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9章 我行且我素

“醒了么?”

“嗯……醒了。”

“睡得好么?下午五点到今天早上六点半,十几个小时了,真能睡,跟头猪样!?”

“嘿嘿……”

“哎呀呀呀……出来、出来,你不烦我都烦了……”

胡丽君不迭地把钻在自己怀里的脑袋往外推,被子里钻出来一个眉眼中含着坏笑的脸庞,似乎刚刚朵颐了美味一般的惬意,半支着肘,坏坏的看着此时同样安祥、惬意和满足写在脸上的胡丽君。

卧室、温床、晨曦露着微微的光亮。

一对、一双、身上覆着被翻千重浪。

胡丽君不但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而且还找了个睡觉的地方,俩个人,顺理成章地重温了那一夜的疯狂。不可否认,做爱是最佳愉悦身心的方式,特别是做完之后累得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又不失为最佳的休息方式,在两种方式交替组合的作用下,你就想抑郁都不行。

比如简凡,如此的神清气爽,心致大好,被胡丽君拽出了被窝尚自不太老实,扮着恶少调戏良家村姑的样子,端着胡丽君的下巴,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就差说一句:妞,给爷吹一个……

胡丽君有点羞似地,一把打过简凡的咸手:“别闹了,跟上辈子没睡过女人似的。”

“嘿嘿……小别胜新婚,大别如蜜月……上次赖我,这次可不赖啊,你把我勾引你家来了……”简凡说着,掰着胡丽君的胳膊,来了个温柔反抱,躺在胡丽君的臂弯里做了个小鸟依人状,逗得胡丽君咯咯直笑。床帏之间的打闹自然是花样层出不穷,偶而间的性爱动作有时候甚至和搏击的动作如出一辙,要说到这茬上,简凡可不就得自甘下风扮演被爱的角色喽。打闹了半晌,胡丽君饶有兴致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帅哥,突然出声问着:“哎,不怕我缠上你非要嫁给你呀?”

说这话的时候,食指弯曲着滑过简凡的鼻梁,好似也在调戏,只不过简凡好像并不担心这个由头,笑着道:“缠呗,娶个有房有车有存款、工作稳定的老婆,打着灯笼也难找,呵呵……胡姐,其实你心里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爱和做爱是两张皮、生活和性生活是两码事,我下决心娶你要比你下决心嫁给我容易得多……”

“呵呵……我也知道我们没有什么结果,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要享受这个过程……”胡丽君被简凡说中了心事,有点悻然,离过婚的女人恐怕对于二次婚姻的选择会更加理智,感情和一夜情同样是两个概念,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骨碌碌转着眼睛的简凡,胡丽君不由得有点气恼,来了个夹脖擒拿动作挟着简凡叱道:“你将来就有了老婆、当了别人老公,是不是还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老实交待。”

“嗨、嗨、咱俩光着身子呢,别讨论道德范畴的问题行不……放开,掐死我了……”

简凡掰着胡丽君的胳膊,一句把胡丽君说得又气又好笑,放了人,又是语有气恼地轻轻蹬了一脚。简凡被突来的问话搞得有点糗,正准备穿衣起床的时候,不料胡丽君又把他一把揽住,还要让陪着懒会床。

女人很善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更善变,一会温柔、一会霸道的胡丽君,更添了几分风韵。正如此时,娇厣如面、玉体横陈,简凡倒恨不得一直钻在被窝里不出来。只不过胡丽君偶而的发嗔发恼,会让他想起那个已经离开大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的蒋姐,对于向来信奉“百花丛中过、挨个摸一摸”的简凡而言,向来没有分清楚过奸情、偷情和真正感情的区别,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感觉了,最起码在娇喘微微、赤裎相见的时候,有那么一种幻觉,好像自己抱住的,是那天哭出奔走,不再见自己的人,是那个最需要安慰和温存的人。

只不过现在搂着的却是另一个人,抚过光滑的玉体,俩人紧拥着,简凡尚记得昨天下午在这里洗过澡后,是自己动手把胡姐剥成小白羊然后一扑而上的,想想那时候自己红着眼睛把胡姐扔到床上扑上来的时候,肯定是十足的色狼得性。

哎,其实男人都有当柳下惠的机会,只不过都更喜欢当西门庆而已。

妈的,看来我这辈子龌龊定了,想高尚都高尚不起来了……一念至此,简凡心里暗骂了一句,只觉得有段时间心里构筑的爱情和纯洁的堡垒,又瞬间坍塌了。

“想什么?”胡丽君捏着简凡的耳垂,轻轻地问了句。简凡摇摇头,没有把心事说出来,胡丽君还以为他的心思又飞到案子上,此时却是不打闹了,侧过身上抚着那张帅帅的脸庞,有几分爱怜地问:“你……是不是准备放弃这个案子了?”

“放弃?为什么这么说?”简凡问。

“我干这个快十年了,其实从支队下达解除封队的命令开始我估计你就想到了……省厅来咱们组听汇报的时候吴镝跟着来了,昨天在雅致工艺品厂带人清理现场,提取证据的也是吴镝,刑事技术侦察他可是行家里手,有了我们铺开的这么多线索,对于他继续解决这个案子太容易了,没准又要成了省厅领导、市局牵头、支队协助的格局,毕竟这么大个案子,谁拿下来都够骄傲十年的资本……”

胡丽君娓娓说着,有点为简凡鸣不平的意思,低级的警员,能左右得了案情进展,但永远左右不了的局势的发展,而且看现在的发展,似乎市局和省厅都有意捧吴镝的意思,如果那样的话,胡丽君知道,像简凡这与没背景、没资历的警员,没准又得找个荫地方自个凉快去了。

不料简凡根本不在意,头仰着,撇着嘴道:“那又怎么样,功劳有点就行了,总不至于全抹完了吧?再说了,功劳真那么重要吗?曾国伟回来了、杀人凶手浮出水面了,找了他十几年的人都心安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觉得你有这么高尚呀?真不在乎?”胡丽君问。

简凡摇摇头,不在乎。胡丽君还有不死心,又加了码:“……就案情本身而言,我觉得可能出现两种转机,第一种是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查个水落石出;第二种,很可能就此结案,现在杀人凶手浮出水面的,但幕后指使人我们还不清楚,车上的最后一个人是谁?是不是还有我们内部的人参与,这个很关键……而现在是一个关键的分界点,可以顺藤查线,引出更大的案子,或者,可以就此打住结案,毕竟凶手出来了,一切都可以向外解释得完美……哎,我说话你听了没有……”

胡丽君看出简凡有点心不在焉,使劲掐了一把,凑了上来,简凡哎哟一声不耐烦地说着:“我听着呢?……我问你啊,你办的案子称得上完美的有多少件?就即便是你办得完美,审判呢,你觉得会公正么?服刑呢,你觉得监狱不会做手脚?齐树民、李三柱、郑奎胜加上陈久文,十四年前那桩走私案都是重罪,可没过几年都出来了,减刑的减刑、保外的保外,真把黑幕都拔拉开了,倒霉的是咱们呀,这你都没看出来……”

“你就这么想的?”胡丽君诧异的问。

“哼,我根本就没想……我得想想美好的事,比如呢,去看看福利院那些胖娃娃、小护士,嘿嘿,比如马上回家了,我得好好吃上几天、睡上几天再玩上几天,人不能太敬业,太敬业容易早死……再比如,我刚才就分析到了一个隐藏的巨大的秘密,也是美好的事,你信么?”简凡说着说着,眼睛骨碌碌转着变化了,脸上的表情捉狭上了,不怀好意地看着胡丽君。

“不信。”胡丽君马上摇头,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和你有关呀,你真不想听呀?”简凡坏坏的转过脸来,半支起了身子,看着被子下凸凹有致的玉体,一条优美平滑的曲线。

“是吗?说说看。”胡丽君笑吟吟,感觉到了简凡眼中透出来的贪婪、透出来的火热,几分诱惑地说了句,被子稍稍下拉,露着一片白。为悦己者而悦、为悦己者而容,女人都有类似的倾向,被男人欣赏,不管是穿着衣服或者脱了衣服,概念是相同的。

“嘿嘿……我分析到了这儿,从这儿,可以反映出一个女人的性格、思维以及思想倾向,信不……你露出来我好给你讲解……”

简凡两指捻着往下拽拽被子,胡丽君不依,又被简凡故作姿态一说,倒似信非信了,轻轻地拉下了被子。

看到了、看到了……简凡使劲了咽咽喉咙里,喉结动动,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眼前,两个坚挺、饱满的峰峦,那个第一次激起自己无限勇气的地方,现在同样能勾起人无限的欲望。

“知道么?秘密就在这里……”简凡指着那地方,正色一脸,颇有发现秘辛一般的神秘语气说道:“……它的形状、大小,还有乳头和乳晕的大小、色泽,都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女人性格和个人的命运,看这一对,茄子状、饱满、光滑,就胡姐你的为人一样,表现的非常好,热爱生命,充满激情,看这多有冲击力,多有感染力,正像你的性格……”

胡丽君掖着被子,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笑胸前裸着颤危危地直晃眼,简凡急不可耐地双手摁将上来,搓、捏、揉、捻……十八般武艺瞬间使了个遍,胡丽君这才省得上了当,捂着前胸把简凡推进一边。不料简凡又是急色一脸解释着:“还有……还有……还没讲完,真的,预示你的性格……”

说着又拉将下来,边摸边指摘着道:“嘿嘿……看这一圈玫瑰色的乳晕,显露出的是温柔、真诚、善良,就像你……别笑,真的,我爷爷当年就是麻衣神相,我学了两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也从这里能反映出来,你想知道么?”

“是什么?”胡丽君被逗得兴起、摸得痒痒,笑着接了句。

“反映出来,你性欲太强,女人三十虎四十狼,你已经提前到达女色狼的境界了……呵呵……哎哟……”

“滚!……还以为你变性子,变倒是变了,比原来还流氓……”

听音声是笑骂,被骂者和出声骂者好像都并不在意,又是吱吱哑哑的床声,和伊伊哦哦叫床声、还有肌肉皮肉相短兵相接的声音,恰似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战,开始在这个迫不及待的早上……

……

……

芙蓉帐里鸯梦长、故人碑前空嗟伤。

参加曾国伟的送葬是上午去的,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在抱着希望的时候十四年杳无音讯,在已经渐失希望的时候,却又见到了故人,虽然已是人鬼殊途,但怎能放得下积郁了十数年的思念的悲愤。

是省厅张英兰处长陪着曾楠走完的这最后一程,悲恸的曾楠捧着父亲的骨灰和遗像哭成了泪人,默默来的送行队伍有三百多人,省厅孟副厅长带着队,宣读了省厅关于追授曾国伟为“二级英模”的决定,郑重地把一枚迟到的胸章别到了曾国伟的遗像之上,送行的队伍里,清一色着的警服,简凡看到了梁局长、肖副局长、伍支队长,还有陪着曾楠落泪的时继红,站在碑前叹气的严世杰,一小部分是领导、一大部分是晋原分局的同事。

刚刚从男欢女爱中出来的简凡,没有像在赫连圪台的挖掘现场那样哭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沉重。

一望俱是碑石林立的西山公墓,在冬日的暖阳下、在几百行热泪的滴落下,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温暖,这里是生命的归宿,是生命的尽头,躺在这里的,有英雄也有懦夫、有善人也有恶人、有誉满全市的人也有默默无闻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有过多少让后人记住或者没有记住的事,生命的归宿都会像这样,像曾国伟这样,孤寂的墓穴、冰冷的墓碑,在春雨夏阳、在秋风冬雪里,一点点被淹没、一点点被遗忘。

要是我也躺在这儿,谁会来送我?……简凡看着曾国伟的遗像,莫名地泛起和李威同样的想法。

呵呵,体化灰骨化尘,又怎会知道是谁来相送?又何必在乎谁来相送?……转念之间,又这样想着。

曾国伟,在遗像上庄重间含着几分静谧,两眼的平静中似乎仍然在看着昔日的旧友和今时的新朋,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真正有节操的人,这么多战友对他的怀念可见一斑;这也是一个高尚的人,高尚到能把自己的家产捐了出来;更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被人谋害沉冤十四年,善良到家破人亡死后难以正名。

唏嘘间,不经意一眼望到了胡丽君,简凡的心里有点难以名状了,扪心自问着,我是什么人?

我做生意宰过人、当警察坑过人、谈对象偷过人,和节操、和高尚、和善良一点都扯不上边,甚至于在参加这个高尚的人下葬之前,自己还在干着偷情的勾当。和这个已经故去的人比,似乎只能给自己冠之以无耻、卑鄙、下流的定义。

其实我一直就这样,这才是我,简凡想着,没有想过为自己辨解什么,其实也不需要辨解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在这一群送葬的人里,难道都是那么高尚?那么善良?那么正义?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是没有什么愧疚的,简凡看着胡丽君,警服掩着身姿飒爽不已,看得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敢嫁我,我就敢娶她,有什么可顾虑的?总比受他娘的蒋家老太太的鸟气强,总比找一个比嫌自己穷的人强、总比找一个还得护着哄着的强……几十年后,还不都是同样的归宿,躺在这里……

“简凡……简凡……”

有人在轻轻地喊着,简凡从沉思中惊醒,再看时,这个简短的葬礼已经结束了,那位张英兰处长在身侧不远叫着,市局、省厅来的各级领导正抚肩安慰着曾楠,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如此地沉思,恰如悲伤过度的样子,张英兰走上前来,被这位小警的肃穆面容有点感动了,握着手慎重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帮我、帮所有人完成了这个心愿。”

眼圈有点红,刚刚流过泪,老太太有点动情,简凡叹着气安慰着:“张阿姨,份内的事,谢什么。”

搀着老太太,边走边说着,老太太看样对这个小警颇为关注,殷切地嘱咐着:“小凡,我听文秀说,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几次开枪伤人,有点抑郁的苗头了……注意休息、注意调养,这个案子悬了十四年,能水落石出我想你们承受的压力肯定是我无法想像的,不要太逞强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休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哎,我听您的……您慢点,张阿姨……”

扶着老太太上了车,简凡随口应着,送走了这位唠唠叨叨的领导,在一边,支队长送了市局的各位领导,肖副局长看自己简凡的时候,还难得地露着笑脸招着手,简凡同样也笑脸恭送着。

走了,人慢慢地都走了,最后走的却是李威和曾楠,哭得有点失声的曾楠语不成声,不过目光的哀怨和谢意看得真切,没有说什么,这几位也走了。

“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胡丽君说了句。就站在身侧招着手。俩个人并肩向车前走着,胡丽君几次侧头看看简凡肃穆的表情,安慰了句:“别难过了,十四年的沉冤终究盖棺定论了,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想什么?”

“呵呵……我想家、我想我妈、我爸、我妹妹……”

拍门上车的简凡,发动着车,很豁然地说着,也像完成了一件心愿一般的放心了,看看胡丽君,又补充了句:“说不定回了家,又要想你,人呐,就是为牵挂活着的……”

声落车动,车轮扬着雪泥,胡丽君瞥眼看着驾车的简凡,抿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