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02章 严冬百花开

“陈主席,今天可看你的啊。许局长可是极力推荐你出面,饭局少了您这位美食家,还真没意思啊。”

驶往大原以北桂园渡假村的一辆奥迪里,副驾上领导模样的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刚刚看到斜向的箭头标示着:桂园渡假村15KM的字样。

说话的是大原刚上任一年的副市长沈荣归,前一任因为涉嫌的银行诈骗案失踪之后便没有了下文,过了一年多之后才直接由市招商局提拔上来了这么一位,而提拔的原因也在于这位原招商的沈局长为市工业园区成功引资20个亿。

领导一说话,后面那位头发稍显花白,一脸弥勒佛也似的陈主席笑而不语,旁边坐着许局长,是沈副市在招商任时的副职,现在已经扶正,应着前领导的话头随意道:“沈市长……陈主席可是咱们省数得着的美食家,哪里有好吃的,不管是乡野小店还是五星饭店,他差不多都去过,哎,老陈,这儿到底怎么样?今招待的简怀钰这一对可是见过世面的啊。”

招待是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门学问,而沈副市发话的意思许局也听明白了,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似乎对这大冬天什么花馔、花肴还是存有点疑虑,毕竟要招待的是俩位美籍财神,怠慢不得。

“看那儿……”

陈主席没搭腔,指着不远处,俩人的目光顺着陈主席指着的方向一看,微微的惊讶了一声,沿着公路两侧不远,周遭万木萧条的季节里,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卉在透明的温室里绵延着,五颜六色在这个季节里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这就是桂园的花圃,五年前开始开发,主要供应大原花卉市场,可是在咱们北方送鲜花这个时尚还没有那么普及,夏天呢,这些花花草草是不值钱;到这个季节呢,又太值钱。销路一般成本居高不下规模一直上不来,三年前桂园宾馆开始开发花馔饮食,一开始生意也一般,没过多久不知道桂园从哪儿挖来个花馔大师,把大原饮食协会一群美食家请来摆了十桌群芳宴,一下子名声大躁了,以后这花卉可不愁卖了,差不多都是渡假村各酒店预订的,这生意嘛,就是‘一招鲜、吃遍天’,领头的桂园这几年就赚翻了……呵呵……沈副市长啊,要不是托您的身份,想在这儿吃一桌,得提前两三天预订啊。”

陈主席脸上堆着笑,厚嘴唇吧嗒着,既有介绍亦有恭维,没往更深里说,不过这介绍足够让副市长放心了,一旁坐着的许局长和陈主席私交颇好,相处久了多少也沾染了点美食家的气质,笑着问上了:“陈主席,这花馔属于那个菜系?”

“哪个菜系也不属于,但哪个菜系也有,虽然独树一帜,可受地域、气候所限,又自立不了门户。这么说吧,花馔就是厨艺中的阳春白雪,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受众面小,所以专攻这个的师傅就不多……比如咱们大原解放前的老店罗家酱坊据说前人罗御厨就是花馔大师,有一道叫瑾兰熏肉,熏出来的腊肉、酱肉你放半年还有花香的味道,当时是专供大原达官贵人府上的,咱们省土皇上阎老西就特别喜欢这一道菜。”陈主席一说吃是如数家珍,许局长凑着问:“那桂园师傅能做这一道么?”

“当然,我吃过……”陈主席得意地点点头。

“比罗家酱坊的如何?”许局长再问。

“怎么比,我又没吃过罗家的。”陈主席笑道。

“噢,对……罗家六十年代就销声匿迹了啊。可惜啊,要是开到现在,也能成个全省知名品牌了。”许局长颇有商业头脑地说道。

“许局还记得咱们到乌龙县路边那锅炖菜么?”

“记得……味道不错,特别是野猪肉。”

“泱泱中华,五千年的吃文化博大精深啊,那个小店给我印像很深啊,一锅老汤让人感觉那种醇厚到了重剑无锋的地步,即便是大块的萝卜土豆,最廉价的白菜粉条也熬得津津有味。而桂园这儿呢,又是千变万变,极尽奇巧,能把食材的色香味形意养发挥到极致,不管古朴到了极致、还是精致到了极致,都是一种美……”

陈主席侃侃而谈,不知不觉进入了高深的领悟境界,车一顿一停才省得到地方了话还没完,前面听得早有不耐烦的沈副市先下了车,笑着结束了:“老陈,今天就全靠你嘴上功夫了啊。怪不得别人把你这侨联主席叫成馋联主席。”

一说陈主席这个“馋联”主席的外号都笑了,三个人站在车前等着,三辆车次弟停在停车场的中央,中间的一辆奔驰里下来了今天的主角,工业园区刚投产的佳华精密模具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简怀钰,这位年过四旬的美籍华人一身西装,脸盘很大,配着一米八的个头显得有几分威武,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身材显得很壮硕,一点也不像国内凸个肚子营养过剩的那种小暴发户。而车上下来的妻子年龄更小,看着夫妻俩你敢猜老婆三十出头,要看着人,敢猜二十七八就不错了,只见这位夫人面容白皙,披着米黄色的披肩格外耀眼,水绿色的毛裙衬得个子很高,仔细一看眼睛的颜色,又不是纯黑色,头发是自然卷,一看就是中西合璧的混血儿。

事实上也差不多,简怀钰出生在台湾,受教育在美国;现这位混血儿夫人纯粹就是第三代香蕉人了,土生土长美利坚合众国公民,连身上的黄种人特征也改变了不少。下车的当会丈夫和地方领导攀谈着,门厅里走出来俩位像是宾馆的经理,这位夫人有点无聊招着手轻喊着:“MISS景,HERE……”

第三辆车是简夫妇特别邀请的公司的法律顾问景睿渊律师一对父女,此次简怀钰先生携夫人归来,公司的事务缠身,俩位男翻译又不方便陪这位貌美的夫人,情急之下一直给佳华当法律顾问兼私人律师的景睿渊把女儿拉来充数了,几天下来俩人居然相处得不错。

没错,是景文秀,一半出于帮助老爸的生意,一半也出于对于这位美籍华人的一份好感,款款地走上前来,关切问:“夫人,怎么了?”

“你看……”简夫人指指丈夫站立的方位,和一干市里领导以及宾馆领导在挨个人介绍、握手恐怕还得寒喧半天,就听简夫人有点不解地道:“为什么中国人吃顿饭都这么麻烦?”

这位简夫人姓闫,名嘉文,说汉语也保持着英语习惯,只有一升一降两个调,听着特别别扭。景文秀笑笑轻声解释着:“闫,中国人都不麻烦,只有中国的领导才这么麻烦,他们在客气。”

“客气!?这是个褒义还是贬义?”

“当然褒义了?”

“是吗?比如说你对我客气,这是褒义……我如果很严肃地对我不喜欢的人说,我对你不客气了,这就是贬义,是威胁,对不对?”闫夫人很奇怪地问,保持着美式的幽默和质疑。

“呵呵……对,说得对极了……”景文秀被逗得一笑,直夸闫夫人。

连景文秀也无从解释的习俗,让闫夫人就更撇嘴不解了:“哎,汉语很麻烦,有时候很难理解,我说我生气了,意思是I am very angry;可我丈夫刚刚说,这里很有生气,it’s MAKEME very vast and hazy……”

“One means angry;The other means full of energy。”景文秀解释着,一个是生气了、一个是生机勃勃的意思。

“OH,太难懂了。”

“let’s go……他们需要对我们客气一下,您千万别生气啊……”

景文秀笑着逗着,为了满足闫夫人突击学汉语的愿望,只能进行这种半英半中的对话了,拉着这位简夫人上得前来,客气加寒喧简夫人干脆装得一字中文也听不懂,草草结束了这个迎接仪式,一行人直进了大厅。

大厅上书三个庄重的汉隶:花馔楼。

……

……

雅间,屏风,山水画,市里这几位领导只觉得这里环境颇有古风,咂咂赞口不绝,陈主席吃中老手,早把桂园的由来介绍了一番,九十年代初这里还是个貌不其扬的小村落,发现温泉泉眼之后,市府在这里建了一所干休所以方便领导疗养去处,属地清徐地级市也是通过招商引资的办法吸引开发商,历经十余年才有了现在十七家三星、四星宾馆落户这里,形成了一个渡假村的规模,都是招商办出身,所谈话题差不多都在招商引资之后对当地经济的拉动,年效益如何,未来前景如何等等诸类。

景律师陪坐当然兴趣不大,一旁俩位女人的兴趣更不大,反倒是先上桌的四甜四鲜让闫夫人讶异了一声,提子干、糖酥核桃、渍杏脯、桂园干再加上苹果、甜橙、沙山柚、小糖梨,精精致致的小盘八碟次弟摆到了八仙桌上,权当是开胃小点,浅浅几口、嘎嘎嘣嘣一咬,闫夫人用很强的升调强调了几句,很好吃、很好吃very……delicious……连丈夫带一带在座的都逗笑了。

沈副市长暗暗觉得老陈来对了,最起码哄这些见过大世面没见过小世面的半老外应该不错,这年头的嘴都刁了,什么海参鲍鱼龙虾已经普遍了,档次下降到县乡那一级基层干部招待水平了,新奇特加原生态的吃食倒是越来越受欢迎了,看样这地方应该不错。

而且看样桂园的准备也颇为充分,闲坐聊了几句的功夫,四五份菜流水介地上桌了,服务员报着这是牡丹里脊丝、这是菊花炸鲮球、这是荷香全鸭、这是夜香鸡丁,这是茉莉花炸虾,居中的一份黄黄嫩嫩看着煞是可爱的小饼子是木槿花煎饼。

与坐着只觉得精神一振,馥郁的花香随着菜上桌钻进了各人的鼻孔,酱色黄亮的里脊丝四周铺着一圈似乎还带着晨露的花瓣,沾着稠汁的鲮鱼球嫩得几乎要吹弹得破、一盘颜色金黄偏红的炸虾洒着似乎刚刚新摘的茉莉,还透着那股爽神清肺的浓香,闫夫人的眼睛瞪得比煎饼还圆了几分,对煎饼,婴儿小手大小的煎饼氲氤着淡淡的热气,一时无法分辨其中的味道,闫夫人情不自禁的挟了个,细细端详,煎饼的四周是螺旋的有规则花纹,肯定是有意制作的。放到鼻子前深深一嗅,微微的油香和槿兰特有的花香直入胸肺,忍不住轻启朱唇玉齿轻咬,带着蓝色的眼睛放着妖异的光,边点头边把剩下的半块直吞了下去,那话别人没听明白景文秀听明白了,是wendful!然后意犹未竟,又挟了一块观赏良久不忍下口,赞叹了句:“哦,MISS景,鬼斧神工啊,太伟大了……”

与座一阵善意的笑声,陈主席的兴致也来了,点点荷香鸭提示着:“简夫人尝尝这个,越是貌不起眼越有内涵。”

景文秀低声翻译了一句,闫夫人诧异了一句不大相信,然后依言所示,挟了块鸭,挹了勺汤放进碗里,一尝之下,肉里、汤里的荷花香直留到齿颊之间,清香而不油腻、顾不上说话了,频频点头,嗯嗯哦哦了两声,又把筷子伸进夜香鸡丁里。

食有花香、花境食味,连不太耽于美食的沈副市长也觉得胃口大开,市里一应酬就是喝酒,一听下饭店就心虚,刚刚还有点担心,现在倒放放心心吃得开心了。

看着夫人吃得高兴,简先生自然也是会心一笑,透着对市里这几位领导的感谢。许局长这位半拉子美食家挨个尝了一圈,咂咂称奇上了,还以为花馔就是吃花来着,却没想到把花作出来这么多稀罕口味,挟着鸭块问着陈主席:“老陈,这是怎么做的,肉里汤里都有荷花香味。”

“叫……‘煀’,没听说过吧,和煎、炸、蒸、炒一样,也是一种作法,这种古法只能家传的高手才会要做食材放在镬或者锅里,最好是瓦罐里,用香料调料等料头焖到熟,这一道用得是荷花料头,等生鸭焖到熟以后,香味就透肉进汤了。配方、火候、料量、错一不可。”陈主席浅尝着,介绍着,这桌上唯一不太惊讶的估计就剩他一个人了。

“不错,很像回事。”沈副市长看着简氏夫妇满意,自然就跟着满意了,随意的夸赞了一句。

那位简先生看样倒不深谙这美食,对于味道仅仅是觉得可口而已,笑着问是不是花馔和药膳一个概念。这功夫陈主席可卖弄上了,侃侃而谈了一番花的美容功效,菊花清肝明目、桂花行气化痰、止血散瘀;梅花理气和胃、牡丹清热活血,再加上一个荷花的镇定减肥。不但食疗养生,且有人体所需的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铁、钾、镁等等,直说得有点词景文秀这英文水平翻译不上来,挖空心思地想着那一个词代替,好歹让闫夫人听明白了,听得惊讶和崇拜之意更甚了。

一行人说着,景律师也不甘寂寞了,本来就和陈主席熟识,一开口直把花馔最早可追溯到《吕氏春秋》的记载,商朝大臣伊尹就善用“寿木之华”也就是树花烹饪;先秦的《神农本草经》列菊为上品,认为服之轻身耐老,到了宋代《山家清供》更是提出了梅花、牡丹、松花、桅子花、桂花等十几种鲜花纳入可餐之列。再往后《金瓶梅词话》中,单以玫瑰花为主料的点心就有十几种,这几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倒是道出了花馔的沿革,说着说着正兴高彩烈的吃着的闫夫人突然插了句:“哦……景先生,我知道你说的。”

“你看过这些典籍?”景睿渊正说到兴起,一听这位比自己女儿还漂亮的半洋夫人懂一些典故,也高兴了。

却不料这位貌美赛过金莲的假洋妞爆了句:“您刚才说的《金瓶梅》,我看过……”

与座的一愣、一噎,看着简先生不介意,霎时都呵呵笑了。这位简先生倒也是性情中人,不介意这位比他小十几岁的夫人出这个洋相,一解释才知道上一辈家藏的书不少,上一代一直想着叶落归根,没放弃对儿孙的汉语教育,而这位夫人入道较晚,乱七八糟的汉书倒是涉猎不少,都看了个半懂不懂。

这一大方,倒都放得开了,花馔楼也端得是了得,每道必应一个鲜花的名称,而且绝对不是表面作秀,比如来一道槿兰熏肉,这肉里嚼到嘴里感觉闻得的是浓浓槿兰香味;比如来一道桂花蟮鱼,尝完了嘴里还有桂花浓郁的香味;至于后上来的花瓣酒,不同花瓣泡出来的颜色各异,这宾馆领导怕是有巴结沈副市的想法,直接端上了四小盘二十七杯不同的泡酒,颜色红橙黄蓝紫由深到浅,据说需要阴凉处泡三到五个月才能饮用,直让陈主席赞得这是“万艳同杯”,那位有点色色的许局长私下里看着对面坐着闫洋妞和景国妞,悄悄地问:“哎老陈,咱们这是花馔配花酒,赚了啊。”

吃也是分境界的,大块朵颐是吃、浅尝慢咽是吃、珍羞名点是吃、乡野小炒也是吃。而今天吃得让众人觉得有“猎艳”的味道,一道道姹紫嫣红的菜肴粗粗一解释就让人叹为观止了,据宾馆经理介绍,为了保存夏季花瓣那种特有的香味,桂园宾馆还专门投资了八十多万上了一套冻干设备,为的就是保存鲜花的色香味,毕竟冬天人工培植的花卉徒有其形而失真味,这中间再想想怎么着把冻干花卉的味道做到菜里,自然就明白为什么花馔楼的生意如此之盛了。

最后一道正汤上席,和花堪有一比的服务员笑着报了个让众人一愣,跟着眼前一亮的汤名:美人汤!

“哦……美人汤?what’美人汤?”

闫夫人眼一亮,看着汤中飘着玫瑰花瓣煞是好看,但恰恰此时闻不到花香,不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惊喜。丈夫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景文秀,景文秀难为了半天给了个不伦不类的解释:“Soup……for……beauty。”

意思是给美女喝的汤,一解释洋妞笑了,一桌子都看闫夫人,这个解释让把欣赏当成就的半洋妞乐了,轻轻挹了几勺,和着花瓣放到了嘴边抿着,感受着,稍倾景文秀轻声问着:“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我说不出来哪里好。”闫嘉文一脸享受,悄悄凑到景文秀耳朵边问:“是不是可以……Breast……Enhancing。”

景文秀霎时掩嘴轻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看看这个漂亮的有点妖冶的简夫人,那地方足够大了,居然还想着,Breast Enhancing(丰胸)。

这一道确实有点奇怪,清雅的靓倒没有那浓郁,花香被逼到了后味上,入口像鸡汤,很滑很润;品之有点类似山蘑,很浓很醇;咽之顿时心神一振,像温温的感觉顺着胸肺直达全身,等喝完了味蕾上还留着似苦、似香、似润的玫瑰花味道。怪怪的说不清那种感觉,只知道很舒服,只不知道这舒服从何而来。不但闫夫人诧异,这位简老板和沈副市都有点奇也怪哉问上陈主席了。

“呵呵……这才是花馔的最高境界啊……”

陈主席放下小勺,拭着嘴唇,享受般地半闭着眼评判着:“真正把花馔融入文化意蕴和审美情趣的,是我们古代崇尚淳朴、淡泊、清廉的文人墨客,清雅、清香、清淡的花馔,疏涤五腑、澡雪精神,采花食花煮花的过程,对于古人而言就是一种独特的审美实践过程,比如明末四公子之一冒辟疆,和董小宛从相爱到相守不单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更是把艺术精神溶入到生活中,酿花露、渍花瓣,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无不采入食品,芳旨盈席呀。”

这是在说一个修身养性养德的生活艺术,在明清之院养花食花就蔚然成风了,而当时主要原因在于时代的黑暗和世道的荒谬,使这些文人墨客从混浊纷急的现实走向山水田园,在绚丽多彩的自然中寻求心灵的慰籍。同时这些又是文人士子自我意识的觉悟和自由精神的张扬,把花馔等同于琴棋书画、品茗饮酒一样作为生活艺术中的一种乐事。

只不过陈主席一番解释像花馔一样曲高和寡了,那位闫夫人很怪异的腔调求问着:“什么意思?”

别说半老外,就身边这几位一句也没听懂。都在摇头,景文秀根本没来得及翻译,其实这翻译的难度大了,恐怕英语过了八级也得搬着字典来。众人弱弱注视着陈主席的当会,陈主席释然一笑道:

“吃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比如你们美国的肯德基、汉堡,反映出来的是一种效率、营养快餐文化。而中国的吃文化流派就多了……这么说吧,要把它当成一道汤呢,这是鸡汤、口蘑、人参、枸杞等十几种食药材吊的味,旨在活血理气,大家吃过饭店都知道,油大味重之后当时好吃,吃完了是口干舌燥甚至于上火,这里不会,明天大家起床肯定是神清气爽,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如果往深里说,美食的功效就是荡涤人生的劳累和尘世烦恼,提高人的审美情趣和精神品位,这道汤的意境在清雅、清淡和清香中间加进了鸡汤、口蘑、人参的馥郁,后味留着微苦而甘的花香,加上汤色和玫瑰的养眼美目,那种甘醇馨香舒爽之后留下的淡淡苦涩,正恰如美目顾盼兮不可得的那种失落和回味余韵犹存……以美人为名,形、色、意俱达,极品,花大师越做越好了。”

与座懂的,不懂的,都呵呵一笑,只当席间一乐了,景文秀简单释意翻译着,闫夫人乐得直拍小手,直赞美人汤靓。

陈主席却是向一旁伺立的服务员求证道:“服务员,你们这儿这位花大师呀,我猜年纪在四十到五十之间,手艺是家传,而且,我大胆地猜测他离过婚,肯定是个有故事有经历的人,否则手艺到不了这水平,对不对?”

知道陈主席卖弄要以菜品观人品了,服务员笑而不答,许局长倒知道这陈老头吃成吃精了,回头一解释说陈主席经常从做菜能看出点门道来,众人都催促着求证,而且这闫夫人吃得舒服,提议着要见见这位鬼斧神工的花大师,料想中差不多同意陈主席的说法,应该是个身负绝艺戴个高顶厨帽的猥琐老头。众人一猜测莫衷一是,再问那小模小样的服务员,服务员早憋不住了,扑哧一乐,解谜底了:

“大叔,您猜错了。我们花大师还不到三十呢,他一般不见外人,不过呢……要是单身美女可以例外……”

众人一愣,看着服务员盯着闫夫人和景文秀,似乎是评判这够不够格见花大师,一想到这层,再想到错得离谱,在座的五个半拉老头霎时都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