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云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墓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妥,可他还是停不下来。
他拿着营地中的钢铲,然后机械地挖土,寻找,挖土,再寻找……
他很想停下来,可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简单的动作。
怎么办?怎么办7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算不累死,也会因为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而致使肌肉劳损,最后或许会永远也无法恢复……
该死的,为什么会让我遇上这样的事情,下面到底有什么。
大概挖了有两个小时,下面已经出现了一个两米多深的深坑,他跳下去,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出来。
终于,钢铲碰到了什么坚固的金属制品,苏从云抛下钢铲,机械地蹲下身,然后用十指开始刨开那件金属东西上的泥土,这个过程带给他钻心的疼痛,因为手指不时碰到那件金属器具,好像是一把利刃的那件金属器具,已经给他的手留下了三四道伤痕。
可是十指连心的疼痛,却依然无法让他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大铁皮罐子里,不管想怎么突围,都是白费功夫,至于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也仅仅局限于眼睛。
他能控制自己的眼睛去看,甚至微微地转动,但是对于身体其它部位,却是哪怕连自主地钩钩小手指头也不行!
苏从云拼命地在心里大喊,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不停地挖地底那块不知名的金属。
很快,那块金属被完全挖出来了,是一件残破的青铜兵器,看样子,应该是一件铜戈。苏从云的手指早变得鲜血淋漓,血液流淌到铜戈上,竟然诡异地被铜戈吸收了一部分。
他转过身,拿着残破的铜戈,然后开始不停地尝试着往上爬。他挖的这个坑其实并不算陡,只是因为手中拿着铜戈无法使力,只能凭借双腿的力量往上,自然要显得吃力许多,跌倒又爬起十几次后,终于艰难地回到地面。
然后,他手捧铜戈,一步步朝白天挖开的墓地走去。
苏从云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惧,这件铜戈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居然能控制着一个大活人深更半夜挖起它,然后又走向墓地?
但是似乎有着某种邪异智慧的铜戈并没有回应他心中的呼喊,而是控制着他,让他迈着机械的步子,一直走到墓葬坑中去。
“从云。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老师沈万年的叫声。
救我,老师,救我……苏从云大声地喊叫着,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万年拿着电筒走近了些,却在离他七八步的地方停住了。他紧紧地盯着苏从云手中的青铜兵器上被电筒光照射到的三个符文。长长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镇魂兵器?是镇魂兵器ll.
苏从云转过身来,冷漠地看着沈万年,但是冰冷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惶恐和期盼!
沈万年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镇魂青铜戈,没有说话,也不敢上前。
苏从云眼中的希望化成了绝望,老师也不敢救我,难道,就要这么死了么?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考古只是我的兴趣,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接管家族庞大的资产,像我这样注定会进入上流社会的人,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荒郊野外……
沈万年突然转身,然后快速跑回营地,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已经拿了一根粗大的木棍。
不,不,老师,你要干什么……
苏从云似乎看见了老师脸上的凝重,握住铜戈的手徼微发热,似乎里面有不屈的灵魂在颤抖和哀鸣,那是渴望得到更多血食的激动。
苏从云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开始双眼发红,并且隐隐有鼓出来的迹象,沈万年再不敢迟疑,吃力地挥舞着粗大的木棍,然后猛地砸在苏从云后脑上。
机械而迟钝的苏从云根本反应过来,眼前一黑,顿时幸福地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营地中,手中的铜戈已经不知去向,这让他异常焦虑。再看隔壁的帐篷,灯还亮着,走过去掀开帘子,自己的老师沈万年,正戴着手套在灯光下仔细地捧着那块残破的铜戈在研究。
“那东西是我的fl’苏从云看着那块铜戈,心中升起强烈的占有欲,仿佛那并不是什么残破的文物,而是一件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举世珍宝。
沈万年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东西,你不能碰,暂时由我保管!”
“那东西是我的Ifl苏从云坚定地重复。
沈万年皱眉,然后摇头道:“你刚才被这东西带着的负面能量魇住了,在明天日出后用阳光消散上面的负面能量和残存的愿力后,它才能交给你研究……”
“我再说一遍,那东西,是一我一的!”苏从云偏执地继续说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沈万年站起身,看看手上的铜戈,又看看苏从云,再度摇头,“你还在受它影响,不要多想了,赶紧睡觉去……”
苏从云缓缓从背后抽出取土用的洛阳铲,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呼呼地喘着粗气,“那是我的,是我的……”
沈万年一惊,却只是本能地护住青铜戈,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
苏从云将洛阳铲高高举起,但是迟迟不肯拍落。
杀了他,快杀了他,只有他死,你才能拥有那件宝贝……
不,不行,他是你老师,你最崇拜最爱戴的古蜀文明权威教授……
两个声音不停在苏从云脑子里交战,他一会看看沈万年,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一会又看看他手上的铜戈,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他的目光终于被铜戈完全吸引,仿佛它正不停地朝他呼唤,等他再看向沈万年时,却发现他的脸色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似乎~副完全看不起的样子……
他在讽刺我,在讥笑我……苏从云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变得赤红,整个眼前都似蒙了一层血色的光芒,手中的洛阳铲开始晃动,似乎随时都会击下。
不,不对,我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他怎么会看不起我,甚至嘲讽我?他……他不是老师!是幻觉,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可是我不能“杀”他,我杀了他,就会成为我一生最大的愧疚和心理负担……
苏从云手中的洛阳铲猛地拍落,却不是拍向沈万年,而是他手中的铜戈,铲戈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音,铜戈似乎发出一声哀鸣,然后跌落在地摔碎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气,从摔破的裂缝中飘走,然后消散。
眼前的红色光膜忽地消退,苏从云才发现自己正斜靠在山洞的石壁上,手中紧紧握住的,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树枝而已!
是幻觉,真的是幻觉,克制心中的贪欲,这便是我的心魔么?还好,总算是醒过来了……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沈万年感觉地面的颠簸简直是要把他甩出去,是地震?
隐隐地,前方有烟尘升起,然后是大块的山石从山顶滚落,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一路上压倒不知多少树木,然后轰然冲进山谷中,带起沉闷的巨响。
沈万年额头已经有清晰可见的汗水,幻觉,一定是幻觉,阴性的能量就算能够侵入人的脑部影响到人的思维,可是绝对不可能真的造成天崩地裂的场面。可这一切如此逼真,仿佛正在亲历一场地震引起的塌方。
这是我心中最恐惧的点么7沈万年想起了去年的那场大地震时,他正在岷山一带考察一个汉代的古墓,那里虽然不是地震的中心带,但是强烈的摇晃引起的山体滑坡和塌方,依然给他和整个探险队带来极大的危机。
沈万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地震,在摇晃的山体上,看着重达数吨的石块重天而降,甚至连山脚下停放的车辆也正好被砸成铁饼,在几个学生的掩护下躲在一块突起的巨石后面,沈万年真切地感受到死亡临近的恐惧。
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沈万年本以为能完全忘记那种紧张的感觉,但是在这个充满神秘力量的山谷里,却将心中那一点对地震的恐惧,无限地放大,甚至影响到他能看见真的地震的可怕景象。
磨盘大的石头,不停地砸在他的身边,他甚至能感觉粉尘四散时的土腥气,沈万年剧烈地咳嗽着,却还是坐着原地不肯移动。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他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紧张,可是那种真实的
感受,那种让人眩晕的颠簸以及灾难爆发时的恐惧,却时刻提醒着他,这不仅仅是幻觉而已,如果他真的在这场灾难中死去,那么现实中的他,或许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这是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念,沈万年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当一条半米宽不知道有多深的裂缝朝他所在的方位开始延展时,沈万年猛地站起身,已经做了个奔跑的姿势。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似乎感觉到胸口的某个地方,像是被烙铁给烫了一下,热得发痛。
他咬着牙,低头去看时,却发现那竟然是丹木送给他的刻有符文的白石!
白石散发着幽蓝的荧光,就是这层光在不停地炙烤着他胸口的肌肤,让他在痛楚之余,还能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
他看着那条渐渐逼近的裂缝,看着裂缝下面隐隐闪现的岩浆发出的红光,心中突然无所畏惧。这是自然的伟力,不是那个邪恶阴t生能量能够掌握的超强力量,它不过是能够将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放大后又反馈回神经系统,给人造成最难忘的恐怖记忆。如果在这些幻象面前惊慌、崩溃,那么代价很可能是让自己的意识永远陷入到这个虚拟的世界中去。
地面的裂缝很快延伸到他的脚下,可沈万年还是巍然不动,尽管脸色无比苍白,但是始终守着脑中的一点清明,任凭周围景象不停的变化,即使无数的巨石落下,甚至整个溪水断流,地面出现成片的裂缝或者隆起,沈万年的念头,都不再有半点波动。
在他的感觉中,他的身子掉入裂缝,然后被卡住,裂缝下是滚烫的岩浆在流淌,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热度。随着地壳的运动,岩浆不停地向上翻滚,沈万年几乎可以闻到自己的鞋子被高温烧焦的味道。整个小腿开始起泡,破裂,直到被高温烤得皮开肉绽。沈万年咬着牙坚持着,不管腿部传来的热度多么惊人,依然执著地不肯逃离……
在没有解开古蜀文明的秘密之前,我永远不会当一个逃兵!
这股意念突然阻挡住了那些危险的自然伟力,那些喷涌的岩浆开始乖乖地下沉,倒塌的山脉开始重新竖立,裂开巨大裂缝的地面开始合拢,直到完全看不到地底那些潜藏着的可怕力量。
沈万年看着脚下是正常的大地,感慨良多。他的小腿虽然还是有些麻木和灼热,但是没有任何灼伤。沈万年轻轻摇了摇花白的头,自己这把老骨头,至少还能奔波个十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