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完这一切,肖炘杰指着棋盘说道:“这是河图中的玄武转青龙布局,中间横隔一道长条石头,这在原来的棋局中,完全就是一盘被外力突然打散的残局,看似随意,可如果我们从它们所代表的意象上,却可以推论出其他的东西来。玄武在河图中属水,但玄武的本体,却是龟蛇相交合相。我们可以把玄武方位上的这一粒石子看作是河图上的白点,而六截树枝,则是黑点。那么唯一的白点在玄武位就代表了龟,而连接的六个黑点就是蛇。在左边的青龙位,为三个内部的白点外加八个外部的黑点,代表了五行为木的青龙。但是这两个图例在我和西玛探讨时,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先有玄武,再根据一定的算法转化为青龙。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们将横隔在中间的长条状石头,看做是拦腰斩断这种变化的一把刀,将所有的变化只取一半,比如只取黑点,那就代表了由‘蛇’化‘龙’的一层意思。”
“蛇化龙?这个结果好像对我们走出这个地方,或者找到西玛都没有什么帮助吧?”柳衡疑惑地问道。
“我这只是打个比方,是说这块石头在这里的意思,是将出现在这个残局中的数字,按照一半的原则来选取。我接着往下说吧。在河图的阴阳变化中,玄武的水属性为太阴,青龙的木属性为少阳,同样各取字面意思上的一半,就可以形成太少、太阳和阴少、阴阳四种排列。4这个数字的一半是2,也就是说,我们在这个排列中,应该选择第二个意象,也就是太阳。我们再看棋盘中间的那个像眼球的符号,它不仅仅是西玛眉头出现的符文,同样是七个巴蜀图语中的第四个。当‘四’这个数字在这里有了一定的特定含义,四是阴数,同时在河图中代表了‘金’以及西方的白虎——西玛的名字,翻译成中文有个‘西’字。而相对于我们几个人,她和萨迦德先生一样,都是从西方国家过来了,因此在金或者白虎这个意象中,4就代表了西玛自己。如果加上这块长条状的石头所代表的摧毁原本固有的局面,以及斩断所有数字的意象,同样可以得到4的半数,数字‘2’。在河图当中,二为火之生数,代表了南方朱雀。当然,朱雀只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不一定存在,可结合前面得到的‘太阳’这个意象,以及在三星堆文化中比较著名的太阳神鸟这个崇拜对象,也就是说,朱雀即太阳神鸟。西玛所用表达的,是抓走她的,是太阳神鸟!”
“哈哈,我还以为你说了半天,真的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没想到全是废话!”苏从云终于忍不住大笑着嘲讽道。
“我想有一点你似乎忘记了,当时在现场,我们都没有找到西玛离开的痕迹,包括脚印,甚至,连我曾受过严格训练的鼻子,除了原地外,也没有在附近闻到西玛留下的气味。这只说明了两种可能,要么她是原地突然消失的,要么是被什么会飞的东西抓走。比起第一种可能来,我更愿意相信第二种!”
”好吧,就算真的有什么会飞的东西,难道就是太阳神鸟么?那种传说中的神兽怎么可能存在?”
“就像老祖宗把蛇以及其他几种动物的形象组合在一起形成了龙,自然也会把各种猛禽的特征组合在一起形成朱雀。作为一个考古学者,你似乎忘记了朱雀在远古时代,还有个特定的称谓:玄鸟。而玄鸟是远古时代少吴族人的图腾,和龙图腾一样,在至少八千年前,就已经受到原始人类的崇拜!如果说几千年前的戈基人能够生存在这个小世界里,那么,当年少吴族人所崇拜的玄鸟的原型,某种大型的猛禽,为什么不能生活在这个空间?更何况‘鸟’字的原型,就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下面延伸出身体,同时这个字的变形就是古蜀的‘蜀’字,也而蜀字的由来,则是‘蚕’。因此从字面的分析看,崇拜玄鸟的部落,和崇拜蚕,崇拜眼球的部落应该是同一个,就算不是,也应该是有着相通的信仰。要知道在部落时代,大多数部落的信仰都不是唯一的,而是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图腾观念,也就是说,抓走西玛的就算不是太阳神鸟,也可能是信奉太阳神鸟的部族。”肖炘杰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冷冷地说道。
与此同时,他脑子中也闪过了在梦境中所看到的,那三个大土堆上接受无数原始人类膜拜的三个怪兽之一,最左边那只和凤凰有几分神似的巨大猛禽,那只似乎身上的艳丽羽毛如同火焰的猛禽,就是传说中的太阳神鸟么?
“不管是玄鸟也好,太阳神鸟也好,朱雀也罢,就算是她被这些神兽中的哪个抓走了,那你知道那只能悄无声息抓走一个人的大鸟到底跑哪里去了么?一个毫无逻辑的推论,居然也好意思说是找到了线索。”苏从云再次不服气地说道。
“从云!”沈万年终于有些看不过去了,瞪了苏从云一眼,低喝道,“西玛被抓走的时候,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被抓去哪里?能留下一点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苏从云看了老师一眼,嘟哝了两句,却不再说话。
“沈教授,太阳神鸟歇息的地方,是什么?”
“当然是西桑……嗯,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在古蜀的青铜神树中,太阳神鸟是歇息在神树上的,而之前我们把这三座大雪山分别看成是神树的一层,也就是说,太阳神鸟,或者说是像是太阳神鸟的某种猛禽,是歇息在其中一座山峰上?”
“不止是如此,刚才我也说过找到一点出去的线索,这同样和圣山崇拜有关。之前我们都认为,这三座大雪山是羌族传说中,天神为了替羌人阻挡戈基魔兵,而用三粒白石所化,因此它们很可能是羌族传说中的圣山。但我却突然想起,在汉族以及古蜀的传说当中,也有一座圣山!1,
“汉族的圣山?昆仑?”沈万年马上反应过来。
“是的,昆仑!沈教授,你是否记得学术界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西昆仑,根本不是今天的昆仑山,而是岷山的主峰!1.
“不错,学术界一直有这种说法,远古时期的昆仑,和今天新疆的昆仑山根本就是两回事。那应该是指岷山,确切地说,有可能是指岷山在茂县境内的主峰九顶山。当然,现在已经证实九顶山并不算岷山的主峰,可是在古人,尤其是古蜀人心中,此观念一直延续到了清代。最开始这种叫法仅仅限于古蜀国内部,后来圣山‘昆仑’这个概念传入中原,并传说昆仑山住的西王母有长生不老之术,才有了后来的周成王在梦中西去昆仑求不死药的传说。在古蜀的传说当中,茂县的九顶山山顶即‘天庭’,是‘上帝之下都’,因昆仑山分‘三成(层)’故又称‘成山’,成山之顶为上帝的下都——也就是‘成都’,所以最早记载‘成都’名称的<山海经>中写道:‘有山名日成都,载天’。古蜀圣山九顶山‘成都’,就是载天(即天庭)的圣山‘昆仑山’。而今天的四川I省会成都,不过是古蜀文明从岷山地区进入成都平原后,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并沿袭圣山原来的名字所取。当然,另一种说法,成都的来历是‘一年成邑,三年成都’这个典故,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学术界至今没有定论。只是支持后一种‘一年成邑,三年成都’这种说法的,占了绝大多数!”
“这就是了,刚才沈教授你提到了蜀人以及汉人心中的圣山昆仑,也是分为三层,这和三星堆的青铜神树分成三层的形象符合。可以说不管是当初的蜀人,还是今天的汉族和羌族甚至是彝族,在远古时期,应该是分别沿袭自两个亲如兄弟的原始部落,那就是太吴和少吴。那么,如果我们依然将这三座大雪山看做是青铜神树的话,最后一座山的山顶,就是神树的树尖,同样也是太阳神鸟栖息的地方,而即便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讲,大型的猛禽,也喜欢把窝安置在高山山顶,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寻找的太阳神鸟,以及西玛,很可能就是在山顶。甚至,就连我们一直头疼的出路,也可能通过最后一座山的山顶找到。我记得燕大叔曾反复念叨过这样一句话:‘岷山之精,上应井络,帝以会昌,神以建福’,这句话的主要意思就是说,岷山的顶峰九项山,是天神出入凡间的地方。而我们之前翻译出来的那段话,第六句是‘找到前往巨大城市的通天之径’,通天之径,是在最后一座山的山顶,那里是连接天界和凡间的地方——但是,我们最初身处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凡间’,而这个地方,明显并不是什么天界。按照这样的意义推算,第三座山的山顶的某个位置,实际上就是连接凡间、天界以及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中转点!”
”就算如你所说,那些典籍和神话传说中,通往天界的中转点,应该是茂县境内的九顶山才对,和这个地方,怕是八竿子也打不着ll.柳衡皱眉道。
“这就涉及到我先前说的出口的问题。如果我们一旦登上这座山的山顶,通过山顶的某个位置前去现实世界,那么你认为我们会是在什么地方?是从五千米高空的位置突然掉下,还是在某个河道里突然出现?都不是,那应该是现实世界的某个位置,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位置很可能是茂县的九顶山山顶lI'
“这样说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最初被发现双目凸出面带微笑的离奇死亡案件,就是在茂县……”柳衡点头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必再沿着山谷底的溪流前往尽头,而是应该直接攀登上最后一座高山?”沈万年沉吟片刻后忧心忡忡地问道。五千米高度的山峰,这期间别说遇到什么怪兽,就算是这恐怖的高度,都已经足以让这个老人心生畏惧,何况,目前所有人身上都是单衣,在那么高的大雪山山顶,就算勉强爬上去了,谁能保证在找到那个连接三界的通道之前,不被冻死饿死?
“山谷中的溪流其实依然是有一定坡度的——如果没有任何坡度的话,溪流的方向又怎么可能一直朝山外延伸?我们这一路走来,已经差不多向上攀登了500一800米的高度。这条小溪的尽头,也许就是最后一座雪山的山腰开始化雪的位置!那里全是悬崖峭壁,恐怕就是擅长攀爬的戈基人,也难以直接上去0E?即便是我们有心从现在就开始朝山顶走,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路,因此沿着溪流一直蜿蜒向上,才是最保险的办法。至于到了溪流的尽头后应该怎么走,只能到时候再看了。所以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如何绕过那些食人蚁盘踞的地方继续前进,找到溪流的尽头后,再直接上山,而不是像之前我们判断的那样,目的地就在溪流尽头!”
“如果LiJ顶就是沟{i恿天界和凡间的中转点,那么,召唤我们前来的力量,真的是天神么?”不等其他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丹木已经喃喃地问道。
所有人神色都是一凛,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管他是天游还是什么神鸟,先渡过目前这一关再说J”萨迦德淡淡地说道。天界、太阳神乌、通天之径……这些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似乎真的有可能以另一种面目存在,不管怎么说,组织中的那些绝密的研究,似乎都找到了然证。那么剩下的,就是从这里出去后,对出车祸的那片山区,以及茂县的九顶山展开严密的探查。或许郡些沮织中的大人物,真的能从中找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还是老规矩,分组守夜蹶,这次我和沈教授一组,萨迦德先生和苏双云~组,肖炘杰,你还是和柳衡一组。这样的分配,是保证了每一组中都至少有一个稍微具备战斗力的人存在。毕竟,不管是食人蚁还鬟戈基人,一旦被它们围上,就麻烦了。”丹木看看知道有了匿家希望,都是一副兴奋样子的众人说道。
“好吧,每次都是我和柳衡先守夜,这次,也该轮到你们了。”肖炘杰笑道,然后在火堆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下面早就铺了些没参与打猎的人找来的干草,也勉强算是一个可以睡下的简陋的窝了。
闭上眼睛后,四周还有轻言细语的说话声,是沈万年和苏从云,师徒两个好像是为了某件事发生了争论,不过后来沈万年似乎发了脾气,苏从云就不再开口了。
肖炘杰暗中笑了笑,对于苏从云这个明显带了点孩子气的同伴,他往往只能对苏从云的一些冷嘲热讽一笑了之,他知道如果真的要计较的话,才会真正激怒这个还算能吃苦的富家子弟。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是迷雾一般的地方。
是梦吗?或许不是,如果是梦的话,不可能每次都这么清晰,而且每次都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快要发生。
又是那个充满了迷雾的奇怪空间,在那里,有数不清的古蜀子民,也有几个既像是怪物,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一般的存在,它们高高在上地享受着那些古蜀子民的供奉和献祭,却又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这些虔诚的子民,甚至可能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那些以献身给神为荣的古蜀人类。
这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情景,肖炘杰无法想象,这些古蜀先民,为什么会对几个明显不是什么善类的巨型怪兽无限膜拜?
是因为它们体型巨大,一旦发怒就会造成更多的人类死亡?还是这些怪物掌握着某种能一定程度控制人思维的方法,让这些人类欲罢不能?或者说,它们用最高明的骗术在冒充神祇,然后借神的名,行魔的实?
这次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那只像鹰,同时又带着凤凰般艳丽羽毛的巨大鸟类,它身高至少有五六米,站起来甚至超过两层楼,肖炘杰无法想象,它的两条细腿,是如何支撑这么庞大的身体,安然地站立在土堆上的。
那些艳丽的羽毛以火焰般的红色为主,每一次不经意地抖动,都像是它的身上有火焰在燃烧。
这就是朱雀,太阳神鸟的原型么?肖炘杰心中暗暗嘀咕着,如果说这只鸟是朱雀,估计很多人都难以相信,身为四大神兽之一的南方朱雀。怎么会是吃人的魔禽?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到达这个奇异的空间中?然后在醒来后给其他人提示?还是说,这本就是我心中潜藏的梦境,是我的臆想,完全与其他人无关?
肖炘杰不停地在心底追问自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他在这个空间中,就像一个无足轻重的看客,其他古蜀人看不见他,他却能清楚地看见祭祀的每一个环节,但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存在。似乎他站在那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隐身人。
只有高台上的三个接受供奉的怪兽,不,或者说神兽,会偶尔地将目光投向他,这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可肖炘杰知道这个动作中包含着警告与轻蔑,似乎它们早知道自己的到来,却也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威胁。
为什么是我?要我来,是干什么?
肖炘杰不停地在心底反问着,但是没有人回答,似乎那股召唤他们来到三座雪山所在空间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完全切断了和他的联系。他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中显得孤立无援,却又有着极端的自由。
但是,这是否也是一种幻觉?当我在幻想着自己能找到解开圣山之谜的钥匙时,你们就适时地在我的脑子里为我递上答案,而实际上,这种自由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你们在我心中投下的念头?肖炘杰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在梦中行走,甚至知道越是接近圣山中沟通天界的地方,这种梦境中的真实感觉就越强烈,也许,自己真的与其他几个人有着不同的地方,是它们所选定要去面对某件事物的使者,只是在真正见到它们之前,自己无法去揣摩这三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图。
这些被世人所膜拜的神兽,这些吃人的怪兽,一体两面地在梦境中展现着自己的强大与冷漠,以及对这个世间生命的不屑,肖炘杰能够感觉到,它们在看待下面无数祭祀的古蜀先民时,真的如同人类在观看蝼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