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又见专注……
简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泛黄的古谱,偶而蹙眉间,估计有不认识的字,偶而脸舒缓间,怕是猜测到了其中的奥妙,难得地看着简凡这样正襟危坐的正色样子,这个样子,好像……好像……曾楠想了许久,才想起了在广场啤酒摊上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眼前这个货色,也只有在吃的时候或者做吃的时候,才有正色的表情。
看了其中一页足足盯了十几分钟,不料简凡啪地一合味谱,拿着往曾楠面前一扔,猛地爆了句:“假的!”
“假的!?”曾楠吓了一跳,再看简凡,大眼正色,不过眼睛里忍不住透着微微的喜色,像是一惯的捉狭笑容。想也没想,曾楠嘴里说着,那我撕了它。一把抓起来作势要撕。
这办法立竿见影,只见得淡定许久的简凡毛了,恶虎扑食一般扑了上来,曾楠一起身,那味谱如同有魔力一般,钓着简凡跟着前扑又成了上扑,曾楠倒没防着这么大变故,霎时被牢牢的钳住了手腕,就听得简凡惊声失色:“妈呀……妈呀……妈呀……别撕呀,作孽呀……”
边惊呼着,边拽着曾楠的胳膊,一个站着、一个爬在桌上,曾楠的手高高举着味谱,看着惊慌失措的简凡爬上来,哭笑不得了,这比急色了还急。简凡大呼小叫之后,拽了半天一低头,眼神、脸色、手,霎时僵住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几乎要拥抱到一起了,脸对脸不过几公分的光景,能感觉到彼此微微的喘息,如此暧昧的距离,简凡再看到曾楠刚刚哭过依然红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张着嘴唇露着玲珑贝齿,霎时连神经也绷住了,脑中一闪而过是那天的香艳情景。不过香艳过后,眼睛又盯到了那本十六味谱上。
曾楠笑吟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简凡,不闪不避,抿着嘴笑着说道:“简凡,你这是妈呀妈呀乱叫……抢书呢?还是抢妈呢?要不,又想非礼我!?”
简凡一听这话,霎时触电般地放开了曾楠,悻悻地爬下餐桌,坐立不安的讪讪在胸前擦着双手,眼神分外尴尬,曾楠干脆啪的一声,把味谱扔到了餐桌上,抚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坐了坐了下来。曾楠一坐,简凡一惊又立起来,觉得好像不妥,又坐下了,双手额前、脑后挠着,又在胸前擦了半天,就是不知道往那儿放合适。眼睛盯着味谱看看,又盯着曾楠看看,是那种想拿又不敢拿、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患得患失,嘴唇翕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在眼馋美色当前、还是在觊觎卤酱味谱。
这大气不敢出的猴急样子,让曾楠心里暗暗偷笑,故做姿态地拿着味谱把玩了几下,又翻了翻,嘴里像是告辞一般说着:“噢,简凡,你不是说十一点休息么?时间早过了……看来还是我有眼不识真货啊,既然是假的,那我告辞了啊……”
说着一收挎包,转身装模作样要走,谁料得刚转身一走,隔着桌子简凡又爬到桌上,连人带包拽着,喊着等等……曾楠回头剜了一眼,非常不悦盯着拉自己的手,简凡省得又失态了,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胆战心惊地、瞪着大眼几近求饶地说着:“曾楠……我……我再看看行不?”
“假的有什么看的?再说你字也认不全。”曾楠问道。
简凡可没的说了,两手摩娑在胸前乱摸着、坐立不安着、脸色一变一变着,我……我……我了半天,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着。
“呵呵……让你装!?还说假的。”曾楠笑着坐下来了,指着简凡捉狭道:“想骗我的东西,就说是假的,是不是?露馅了吧?”
“咂……不是,我说不准真假”简凡摇着头:“虽然不认识一部分字,可猜得出那些药名来……我就纳闷,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我爸是罗家后人?不可能呀?我爷爷奶奶还在呢?……不说这个了,我看的松香白切肉的配方,闻所未闻,居然是用27味中药熬着去油,闻所未闻呀!?而且这些让我看着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现在通行的卤制品都这么做。”
“那你说这是假的喽?”
“不不不……越是大师的手法,越简单直白,越容易操作,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爸就走进死胡同了,净想着如何用繁复的手法提高卤味的水平。其实就是一缸卤、就是一锅煮。这二十七味料用得居然比我爸用得还要少,只不过配料的种类、份量和熬制的手法上有区别。”
简凡兴致勃勃地说着,这烹饪的关窍说得曾楠倒不懂了。怪怪地问:“你才看了十几分钟,就有顿悟了!?”
一听这话,简凡霎时嘿嘿坏笑上了,把味谱放到曾楠面前,笑着说道:“你翻到一十二页的松香味卤配方,这是做松香白切肉的……让你见识一下厨子的本事,别说二十七味,二百七十味都难不倒我。我能背下来,你信不?”
“不是唬我吧?”
曾楠依言翻到了那页,看着简凡,不知道这货要怎么表现。只见得简凡想也不想掰着指头飞快的语速重复着:“八角5钱、桂皮3钱、小茴5钱、甘草2钱、三奈2钱……甘菘一钱、花椒四钱、砂仁两钱、草豆蔻……草果各三至五钱,一共二十七味,大葱需留须进卤、冰糖需炒黄入味、生姜最好是经霜的老姜……有错的吗?”
曾楠听愣了、听傻了、听迷糊了,对照着配方只字不错,敢情这货色刚才聚精会神,早把这个配方背下来了,剜着眼瞪着简凡的时候,好似非常不悦。简凡嘿嘿笑着解释道:“哎……别生气啊,这个配方搅了我爸十几年,我一看,一不小心就背下来了……你不知道啊,我对这东西太敏感……嘿嘿……哎曾楠,这你哪来的。哇……你不是罗大御厨的后人吧!?要不我再看看……我得分分真假……你说这叫什么事,不会做饭的,手里还有食谱。我这天生大厨,反而没这东西了。”
简凡有点失去自制力了,一惊一乍,一会儿怀疑曾楠的出身;一会又想再看看味谱。手偷偷摸摸地就要往味谱上伸,不料曾楠手快,一把抢走了,嘿嘿笑着做了个鬼脸,指着简凡斥道:“简凡,你到底聪明还傻呀?二十七味药眨眼就背下来了……可你聪明我也不傻呀!?再让你看一会儿,这味谱就成废纸一张了是不是?……居然还说假的,想蒙我是不是?”
“嘿嘿……我是看看你知道不知道真假。看这样,你也不知道真假,我帮你验证真假怎么样……哎……这……什么意思?你准备拿这谱子勾引我!?”简凡的眼神,随着曾楠的手晃动而动,眼睛聚焦的地方,俱在味谱上,指着味谱,有点发愣,敢情曾楠拿出来,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值多少钱?”曾楠笑着问。
“这个不好说,假的自然一文不值。要是真的,那个……”简凡咧着嘴,说不上来。
“很贵重?”曾楠道。
“识货的自然是无价之宝,不识货的人也就是废纸一堆,如果是真的,那就没法估算了……这么说吧,假如这就是罗大厨的手笔,俗话不是说富不过三代么?可罗家凭着这本谱子,一直延续了十七代的锦衣玉食。你说它应该值多少钱?”简凡说道。
“我要卖了。不知道谁要?”曾楠突出奇语。
“我要……我要……”简凡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来了,紧张地拉着曾楠的手,就差放怀里了,兴高彩烈地说道:“我要,要是真的,我拿这幢房子换行不?”
曾楠脸侧过了一边,明显太低。
“加上存款,全给你。”
“切,你存款还够四位数吧!?蒙谁呢?”曾楠谑笑着损了简凡一句,心里暗道,这货八成早知道这是真的了。
简凡嘿嘿傻笑着,劝上了:“曾楠,要是真的,卖到蒋九鼎那号货色手里可就毁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千万别糟塌了,再说买配方那是干傻事,真配方谁卖呀,都是假的唬人呢!?……哎你要多少,得说个数呀?再说那能这么急,总得让我验证验证吧?”
说了一堆自相矛盾的话,曾楠这才转过头来,眼睛向下盯着,剜了一眼,简凡一看又是惊得缩回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紧紧握着曾楠的手舍不得放开了。
“失态了……失态了啊……”简凡讪笑着。道歉着,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你失心疯了,不是失态了……”曾楠训斥了一句,示意示意着简凡坐好、坐正,这才坐下来,笑着逗着问:“简凡,你这前倨后恭得也太厉害了点吧?刚才恨不得赶我走,现在拉着又不让我走了,就为这个……怎么?看到发财的机会了?嘿哈哈……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发财呢!?”
即便这么说,简凡也脸不红不黑不觉得有什么羞可言,反正很正色地纠正道:“错了,要发财这就下乘了……为什么叫厨艺呢,这也是一种艺术,单以吃而言,色、香、味、意、形、养兼备才是美食,能达到这个水平的很少,就国宾饭店也是勉强而已,罗家的卤酱制品据说能达到这个形神兼备的地步,更难得的是,它还是大众美食。
而要以做美食的人分类呢,就分夫、厨、师三等,第三等是夫,伙夫,就能生火煮熟而已、第二等是厨,会做出可口的而已,现在的厨师,也就个厨而已,离师可差远了。第一等才称得上厨师,所谓身正为范、技高为师,在某一个领域超越旁人才算得上师,单以卤酱制法论,罗家是登峰造极了,几百年都没有第二家超过他们,就即便是现在,大原一多半上年纪的人还记得罗家的味道。罗大御厨,已经不是厨师,可以称之为厨师之师……神迹呐,就看一眼都是福气呀!”
简凡说着得殷殷切切,看来对吃字一途顿悟不少,不过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吃,倒把曾楠逗乐了,嘿嘿哈哈地笑着,把味谱一拍到桌上子道:“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厨子,看来你妈说的没错啊,确实是吃才。一说到吃,比什么都来劲。”
“哎对了,吃才,才是天下之大才也。别小看吃才。”
简凡看曾楠把味谱压在的胳膊下,支着胳膊看着自己,敢情怕是没戏了,不过一听吃才,话又来了:“有句诗形容生活就一个字:网。我不赞同啊,要是我写的话,就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吃!民以食为天,除了生死,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吃。引申一下才是美食和厨艺。”
曾楠听得扑哧一笑,嘴咧着、眼眯上了,笑着越来越厉害了。
简凡也跟着笑着,凑近乎似地凑上来,几分正色解释道:“你还别不相信……过去说三牲五鼎帝王之家,这是吃;说锦衣玉食王候之家,引用的是吃;说八珍玉食是富贵之家,引用的也是吃;说酒足饭饱小康之家,指的也是吃;说粗茶淡饭君子之家,也离不了吃;说缺衣少食穷人之家,引用的更是吃……衣食住行民生大事嘛,少了吃那行……我看过一本什么书来着,那说的是,如果把与吃相关的东西抽走,文化就残缺了,带吃的成语啊,你看有多少,津津有味、朝齑暮盐、囫囵吞枣、大快朵颐、香飘四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侈衣美食、饱食暖衣、酒足饭饱,再加上吃不了兜着走……哈哈……所谓天下大事,尽在吃字,五千年中华文化,基本就是吃文化啊。……要在其他方面成才,那是小才,要在吃上成才,那才是大才,大才的名字就叫:吃才。”
简凡抑扬顿挫地说着,曾楠像是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着听着忍不住了,看着眉飞色舞的简凡,先是掩嘴轻笑,后是埋头大笑,一说到天下大事,尽在吃字,曾楠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仰着身子靠着椅背,猛喷了下,哈哈大笑上了,边笑边要说句什么评价的话,不过再看简凡又开始贼头贼脑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味谱,又笑了个花枝乱颤,忍俊不禁了。
或许是今天才真正认识了简凡,抑或许,今天才发现,他的志趣何在,敢情是如此简单,还是归结到一个字上:吃。
“哎呀,笑死我了……”曾楠压着笑疼的肚子,半晌才反过劲了,一番大笑之后,不久之前脸上的悲戚已去了七七八八,笑吟吟看着简凡,揶喻地问:“吃才,看来你是真懂,不是装出来的。”
简凡歪着脑袋,说上了:“那当然。这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不仅自己快乐、而且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何乐而不为呢?大原能留下的神迹的有几人,罗大御厨,就凭吃青史留名了哦。”
“想要这本味谱么?”曾楠诱道。
简凡正色道:“梦寐以求啊,能不想么?就即便是假的,也是高手做的,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那好。送给你了。”
曾楠可没有简凡这么拖拖拉拉,一拍一推,推到了简凡的面前。不过简凡像见着了炸弹一般,不喜反惊,全身激灵了一下,又像被电打了一下,电击之后,又如浇了盆冰水冻住了一般,傻愣愣地僵着看着曾楠,手缓缓地伸着,郑重无比加小心翼翼地捧着味谱,举轻若重,眼里透着狂喜、闪着疑惑,不过不管是什么表情,肯定是动心了。
“这是我爸爸的遗物……”曾楠正色坐着,迎着简凡的目光缓缓地说着:“他有收集古钱币和古籍书之类的爱好,他走后旧书扔了一柜子,我偶然发现他用锦布包着这本书,一看是食谱,我倒没在意,我对这东西可不太懂……去年的时候吧,市场上流行了一种什么罗家酱肉我就有点怀疑,因为我爸原本也爱下厨,那种酱卤肉和他做的有八九成相似,于是我就上心了,细细一了解,才知道九鼎在做,仁通出事的时候和九鼎有所来往了,我认识了蒋九鼎、何芳璐,还有张凯。再一了解,很奇怪的是居然听到了你的名字,原来那个假方子居然是你提供的……我想你喜欢的东西大概就在于此吧,帮你完成一个心愿,怎么样?我都说过,咱们之间的巧合太多了。”
曾楠的目光里有殷切、有期待,或许也是有所求,不再藏着掖着,是一种坦然的恳求。
“我……我……”简凡摩娑着味谱,古旧的线装、裱糊的封皮、发脆发黄的纸质,好似处处透着诱惑,嘴唇翕动了半天,咬咬牙、差点咬到舌头,手轻轻地放到了桌上,看看曾楠,脸上带着一万个不愿意地说着:“我……不敢要。”
“不敢要!?”曾楠瞪着眼,脾气上来了。
“咂……曾楠,我知道你想什么。晋源分局的案子没有那么容易,也许悬案悬定了,档案库里这种破不了的悬案多得是,就公安部规定的必破命案破案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就了不得了……我要拿了东西,找不出真相,我受之有愧;万一找出真相来,又怕是无福消受这东西了。”简凡说着,诚恳之至,慢慢地把味谱放到了桌上,虽有不忍,还是老老实实缩回了手。
曾楠瞪着简凡,眼神慢慢地缓下来了,这个吃才虽有所不齿,不过说得却是实话,也是心里话,那双刚刚闪着贪婪和慌乱的眼神,只维持了不长的时间,也许就是为了想多看几眼而已,而现在,又沉静下来了。想了想,说了句:“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被什么东西和什么事约束,我不勉强你……可我觉得你和我并没有什么差别,我想完成一个心愿,也想挣钱发财,更想这辈子活得舒舒服服。你呢,以吃为才、追求那什么登峰造极,不也是个心愿么?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去做点什么,付出点代价,难道有错吗?……这样吧,东西我存在银行租赁的保险柜里,你什么时候敢拿了,什么时候来拿,包括现在也可以。即便我达不到我要完成的心愿,我知道你理解我、真心诚意地帮我,我就知足了。”
曾楠缓缓地说着,看着简凡的表情,不过仍是有点不为所动,笑了笑,倒不再勉强了,收起了味谱,背上了挎包,笑着招招手要再见,却没有拿桌上的钱,只是略带着不屑说着:“这钱你留着吧,而且还有你应得的四十万随时可以来拿,现金总行了吧!……你放心,即便是你明天辞职,我保证秦高峰和伍辰光都没治,我不会无耻到把你的把柄送到你们领导手里。”
哎我送送你……简凡叫着起身,不过出了门就被曾楠婉拒了。傻怔怔地看着曾楠下楼,步声渐渐不闻,简凡眼睛贼忒忒地转了几个圈,马上又成了一副失心疯的表情,嘭地碰上门,屋里翻了支圆珠笔,火急火燎地找了张纸奋笔疾书,写的东西,正是那张背下来的二十七味……写完了准备出门备料,这才发现已过午夜,估计不好买了,又是着急地在房间里乱折腾。
管逑他辞不辞职、管逑他案不案子,简凡此时真的有点痴狂了。
……
……
请假、又见请假……次日一早,秦高峰看着简凡蹙着眉装模作样来找自己来了,桌子一拍,目露凶光一瞪,阴阳怪气地训着,你肚子疼、腰疼、头疼、腿疼加上阑尾疼,全身都快疼完了,还请什么假!?
简凡又编了个拙劣的理由,要去北京看妹妹,秦高峰不答应,简凡像跟屁虫一般队长走到哪,这就跟到哪,嘴里喋喋不休地走哪说哪,气得秦高峰没收了车钥匙,威胁了一番不按时归队扣奖金的话,才把这货打发走了,请了两天假,周四周五正好把周六周日也捎带进去了。
于是简凡装模做样的在队里告别了一番,要去首都了。
不过事实的真相却是,过了不久,简凡采购归来,扛着一大袋东西做贼般地回到了平安小区,嘭地一关门,接着关了手机,除了买菜买料还买了一张床,剩下的时候都把自己隔绝到这里了。
十个小时过去了……屋子里飘出了淡淡的药香,四眼小火、四尊砂锅咕嘟咕嘟轻响着,每隔几个小时,简凡算着时间,看着火候、尝尝汤味。
十五个小时过去了,屋子里的药和调料混合的香味更浓了几分。躺在床上也合不着眼的简凡,着魔似地隔一回就去厨房里看看。
二十个小时过去了,简凡郑重无比的把四块切好的猪头肉放进了锅里,开始了熬制。这种做法基本类同于市面上流行的卤制法,而不像老爸从小教自己的,生肉进卤浸味,熟制后再进熟卤起味。或许大师的手法,真有神奇之处?
把自己锁在这里,就是为了验证,虽然说不清配方的真假,不过识得几分药理,这份味谱自己记下的这个方子,就即便不是罗大御厨的手笔,也值得一试。
第一锅,用了二十七个小时,肉捞出来的时候,卤汁上已经飘了一层油花,氲氤着的热气香喷喷扑鼻而来,猪皮嫩黄、瘦肉深红、肥肉嫩白,色与香俱是上品……稍稍放凉了几分,持刀薄薄地削着大片,如纸般铺到了盘碟之上,层层累积着,侧看是一个好看的扇形。
色、香、味外在的形俱备;意、形、养内在的神韵俱有。擎着盘子,简凡的眼神如同盯着一份艺术品一般,深深地闻着,过了很久才敢下筷尝之。
绝迹几十年的美食,真的要重见天日了吗?简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老爸在说到罗大御厨的那种无限神往、说到罗家一门死志的时候又是老泪纵横,更想起了,父亲十几年在一道简单菜肴上的摸索尝试。不管是对于父辈、还是对于罗家,总有一种肃穆、凛然和敬意暗暗生起。
第一块入口,带着香嫩的猪头肉不觉油腻,嚼之不觉得绵软粘,反倒有几分脆意。上品,简凡乐了,不说其他,就这个出油的方法,都可以称之为秘法了。所谓大师的做法就是如此,越是简单越显神奇,一样味料、一种制法,稍加变化,便有了千变万化。
一个好的厨师,能在平淡中显神奇;那么一位大师,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了。这尚是清吃,如果蘸上不同的酱料,再加上卤肉本身的香味,不管多油腻的肥肉,都能化作无上美味。
第二锅的,尝了几片,基本相同,没有走味。第三锅,第四锅,俱是如此,相同的味料简凡生怕在火候的差别上有所遗漏,用了四锅同煮。结果出味相同。喜色,更深了几层。
接着是挹油,加汤,再把生肉进锅,一个方子要试验若干次,直到出味相同之后才能证实它的可行性。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
连着四没睡好的简凡,两眼血红的端下最后一锅,浅尝之后,跟着颓然而坐了,看着写了厚厚的一摞记录,自言自语地喟叹上了:“罗大爷呀、罗大爷……你怎么个显灵不行,干嘛非偏偏显到曾楠身上?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真的,错不了。不但要比老爸做出来的好,而且要更简单易行。不过有幸目睹和品尝了这个神迹,简凡在兴奋之余,却觉得有点难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