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到处是雪,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所有的月光,即便这样雪地上歪歪扭扭的足迹也为追踪提供了足够的线索。约翰尼·肯德尔第一个跳出警车,举着枪冲进胡同,他很熟悉周围地形,知道那是一条死胡同。他相信那个人逃不了了,那个狡猾的老家伙专门钻胡同,害的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
“我是警察!”他喊道。“举起手!出来!”
没有回答,只有穿过胡同的风声,以及一个走投无路的人绝望的呼吸声。肯德尔听到自己身后拉辛警官的脚步声,知道他也已经掏出手枪。他们寻找的那个人砸碎了街上一个酒店的橱窗,抢走了好几瓶杜松子酒。但是现在,他逃不掉了。
头顶上,一轮满月突然从云中钻出来,把整个胡同照得一片蓝白色。约翰尼·肯德尔看到,他追踪的那个人就在前面二十英尺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而此时他举起的手中有个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
约翰尼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甚至当目标倒向胡同尽头的栅栏上时,约翰尼仍然在继续开枪,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疯狂,像一只杀红了眼的豹子,机械地扣动着扳机。直到惊讶的拉辛冲过来,一把打落他手中的枪,用脚把它踢开了好几英尺。
约翰尼没有等待上级部门的调查。而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就辞职离开了警察局,并驾车向西驶去,坐在副驾驶位的是一位名叫桑迪·布朗的姑娘,他们本来计划在一个月内结婚,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计划要推迟了。但是即使是对桑迪这样亲密的人,直到小汽车开出三百英里后,他才愿意谈论此事。也许这也应该感谢桑迪,她是一个安静的好姑娘,除了偶尔有些担忧的叹息,她一句都没有逼问过约翰尼有关离开的具体原因。
“他是一个老酒鬼,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喝酒。他砸破了橱窗,偷走了杜松子酒,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那条胡同,拼命喝起来。”长时间的沉默后约翰尼终于开始说话,“我看到他时,他正举着一瓶酒在喝,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以为那是——一支手枪,或一把刀。我一射出第一发子弹,就知道那只是一个瓶子,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怎么了,那一刻我对自己很生气,或者说对这个世界很生气,于是不停地继续射击。”他用颤抖的双手点着一根烟。“如果他不是一个酒鬼,那么我现在已经大陪审团前接受审判了!”听得出他有些激动。
桑迪有些同情地注视着她的爱人,嘴角带着安慰的微笑。她个子很高,很瘦,一头深褐色的头发像男孩一样剪得很短,她的笑容让男人们神魂颠倒。现在,她坐在约翰尼·肯德尔身边,说:“约翰尼,不要太过内疚了,也许他还是死了好,如果他在那个胡同里喝醉了,一定会被冻死的。”虽然这是一个劣质的理由,但还是让约翰尼深感温暖。
他把车稍稍向旁边让了让,避开高速公路上的雪。“但是,我朝他开了三枪,只是为了保险。他偷了几瓶杜松子酒,我为此杀了他。”约翰尼的声音中充满懊悔。
“亲爱的,你以为他有武器。”桑迪安慰道。
“不,宝贝,我没有这么想,根本没有这么想。我那时候该死地想起拉辛警官说他认识一个警察,那人被一个举手投降的人开枪打成残废,如果我想到什么的话,那么我认为我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你知道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失去你。”约翰尼说到动情处甚至流下了眼泪。
“亲爱的,我明白,但我仍然希望你留下来,参加听证会。”
“那样他们就可以正式解雇我?不,谢谢!”他又恢复了倔强的一面。
约翰尼抽着烟,打开汽车一侧的窗户,让寒冷的空气吹过他的金发,一言不发地开了一会儿车。他很英俊,还不到三十岁,在此之前,他的举止总是很沉稳。“我想我这人不适合当警察,”他最后开口道。
“那你适合做什么,约翰尼?像这么穿越全国?在没有人追逐你的时候,四处逃亡?”
“我们会发现一个可以留下的地方,我会找到工作,然后我们就结婚。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你等着瞧吧。”
“可是像我们这个样子除了逃亡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凝视着外面的雪,没有出声。
那个镇名叫七星湖,这个美丽的名字适合它的过去,但不适合它的现在。过去最明显的印记到处都可以看到,那就是冰冻的湖边一排排的旧别墅,以及与现代高速公路并行的泥土路,上面留着很深的车辙印。七星湖离本州最大的城市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在战后的繁荣中,它却没有变成一个时髦的郊区小镇,而是越来越落败,除了他们这基本上没有外地人,当然谁都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跑到这么一个破落的小镇来游玩的。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西部小镇,也许那里有些如桃花源般远离都市的气氛让约翰尼·肯德尔着迷,也许他只是厌倦了不停地奔波。“就在这儿了,”他对桑迪说,他们正好停在一个加油站。“我们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
“整个湖面全都结冰了,”桑迪对他的选择充满了怀疑。
“来吧,亲爱的,我们又不是来游泳的。”
“当然,不过,像这样的避暑胜地在冬天比一般的城市要冷,冷得多。”虽然这样说着,桑迪还是随约翰尼走下了汽车,寒冷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们决定暂时住在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租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因为桑迪在结婚前不愿意与他同居,她是个保守的好姑娘。早晨,约翰尼出去找工作,桑迪则出去找合适的公寓。在他找到第三个地方时,小镇里一个善良的人同情地摇摇头。“这里没有人在冬天雇人,”他告诉约翰尼。“除了警长。你很魁梧,干吗不去他那里试试呢?”
“谢谢,也许我会的,”约翰尼说,但是,他又找了两周工作后,才硬着头皮去了警长的办公室,你知道如果还有其他选择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警长名叫昆了·达德,他说话时嘴里总是叼着一支廉价雪茄,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聪明的政客。显然,他是七星湖的有钱人选出来的。
“真的,”他说,跷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面上散乱地扔着书信、报告和通缉名单。“我需要一个人。冬天我们总是雇一个人,沿着湖边巡逻,注意看守那些别墅。人们把一些值钱的东西留在那些旧房子里过冬。他们希望那些东西得到保护。”
“你还没有找到人?”约翰尼问,因为听起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工作,为何会没有招到人呢。
“直到上星期前,我们刚刚解雇了一个人。”达德警长没有进一步说明,相反,他问,“你干过警察这一行吗?看起来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
“我在东部警察界干过一年多。”
“那你为什么离开呢?”
“我想旅行。”约翰尼并没有打算说实话。
“结婚了吗?”
“只要一找到工作,就准备结婚。”
“这份工作每星期只有七十五元,而且是夜班。如果你工作得很好,到夏季我会继续雇用你。”
“我的工作是什么?”约翰尼想要了解一些细节。
“每隔一小时,开着一辆巡逻车围着湖边巡逻,检查那些旧别墅,别让孩子们破门而入——就是这一类非常简单的事。”
“那你们有遇到过麻烦事吗?”
“啊,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警长说,却很快地转过脸,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没有什么你应付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你这么大的个子。”
“我必须携带手枪吗?”这是约翰尼最关心的事情。
“那当然!”
约翰尼·肯德尔很想拒绝,但是看在每周75美元的份上他还是说道“好吧,那让我来试试吧。”
“很好。现在你要填一些表格。我需要和东部的警察局核对一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你立刻开始工作。我这里有一支手枪给你。我带你去看巡逻车,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了。”
约翰尼勉强接过左轮手枪,这与他在东部使用的手枪不是同一牌子,但它们非常相似。一摸到冰凉的手枪,他就想起在胡同里的那个晚上。
他回到汽车旅馆,告诉桑迪这事,她只是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抬头凝视着他。
“约翰尼,一个星期还不到。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又拿起另一支手枪呢?虽然上次的事故不是你的错,但我认为你需要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看得出桑迪对他这份工作并不是很满意。
“我不会使用它的。我向你保证,我根本不会把它掏出来的。”
“如果你看到小孩破门而入,那你怎么办?用枪指着他们吗?”
“桑迪,这是工作!这是我唯一知道怎么做的工作。每星期七十五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我们怎么都可以结婚。我也在超市找到一份工作。”
约翰尼凝视着窗外,远处山坡星星点点地积了些雪:“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告诉他我接受这份工作了,桑迪。我以为你总是站在我这边的。”其实他想说他不想让他所爱的人受委屈,可是出于大男子主义的心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杀过一个人,约翰尼。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桑迪的声音中充满担忧。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保证。”约翰尼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走到床边亲吻她,但他们的嘴唇只轻轻碰了一下。
那天晚上,达德警长带他围着湖巡视了一圈,在几间空无一人的别墅前停下,教他怎么发现破门而入者。晚上非常冷,但一轮明月照亮了结冰的湖面。约翰尼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有警徽和手枪表明他是警察。这份工作虽然有点乏味,但他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不只是因为薪水,而且因为他觉得他再也不需要用到那把手枪了,所以他很认真地听着警长的指示。
“每隔大约一小时你巡逻一圈,巡逻一圈大约需要二十分钟。但是,不要太刻板了,以免别人掌握你的巡逻规律,知道你什么时候经过某栋别墅。不断变换你的巡逻时间,当然,也要检查沿途的酒吧。特别在周末,有许多少年去喝酒,他们喝醉后经常破门而入。”
“冬天他们也来这里?”
“冬天才是他们最活跃的时期,那些屋主都不在。”
他们默默地开了一会儿车,约翰尼·肯德尔臀部的手枪沉甸甸的。最后,他决定说实话。“警长,”他开口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与东部警察核对时,会发现的。我值勤时杀过一个人。就在上个星期。他是一个酒鬼,他抢了一个酒店,我以为他带着枪,就开枪打死了他。我辞职不干,就因为他们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约翰尼一口气说完,感觉心里轻松了点。
达德警长搔搔他的秃头。“啊,我并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虽然我很高兴你说出此事。记住,在这里,你可能面对的最危险的事,就是几个喝醉的少年,对付他们并不需要手枪。”达德警长提醒道。
“我知道。”
“很好。把我送到法院门口放下,你就自己一个人巡逻吧。祝你好运。”达德警长下车后向前走了几步拐入一个小胡同就不见了。
一小时后,约翰尼开始了他第一次单人巡逻,主要集中在那些别墅区,那些别墅像哨兵一样耸立在那里,严防湖面来的入侵者。
有一次他停下车,去看四个在冰上移动的人影,但他们只不过是几个溜冰的小孩。
在湖的最尽头,他随意检查了几栋别墅。然后他把车停到一个叫“蓝斑马”的酒吧。这个酒吧门前的汽车比别的酒吧多,即使在屋外,也可以感到受到周末的快乐气氛。他敞开大衣,露出里面上衣上别着的警徽。酒吧里很拥挤,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但他没有看到任何少年。顾客大都是一些约会的年轻人,工作了一周出来放松的白领,偶尔还有一些中年妇女。
约翰尼和店主聊了几句,就走到外面,他在那里没有什么事。
店主请他喝一杯,但他拒绝了,现在喝酒还太早,再说,他刚开始工作,不能这么早就松懈,出事以前他一直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他正要上车时,突然听到蓝斑马门口有人喊他:“喂,副警长!”
约翰尼停了下来问道:“你好,出什么事了?”
那个男人是个细高个,比约翰尼大不了几岁,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让人很不舒服。他慢慢从酒吧的台阶上走下来,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几英寸近的地方。“我只是想看看你,到上星期之前,是我一直在干这份工作。”说这话时他的小眼睛一直盯着约翰尼。
“哦?”约翰尼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达德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解雇我?”
“没有。”
“啊,他解雇了我。有空的话,问问他为什么。问问他为什么解雇米尔特·伍德曼。”他笑着转过身,向酒吧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让约翰尼很不舒服。
约翰尼耸耸肩,钻进巡逻车。这个名叫米尔特·伍德曼的人,因为失去了工作而痛苦,这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思绪又落到未来,落到桑迪身上,桑迪在汽车旅馆等他……他回到他们的房间时,她在睡觉。他轻轻地走进去,坐在床边,一直等到她醒来。她的蓝眼睛很快就睁开,她看到了他。“嘿,工作怎么样?”
“很好。我想我会喜欢这工作的。起床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吧。”
“可是我必须到超市上班。”
“瞎说!如果我们俩都上班的话,我就根本见不着你。”
“我们需要钱,约翰尼,我们没法长期住在这里,我们住不起。”桑迪往上拉了拉被子。
“以后再谈这事好吗?”他突然意识到好久没有听到她笑了,这使他感到悲哀。桑迪的笑声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过得和上个晚上一样,绕着湖边巡逻,经常在拥挤的酒吧停下,进去检查一下。透过弥漫的烟雾,他又看到米尔特·伍德曼,但这次米尔特没有说话。第二天,约翰尼还是向达德警长提到了他。
“星期五晚上我遇见了一个人———个叫米尔特·伍德曼的人,”他缓缓说道。
达德皱起眉头。“他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他只是说有空问你为什么解雇他。”
“你想问我吗?”
“不。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约翰尼突然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达德点点头。“是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他再找你麻烦的话,告诉我。”
“他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呢?”约翰尼问,达德的话让他很不安。
“不为什么。你只要保持警惕就行了。”
第二天晚上是星期一,约翰尼休息。他决定好好庆祝一下,带桑迪去了汽车电影院,看了一场催人泪下的爱情剧。
星期二晚上,刚过了半夜,约翰尼就把车开到蓝斑马酒吧的停车场,也许因为明天还要上班的原因酒吧里几乎是空的,店主再次请他喝一杯,这次他接受了。
“你好,副警长,”他身后有人说道。他不用转身就知道是米尔特·伍德曼,他的声音有些特别的尖锐,让人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他尽量友好地说道:“我叫约翰尼·肯德。”
“好名字。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他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容。“你妻子非常漂亮。昨天晚上在电影院看到你们。”
“哦?”约翰尼本能地向旁边一闪。
米尔特·伍德曼继续微笑着。“达德告诉你他为什么解雇我了吗?”
“我没有问他。”
米尔特大笑起来。“好孩子!不乱打听。保住那个一星期七十五元的工作。”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再见。”
约翰尼喝完自己的酒,跟他走出去。空气中湿漉漉的,好像要下雪,天上看不到月亮。前面路上,伍德曼汽车的尾灯亮了一下,然后消失在拐弯处。约翰尼突然产生一阵冲动,想要跟踪那个人,他一踩油门追过去,可是,当他到了拐弯处时,前面什么也没有。伍德曼好像拐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约翰尼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那星期其余的日子很平静,但是,星期五那天,他吃了一惊。
他白天总是睡不稳,一般睡四、五个小时,到中午就醒了。那天他决定去超市找桑迪,和她一起吃午饭。但当他到超市时,发现桑迪正在收银台跟一个人聊天。那个人就是米尔特·伍德曼,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在大笑。约翰尼绕过那个街区,努力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他回到超市时,伍德曼已经走了,桑迪正准备去吃午饭。
“刚才你在和你的朋友聊天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朋友?”
“我几分钟前经过,你正在跟一个人聊天,你们似乎谈得很高兴。”
“啊,我不认识他,那一个顾客。他经常到这里闲逛,不过他人很风趣。”
约翰尼再没有提起此事。但是,那个周末,桑迪没有催他赶快结婚,这使他很惊讶。实际上,那以后她根本没有再提结婚之事。
又一个星期一晚上,约翰尼休息,达德警长邀请他们去家里吃晚饭。这是一个友好的姿态,桑迪急不可待地接受了,看得出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非常想融入进去。达德太太是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人,三十来岁,她的招待非常周到。
晚饭后,约翰尼跟着达德来到他的地下室工作间,里面全是各种模型。“这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警长对他说。他拿起一个电钻,喜爱地摆弄着。“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
“你的工作很忙。”
达德点点头。“太忙了。但我喜欢你做的工作,约翰尼,非常喜欢。”
“谢谢。”约翰尼点着一根香烟,靠着工作台。“警长,有件事我想问你。我以前没有问过。”
“什么事?”
“你为什么解雇米尔特·伍德曼?”因为这涉及桑迪,约翰尼决定不再沉默了。
“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还没有。我只是好奇。”
“好吧。我想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他过去经常到蓝斑马那边湖的尽头,把车停在灌木丛中。然后他就带着姑娘进入某个别墅,跟她在那里度过大半夜。我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那家伙的任务是保护那些别墅,而不是把它们当做他的幽会场所。”
“他很得姑娘们的欢心,是吗?”
达德恼怒地点点头。“他一直很受欢迎。他只是一个没用的酒鬼。我根本就不该雇用他。”两个男人沉默了很久然后结束了谈话,上楼到女士那里。他们再没谈起过伍德曼的事,但是,第二天晚上,约翰尼在巡逻时,又在蓝斑马酒吧看到他。约翰尼等在路边,一直到伍德曼出来,然后跟踪他到了那个拐弯处,上星期他就是在那里消失的。是的,他拐进一条比较窄的车道,那车道直通湖边的别墅。每排别墅之间都有一条车道,约翰尼一直跟踪到两栋别墅之间。
他抽着烟,考虑怎么办。他的责任就是阻止不相干的人进入这些别墅,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现在还不想与米尔特·伍德曼发生正面冲突。也许他知道,那个人决不会老老实实的,也许他害怕,他可能不得不使用臀部上挂的手枪。
于是,那天晚上他没有对米尔特。伍德曼采取任何行动。
第二天,达德警长递给他一份油印的名单。“我做了一份新的住址电话单。所有的房子都列在上面,还有一些酒吧和要检查地方的电话号码。把它留给你妻子吧,这样晚上她就能找到你了。”
达德总是称桑迪为约翰尼的妻子,虽然他应该知道他们没有结婚,说实话他是一个好上司。
“你们仍然住在汽车旅馆,是吗?”
“是的,”约翰尼说。
“你有再见过伍德曼吗?”达德问:
“昨天晚上看到他。但是没有跟他说话。”
警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约翰尼正准备出去值勤,桑迪似乎非常冷淡。
“怎么回事?”他最后忍不住问道。
“啊,我想是工作太累了。星期四人们就开始进行周末购物了”
“那个家伙又来了吗?就是我看见你和他说话的那个。”
“我跟你说过,他经常来。怎么了?”
“桑迪——”他向她走去,但她躲开了。
“约翰尼,你跟过去不一样了,你变了。自从你杀了那个人后,你就变得像个陌生人。我以为你真的为那事而难过,可是现在你又拿起枪,干起这种工作。”桑迪最近似乎开始喜欢抱怨。
“我从来没有把它从套子里掏出过!”
“那只是到现在还没有。”
“好吧,”他最后说。“你这么想,我很抱歉。我们早晨再谈吧。”他走了出去,感到手枪碰着他的臀部。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伍德曼的脸孔。
晚上非常冷,似乎又要下雪了。他开车开得比平常快,十五分钟就绕了一圈,几乎没有朝沿途拥挤的停车场看一眼。与桑迪的谈话让他很烦恼。在第二次巡逻时,他试图找出伍德曼的汽车,但没有找到。也许他的汽车藏在别墅旁边?
他又想起桑迪。
将近半夜时,月亮穿过云层,照着结冰的湖面,约翰尼把车开进镇里。时间不多了,所以他直接来到汽车旅馆。桑迪的房间空无一人,床很干净,没有睡过。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开回湖边,寻找他知道伍德曼用过的别墅的灯光。但那些别墅似乎都一片黑暗,没有人在里面。在蓝斑马酒吧也没有找到伍德曼。他从经理手中接过一杯饮料,站在吧台边慢慢喝着。他的心情越来越糟,当一个大学生想为他的女朋友买一杯酒时,约翰尼把他们赶出了酒吧,因为他们不到喝酒的年龄。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后来,大约两点钟,他正在检查停在路边的另一对夫妇时,看到伍德曼熟悉的汽车飞驶而过。前排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姑娘,一块大头巾裹住她的头。约翰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如果那是桑迪,他会杀了她。
“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早晨时他问她,努力显得漫不经心。
“我半夜时顺便下来看了一眼。”他有些紧张的解释道,眼睛紧紧地盯着桑迪的脸庞。
“我去看晚场电影了。”桑迪很干脆地回答道。
“怎么了?”她点着一支烟,转过脸。“我厌倦了每天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不能理解吗?”
“我非常理解。”他说。
那天傍晚,当夜幕降临时,他提前离开他的房间,驾车来到蓝斑马酒吧附近的旧别墅。他把车停在一个伍德曼曾经用过的地方,徒步走近离他比较近的那栋别墅。那里似乎很正常,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他又把注意力转向车道另一侧的别墅。在那里,他发现了一扇面对湖面的窗户没有关,于是爬了进去。
里面布置得很像乡村别墅,大块的白布罩在家具上,免得冬天的灰尘落到家具上。他从来没有见过布置得这么精致的别墅,但是,他不是来看家具的。在楼上的卧室,他发现了他寻找的东西。
几个啤酒瓶被整齐地放在一起,但是,床单没有被抚平。
他看看烟灰缸,看到桑迪抽的那种牌子,心又往下沉了一些,他想告诉自己,这并没有证明什么,吸同一牌子香烟的人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铁证。接着,他看到地板上揉成一团的纸,那是女人用来擦口红的。他把纸抚平,心中觉得非常担心,但是已经知道答案了。那是两天前达德警长给他的油印的住址电话单,桑迪当时把它塞进她的钱包。
好了,现在他知道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是终于找到答案松了一口气还是愤怒和失落。
他让一切保持原样,从窗户爬了出去。即使是伍德曼也不敢长时间不收拾这些东西。他一定是准备回来,而且很快就会回来——也许就在今天晚上。在他没有把上一个姑娘留下的痕迹除掉之前,他是不敢带另外一个姑娘来的。所以一定又会是桑迪。
约翰尼开车来到蓝斑马酒吧,喝了两杯酒,然后开始巡逻。当他绕着湖面巡逻时,一直在寻找伍德曼的汽车。半夜时分,他回到酒吧,问老板:“今天晚上看到伍德曼了吗?”
“伍德曼?看到了,他进来抽烟喝酒。”
“谢谢。”
约翰尼走进电话亭,往汽车旅馆打电话。不出他的所料桑迪不在她的房间。
他离开酒吧,向那栋别墅驶去。那里没有灯光,但是,他看到了伍德曼的汽车。他们在那里,没错。
他把车停在道路的尽头,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抽着烟。然后,他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检查一下它是否装满子弹。然后他又开回蓝斑马酒吧,喝了两杯酒。装满子弹的手枪似乎更沉了。
他回到别墅时,伍德曼的汽车还在那里。约翰尼走到前门,悄悄地打开窗户。当他沿着楼梯上去时,听到他们的低语声。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他在走廊站了一会儿,让他的眼睛习惯黑暗。他们没有听到他的脚步,正准备开始缠绵。“伍德曼,”他大声叫道。
那人听到有人叫他,吃了一惊,骂骂咧咧地从床上起来。他骂道,好像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而约翰尼是个入侵者。
约翰尼朝说话处开了两枪,然后听到姑娘惊恐的尖叫声,又朝床上开了枪。他不停地扣动扳机,因为这次没有拉辛警官过来打掉他手中的枪了。这次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他把剩下的六发子弹全都打向床上的人,他恨死桑迪恨死背叛的感觉。
然后,他扔下手枪,走过去,划着一根火柴。米尔特·伍德曼趴在地板上,头浸在血泊中。姑娘的身体在床单下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是警长的妻子,达德太太扭曲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再也不会有一个新的小镇新的生活了,这次约翰尼要踏上真正的逃亡生活,当他发动汽车时发现几个少年正在破坏一栋别墅的大门,而天也开始下起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