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事件

让我好好想想我该叫它什么好呢?我实在无法为它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因为报纸上并没有刊登有关这件事的任何信息,他们都把这次枪击当成了一个意外,可是这它实在是太巧妙了,巧妙的连警察都不知道它并非意外而是谋杀。

我知道,因为我是沙利的情人。当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他总是对我说:“黛西,假如能干掉老雷蒙那该多好,呃?那样,店铺就是我的,不用分账了。”

沙利背地里总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称他为“老雷蒙”。雷蒙是“双十”店的股东,沙利一直这样称呼他以至于我一度以为他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古董,但当我第一次遇见雷蒙的时候,我相当震惊,因为雷蒙年纪与沙利相仿,他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的干练帅气。他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一直引以为自豪的金发——并毫不吝啬地称赞了它。

沙利却从来不在意这些,即便我剪掉头发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只关心赚钱还有娱乐。沙利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瘦削,还有点神经质。他喜欢赌马,但基本没赢过。不过和他上夜总会、豪华餐厅和马场院是很好玩的一件事,这也是我不愿意离开他的原因之一。

我和沙利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给我买衣物和一些珠宝。认识他的时候,我除了美貌几乎一无所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孩子总得有一些衣服和首饰。然后,他为我弄了一幢好公寓,而他呢,几乎每晚都留在我这里。

有时候他很情绪化,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当然有时他也会告诉我他心中的苦恼,多半是因为雷蒙。沙利觉得雷蒙约束了他,他想要扩展业务,但雷蒙特别保守,总是坚持有多少资本,就做多少,不同意沙利去冒险。

当然,他们的店开得相当成功,有两位店员和一大堆存货,店后面是一个储藏室和两间办公室,那里有一道后门,但他们从没有锁过,只是从里面用门闩将铁门锁住。沙利向我解释过,没人能从小巷里进去,而他们只利用后门卸货。

有几次我到店里去,看见沙利和雷蒙正在争执,沙利指责雷蒙将钱攥的太紧,不敢冒险,永远赚不到大钱,而雷蒙说做生意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够这样是件好事。

我对他们的争执并不十分感兴趣,那毕竟是男人的事。不过雷蒙总会注意到我的衣服,称赞它们很美丽,我也看见他在看我的双腿,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我真不明白沙利为什么称他老雷蒙,除了在经济上有些保守外,他真的是一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我常常问沙利,为什么不和雷蒙分开做。他解释说,如果那样的话,要损失大笔税金什么的。但是他们两人不和,并且越演越烈,每当沙利几杯酒下肚,沙利嘴里便会立刻滔滔不绝地讲,假如能踢开老雷蒙的话,会有多好。

我真是听厌了,有一次我忍不住说道:“喔,我看雷蒙还不坏……”

沙利一听便跳起来,怒吼说,雷蒙如何每天早上总是同一时间到店里,又如何以同样表情拆信件,如果有人离开一会,或是把他的铅笔放错了地方,他都会注意到。

他经常大声说些雷蒙的不是,因此,有一天晚上他在一张纸上做记号,而不是大吼大叫的时候,我感觉很奇怪。对于我的询问他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只是说:“老雷蒙星期五晚上总是在办公室里做到很晚,整理那些烦人透顶的账簿。”

这点我早已知道。他一件事总要告诉我一千次以上,比如雷蒙如何老是在清点店里的每样货品,其实我觉得沙利的抱怨次数一定要比雷蒙所重复做的事情多几百倍。

沙利总是抱怨雷蒙吝啬,但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慷慨。我从没法私下存一块钱,虽说住公寓和穿衣服均无问题,但我从没有钱预支,因为他只给我钱支付租金,给我饭吃,酒喝,如此而已。他又对当前的物价了如指掌,每次他并不亲手把钱递交给我,而总是把钱放在一只仿造的中国花瓶里,说:“房租在这里。”开始的时候我还将这当做一个有趣的游戏,每当他一走,我就抓起花瓶,看他能给我多少。

从来没有多过。慢慢的我也就厌倦了这种猜测,反正一分也不会多出来,当然也不会少,他的计算能力比银行职员还要精准。

总之,有好几个月,我听沙利不停他说:“我真希望干掉老雷蒙!”

然后,有一天,我觉得他有一星期没有说这句话了。你知道那真不平常,就像连续七天都没有出太阳一样。因此我仔细地观察了他一下,他好像十分心不在焉,不错,他一定有心事。

几天以后,我碰巧发现他大衣口袋里有支枪,那是一把枪柄嵌珍珠,枪身镀镍的小手枪,它看起来很小巧,但我知道它可以轻易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我没有碰它,也没有向沙利说我曾看见过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仅仅只是出于直觉。

因此,当沙利要我在星期五晚上举行舞会宴客时,我并不觉得意外,我已经隐隐的感觉到要发生什么。所以当我问他雷蒙来不来的时候,他只是大声地笑。

“雷蒙只喜欢他自己的宴会。”他这样告诉我。

他将自己也列入客人名单,我认为他把城中的每一位酒徒都请到了。因为他第一次在那只中国花瓶里多放了些额外的钱。我不难猜到,他的宴会是个掩饰,一个他不在枪击现场的证明。从这里乘车到店里,只需十分钟,即便他离开一会,那些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人也是不会发现的。

之后,我陆续发现了其他细节,沙利是一个真正狡猾的人,他作出了一个很精细的计划,以便于警方认为是歹徒从后门进入。门是上闩的,有一个楔子,楔住横闩。星期五晚上下班前,他取下楔子。我看见沙利的汽车停在小巷里,引擎发动着。不过这些,我是在警方拍摄的照片中看到的。

总之,他用刀尖穿过门缝,挑起门闩,打开店铺后门。

就在那个时候,雷蒙开枪,正打穿沙利的心脏。

两天后,就在警方来告诉我,沙利企图杀害他的股东,反而被误杀后,雷蒙来到我的公寓,我们喝着沙利遗留下来的酒,他用乌溜溜的黑眼睛,越过玻璃杯看我。

“我告诉警方,我好像听到后门有贼,但我怎么能知道那是沙利?那里伸手不见五指。”

“是呀,真糟糕”我说道,顺便饮了一口沙利为自己准备的酒。

“然后,我马上报警,说店里进贼了,我出于自卫开了一枪。警察来到时发现沙利倒在门口那儿手中拿着一把枪,有一打以上的人告诉警方,沙利到处说他想除掉我。”雷蒙说着,耸耸肩,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是啊,我想是这样。”我同意他的说法。

雷蒙突然盯住我说道:“不过要不是你事先告诉我,说不定那个倒下的人就是我了。”

“没什么,现在公司是我们俩的了。”我微笑,同时在心里说道:“希望你不要像沙利一样吝啬,否则也许我会用其他方法将你推向死亡。”

杯中的红酒已经所剩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