到,这个缺点在他的朋友身上并没造成她们这样的反应。她们欣慰地注意到,青春期的来临并没把塞斯变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他曾经的大多数朋友现在变得让她们感到害怕。以前到家里和塞斯做各种各样游戏的可爱男孩变成了视与大人交流为耻,对大人爱理不理的野蛮小子。在凯茜看来,塞斯逃脱了变成男人之前的那个必经阶段几乎是个奇迹。
“他对音乐有着特殊的爱好。”朱莉亚不止一次地指出,似乎这个爱好抵消了他的优良品质一般。她不知道塞斯是怎样迷上音乐的,只是为这个爱好至今还没有过度影响到他的衣橱陈列而感到一丝丝快慰。
“要是迷上乐器会更糟。”凯茜总这么劝她。
塞斯不怎么在乎保密的个性使得朱莉亚和凯茜不怎么监管他使用计算机。尽管家里的电脑没有安装父母控制程序,但凯茜对自己设计的网站实施了特殊的安全措施,因此她们完全不用担心。她们不会站在塞斯身后看他上什么网页,不过凯茜会时不时地上塞斯的碎碎念主页,查看他有没有和什么怪人或骗子交往。
这种查看其实毫无必要。塞斯在碎碎念网站上的活动和同龄孩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和一般大的孩子聊天,聊的大多是那一周推特上流行的话题,比如刚听说的最新手机应用。
塞斯喜欢唠叨的结果是两位母亲几乎不怎么再听他说话了。最近这些天,朱莉亚和凯茜对他的话一句进,一句出,塞斯话语中的重要部分都隐藏在饭桌旁的喋喋不休中,很快被这两位母亲忘却了。第一次提到碎碎念上的网友JJ以后,凯茜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上塞斯的主页检查了JJ的情况。JJ看上去像是个迷恋珍珠酱乐队和蜜酱乐队的网虫,和大多数网友一样,是个焦虑的追星族,没什么可担心的。
JJ这个名字也成了饭桌上噪音的一部分,不过只是一个听了就忘的人。因此,当塞斯无意间提到他和JJ准备到布拉德菲尔德一家二手影碟店淘稀有唱片时,朱莉亚和凯茜并没有太过留意。她们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惯了真话以后,你就听不出假话了。
托尼用谷歌搜索伍斯特郡房地产交易人的网站,进入网站页面以后,他按下“最新待售房源”按钮。和他打交道的这个房地产交易人好像是个还没过疯癫阶段的躁郁症患者。两天前这位经纪人向托尼保证当天下午就会去拍照,并在“几个小时内”把待售房源的细节发到网站上。现在,托尼才鼓起勇气,上网查看自己想卖的从未谋面的房产的具体信息。
从房产交易人的建议价来看,他知道这的确是幢真正的豪宅,但他还没有做好面对这幢爱德华时代宽敞大宅的准备。这是座豪华的双门式建筑,墙壁被漆成红色,房间里安装了长长的落地窗,浅黄色的门与四周的红墙形成鲜明的对比。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窗上的垂花窗帘,花园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购买俯瞰冷溪公园绝品住宅的难得机会,”网页顶部的粗体印花字这样写着,“四个卧室,三个客厅,三个浴室。自住及招待宾客皆可。”托尼眉毛上翘,嘴角微微皱起。一个人住这样的豪宅真是天大的浪费啊。也许他喜欢这样自娱,也许他想让世界上的人知道自己的成就多么了不起。埃德蒙·亚瑟·布莱斯显然永远不缺钱。
托尼意识到这笔买卖对自己影响不大。他的银行账户里已经多了五万英镑现金遗产,但这些钱相对于这幢房子所能带来的财富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的银行账户里从没拥有过这么多的钱,因此他也从来没有盘算过能拿这些钱做些什么事。他没有花钱的嗜好。他不收集艺术品,不开跑车,不买昂贵的衣服。即使有条件,也不出门度假。他不喜欢去天气太热的外国度假区,在那里很容易染上传染病,上飞机前必须在手臂或屁股上打预防针。他最喜欢的是自己谋生的职业——给病人治病以及给心志失常的人做侧写。但他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将很快成为富豪。
“可以放弃的嘛。”他大声说。他知道有几个慈善组织在接到大笔捐款时可以筹划一些活动。但是他现在还没想把钱捐给慈善组织。如同辛迪·劳波在歌中所唱的一样,钱能在瞬间改变一切。他不愿再去想钱这个问题,于是把注意力转回到屏幕上。
轻点鼠标,出现更多的照片。托尼的手指犹豫了,他还没准备好是否要去看这些照片。他一直刻意不去寻找给他一半基因的这个男人的线索。他不想发现这个男人过着幸福和成功的生活,不想知道他是个平凡而性格稳定的男人,不愿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本可以让自己的童年由不幸转变成正常的男人所抛弃。挖掘出这些事实只会让他越来越憎恨那个男人。作为儿子前途自然就悲惨了,他不接受也得接受。养育他的母亲和外祖母让他知道自己卑微不堪,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所能得到的只是那个男人不值一提的几句道歉。作为一个心理学家,他知道自己的童年和他终日侧写的对象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他和这些犯罪者之间的相同点远远超出包括卡罗尔在内的所有人的想象。他们追逐着受害人,托尼追逐着他们。他们给受害人做侧写,托尼为他们做侧写。在托尼看来,他们的需求是一样的。
如果布莱斯进入过他的生活,托尼的需求将会截然不同。托尼不愿去想那意味着什么。于是他选择通过电话和邮件处理遗产事宜,让布莱斯的律师直接把房子钥匙寄给房产经纪人。布莱斯的律师没有丝毫异议,似乎认为这很正常,但托尼知道他的做法一点都不正常。托尼知道这样做只是在他和不愿意做他父亲的男人之间筑上厚厚的几道墙。他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死后才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男人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脑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为没有和父亲缩短距离而后悔。“也许吧,”他大声说,“可我实在做不到啊”。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暂缓出售那套房产,让房子保持原样,等他准备好以后再仔细瞧瞧。没等念头完全成型,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也许他永远不会准备好。另外,在有人需要房子时把房屋空着也不道德。
托尼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关掉房产信息网页,调出一份病历。这是托尼能发挥出长处的领域,他宁愿栽进与绝大多数人认为的正常行为差异明显的个体行为。他和母亲以往的遭遇使他能从知情人的角度去领略画面被扭曲之后世界有多么的不同。他很清楚没有归属感是什么感觉,一个规则与惯例和可以生存的社会完全不一致的地方有多么可怕。托尼教会自己如何为人,他觉得自己也能帮别人克服损伤。太多的病人难以治愈,但也有一些病人可以被拯救,被救赎,过正常生活。
他刚看上没多久,电话响了。他疑惑地拿起听筒,“哪位?”卡罗尔不止一次地告诉托尼,他接电话时声音过于吃惊和机警,似乎他在拎起话筒时对塑料能发出声音感到非常惊奇。“你让我想起了在学校里读过的一首诗,”卡罗尔说,“那首诗叫《一个寄明信片回家的火星人》。”
电话那头的人有点迟疑。对方像卡罗尔说的那样,对托尼的机警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希尔医生吗?你是托尼·希尔医生吗?”
“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西麦西亚郡警察局刑侦队的斯图亚特·帕特森督察。”
“我们应该没见过吧?”托尼喜欢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他能记住人们的长相,但老是记不住名字。有几次,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完全不认识的人聊天,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上个月还一起吃过饭。
“是没见过。有人告诉我可以就侧写的事情咨询你。”
“没错,我是侧写师,”他对话筒做了个鬼脸,“我在这个领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个案子。我们也许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西麦西亚郡吗?那应该是在伍斯特市,对吗?”他的声音自己听来也非常机警。
“是的,西麦西亚郡包括伍斯特市和周边一些区域。我们处理的这起杀人案发生在伍斯特市市郊。你听说过这个案子了吗?怎么这样问?”帕特森的声音显得急切,托尼听出他带有一点《弓箭手》8中波塞特郡9粗喉音方言。
“不,我好像不太了解……地理不是我的强项。这样吧,说说这个能用到我的案子好吗?”
帕特森做了个深呼吸。“我们这里有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遭人杀害,并被破坏了性器官。我们调查了一个星期,至今还没找到线索。我们围绕这个小姑娘做了很多调查,但一点进展都没有。希尔医生,我们已经尽了力。我想尽快破个案,只是现在看来,利用常规的方法起不了任何效果。需要采取一个从来没用过的方法来推进这个案子。”帕特森停顿了一下。托尼觉得对方话没说完,保持着沉默。“有人告诉我你可能有办法。”
这是帕特森第二次提到“有人告诉”。看来他找托尼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受到了压力。面对帕特森描述的案子,卡罗尔以及与托尼合作过的其他凶杀案探员会在案发后马上打电话给他,咨询他的意见。那是因为他们信任他,相信他会给破案带来帮助。与一个对侧写技术有怀疑的警察合作会加大侧写师的工作量。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意味着最后得出的结论必须有以事实为基础的铁证。回归探案的本真总是不错的。
伍斯特,他转念一想,觉得这很可能是卡罗尔干的。她想让我对布莱斯感兴趣,因此为我安排了一桩伍斯特谋杀案,使得我必须去那里。她觉得我一旦去了那里,也许会抑制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能不能告诉我谁让你找我的?”他心知这个人一定是卡罗尔,但还是随口这么问了。
帕特森清了清嗓子。“这事有点复杂。”
“你慢慢说,我没其他事。”
“我们的协调官——也就是家庭协调官,这么说吧……她男朋友在西米德兰警察局工作。她的这个男朋友认识布拉德菲尔德重案组的一个警官,一个名叫萨姆·埃文斯的警官,他们俩去年在布拉德菲尔德的一起爆炸案上合作过。他们俩一直都有联系,时常碰面叙叙旧。萨姆·埃文斯警官在叙旧时说了你不少好话。我让我手下的探员打了个电话给埃文斯警官,从他那里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帕特森咳嗽两声,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我手下的那位探员劝我换个思路想想办法。”
“没跟乔丹总督察谈过吗?”托尼不太相信他的解释。
“我不认识什么乔丹总督察。他是埃文斯警官的上司吗?”
把乔丹错当成男人在其他状况下会惹恼托尼,但这次却印证了帕特森说的是实话。这不是卡罗尔的计谋。“死因是什么?”托尼问。
“窒息。死者的头上套了个塑料袋。她没有反抗,她被迷奸药弄得失去了意识。”
“是迷奸药吗?你怎么知道的?迷奸药进入血液以后是很难查得出的。”
“发现尸体时她死了没多久,迷奸药的成分应该还没到血液里,那时服药的迹象还很明显,”帕特森沉重地说,“我们还在等完整的毒性检验报告,但凶手让死者服用了足够多的迷奸药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托尼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地在纸上潦草地记录起来。“是‘性侵害’吗?”
“他带了把刀,应该是一把长刃刀。用刀把她的性器搅得一塌糊涂。医生,你怎么看?你能来帮我们的忙吗?”
托尼放下笔,把老花镜推到额前,揉了揉鼻梁。“现在还不好说。你能把犯罪现场的照片和摘要报告发邮件给我吗?我把照片和报告看一遍,明天早晨答复你。那时我决定能否帮忙。”
“谢谢你。如果你可以帮助我们,你需要上这来吗?”
这家伙已经在担心破案经费了。“我需要亲眼看一看犯罪现场,”托尼说,“我也许还会找死者的父母谈一下。最多去你们那一两天,或许只要过一夜,最多两天。”他反复强调“最多”两个字,表示理解帕特森的难处。然后他把邮件地址告诉了帕特森,问帕特森要了电话号码,许诺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帕特森。
托尼放下电话,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西麦西亚郡警察局在他准备出售埃德蒙·亚瑟·布莱斯在伍斯特市房产的同一天让他到伍斯特去一趟。他认识的一些人把这种巧合看成是有意义的,觉得这是某种宿命。但他却从来不相信巧合。他的许多病人把各种各样的人生际遇定义为有着某种含义的巧合。在短暂的大学讲师生涯中,他一直告诫学生们不要沉迷于这种幻想。现在,自己怎么也开始强调巧合中的意义了呢?
“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巧遇。比如说,假日里你会去《孤独星球》没有推荐过的村庄或海滩游玩,旅途中很可能会去当地人推荐的小餐馆坐一坐。这时你会碰到一起踢足球的兄弟,每天早晨搭同一班公车的家伙或是公园里一起遛狗的邻居。你会感到非常惊奇。回到家以后你会大惊小怪地叫嚷——‘在旅途中竟然会遇见某某,真是难以置信……’你可以换个角度看看这个问题。算一算你在假日里的每一天没有遇到熟悉的人的时间有多么得长,然后再算算没出门时的每一天没有遇到熟悉的人的时间有多长。算完以后你会发现,无论你在哪里,从数学上看,碰到熟识的人的几率是差不多的。世界是一个彼此连接的区域,随着时间的延伸,这种不期而遇的机会也在增多,但这些巧合是毫无意义的。当然也可能真有人在跟踪你,那时你就不用理睬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可以直接打电话找警察。”
“因此,你的病人把自己的一些举动归因于随机事件所蕴涵的意义时,你要千万记住巧合是毫无意义的。巧合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接受,然后赶快忘掉。”
电脑哔哔地叫了几声,新邮件来了。帕特森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托尼身体前倾斜,睁开眼呻吟一声。“接受,然后赶快忘掉。”他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