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女与狼狗

正午。

12点30分——约定好的归来时间。

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成立焦灼不安地踱着步,他特意将房门敞开,等待三组人马的归来。受伤的法国人亨利半躺着,伊莲娜正用英语和他说话。厨房里有瓶满满的液化气,黄宛然清洗干净了铁锅,心里盘算着给大家做什么午餐。而她十五岁的女儿秋秋,孤独地站在窗前,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总让她妈妈担心。唐小甜不停地开关着手机,奢望能收到外面的信号,但永远都是徒劳无功,只能静静地等待她的新郎杨谋。

成立回到厨房,看着三十八岁的妻子在准备碗筷。她的身体成熟而丰满,又尚未发胖走形,那张脸依旧白嫩可人,浑身散发着这个年龄的女人难得的诱惑,就算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会心动吧。他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几年会忽视了身边的美人?这种愧疚感从抵达泰国的那刻起,就不停地萦绕在脑海。他不禁伸手搭在妻子的腰上,轻声说:“宛然,你辛苦了。”

但妻子立刻挣脱了他的手,厌恶地回了一句:“别碰我!”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

黄宛然回头冲了他一句:“要不是为了女儿,我才不会和你一起来泰国呢。”

“你声音轻一点!在外面请给我一些面子好吗?”

然而,厨房里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成立紧张地回过头来,看到了女儿秋秋的脸。

这张十五岁的少女脸庞,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特点,这总让成立感到几分不爽。他严厉地说:“秋秋,你又偷听大人讲话了!爸爸要说多少遍你才能学乖一点呢?”

但女儿只回答了一个字:“切!”

这轻蔑无比的“切”仿佛利刃,深深“切”入了父亲的心。但成立并没有对女儿发作,而是转头对黄宛然说:“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

“你想怎么样?”

黄宛然把秋秋拉到身边,手里的切菜刀还未放下。

妻子的这副架势让成立长叹了一声:“真是上辈子作孽了!”

他无奈地退出厨房,面色异常难看地穿过客厅,独自走到门外点了根烟。指间的“555”香烟燃起火星,在黑暗的走廊里如鬼火闪烁。眼前又浮起妻子刚才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剥光了的小偷——他承认自己是对不起妻子,但在这个社会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四十三岁了,生活亏欠了他太多太多,他需要全部补偿回来,趁着自己还腰缠万贯的时候——

成立原来是电力局的工程师,十年前跳出国企自己创业,现在已拥有一家大型私有企业。他是公司最大的股东,雇用着上千名员工,在业内也算呼风唤雨的人物。年底他还准备控股一家水电站,那时他就能步入福布斯中国百富榜了,尽管他自己并不想要上榜。

在有亿万资产与豪宅跑车的同时,他也有不少的女人——即便妻子已经够漂亮了。除了散布在各地的小情人之外,他在苏州和杭州的别墅里,还包养着年轻美貌的“二奶”和“三奶”,最近又在深圳置了“四奶”。

两年前黄宛然发现了丈夫的出轨行为,但她没办法阻止老公,又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大哭大闹。她也想过离婚,至少可以分走几千万的财产。但为了女儿秋秋她只能忍耐,表面上还维持着一个家庭的完整,所有眼泪只能往肚里吞。成立当然也明白这一切,这个家庭早已死亡了。他不想和妻子吵架,妻子也是以冷战来抗议。他一年难得回几次家,等待他的都是寂静无声,就连过去最亲的女儿,也几乎不再与他说话了。

每次看到女儿的眼神,成立都会感到彻骨的恐惧,女儿真的恨自己吗?不,他不想失去女儿的爱,自己欠下的债不能让女儿来偿还。于是,他决心带女儿出过旅游一次。

除了南极与北极,成立几乎已去过地球上所有角落了。他准备了北欧四国游、南非探险游、阿根廷浪漫游和南太平洋风情游四套方案。但秋秋却说出了泰国清迈这个地名——虽然泰国已是平民阶层的旅游目的地了,可去清迈的旅行团却极少,也不知女儿是从哪里知道这地方的。

女儿还有一个条件:必须带着妈妈同行——成立觉得自己平时对不起妻子,这次也该补偿一下了,说不定她还会回心转意就此认命,承认男人在外面花心的权利,从而结束家庭冷战状态。

黄宛然一开始不想去泰国,她丝毫没有同丈夫一起旅行的兴趣——因为成立经常带情妇出国旅游。但她还是想到了秋秋,女儿应该有这样的机会吧,做母亲的也必须伴随左右。至于老公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和他睡一张床上。

就这样,这一家三口出发了,成立订了含有清迈游的泰国旅行团。回想起上一次全家出游,还是女儿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呢。

然而,一路上黄宛然还是极少与他说话,就连秋秋也更沉默寡言了。当前天早上抵达清迈时,成立就开始后悔不该来这里了——女儿并没有因此次旅行而开心,更没有因此而与爸爸亲近,那种隔阂与漠然似乎更深了。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妻子和女儿会对自己怎么样?他已在沉思中吸完了三根烟。

突然,楼下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将成立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中。他马上退入房间,捡起一个铜铸哑铃,准备随时砸向不速之客。

当门口出现叶萧的脸庞时,大家才松下了一口气,接着是顶顶和屠男的脸。他们看起来还完好无损,只是屠男的脸色有些不对。伊莲娜第一个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唯一有价值的是,我们知道了这座城市的名字——-南明市。”顶顶走进屋子深处看了看说:“其它两组还没回来吗?”

话音未落,门外又响起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孙子楚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之际,叶萧却拧起眉毛问:“第一组怎么还没回来呢?他们是最早出发的,而且童建国还开着汽车,不该比我们还晚到啊。”

唐小甜也焦急地喊起来:“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杨谋他们会不会出事?”

看来她真是一步都离不开自己的新郎,叶萧淡淡地说:“别担心,我先去巷口等他们。”

说罢他走出房间,顶顶、历书、孙子楚都跟在身后,自然也少不了思君心切的唐小甜。

五个人走出寂静的住宅楼,来到绿树掩映的巷口,外面的街道依然死一般沉默,只能远远地眺望黑色的山峦。

他们焦虑地等了十几分钟,就连叶萧都不太敢相信自己了,第一组真出事了?这时街道那头传来汽车的声音,几个人立即冲到街上,才发现了一辆汽车正快速驶来。

居然是辆白色的德国原产宝马730!

宝马车在叶萧面前停下来,从车里出来四个人,正是童建国、钱莫争、玉灵和杨谋。

唐小甜扑入杨谋的怀抱,两人个人差点摔在地上,童建国狡滑地笑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哇,这是哪来的车啊?”

厉书围绕着宝马车看个不停,车上沾着厚厚的灰尘和污垢,早就可以送去洗车场了。钱莫争也苦笑着说:“一言难尽啊,我们的破丰田把油烧完了,老童就在路边找了这辆宝马。”

孙子楚轻蔑地冷笑道:“他可真会偷车啊!”

童建国打开了宝马的后备箱说:“小兄弟们过来帮个忙,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呢。”

大家聚拢过来一看,才发现里面已是聚宝盆了——各种牌子的方便面,精选泰国香米,罐装肉类和蔬菜,盐糖味精和食用油,进口巧克力和万宝路香烟……甚至还有泰国产啤酒和欧洲产红酒!整个后备箱都塞满了,就连后座上都有一堆洗衣粉、洗发水等日用消耗品。

“天哪,这是从哪来的?”

“路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大卖场。”杨谋总算脱开了唐小甜,得意洋洋地说,“就像沃尔玛和家乐福一样,里面的商品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

孙子楚却依然提不起精神:“要这些有什么用?你们想在这里长住吗?”

“也许,我们确实需要这些。”顶顶异常冷静地说,她回头问童建国,“这些都能食用吗?”

“都检查过出厂日期和保质期了,车上的食品都在保质期以内,可以放心吃。”

厉书和钱莫争已开始卖力地搬了,玉灵和杨谋也一起帮忙。几个人捧着大包小包,发年货似的向住宅楼走去。叶萧拍了拍孙子楚的肩膀说:“大家都饿了,回去吃午饭吧。”

童建国就把宝马车停在路边,反正也只有他会开没钥匙的车。

众人手忙脚乱地到了二楼,把留守部队都吓了一跳。他们把吃的东西都堆进了厨房,幸好这厨房足够宽敞,否则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正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黄宛然,看到这么多熟食总算解了燃眉之急。钱莫争和玉灵都走进厨房帮忙,液化气燃起的火焰烧沸了大锅,几包方便面都扔了进去。黄宛然不想让大家吃罐装菜,便用油锅把熟菜炒了遍,看上去竟像新鲜蔬菜。钱莫争一直给他打下手,这粗犷的野外摄影师居然也很细心,只是从来不和黄宛然说一句话,这样的沉默被油锅的声音掩盖了。玉灵也在一旁忙个不停,原来她从卖场那里拿了上等咖哩,要为大家做几个泰国菜。

虽然都已经饿了,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这顿特殊的午餐,但吃完后心里却好不是滋味。并不是黄宛然他们做的不够好,而是想起了各自的家里——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和国内的家人联系了,他们一定非常担心吧,估计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家人们给旅行社打电话了吗?有没有通知中国驻泰国大使馆?清迈的警方有没有出动来救他们?

不过——现在正巧是泰国政变,军队和警察忙着站岗放哨呢,谁还有空来管这些中国游客呢?

“真倒霉啊!”

屠男本来还要吃第二碗面的,却推掉了手里的碗。自上午从那商务楼里出来,他的心情就越来越郁闷,还差点开枪走火伤人。

“泄什么气?”孙子楚就看不起他那副样子,轻蔑地说:“我们总有办法的!”

“说来听听啊!”

孙子楚好像又有了主意:“中午我们已经发现很多了,虽然这座城市暂时还找不到人,但各种机构和设施都很齐全:叶萧发现了商务楼和警察局,我们发现了医院和关帝庙,而童建国发现了银行和邮局。接下来可能还会发现更多——比如电信公司,电台或电视台!”

“电视台?”

“对,无论是电信公司还是电台或电视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外界的信息联系!”

杨谋举着DV对着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这里的电话都不通,手机也没有信号,连电力供应都没有,怎么与外界联系呢?”

“也许有卫星电视或电话收发设备?甚至是国际海事电话?这个你应该比我懂吧。就算没有交流电,我们也可以用电池的直流电!这里的每辆汽车里都有蓄电池供我们使用。”

在电视台当纪录片导演的杨谋细想了片刻,觉得孙子楚的建议确实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我们赶快出发吧,这里一定有电台或电视台的。”

叶萧却保持着沉默,顶顶悄悄捅了捅他说:“你不说话吗?”

他还是呆了片刻才说:“好吧,下午两点出发。”

南明。

2006年9月25日,下午两点。

旅行团按照上午的分配,分成三组人马出去寻找卫星通信设备。成立、黄宛然、秋秋、伊莲娜、唐小甜和法国人亨利依然留守在住宅区楼二层——这已是他们的大本营了。

第一组仍然是童建国、钱莫争、玉灵、杨谋四个人,像出去兜风似的坐上了宝马,由童建国开向上午走过的那条路。

天空依然不见太阳,杨谋坐在后排端着DV,不断摄下周边的街景。刚才唐小甜缠着他不让他走,但是他还是抱歉地离开了新娘。宝马很快开到那条繁华的大街,旁边是银行、邮局、餐馆和店铺。玉灵一直记着走过的路,以免回来的时候迷失方向。这条宽敞的马路很长,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

路口是个街心花园似的转盘,在绿树与落花丛中,隐隐可见一个黑衣人站在里面。

黑衣人。

童建国也见到那个人影了,便把车子停在转盘上。钱莫争第一个跳下车,冲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玉灵和杨谋也紧跟着他,穿过长满野草的街心花园小径,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黑衣人背影,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喂,对不起!”

钱莫争先向那个人打了声招呼,便转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那个人依然不动,脸上如雕塑般凝固着笑容。

事实上他就是雕塑。

“哎,我们真是瞎起劲啊,原来是街心花园的雕塑!”

杨谋无奈地喊道,DV镜头仍然对准了雕塑——这是一尊与真人大小相等的铜像,所以后背看起来像个黑衣人,雕塑明显长着中国人的脸,戴着顶美式的大盖帽,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皮带上还别着把手枪——竟像抗战时期国民党军官的装束。

黑色的铜像似有些年头了,风吹雨打中有些铜锈,但仍难掩盖雕像的神气。特别是那铜铸的双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仿佛随时都会变成真人。再看那张脸的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英姿勃发令人景仰。

铜像脚下有块大理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马潜龙(民国九年~民国八十九年)纪念像

除此就没有其他的文字了,雕像正处于大转盘的中央,四周都是绿树和小径,就像其他城市的雕塑——至少不是墓地,谁都不会把值得雕塑纪念的人物埋在街心花园。

“马潜龙?”钱莫争困惑地念道,“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在这里雕像纪念呢?”

这时童建国的情绪却有些激动,他大步走到雕像跟前,直视着铜像的双眼,嘴里默默地说:“马潜龙——我终于找到你了!”

端着DV的杨谋立刻问道:“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你知道这个马潜龙吗?”

童建国却不置可否地转身离开了,淡淡地说道:“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快点寻找卫星收发设备吧。”

杨谋他们只得离开街心花园的雕像,回到转盘旁的宝马车上。童建国沿着转盘左拐向西开去说:“注意路边房子的楼顶,看看有没有卫星的‘大锅’。”

这条路同样也很宽敞,路边大多是五层以上的楼房。一个个竖直的招牌挂在外墙,写满了繁体中文的店名和广告,开头大多是“南明”两个字。

几分钟后,玉灵突然大叫了起来:“看,那个楼顶是什么?”

宝马车停了下来,大家跳下车看着左侧一幢大楼。居然有十二层高,与周围相比是鹤立鸡群。顶楼有个发射塔似的钢铁支架,又高高地生出来十几米。杨谋在楼下用DV仰拍,镜头里还有几分气派。

再看大楼门口挂的两块牌子:南明电视台、南明电台。

“终于找到了!”

钱莫争使劲拍了下手掌,就要往大楼里面冲去,童建国却喊道:“等一等!”

玉灵不解地问:“这栋楼有危险吗?”

在大家发愣的时候,童建国走到路边,这里停着几辆汽车。他打开车前盖,搬出一个正方形的东西。”

“蓄电池!”

钱莫争总算明白他的用意了,在没有电源的情况下,用汽车里的蓄电池是唯一的办法。接着,童建国又如法炮制地卸下三辆车的蓄电池,这样四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

“要发动上面那个家伙,也许还需要更多的电力!”

童建国仰头看着楼顶的发射塔,便捧着蓄电池冲进大楼。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只是手里的蓄电池让大家都很小心,特别是娇小的玉灵有些吃力,杨谋只好扶她一把。

电梯当然不能使用了,只能艰难地爬上楼梯。每走一层,童建国都会让大家停下,由他到走廊里去查看一番。他在三楼发现了一个直播大厅,看来是搞什么综艺节目的,灯光、舞台等设备都很齐全,后台甚至还有专业的化装用品。

电视台工作的杨谋最熟悉不过了,他在控制室里找到了很多器材,其中有许多录像母带——或许能从录像带里发现什么?他把这些带子装进一个大包,吃力地斜挎在肩膀上。

离开这一层,四个人又艰难地爬到十二层,手里还捧着重重的蓄电池,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了。好不容易找到通往天台的小门,他们才小心地爬到了楼顶——全城的至高点。

这幢十二层的大楼,虽然在国内的大城市算小儿科,在这里却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俯瞰整个城市,唯有西南片有座差不多高的楼,但楼顶没有电视塔。

从顶上眺望下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于站在地面上的无助。每个人的信心又增加了,至少可以一窥城市的全貌,免得在迷宫里转圈心里没底。这城市比想象中要大,四周全被巍峨的群山环抱,竟找不到一处缺口,是个典型的封闭型盆地。

这里是全城的正北部,正南几公里外隐约可见进城的路,盘旋曲折深入山坡,直到那致命的隧道口。在城市中心似乎还有个广场,但被楼房遮挡看不清楚。城市西部有个椭圆形的建筑,奇形怪状难以分辨。楼房与街道中有许多茂密的树冠,有的地方绿树还很密集,可能是公园或街心花园。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就像覆盖在头顶上一样。除了楼顶呼啸的风声外,听不到丝毫的动静,也看不到任何的灯光,没有人烟活动的迹象。这里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又一阵大风夹着雨点吹来,还好杨谋用力抓住了玉灵,否则瘦小的她真要被风吹下去了。玉灵痴痴地看着远方的山巅,不知再隔几座大山才能回到她家?

童建国走到电视发射塔下,这个钢铁结构的家伙,竟有几分像微缩的埃菲尔铁塔,竖在这十二楼的天台上,却异常丑陋碍眼。旁边还有几个卫星收发装置,巨大的铁锅面对苍穹,不知能否收到太空信号。杨谋也走上来了,和童建国仔细检查电源系统。虽然完全没有电力,但他们还是试着把蓄电池搬过来。天台上搭了个小房间,里面有电源线、变压器等设备。杨谋小心地启动了蓄电池,通过变压器传输到卫星接收器上。

等待了几十秒后,接收器的信号灯突然闪烁起来,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卫星正在接收信号!

同时,空中的乌云更加密集,密集的雨点已打了下来。

但杨谋难掩兴奋地喊道:“我们有救了!既然可以接收信号,我们就能向外传送信号!”

他们用塑料布盖住蓄电池,免得被雨水打湿,然后在大雨倾盆之前冲下天台,跑回十二楼的走廊里。根据杨谋在电视台的经验,这里通常会有卫星信号的控制室。

果然,他们找到了控制室,电流通过楼顶传下来,许多信号灯都亮了。钱莫争在非洲拍摄狮子时,曾用过个人卫星设备。他自告奋勇来进行调试,这时屏幕也亮了起来,在电磁波的雪花飘过之后,隐隐出现了一些人影——是不是救援队呢?

屏幕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直到一张美国人的脸映出——杨谋觉得这张脸好眼熟,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操场,一伙美国人在用英语交谈着,旁边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接着,那个美国人对着镜头说了一串英文,后面穿制服的人似乎掏出了枪。

正当四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时,杨谋却恍然大悟,“该死的!”

“怎么了?”

“这是卫星电视转播,美国最牛的电视剧集——《越狱》。”

原来屏幕上出现的那个人,正是《越狱》的男主角Michael。钱莫争也看过这个电视剧,他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童建国却在鼓励他们:“能收到卫星电视就是好事,我们再试一下。”

窗外已是狂风大作,乌云里滚动着沉闷的雷声。

钱莫争再度镇定下来,小心地调试着各种信号,屏幕上的《越狱》也渐渐变成了雪花。他点点头说:“已经可以向外发送信号了!”

大家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模糊的影像,接着便听到了一些声音,似乎是用英文在问话。钱莫争立即抓过话筒,用英文说了一大串求援的话。但对方表示没有听清楚,他只能又再说一遍。

“有救了!”

杨谋兴奋地跳了起来,连DV也忘记打开了。

正当这万分要紧的关头,上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接着钱莫争眼前的屏幕便爆炸了!

在无数火花飞溅之中,大家下意识地趴倒在地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刺激气味,屏幕的玻璃碴子炸得到处都是。玉灵吓得都快哭了出来,杨谋只能用整个身体护着她。

几秒钟后,硝烟继续弥漫。杨谋艰难地睁开眼睛,用手电照了照黑暗的四周,只见钱莫争的脸已经被熏黑了,幸好还没有流血受伤。杨谋将玉灵也拉了起来,屋子里已面目全非,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烧坏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钱莫争顾不得擦脸,气得差点要吐血,刚才都已经连接上了,却在这节骨眼上功败垂成!这下再也无法与外界联络了。

还好四个人都没有受伤,但刚才险些要送命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童建国保持镇定说:“我们上顶楼去看看!”

于是,四个人又冲到十二楼的天台上。那上面已是狂风暴雨大作了,天空中不断闪烁着电光。而巨大的电视发射塔已经倾倒在地,钢铁支架发出金属烧化的难闻气味。那些卫星接收器已炸得粉碎,地上布满各种金属碎片,蓄电池里的化学液体随着雨水而奔流。

童建国绝望地仰起头说:“原来是闪电!”

“刚才电视塔遭到雷击了?”

大雨让他们浑身都浸湿了,钱莫争面如土色地看着这一切——如此严重的雷击,足以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他们四人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空中又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杨谋却在恐惧地思考:“这个大楼该有避雷针的啊?”

“理论上是这样,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天命吧。”童建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快点下去吧,在这里非常危险,可能还会有雷击下来。”

大家又都冲下了天台,再也不敢停留在这鬼地方,沿着消防楼梯跑了下去。

杨谋的挎包里还有十几盒小录像带。而玉灵的筒裙全都湿透了,杨谋便脱下自己的衬衫,披在了玉灵身上。

他们大汗淋漓地跑下十二层楼,祈求着自己不要着凉,便冲出了电视大楼直奔宝马车。

三万英尺之上,依然电闪雷鸣……

第二组。

在那个惊雷劈下来的同时,叶萧见到了一个神秘的人影——

大雨弥漫在空城的街道上。第二组的叶萧、顶顶和屠男,在伞下绝望地扫视着雨幕。

他们沿着中午走过的路线,一直走到城市的最西边,又折回去到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向北走了半个小时。屠男一路上都在抱怨,直到大雨瓢泼而下,幸好路边有个小超市,他们进去每人“借”了一把伞。

叶萧担心顶顶会不会着凉,但这女生满不在乎地回答:“别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切,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呢?”

屠男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黑眼圈,他已经瑟瑟发抖了。

但叶萧并不理睬他,警觉地把目光投向马路另一边。那是个幽深的小巷子,两边都是茂密的花园。

虽然大雨遮挡着视线,但巷子里仍闪现出一个人影。

叶萧的心猛烈地颤了一下,叶萧毫无疑问地确定,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也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就是一个人。

二十多个小时来,他在这座空城里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叶萧飞奔着冲向巷口,顶顶和屠男还摸不着头脑,也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越过四周飞溅的雨花,那人影越来越清晰了,小小的身体像个女孩子,裙摆在雨中微微飘动,一顶黑色的雨伞覆盖着她。

就是她——叶萧越跑越快,脚底溅起的水打湿了顶顶和屠男的衣服。

然而,当他跑到巷口的时候,那个撑着黑伞的女孩却消失了。

叶萧虽然目瞪口呆,但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顶顶和屠男也跑到了身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那个女孩是谁?”

果然,他们两个人也看到了!叶萧瞬间想起今天早上,在加油站的对面,唐小甜说她看到了一个女孩,也是在一个类似的小巷里——正是这女孩吸引他们离开加油站,从而躲开了那可怕的大爆炸!

早上,其实是她救了叶萧他们的命。

难道就是刚才那神秘的女孩吗?

不,不能再让她逃走了。

叶萧向小巷深处冲去,看到右侧有一条岔路,视线尽头是个黑色的伞影。

“在这里!”

他招呼着顶顶和屠男跟上,三个人迅速地跑进去。小巷两侧是住家的围墙,都是独立的两层小楼。

黑色的雨伞渐渐要被追上了,伞下女孩的背影也越发清晰。

三人的心跳骤然加快,丝毫顾不得雨水溅湿自己,屠男还扯着嗓子大喊:“喂!站住!”

但那女孩反而加快了脚步,叶萧拼命地向前跑去,但水花模糊了他的视线,怎么也抓不到眼前的女孩。

突然,黑伞下的女孩回过了头来。

时间在雨中凝固。

叶萧看到了那张二十岁的脸,同时脑中浮起某部小说里的文字——

“记得小时候看白话本聊斋,每当读到《聂小倩》时,眼前就会浮现起一个古装女子的形象:她无声无息地出没于古老寺庙中,有着披肩的乌黑长发,纤细修长的腰肢,美丽狐仙似的瓜子脸,还有一双春天池塘般的眼睛,最诱人的是她眼神里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微微划过水面的涟漪——”

空城里的聂小倩。

雨中初绽的花骨朵。

就是她。

她穿着的碎花布子的衣裙已被雨水弄脏了,细细的发丝粘在脸上,红唇紧紧地抿着,还有一对无限惊恐的眼睛。

黑色雨伞下的幽灵?

叶萧他们三个都怔住了,像被电流触过全身似的,在狭窄的空城雨巷里,在戴望舒笔下的诗意里——她是谁?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顶顶,她冲上去一步要抓住那女孩,没想到对方轻巧地一闪身,便消失在旁边的一条岔路中了。

叶萧和屠男也紧跟了上去,没想到斜刺里冲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在雨中向他们狂吠。

是一条狗。

不,是一条纯种的德国黑背,体形非常巨大,气势汹汹地拦在了他们身前。

屠男几乎被吓趴到地上了,叶萧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眼前这黑家伙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的。这狭窄的巷道根本无处逃生,三人只能缓缓地后退几步。

这东西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是来保护那神秘女孩的吗?

狼狗的眼球放射出精光,要比路上遇到的山魈还要可怕,嘴巴里隐隐露出森白的利齿,唾液随着雨水而滑落。

但叶萧紧紧抓着顶顶的手,轻声说:“别怕!”

狼狗也盯着他们的眼睛,却突然转身回头跑去。叶萧则紧紧跟在狼狗的身后,屠男喊了一声:“你不要命啦?”

顶顶犹豫了两秒便跟了上去,屠男也不敢一个人站在原地,只得继续跟着狼狗走。

狼狗四脚溅起无数雨水,长尾巴半夹在股间,很快带着他们冲出了小巷。眼前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一排巨大的建筑物横了出来。

居然是个体育场!

三人目瞪口呆地冲出小巷,只隔着一条小马路,便是椭圆形的体育场外立面了。高大的钢筋水泥支架有十几米高,里面就是大看台了。

狼狗窜进体育场一道敞开的门。

叶萧和顶顶也飞奔了进去,身后只听到屠男的叫声:“喂,等等我,我跑不动了。”

但他们并没有丝毫等待,径直穿过体育场里的门洞,迎面就是一条红色的跑道。

两人一口气冲到跑道上,对面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足球场,疯长的草几乎有膝盖那么高,简直可以藏进一个人了。

“狗呢?”

顶顶焦急地向四方张望,回头见到了宏伟的球场看台——全是橙色的座位,如波浪般延伸到高处,上面有巨大的顶篷遮挡着雨,整整一圈环绕着体育场,至少能坐三万人吧!

“天哪!”

正当她被这场面震慑住时,跑道尽头又出现了那条狼狗。

狼狗旁边站着那黑伞女孩。

一条狗,一个人,一顶伞。

叶萧也看到了这一幕,跑道那端的女孩笔直地站着,而那条狼狗也不再凶猛,竟如宠物狗般安静听话。

为什么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叶萧和顶顶缓步向前走去,雨水溅落在跑道上,又迅速地渗透下去。

对面女孩的目光直视着他们——真不可思议,如此柔弱的二十岁女孩,居然养一条那么凶猛的大狼狗,估计狗的体重要超过她本人吧?

当两人靠近到她十米远处,女孩扭头钻进了旁边的小门,狼狗也紧紧跟随着主人。

“别走!你是谁?”

顶顶着急地大喊起来,她第一个冲到了小门口,但里面却是黑压压一片,不知道藏了些什么东西。

叶萧紧紧拽住她的手说:“不要进去,里面可能有危险!”

顶顶喘着粗气停下了,睁大眼睛回头说:“她究竟是谁?”

“天知道。”

她盯着那黑黑的小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一人一犬就像蒸发了似的。

叶萧忽然想起了什么:“屠男呢?”

身后是空空荡荡的跑道和球场,哪里有什么屠男的身影。

两人又冲到了体育场入口,外面也没有屠男的影子。顶顶大叫了几声:“屠男!屠男!”

声音在巨大的球场内回荡,但并没有失踪者的回答。

叶萧仔细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和顶顶追逐着那条狼狗,冲进了这神秘莫测的体育场,而屠男则在后面叫跑不动了。然后就听不到屠男的声音了,他可能也跟着跑进来了,但怎么会见不到他呢?就算他仍然留在外边,也不可能走远的啊!

他们撑着雨伞四处寻找屠男,但偌大的场内只有他们自己的身影。

“他失踪了?”

顶顶紧紧握起了拳头,猜测屠男可能遭到的危险。

难道刚才那条狼狗,只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将叶萧和顶顶带到球场里,趁着屠男落单的机会下手?

“调虎离山?”

“可究竟又是谁干的呢?”

叶萧猛摇着头:“不,不可能是那个女孩。”

“他会不会到看台上去了?”

顶顶焦灼地回头望着看台,三万个座位藏个把人实在太容易了。于是,叶萧跟着她跳过隔离沟,从一个垂直的梯子爬上看台。

虽然顶上有天棚,但座位上还是有些积水,他们仔细地扫视着周围,见不到任何有人的迹象。

两人沿着阶梯一直往上爬,一直爬到整个看台最高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球场。顶顶手搭凉蓬四下张望,雨水似乎减弱了一些,但雨雾模糊了视野,对面的座位看得不是很清楚。

“也许,屠男也在焦急地找我们吧。”

叶萧无奈地叹了口气,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子坐下。顶顶也感到疲惫不堪了,索性坐在了他的身边。

一分钟过去了,两人保持着沉默,一起呆呆地看着球场,雨水从天棚上落下来,洋洋洒洒地飘在茂盛的草地上。

还是顶顶率先打破了寂静:“看来南明市并不是空无一人的。”

“嗯,至少还有一个年轻女生。”

“还有她的狗。”

顶顶苦笑一声:“这么说来也不算是件坏事——起码这里还有人活着,并非被死亡统治的人间地狱。”

“只是看到她的一刹那,那种感觉真是好奇怪啊,似乎很早就见到过。”

“啊,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叶萧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说:“我们一定要把她搞清楚!”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顶顶说话了:“我读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

“哦,很多人都读过了。”

她没想到叶萧会如此平静,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她的胆子更大了:“你知道吗?你让我感到很失望。”

“哦,是吗?”

他依然是满不在乎地回答,好像只是在敷衍了事。

体育场里的雨越来越小了,坐在看台最上端的顶顶,也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书里的你非常坚强,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是个很优秀的警官。但现在你却打不起精神,所有的事情你都会害怕,就和屠男那样的家伙没什么区别。”

“你是说我平庸?”叶萧轻轻叹了一声,仰望球场上方椭圆形的天空,“没错,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平凡,我也是。”

顶顶低下头有些难过,几天前抵达曼谷时她惊讶地发现,旅行团里居然有一位小说中的人物——叶萧警官,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

但现在她的心却凉了:“可能是我想当然了。”

“我可没有书里写得那么厉害,请不要相信那些小说。我只是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希望过宁静安详的生活——只是许多突如其来的意外,和不可思议的恐惧事件,总是打破我们原本安稳的生活,而我作为警察则必须要卷入其中。”

“这不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

叶萧紧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回答:“你怎么好像记者采访似的?”

“对不起。”

顶顶仿佛受到了委屈,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虽然只有二十九岁,心却已经像四十岁的人了。

坐在空旷的看台上,两人又一次无语。天棚上落下的雨点敲打着跑道,在巨大的体育场里形成奇异的共鸣——似乎还有两支足球队在绿茵场上厮杀,他们身边坐满了狂热的球迷,纷纷挥舞着旗帜和彩带。

他们是为南明队加油吗?主教练是谁?主力前锋是谁?守门员是谁?时间在缓缓地倒流,从消失的人们到喧闹的城市,一切都是为叶萧准备的?

突然,他激动地站起来说:“我们下去找屠男!”

顶顶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雨停了。

第三组,孙子楚、林君如和厉书,他们已在书店避雨许久了。一个钟头前,他们三个沿着中午走过的老路,越过那座充满死尸的医院,一步步深入全城的中心。突如其来,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落到头顶,只能狼狈地找地方躲雨。正好林君如发现街边有一个书店,几人便冲进这黑色的小屋。

这间书店的门面不大,装饰着黑色的古朴外墙,看上去更像档案馆或研究会之类的机构。小小的橱窗里陈列着一些旧版书,其中一半都是外文书。书店的名字很别致,叫“西西弗书店”,更古怪的是门牌号码——查令十字街84号。

厉书在门牌前停顿了一下,仿佛回到了伦敦的街头,那一封封感人至深的书信,难道是寄到这偏远的泰北山城来了?

“你还在外面淋什么雨啊!”

孙子楚一把将他拉进书店,厉书的眼里却满是不可思议——几十平方米的店面,黑色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类书籍。书本如军队般整齐有序地列阵,似乎刚刚开张迎接客人,店员就站在收银台后面腼腆地微笑。

“查令十字街84号——Charing Cross Road。”厉书连英文街名都念了出来,用朝圣者般的语气说,“这条街在伦敦,1949年纽约女子海莲·汉芙为寻找绝版书,给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旧书店的老板弗兰克·德尔写了一封信,两人从此隔着大西洋鸿雁往来二十年。”

“像古典版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林君如想起六年前在台北——那年她刚考进台大,为了得到痞子蔡的一本签名书,在烈日下站了两个钟头。

“贫困的海莲·汉芙终身未嫁,二十年后她将书信结集出版,意外地成为畅销书,才得以前往伦敦。然而,当她来到魂牵梦萦的查令十字街84号时,弗兰克已因病去世了。这个故事被拍成过电影,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至今还有很多书迷情侣,相约在那个门牌前接吻。”

林君如赶紧皱起了眉头说:“拜托别吻我。”

“我是搞出版的,今年去伦敦参加国际书展,还特地寻找过查令十字街84号——没想到早已物是人非,书店原址变成了一家必胜客。”

厉书说着又看着书架,大部分是台湾出版的中文繁体字,也有一小部分是大陆出的简体书。这个书店以文学书为主,还有些人文科类的,经管书非常少,而大陆常见的教材教辅书,在这里则毫无踪影。

不知道这些书是从哪个渠道进来的。他翻了翻书的版权页,大多是2004年及以前出版的。少数有几本摆在醒目的位置,是2005年上半年出版的,但没有发现2006年版的新书。

有个书架专卖外文书,香港的书店里都有这种地方,他看到了丹·布朗的《达·芬奇密码》原版书,还有奥尔罕·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的英文版。书店最深处的一个书架,装饰得考究华丽,简直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古物。上面放着珍贵的旧版和绝版书,书店的主人有收藏的习惯吧。

外面的世界正豪雨倾缸,小小的书店里也充满了潮湿气息。若是平常这样的雨天,孙子楚倒乐意在书店里消磨时光,现在却感到掉进了陷阱,完全没有心思看书。林君如居然找了把椅子坐下,悠闲地读起了一本成英姝的书,就差再烧一壶咖啡了。厉书跑到英文书架前,他的英文是旅行团里除了伊莲娜外最好的。还有些国内不易见到的外版书,让他的心也痒了起来。

孙子楚在书店里转了一个钟头,等到雷阵雨停了,急忙招呼林君如和厉书出去。在他们走出书店门口的刹那,眼角瞟到一叠文件——居然是地图。

在进门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几十张世界各国的地图,大多是台湾和泰国出版的。但唯独有一张让三个人惊讶万分,那是南明市政府发行的南明市地图。

孙子楚重重拍了一下手掌,比起那些珍贵的绝版书起来,这本地图才是他们的无价之宝呢!

他轻轻展开地图,油墨味充塞于鼻息,一条条线构成的街道,以及整个城市的全貌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