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眼前数以万计的陶罐,开始发出有规律的破裂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停响起,连绵成一片,带着某种难言的韵律。
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腥气。借着周围石壁上的火光,我们这才看清从破裂的罐子里面,正爬出无数半人半蛇的怪物。
这些怪物和我们之前看到过的蛇侍形态差不多,只不过它们都处于幼生期,就连上半身的人类形态,也是三岁左右小孩的样子。
看到这些上半身是孩子的蛇侍,我没来由地想起在大邑高山古城遗址时,看到过的祭祀坑。在那个祭祀坑中,曾出现过用小孩作为祭品的状况。而我背包中藏着的三个核桃,据说也是从祭祀坑中出土的,被张九红制作成了一件法器,也成为我们进入蛇神殿的钥匙。
可以说没有这三个核桃的话,我们连蛇神殿的大门都无法进入,因此高山古城的孩童祭祀和这里出现的幼生期蛇侍肯定存在某种程度的联系。
面对正在原地匍匐着前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幼生期蛇侍,我们加快了通过的步伐。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幼生期蛇侍没有攻击我们,反而是在短暂地暴露在空气中后,身上原本薄薄的一层鳞片开始变硬,接着纷纷睁开了带着金色竖瞳的眼睛。
那是一只只闪烁着轻微金光的眼睛,眸子中透着的不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而是冷漠乃至残忍。
时间仿佛定格了几秒钟。接着这些幼生期蛇侍原本看上去有些粉嘟嘟的小嘴纷纷开始张大,脸颊两旁先是出现了一条细线,接着这条细线裂开。这让它们看似可爱的嘴巴顿时变大了五六倍,露出口腔中细密的牙齿。
这巨大的反差让我们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顾不得是否会碰触到脚下的罐子唤醒更多蛇侍,我们在慌忙中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不过已经有些晚了。这些幼生期蛇侍已经反应过来有外敌入侵,开始朝我们扑过来,而这个过程又伴随着相互之间的厮杀甚至吞吃。
这些很可能是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怪物,竟然连自己的同类都要吞食。而吞食了同类的幼生期蛇侍,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变大。
也正是相互之间的牵扯吞吃给了我们逃离的时间,不过付出的代价就是殿后的猛哥被几头幼生期蛇侍咬伤。如果不是敖雨泽及时相救,恐怕他很快就会被蜂拥而至的蛇侍给撕成碎片吃掉。
我们不顾一切地朝蛇神殿深处跑去,后面至少有数百个幼生期蛇侍在追赶。破裂的罐子占据了十分之一的比例,差不多有一千多个。
可是大部分蛇侍都死于自相残杀,但也因此造就出了好几个接近成年体的蛇侍。长度从最初的七八十厘米,长到了骇人的两米出头。上半身的人形,看上去也差不多是十几岁的少年样子了。
与蛇侍的体型随之成长的还有这些小蛇侍的实力。如果说刚爬出罐子的蛇侍只是一个婴儿,就算是有牙齿,也顶多咬掉一小块皮肉,其战斗力也就和一条半米多长的半大狼犬差不多。
那么这些已经进阶到少年时期的蛇侍,战斗力尽管比不上完全的成年体,却已经超越了普通成年人。至少先前连猛哥这样的职业保镖,对上两个的时候就转瞬间受了好几处伤,差点被后续的蛇侍给淹没掉。
接着阿木章依也被一条爬上大殿顶部,然后猛然间扑落下来的蛇侍咬伤。虽然这条蛇侍很快就被阿华杀死,可这也让我们注意到在大殿的顶端,竟然还有数十只体型不大的幼生期蛇侍在四散爬行,看样子是要从其他方向堵截我们的去路。
几乎所有的热武器都被拿出来,朝着蛇侍不停开火。多数鳞甲还没有完全长成的蛇侍完全不是现代火器的对手,被打得血肉横飞,引得周围的蛇侍不顾一切地争抢,这也减轻了我们一些压力。
不过随着成长起来的蛇侍越来越多,鳞甲也变得更加坚硬。尽管子弹打上去会崩落一块鳞片,却不会被子弹穿透,反而因为受伤变得越发凶残。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以敖雨泽战斗力的强悍也无法应对如此众多成长起来的蛇侍。而詹姆斯和施密特也紧张地表示,在短时间内他们绝对无法再次使用《死海文书》中的咒文,召唤来神秘的天意之眼。
我一咬牙,拿出一个作为法器的核桃。这枚核桃因为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看上去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可如果张九红没有骗我的话,它里面很可能蕴藏着意想不到的巨大力量。
我一咬牙用匕首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心中哭笑不已。我身上明明有着异于常人的金沙血脉,在几千年前这不仅仅是王权的象征,更意味着强大的力量,是最接近神血的血脉,甚至能因此获得数百年的寿命。只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运用这血脉力量的方法,以至于只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放血用血脉本身附带的神秘力量去攻击敌人。
不过幸好这次血液的作用不是攻击,而是以此作为引子来引发核桃法器的力量。
当流出的鲜血将其中一个核桃的外表全部涂抹完成,核桃的表面上无数凹凸不平的坑洼,竟然像是活了一样开始蠕动起来。自己的血像是沾染在了海绵上,被迅速吸收,随后核桃的表面上泛起一层暗淡的血色光芒,看上去分外诡异。
“你在干什么?”敖雨泽打空了一个弹夹,换弹夹的时候好奇地问。
“我来之前张九红送给我的一件法器,据说需要吸收金沙血脉才能使用……”
敖雨泽想了想,将枪抛给Five,然后也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说:“笨蛋,你的血脉上次已经剥离了三分之二,如果需要金沙血脉的话,已经不足以启动这件法器。”
随后敖雨泽将自己的血液也涂抹在核桃上,核桃吸收了敖雨泽的血液后,最表层的暗红色光芒,似乎更加妖异了。
“这玩意儿怎么用?”我看着手上发光的核桃,嘀咕了一句。
Five走了过来,将枪还给正往手上伤口喷涂药剂的敖雨泽,对我说道:“跟着我念,记住,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进来,否则没有用。”
接着Five开始以一种古怪的腔调念诵一段类似咒语的东西,这种腔调和四川本地的方言尽管有着类似的地方,但是发音又截然不同。
这种语言我无比熟悉,随即醒悟过来。之前旺达释比在念诵经文的时候,就用的类似的语言,和古羌语以及古彝语都有几分类似,又不完全一致。
而且之前我在鬼影事件中曾进入“鬼域”,也听到过里面的“人”使用类似的语言。而这种语言的来历,无疑和巴蜀图语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凝神静气,仔细聆听Five念诵的咒文。好在这段咒文不算太长,我记忆力又还不错,听了两三遍后就基本熟悉了。
我照着她的节奏开始复述这段咒文,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试了几遍后,我渐渐感觉到周身的血脉似乎在不停奔涌,血脉里面无数肉眼不可察的细小金色光点也被激活,融入到手上捧着的核桃里面去。
核桃的表面开始浮现金红两色的光芒,渐渐地金色的光芒开始朝中间汇聚,而如同鲜血的红光却被挤压在周围,让整个核桃看起来如同是一只有着金色竖瞳的眼球,只是这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核桃震动了一下,竟然从我手上浮空而起,按照我的意图,落入到紧随而至的蛇侍群中。
追来的蛇侍只剩下三四十个,但是实力比先前的幼生期蛇侍强了无数倍。甚至有一两个蛇侍的面目,已经接近成年人了。
当核桃掉落进蛇侍群中,这些蛇侍鼓出的双眼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和惊恐,似乎遇到了最强劲的对手,发出蛇类遇到天敌般的嘶嘶叫声。
有部分蛇侍开始畏缩着试图后退,却已经晚了。随着我念出咒文的最后一个字,带着金红两色光芒的核桃猛地炸开,却没有碎片四射的感觉,而是在蛇侍群中出现了上百只如同眼球状的虚影,然后两个一组没入蛇侍的头颅。
被眼球侵入的蛇侍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吼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大殿顶端挂着的蛇侍也纷纷掉落,摔得皮开肉绽,和其他蛇侍一起翻滚着。还有不少蛇侍用锋利的爪子去挠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要将钻进脑袋的东西给抠出来。甚至有几只蛇侍连头骨都被利爪给抓得显露出来,爪子在头骨上发出瘆人的咯吱声,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数十只还活着的蛇侍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双眼中冷漠而残忍的神光也消失——身上除了它们自身抓出来的伤口外没有任何伤痕,却集体失去了生命。
核桃重新掉落在地,但是上面的光泽却全部消失了。掉在地上的核桃顿时摔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完全萎缩几乎碳化的果仁。
很显然,碎裂的核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现在仅仅是一个存放了几千年的普通文物。或许在考古学家眼里还有一些学术价值,但对我们而言和路边的石头没有两样。
“此地不宜久留,走。”敖雨泽说道,当先朝蛇神殿深处走去。
其他人连忙跟上,谁也不知道后面的罐子是否会破裂,从里面再度爬出无数的蛇侍。按照这些罐子的数量,如果全部破裂,会是先前出现的蛇侍数量八九倍之多,估计就算我连续使用还剩下的两个核桃法器,也无济于事。
十多分钟后,我们进入一个类似迷宫的地方,这里如同蚂蚁的巢穴一样有无数条通道,通道的两端又偶尔会有一间石室。
石室之中有不少粗陋的物件,看起来之前似乎有人居住过。不过里面的东西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哪怕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布匹,只轻轻一碰就完全化成了灰烬。
这让我们对蛇神殿的存在更加感觉到好奇。从我们进入蛇神殿的方式看,蛇神殿明显不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更像是位于雾气世界的深处,很可能和纯意识世界相连。
这个时候,从张老头那里得到的那张简陋的地图竟然起了作用。里面一些先前我们看不懂的杂乱线条,赫然就是迷宫的通道。
按照地图的指引,我们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迷宫。正当我们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断后的猛哥,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猛哥搀扶着的,是周楠,她之前受伤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身体十分虚弱,因此猛哥作为我们之中体格最强壮的,对她也比较照顾。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虚弱无比的女孩子,这个时候会突然发难,竟然一口咬在了猛哥的脖子上!
最可怕的是,周楠的脸颊也出现了两条细线,这是被鬼蛇寄生的人类,快要转化为蛇侍的征兆。
果然,随着她脸颊开始裂开,嘴巴更是张大到了极限,甚至能看到牙床上正不停地有细小的利齿在生长。
而周楠的两颗犬牙,早已经长出一寸多长,犹如吸血鬼一样咬着猛哥的大动脉。猛哥的身子不停抽搐,就算马上救出来,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曾猛!”阿华悲愤地大叫一声。所有人当中,就他和猛哥的感情最好,两人共事了好些年。
他把枪口对准了周楠,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可是子弹却诡异地在周楠的脑门附近停住了,随后“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猛哥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的颜色,尽管十分痛苦,却凭着毅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从腰带上取下一件东西,那是一颗手雷。
我能看出他快要失去光彩的眼睛里,在示意我们快走。除了敖雨泽和阿华,其他人看到手雷拿出来的一刻,也早已经本能地朝前走了十几米远,躲在神殿一处转角的蛇侍雕像后面。
我和敖雨泽拉着阿华也飞快地后退,猛哥大吼一声,拉响了手雷。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猛哥连同周楠一起,被巨大的爆炸威力炸成了碎片,周围的石质大殿都被血肉染红。
周楠美丽的头颅只剩下大半个,显得极为狰狞。这大半个头颅正好滚到我们附近。从头颅破碎的缝隙中,蠕动着爬出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
只是这条小蛇已经只剩下了一半,显然先前的爆炸太剧烈,连潜伏在周楠脑子中的它也被炸成两截。
“是那条鬼蛇!”Five咬着嘴唇说道。
看着依然在蠕动爬行的鬼蛇,敖雨泽的眼中寒光一闪,匕首猛地扔出,将鬼蛇的七寸位置钉死在地上。
鬼蛇不停地挣扎,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却是罕见的绿色,就像是熔化的铜锈。可惜被匕首钉住要害的鬼蛇这个时候也失去了先前诡异的速度,很快挣扎的力度渐渐减轻,最后被敖雨泽拔起匕首砍成几截,然后一脚踩成一摊肉糜。
“想不到周楠不知不觉间被先前遇到的鬼蛇寄生,我估计应该是进入蛇神殿的瞬间,我们正好处于虚实之间的状态,被鬼蛇抓住了空子。而周楠又是我们之中实力、体质最弱的,也难怪鬼蛇会选中她。看来这个地方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危险。”敖雨泽沉着脸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周楠和猛哥的死让大家情绪都极为低落,甚至生出一股马上返回的念头。可是我知道,就算后面没有数千个装着幼生期蛇侍的罐子威胁,我们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走吧,不管我们能不能出去,猛哥的家人,我想明家都会照顾好的。”明智轩在阿华的肩头拍了拍,毕竟猛哥是他的保镖,最后如此憋屈地死在这里,他作为雇主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我们前行更加小心,甚至彼此之间都多了一两步的距离。谁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被鬼蛇寄生。
不过我和敖雨泽倒是没有这个担忧,毕竟现在我们两个的体内都流淌着金沙血脉,对于这种仅次于神血的血脉来说,鬼蛇根本没有寄生的可能。
在我们前方,出现了一座残破的大殿,构建大殿的巨石不少都出现了严重风化侵蚀的痕迹。可奇怪的是,蛇神殿明明是建在山腹之中,就算里面有着良好的通风设施,内部的大殿也不应该出现如此严重的风化痕迹。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时光之沙。时光之沙能够加快或减缓某个特定区域内的时间流速,虽然蛇神殿内没有风,可是哪怕是自然侵蚀,也会多少留下些痕迹。如果这里曾爆发过时光之沙的风暴,那么有可能这处大殿存在的时间就不止几千年,而有可能被延长到几万年甚至更长。”敖雨泽分析道。她曾被时光之沙封印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是对这种特殊物质最为了解的人。
我注意到大殿的两侧,似乎有着不少的浮雕,只是这些浮雕也风化得十分严重,只能依稀看出浮雕原本的线条。
从残存的浮雕上看,竟然大多数都是表现的先民膜拜祭祀蛇神的景象。当然也有部分蛇神在指导先民耕种狩猎的图像。
而浮雕中的蛇神,无一例外的是人首蛇尾。
看上去最古老的一幅浮雕,更是一个女性人身的蛇神,在仿照自己上半身的模样捏着泥人。这幅浮雕估计任何一个华夏民族的传人都不会陌生,那是女娲造人的神话传说。
那么其余引导先民耕种狩猎的蛇神雕像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很可能就是传说中三皇之一的伏羲。在历史上,也只有女娲和伏羲这两个传说中的上古人文始祖,才有着人首蛇身的特殊外貌。
如果说蛇神所代表的是上古时期的女娲和伏羲两个华夏民族的始祖神,那么巴蛇神的身份,很可能并不仅仅是我们先前推测的,只是属于古蜀国的神灵那么简单了。
它很可能是整个华夏民族的起源,从源头上对华夏文明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引导。
面对这样一个让人不可置信的推论,我感觉到手脚有些冰凉,连身子都禁不住有些颤抖。
“下面的祭祀坑中,貌似有不少破损的青铜器。”明智轩突然说道。
祭祀坑是在浮雕的下面,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我们先前没有发现这个坑的底部还别有乾坤。刚才明智轩扔下去一个火把,照亮了祭祀坑的一角,让我们看见祭祀坑中除了无数枯骨之外,还有成千上万的青铜器。
这些青铜器中有各种祭器、青铜兵器和青铜雕像,但是更多的却是各种青铜生活用品,从铜灯、铜碗、铜壶到类似锄头的生产工具都有。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青铜器都是破损的。
这种破损不是自然形成的。和大殿中的石块不正常的风化侵蚀程度不同,青铜器都像是被人为砸坏的,然后又被堆放在柴草中烧制了一段时间。
可是这种烧制十分仓促,许多青铜器不过是被熏黑了表层,连铜汁都没有流淌,显然温度不够高。
如果非得要找个对比的例子,就像是一群起义的农民看到统治阶级奢华的生活物件,一怒之下将所有东西都砸了,然后慌忙点上一把火就扬长而去。
“你不觉得这个祭祀坑中的情况,有些眼熟吗?”我心中一动,说道。
“当然不可能忘记,在金沙遗址附近的地下,也有着一个类似的祭祀坑。唯一不同的是那个祭祀坑的规模,恐怕还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明智轩苦笑道。
他说的是去年金沙遗址附近正在修建的地铁站深处的祭祀坑,在那里我们还曾见到过两具来自中亚地区的外国人尸体。现在看来那两个外国人,多半是属于世界树组织的人。
也就是说,去年引发了鬼影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并非仅仅是余叔或者JS组织,而是世界树组织。
甚至我还怀疑,当时的余叔是背着JS组织和秦振豪希望用我和秦峰来进行血祭,那么当时的他是否早已经暗中勾结了世界树组织的高层?
虽然余叔已经死去多时,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去找他证实,但是这个可能性,却是有的。
“当时那两个死去的外国人,曾通过一个神像引发了神力,甚至因此获得一粒具象化的丹药。虽然事后证明了那枚丹药是假的长生药,但至少也说明了在那个最接近金沙王宫的特殊地点出现的祭祀坑,和这里肯定是有着某种联系的。”敖雨泽说道。
“不错,当时我就怀疑,为什么两个外国人要选择在那个地方利用神像沟通神灵的意志。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和蛇神殿有关。而蛇神殿中,似乎也发生了不小的变故,才让守护蛇神殿的人匆忙退出,临走前毁掉全部的青铜器。”明智轩恍然大悟地说。
“也不一定是守护蛇神殿的人毁掉这里的青铜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攻入蛇神殿的人。这些青铜器之间的枯骨,才是守护蛇神殿的人也说不定。也许,当年的巴蛇神曾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敌人,哪怕它贵为神灵,面对这个神灵也不得不放弃信徒,让信徒被攻入蛇神殿的敌人杀死。”我说道。
“可是,要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在意识世界和雾气世界交界重叠的区域让巴蛇神都闻风而逃?有这样力量的别说是人了,就连神灵中都没有几个。”敖雨泽皱眉问道。
“如果是另一个更加强大的神灵带头,就说得过去了。”我淡淡地说,有意无意地看了施密特和詹姆斯二人一眼。
施密特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脸色微变,最后低低说道:“我主无所不能。”却并没有否认这种说法。
蛇神殿是一个十分古怪的地界,处于虚实之间,和雾气世界差不多。也就是说在这个地方,神灵有可能以实体的方式出现。
但是神灵的实体也会被困在蛇神殿之中,无法通过外面的雾气世界和真实世界联系,最多只能让一丝意识降临到真实世界。
这是世界的规则对神灵的制约,也是物质和精神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正如一个人的精神再强,也顶多造就他强大的意志力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却不可能以精神本身拿起哪怕一片微不足道的纸屑。
但是在雾气世界乃至蛇神殿中却不一样。现实的规则被扭曲和改变,神灵的躯壳可以在特定的世界中被具象化出来。
如果张九红所说的神秘无比的那个上古神灵真的存在,并与古蜀五神为敌的话,一旦它对上巴蛇神,甚至有可能从本质上对巴蛇神造成伤害。
那么当年攻入蛇神殿的敌人如果是被这强大的古神所蛊惑带领,在古神的压制下,还真有可能让巴蛇神重创。
而看着蛇神殿中的器物以及一些浮雕中的景象,我依稀感觉蛇神殿被攻破的时间很可能就是五丁杀死巴蛇那一年。
也就是说,当年在现实世界中五丁杀死了巴蛇神留在人间的一具躯壳分身,那是巴蛇神唯一能够短暂降临现实世界并施加影响的物质化身体。
与此同时,在同一个时间层面的意识世界内,巴蛇神所在的蛇神殿也被攻破。里面无数的蛇侍被封印在罐子中陷入沉睡,甚至因为某种诅咒而回到幼生期的状态,直到我们的到来才被唤醒了十分之一。
而巴蛇神自己的本体意识,也有可能随着外界肉身被毁掉和封印受到重创,加上神秘古神的攻入,巴蛇神不得不败退潜伏起来。
而攻入蛇神殿的除了古神本身,很可能还带领着自己在意识世界中的信徒一起进来。这些信徒不仅杀死封印巴蛇神麾下的蛇侍,还将里面的蛇神信徒也一并处死,更将整个蛇神殿的青铜器损毁然后丢弃到祭祀坑中,又点上一把火试图全部烧掉。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群攻入蛇神殿的古神信徒又匆匆退出,只留下这里的满地狼藉。
看着周围被风化侵蚀严重的山体和石壁,我大概能猜测:当时很可能是有蛇神殿的祭师在临死前发动了时光之沙的力量,让蛇神殿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光阴,从而吓退了进攻的古神信徒。
不过事实到底是否如此,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尤其是牵扯到时光之沙这样连时间线都可能篡改的顶级宝物,尽管它无法做到穿越时空那么夸张,却足以扰乱后人对真相的揣摩。
“有点像铁幕的做法。”敖雨泽看出我心中所想,毕竟我们现在因为血脉的关系,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心灵互通。
“你是说,使用时光之沙不仅仅是为了对付进攻的敌人,更大的目的是扰乱时间线,将真相彻底掩盖起来?”我在心底问道。
“是的。铁幕一直想要掩盖某个事情的真相,而真相派却恰恰相反。这些年铁幕的做法赢得了各大势力的默认,也因此得到了不少支持。但是就连铁幕内部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掩盖就像是用堵的方法去治水,总有一天要出问题。”
“堵不如疏,的确是这个道理。真相被掩盖的时间越长,当有一天万一爆发的时候,后果就越严重。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尽管真相派的做法粗暴了一些,可是他们想要揭开真相彻底解决这件事的理念,却有几分道理。”我有些感叹地说。
“可惜,既然我们是在彼此对立的组织,有些事身不由己。现在我对肖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愤恨了,或许她也是因为接触到了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隐秘,才下定决心叛出铁幕,加入真相派。”敖雨泽淡淡地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大家一起,通过这座大殿尽头的一道暗门继续朝深处前行。
本来以为到了这里,差不多都到了蛇神殿核心区域,危险应该要小上许多,却没想到我们进入暗门后不久,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是水声!”阿华侧耳听了几秒钟,脸上微变。
我看了看暗门内的通道,发现通道的边缘位置,的确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接着一声巨响,暗门被合拢。先前我们观察过,那是厚达半米的石门,而如此狭小的空间,根本不敢用为数不多的炸药重新炸开。
接着头顶的石板,开始出现裂缝,水滴不停掉下来。先前听到的水声,竟然是从头顶传来的。
“快走!赶紧通过这条通道,不然我们都要死!”阿华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吼叫道。
所有人不用他提醒,都加快了脚步。可是头顶的裂缝不停扩大,就像天河被人捅了一个窟窿,大量的水倾泻而下,很快就淹没了膝盖,接着又到了大腿位置。
因为水中有着阻力和浮力,我们甚至无法开始奔跑,而就是短短几秒的耽搁,倾泻下的水更是已经到了胸腹的位置。
这个时候再靠双脚走已经不现实了,我们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开始游着朝前进。但是阿木章依突然传来的惊呼,又让我们感觉到了不对劲。
所有的火光都因为倾泻而下的巨量洪水淹没灭掉,只留下敖雨泽和阿华慌忙拿出来的防水电筒在水中发出朦胧的光亮。
借着细微的光亮,我看到水中似乎多了一条大腿粗细的黑影。接着阿木章依被这黑影卷住,朝上方石壁裂开的窟窿里拖过去,只留下一串水泡。
我和敖雨泽见状慌忙追了过去。这个时候整条通道都被水淹没,并且我们上方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只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大小。
“是一条水蟒。”在水下不能说话,还好我和敖雨泽有着奇妙的心灵感应。
当我们在黑暗中找到阿木章依的时候,她半边身子已经被巨蟒吞吃掉。她的身子看上去软绵绵的,如同没有骨头。
我知道这是水蟒缠绕着她,几乎绞断了她全身的骨骼,这样水蟒才能轻松吞吃掉猎物。
阿木章依还没有完全断气,嘴角不停有黑色的血水流出。大概连内脏都在先前的绞杀中破裂了。
她嘴唇轻微地张合,学过一点唇语的我能勉强读出来,那是要我们快走的意思。可是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哪怕和阿木章依完全不熟,也不能见死不救。
也许她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前来黑竹沟为探险队当向导,很可能是和金钱有关。
我能够想象生活在山区的阿木章依家中一定不会富裕。可能是她的父母正被病痛折磨,也可能是她的弟弟妹妹上学需要一大笔钱。总之,这个原本胆子很小的姑娘偷偷跑了出来,想要冒险为探险队当向导来为家庭减轻负担。
可能在出发前她就知道这次探险危险重重,毕竟之前黑竹沟中无数人迷路,再也走不出去的传说,在当地人中口耳相传了几千年。
但为了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她依然选择了这条路,直到被雾灵附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终究在水道中被巨蟒杀死。
“浑蛋!”我暗骂一声,感觉到体内奔腾的血脉,似乎什么力量被唤醒了。这股力量比之前五神地宫中我遭遇到巴蛇神复制体时要弱小一些,毕竟我现在的血脉浓度已经大大减轻。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被唤醒的力量,我感觉到自己能够完全控制,尽管脑子中充斥着报仇和愤怒,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丧失理智。
我游了过去,这个时候阿木章依除了脑袋外,已经整个被巨蟒吞下。她眼中的神光渐渐暗淡下去,生命在这一刻彻底离她而去。
巨蟒因为刚吞掉一个人的缘故,行动没有先前那样迅捷,虽然感觉到不妙想要逃走,可是身体却不怎么灵活。
我冷着脸,没有用任何武器,只是拉着巨蟒的上下颌,使劲地一掰。巨蟒本来就张开到极限的嘴,更是因此被撕开,身子几乎本能地卷曲缠绕过来。我能感觉到巨蟒巨大的力道,可这力道在体内奔涌的血脉下显得微不足道,就像是穿了一件稍微紧身点的衣服而已。
我怒吼一声,双手再度发力,巨蟒的下颌被巨大的力量生生撕开,而另外一只手更是抠入巨蟒的眼睛,将两颗乒乓球大小的眼珠抠了下来。
巨蟒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和力气,蟒血在湖水中散开,很快染红了一大片。
我将一只手放在阿木章依无神的双眼上,轻轻一抹,将她的双眼合上,然后略微吃力地将阿木章依的尸体从巨蟒撕成两片的口中拔了出来。
湖水中传来轻微的水响,接着敖雨泽警惕地游了过来,拉着我选了一个方向游过去。
先前巨蟒尸体掉落湖水中的地方,出现大量的水花,无数长着蛇头和利齿的怪异鱼类疯狂地啃食着巨蟒的身体。这些古怪的鱼类身体外竟然还长着一层坚硬的骨骼,看上去黝黑发亮。
只是几分钟的工夫,巨蟒的尸体就只剩下一副光溜溜的骨架。
“是蛇骨鱼,习性比南美洲丛林的食人鱼还要凶猛。该死的,现实世界中早就绝种了,这地方怎么还会有?”敖雨泽脸色微变。
而这些一尺长的怪异蛇骨鱼似乎还不肯罢休,紧随着我们追过来。看着这些长满利齿的诡异鱼类,我用先前割开伤口的手猛地捏碎了一个核桃。
鲜血浸入核桃之中,或许是因为我目前正处于激发血脉的状态,这次竟然不需要敖雨泽帮忙,一片熟悉的金红色的光芒在湖面泛起。
我们也借此看到整个地下湖大概有一百多亩大小,湖面和头顶的山壁有六七米的距离。而我们按照目前的方向游过去,再过一百多米就会到岸边。
被金红色光芒笼罩的地方,无数蛇骨鱼开始嘶叫着不停挣扎,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可惜它们本身比起蛇侍来还要脆弱许多,只是数量远远超出。很快在湖面上出现了大片翻着肚子死去的蛇骨鱼,看上去密密麻麻,起码有上万之多。
我和敖雨泽到了岸边之后,敖雨泽抱怨似的说我不应该如此就用掉一个核桃法器,毕竟这件法器是消耗品,用一个少一个。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到了岸边,这里明显经过人工修缮,有一条阶梯通向黑暗深处。
我和敖雨泽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全都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好在敖雨泽先前拿在手上的防水电筒没有丢掉,我们总算不用全部陷在黑暗之中。敖雨泽曼妙的身材却因为衣服变得贴身而显现出来,让我一时间有点失神。
敖雨泽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白皙的脸罕见地稍微红了红,微微转身,没有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明目张胆地戏弄我。
我干咳了一声,和敖雨泽一起沿着石质阶梯走过去。这个过程中我拿出张老头送的地图,发现在地图中这是一片未知的区域。很显然当年的张九红并未深入到这个地方来,应该在先前出现祭祀坑的地方就折返而去。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阶梯走了许久。在电筒的电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身上的衣服都开始半干的时候,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点光亮。
这是一个半天然半人造的大厅,似乎是在一个天然洞穴的基础上,加入了各种各样的蛇类雕像。而大厅的顶部,竟然零零散散地密布着无数的发光萤石,让整个大厅都犹如处在漫天繁星之下。
虽然光线并不算充足,却足以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尤其是大厅中央位置一口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材。
棺材的六个方向,都有手臂粗细的铜链延伸出去,一直刺入大厅的石壁之中。因此铜棺是完全悬空的,并且上面的棺盖已经打开了大半,只是由于高度的原因,看不清棺材内到底是什么。
一条头上长角的巨大铜蛇,将棺材紧紧缠绕住,似乎在镇压着什么。
铜蛇雕刻得栩栩如生,鳞甲鲜明,只看上一眼都感觉寒气森森,似乎它随时都会活过来。
棺材的长度有四米左右。别的不说,光是铜棺本身就比号称最大的单个青铜器后母戊鼎还要大上几倍了。
而这巨大的铜棺中躺着的到底是谁?棺材盖子被打开,是否意味着铜棺中藏着的秘密已被人发现?
打开铜棺的人,九成九可能是比我们至少早了一个月来此的秦振豪。他付出了JS基地被倾覆的代价也要带着神躯来此,其目的是否和这个铜棺有关?巨大的疑团扑面而来,我的心怦怦直跳——知道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