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叶教授家后不久,我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这个电话没有显示任何号码,就像是使用某种特殊的网络拨号软件打过来的。
打电话的人我并不认识,但是对方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我不得不重视。那就是:“想要秦峰安全,明天带着象牙盒子来梓潼文昌庙蚕女神像下换。”
很明显,打电话的人,就是雇佣黑水保安公司袭击明智轩,试图夺取象牙盒子的幕后黑手。甚至,对方还有可能和那个诡异游戏的制作者是同一伙人,只是我现在暂时没有找到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对于这样的威胁,我原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方现在没有证明秦峰是否真的在他们手上。
但是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彩信,彩信中的照片正是被捆着的秦峰。秦峰看上去鼻青脸肿,应该吃了不少苦头,整个人更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按捺不住,可是对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显示,我甚至不能回拨过去。
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最终不得不联络肖蝶,希望她能暂时将象牙盒子还给我,否则秦峰真有可能遭遇致命的危险。
让我意外的是,肖蝶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
两个小时后,在肖蝶指定的位置,一个超市大门口,有个小女孩递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是这家超市的储物箱条形码,我拿着它走近超市,然后在储物箱处用条形码靠近扫描处,其中一个储物格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口袋。
拿出口袋打开,里面除了我需要的象牙盒子外,还额外多了三支药剂,分别是蓝色、绿色和红色。据我所知它们的作用应该分别是治愈伤势、解除毒素以及短时间内让人在狂暴中增强数倍力量。
我的心微微一暖,这种药剂最早出自回归者组织之手。后来回归者组织分裂为JS、铁幕和真相派三个组织,其中JS组织继承了各种神奇药剂的制作方法,而铁幕和真相派中,这种药剂也有一部分,但数量十分稀少,即便是之前的敖雨泽也是极为慎重地使用。
肖蝶作为叛出铁幕到真相派的人,我估计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猜忌。可她依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为我准备了三支药剂,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至少这份人情是必须收下的。
这样的药剂,在关键时刻几乎能让人多出一条命来。如果真要去梓潼查询巴蛇神的秘密,中间不可能什么危险都没有,药剂的存在会让我安心不少。
我不动声色地将袋子以及里面的象牙盒子和三支药剂收好,然后和叶凌菲一起,开始大量采购户外用品。
虽然不知道前去梓潼是否会遇上麻烦,可是必要的准备是必须做的。
第二天,我和叶凌菲扛着大包小包来到明智轩的家。和已经清醒过来的明智轩道别后,我们开着他另外一辆越野车前往梓潼。
和明智轩比,我和叶凌菲都是穷人,甚至连自己的车都没有。我们带的行李中,有少量的违禁物品,又不可能坐长途客车过去,所以就只能暂时向他借一辆车了。
好在明智轩收藏的车不在少数,光是越野车就有三辆。只可惜他最喜欢的那辆经过防弹改装的宝马X5M已经报废了,这让躺在病床上的他心疼不已。
当然,他最懊恼的就是自己的伤势太重,这次没法和我们一起。不过想着被封印的敖雨泽和生死未知的秦峰,我们这一次似乎也不宜太多人一起前去。
好在不管是我还是叶凌菲,都学过开车,而且梓潼离成都的距离不到两百公里,不堵车的话,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神秘电话中所说的文昌庙,应该就在梓潼的七曲山顶。其实这个庙被称为“梓潼庙”,俗称大庙,文昌庙不过是民间的叫法,确切地说应该是“文昌灵应祠”。
在中国道教的神话谱系中,梓潼的文昌庙,是文昌帝君的发祥地,最初是文昌星神和梓潼神结合的产物。
有意思的是,梓潼神其实也是有名有姓的,名叫张亚子。而张亚子这个名字,也是两个神灵合并而成。
东晋宁康二年(公元三七四年),蜀人张育自称蜀王,起义抗击前秦苻坚,英勇战死,人们在梓潼郡七曲山为之建张育祠,并尊奉他为雷泽龙神。其时七曲山另有梓潼神亚子祠,因两祠相邻,后人将两祠神名合称“张亚子”。
后来文昌星神的信仰又和梓潼当地的梓潼神张亚子合并,这才形成后来的文昌帝君,一直延续至今。
不知道为什么,在快到七曲山的时候,我默念着梓潼神张亚子的名字,心中没来由地想起在叶教授家遇到的张阿姨,七个游戏测试者中的“圣母”。
张在中国是个大姓,在百家姓中排名第二十四位,几乎每个人都会认识姓张的人。
在道教传承中,张又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姓氏。天师道的张道陵从四川鹤鸣山起家,最后成为一代天师,造就了青城山道教文化延续了两千年的繁盛;后续又有张角创立太平道,北宋张伯端创立内丹派南宗,明初张三丰更是开创了武当一脉。
这些在道教历史上声名显赫的张姓道士,都说明了这个姓在道教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仅次于“老子”的李姓的重要姓氏。
正是有了这样的基础,文昌帝君的原型,同样姓张,似乎也不奇怪了。或许“圣母”张阿姨的姓氏,不过是一个巧合。
现在的梓潼文昌庙,已经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我不太明白为何对方会选择这样人流量大的地方交易。
文昌庙,也就是俗称的大庙,就在七曲山景观大道的中段,交通也算便利。和叶凌菲将车停在景点的停车区,买了门票后,我们步行上山前往神秘电话要求的交易地点。
经过景区的百尺楼、文昌帝君铁铸像和翠云廊,我们一路前行,也没有任何心思游览景点。一直到了大庙东南方的鳌山之巅的天尊殿。传说那句“独占鳌头”成语的由来,就是登临鳌山的古代名士留下的。
天尊殿主殿中供奉的是道家的三清,居中的就是梓潼神张亚子的师父元始天尊。不过主殿并非我们的目的地,我们最终来到的是天尊殿左侧配殿,也就是太子殿,正中塑张亚子长子、次子座像,东为伯夷、叔齐二贤人,西为牛王、谷父、蚕女。
蚕女就是古蜀蚕丛王时期的蚕陵之女,同时也是黄帝元妃,在数千年前是古蜀国和中原联姻的纽带。蚕女也被称为“嫘祖”,最早教中原的先民种桑养蚕,人们以嫘祖为蚕母,祈求保佑蚕业发展。
如果说整个大庙以及天尊殿中所有供奉的神仙都属于道教神话谱系,那么眼前看似和古装的中原年轻女子没有区别的蚕女,却绝对是其中一个另类。
蚕女出自古蜀国,这不管是在民间传说还是史学界都没有什么争议,而在古蜀五神之中,蚕女也是一位极为重要的神灵。
和虚无缥缈的其他四个古蜀神灵不同的是,蚕女很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是华夏地区蚕桑崇拜的产物,尽管在整个中原地区并非什么重要的神灵,可是在古蜀时期的地位,却绝对不低。
对方在电话中要求我们见面的地点,也正是在太子殿的蚕女神像下。
我们按照电话中那人的吩咐,在殿外的一个角落,留下了一个隐秘的符号,符号的造型正是巴蜀图语中代表蚕的形状。
其实我估计从我们进入七曲山开始,就早已经被监控了,因为我敏锐的五感一直断断续续地在提醒我,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有着被人注视之感。
在蚕女神像下等待了几分钟,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年轻外国人走了过来。正当我们有些奇怪时,他将自己的手机在我们眼前晃了一下。尽管时间很短,我还是看出手机上显现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正是鼻青脸肿的秦峰。
年轻外国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朝外走去。我和叶凌菲连忙不动声色地跟上。
很快,外国人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然后越过景区拦截游人的绿化带,进入附近的山林。我和叶凌菲四下看看没有其他人,也硬着头皮这样做了。
跟着外国人在山林中穿行了几分钟,我们在一块凹地下看到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那里还有三个身材壮硕的外国人在等待,其中一个是黑人。而在半开的帐篷里面,我看到了被捆住并用布条塞住嘴巴的秦峰。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脸上的青肿已经消退了不少,人醒着,只是神色有些萎靡,看来这两天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感谢‘天父’,你们总算来了。我们要的东西,带来了吗?”说话的是一个西方中年人,让我惊异的是他字正腔圆的中文,恐怕许多国人都不一定有这么标准的发音。
“带来了,不过我怎么相信你们拿到东西后,不会杀我们三个灭口?”我拍了拍自己带着的一个背包,警惕地说。
其实在背包里面,还有一个微型追踪器,真相派的定位技术一向不错。不放心我们带着象牙盒子前来和绑架秦峰的幕后人员会面的肖蝶,一开始就向我们说明了这一点。我估计此时的她正带着真相派的人在附近,只要时机合适就会马上合围。
“不要玩小聪明,我的朋友,你的援军要找到我们,至少需要二十分钟,这段时间足够让我杀死你们十次了。”另一个西方人冷笑着说,他的中文不是那么标准,不过还是能够勉强听清楚。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从帐篷中扯出一个老式录音机大小的仪器,我一时间没有看出来到底是什么。
“是大功率的信号压制器,方圆一点五公里内,被他们控制的频段,不会有任何电子信号传出去。”叶凌菲脸色有些发白地说。
我心中一沉,想不到对方竟然带着这样的东西,看来期盼肖蝶带着的援军这件事不是那么靠谱了。
我看着叶凌菲,总感觉她居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仪器的用途这一点有些奇怪。不过我随即想起她和秦峰一样有着黑客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你们可以放心,就算要杀你们几个,也不是现在。在找到神留下的躯壳之前,我们是绝对不会杀死神裔的。认识一下,我是艾布尔·爱华德,中文名董西延,你可以叫我董先生。”中年外国人微笑着说道。
我脸色古怪地看着他,要让我称呼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为“董先生”,怎么想这一幕都感觉到别扭。
“还是叫你艾布尔先生吧。”我硬着头皮说道。
“随你的便。那么,现在我们可以交易了吗?”
“可以。”我点点头,将背包中的一个袋子拿出来,里面是那个熟悉无比的象牙盒子。
我将盒子递过去,艾布尔似乎在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接过去后检查无误,挥了挥手,那个黑人立刻将秦峰从帐篷中拖出来。
黑人拿出一把匕首,我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
谁料黑人只是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笑容中透着一股子不屑和诡异,似乎看我们的眼神都像是看死人一样。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伤害秦峰,反而是用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秦峰获得自由,连忙将嘴里塞着的那团已经被口水打湿了一半的布扯出来,大口地呼吸着。等他调匀了呼吸,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个黑人一眼,这才挪动着酸麻的腿,蹒跚着朝我和叶凌菲这边走过来。
“你看,很简单明了的交易对不对?如果你们早一点识相就好了,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艾布尔抚摸着手中的象牙盒子,微笑着说,语气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上次你们找这个盒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和颜悦色,而是直接出动了黑水保安,甚至是榴弹发射器和狙击枪。”我冷冷地说。
“有些小意外发生并不能说明什么,至少现在你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而那个倒霉的年轻人也并没有死去。如果我们真心想要你们的命,你觉得你和那个同伴,能够活到现在?”艾布尔淡淡地说。
我知道他所说的年轻人,很可能是指明智轩。的确,现在明智轩还活着,不过若不是谭欣然及时相救的话,恐怕结果就难说了。
我没有继续和他争辩。在他眼里,或许我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棋子,能顺手杀死固然可喜,可只要不碍着他的事,那么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我们可以进行下一个交易了,那就是你们三个要用什么,来买你们的命呢?”艾布尔突然说道。
我们脸色剧变,虽然事先预计着他会翻脸,可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而且是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隔绝了我们可能的后援。
要知道我们三个人当中,没有一个具有敖雨泽那样的战斗力。我虽然在危机时刻可以选择爆发,但这种爆发时灵时不灵的,我完全无法控制。当然我也可以使用那支红色狂暴药剂,不过后果想来也十分严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样的药剂还是少用为妙。
“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怎么样,你们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厮杀。”艾布尔开口说道。
“加入你们?你们是谁,又有什么目的?现在对你们一无所知,万一加入后的遭遇更惨,那还不如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我冷笑着说。
对方说得太轻巧了,加入他们,鬼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们是‘天父的子民,‘陌客’先生。”艾布尔突然语出惊人。
“‘天父’……”我其实不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本来以为他作为一个西方人,这本身就是他信仰的神灵,完全没有往那个诡异游戏的方向想。
可是现在,他居然一口叫出我在游戏中的代号——“陌客”,那么他口中称的“天父”,恐怕就不是什么信仰中的神灵,而是和我差不多的一个游戏测试者,最神秘的代号“天父”的那个玩家。
很显然,这个人不是之前我们猜测的叶教授,而有极大的可能是一个西方人。
在西方,天父又被称为“圣父”,是三位一体学说中圣父、圣子、圣灵中的第一位格。在西方国家之外这个称呼被视为始祖的男性代表或阳性本源的天国主神,即便是在《冰与火之歌》的世界观里,天父也是一个类似至高神的神灵。
当初的诡异游戏,明明是以古蜀时期为游戏背景,却十分奇怪地选择了西方奇幻世界的七个神灵作为测试者的代号。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游戏官方的测试组织人员自己的恶趣味,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七个代号,竟然有着特殊的含义。
尤其眼前的西方人艾布尔,很明显是处于一种被宗教洗脑的状态,似乎他真的认同这个游戏测试者为“天父”的代言人。
甚至从他的话语中我可以推测出,这个测试者竟然还以此建立了不小的势力,这种势力更是以严密的宗教形式作为基础的。
“你知道我的代号?也就是说‘天父’已经把那个游戏的事情泄露出来,他就不怕遭遇到‘铁匠’的待遇?”我试探着说。
“你说‘铁匠’那个背叛者?我们怎么会害怕这样的待遇?‘铁匠’的背叛不仅仅是泄露机密那么简单,他本来就是被我们的人抓住并执行死刑的。顺便说一句,你对我应该很熟悉才对。”艾布尔一脸诡异地说。
我这才想起艾布尔的声音,的确透着一股熟悉。脑子里不停回想自己所认识的人,最终,这个声音定格在当初游戏测试时的语音聊天室里。
“你……你是游戏官方的人,会议的主持者!”我不可置信地大声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丝毫不担心泄密的事,怪不得他能够一口叫出我在游戏中的代号,原来他根本就是游戏官方的幕后人员,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而所谓的“天父”,只怕不只是游戏的测试者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那个游戏的幕后黑手之一,并非是像我和“铁匠”这样受人操控的棋子。
不过我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整个游戏的幕后人员现在看起来似乎都是西方人,为什么他们竟然要选择一个完全是东方题材,并且在东方都属于小众的游戏作为切入点?或者说这个组织对古蜀文明的了解,甚至还在我们自己之上?
“我早该猜到是他,当初我作为这家公司的外包人员,和我接触的也是艾布尔这家伙!”秦峰在一旁气愤地回答。
“这是一款伟大的游戏,其核心代码,直接从世界的本源意识中发出来。你不过是作为一个特殊的人形接收器,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没有‘天父’对你的照拂,你以为凭秦振豪的力量,当初就能保住你的命吗?你在游戏中设置的隐藏关卡,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只是考虑到你透露的大多是关于JS组织的消息,我们才没有对你真正动手。”
秦峰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没有继续争辩,似乎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既然‘天父’都如此强大了,那么还找我们这些小角色干什么?”我冷漠地回答。
艾布尔看了看手表,说道:“还有五到八分钟,这一块区域就有可能被真相派的人找到,那么我们长话短说。秦振豪本来是‘天父’选择的合作人,然而很不幸的是,他背叛了‘天父’,带着神躯销声匿迹。‘天父’需要你们找到他,然后完好无损地夺回神躯。”
“既然你们势力如此庞大,连JS组织的首脑,都只是你们的合作人,还有什么事是你们做不到的,居然需要我们几个帮忙?”
“很简单,因为你们都是神裔,身上流淌着神的血脉,哪怕这血脉已经无比微薄。要想找到神躯,靠普通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只能是拥有神灵血脉的神裔才有可能完成。”艾布尔说道。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很遗憾,我想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是走不出这个景区的。能死在一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艾布尔耸耸肩说。
“你就不怕我答应了,却没有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
“当然不怕,因为我们会在你们身上做一点手脚,我想你们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等我们回答,黑人和另一个壮硕的外国人已经冲了过来,将我们反剪着胳膊。我们想要挣扎的时候,却看见艾布尔和带我们过来的年轻外国人已经掏出枪对准了我们。从艾布尔冷漠的眼神中,我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我们的反抗超出他们的控制,怕是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们挣扎的力度顿时因为两把枪的出现变小了,两个外国人趁机用注射器分别在我们手臂血管上打了一针。
我能看到那是一种银灰色的,如同液态金属一样的物质,虽然不多,看起来就两三克的样子,可是这股银灰色的液体进入血管后,很快就争先恐后地消散在血脉当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有些惊慌地问。
“西方世界的最新技术结晶,一种还处于实验阶段的纳米机器人。当然,这种纳米机器人的材料比较特殊,我想你是见识过的。”
我想起当初余叔装药剂的金属盒子,似乎也是这种银色,而且敖雨泽手中也有类似的金属材料。
“是活性金属,又被称为有生命的金属,十分珍贵,炼制的条件之一就是每公斤活性金属都需要掺杂五到七粒时光之沙。”秦峰脸色十分难看地说。
“不错,不愧是秦振豪的侄儿,对这些东西都十分了解。活性金属是古蜀文明除了长生药及副产品外带来的最有用的技术之一,确切地说,它们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你们体内神裔血脉的克星。如果你们没有按照我们的意图去做,很遗憾,这些小东西会渐渐占据你们每一个重要的脏器,最终让你们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艾布尔让几个西方人放开我们,然后开始毫不犹豫地后撤。
他们的动作很利落,连地上的帐篷和能够压制信号的仪器都没有管。很快四个人就消失在密林当中。
几分钟后,肖蝶带着一队真相派的便衣外勤人员赶过来,除了地上留下的两样东西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简单和肖蝶交流了下,我们开始朝景区外走。肖蝶带着真相派的人继续朝几个外国人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不过对方计划如此周密,我估计被肖蝶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就是不知道这个象牙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竟然让几方势力都要拼命争夺。可惜我们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一路上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不管是谁,体内正肆虐着数以千万计的活性金属制作的纳米机器人,都开心不起来。
来到山下,现在时间其实还早,才下午两点过。如果马上起程回成都的话,等我们到了也不过才下午五点左右。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梓潼,恰好这里又是当年发生五丁开山传说的地方,就这样灰头土脸没有任何收获地回去,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最低限度,我们也要找出五丁开山传说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驱车前往梓潼当地的县级图书馆。本来我们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借阅证,是不能进入的。不过好在县城的图书馆管理也不严格,而且我们来之前肖蝶也动用了一些关系,因此管理人员在稍微审核了下身份后,我们就顺利进入县城的图书馆内。
梓潼图书馆始建于一九七八年,馆内的藏书并不丰富,也就十几万册。不过我们看中的并非是里面购置的图书,而是那近六千册的古籍文献。
这个数量级的古籍,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图书馆的收藏量了,很难让人相信这不过是一个县级图书馆。
我们先从县志查起,尤其是秦灭蜀一战的前因后果,不过遗憾的是,收获并不大。
在县志乃至史书中,秦国灭蜀经过的金牛古道的开拓,当然不会是如传说故事中那样仅仅是靠五丁力士就能完成。
实际上当年的工程多采用“沿溪河成路,岭横越垭,陡峻盘旋,险绝而栈”的方法,动用上万民夫耗时数十年才完成。初始的目的也是为了秦蜀两国的经济交流,只是后来才让秦国利用作为进攻蜀国的坦途。
近年来在金牛古道上出土了大量重要的战国文物,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就是不知为何当年会有五丁开山这样荒诞的故事流传下来。
梓潼不过是两千里金牛道的其中一段,古称梓潼郡,境内多山。尽管山都不高,属于典型的丘陵山坡,可是作为天府之国的西北屏障,其地势依然十分险要,尤其是在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
我们这样查询的效率本来是十分低下的,可是一次意外,却让事情有了新的转机。
这是我们待在梓潼的第三天,秦峰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叶凌菲百无聊赖地抱着一沓古籍资料从我面前走过。当时我正在看一份《汉中府志》,因为太累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过,便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不承想右手刚好碰到她抱着的资料,顿时撒了一地。
帮着叶凌菲捡这些资料的时候,其中一份只有两三页的古籍无巧不巧地飘到了书柜下方的缝隙中,我只能将手伸进去想要将资料取出来。
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等我本能地将手缩回来时,发现食指的指肚上,有四个血点,上面两个血点稍大,下面两个要小一些。
“什么东西?”叶凌菲吓了一跳,看着我受伤的手指,连忙用身上带的纸巾按住伤口。
“不知道,应该是老鼠吧?”我有些疑惑地说。不过我并不能确定,看血点的间距应该不大,说明咬我的生物体积也不会太大。并且书架下方的缝隙,本身就只能容许一只手勉强伸进去,就算有什么生物藏在里面,体积也不可能太大。就算是老鼠的话,似乎也不应该如此大胆才对。
我们请来工作人员,将书架上方的书搬下来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书架挪开。所有人一下呆住了,在那两三张古籍上面,赫然盘踞着一条只有拇指粗细的小蛇。
如果说只是一条蛇还不会如此惊奇,毕竟图书馆这样的地方少不了老鼠,尤其是这样七十年代末建设的老图书馆。有老鼠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吸引来蛇类,虽然概率不高。
可眼前的这条小蛇,竟然没有尾巴,首尾都有一个头。
双头蛇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双头蛇的蛇头,竟然不是长在分叉的脖子上,而是长在身体两端,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并且这条双头蛇的蛇头顶上,还生长着一个肉瘤状的东西。这肉瘤并非完整一块,而是分了许多褶皱,颜色鲜艳如血,远远望去,就像蛇的头部,一前一后长着两朵指肚大小的小红花。
“这是什么怪蛇?不会有毒吧?”叶凌菲惊叫一声,说道。
或许正是这声惊叫,吓到了地上的怪蛇,竟然两个头一前一后地摆动,以极快的速度蹿出,很快就消失在无数的书架之中。
图书馆的管理人员也被惊动了,可是数百平方米的图书馆,十几万册藏书,上百个书架,就算是馆长亲自来,也不敢说为了一条蛇就要将这里的藏书和书架搬空。大家议论了一阵,最后似乎只能不了了之,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带着我去医院检查了下。还好蛇似乎没有毒。
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快要过去的时候,它又出现了。这天晚上,我在旅馆中刚洗了澡快要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抬头,在房间的空调排水管上,再次看到了白天那条头上生着红色肉瘤的双头怪异小蛇。
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凉意,要知道我们虽然找的是一个离图书馆较近的旅馆,可是怎么也有八九百米的距离,这条怪异小蛇白天刚咬了我,难道还没咬够,晚上竟然还想来一口?
尽管小蛇不到一米长,脑袋也就和拇指差不多大小,四只眼睛也如同绿豆般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它的眼神中,竟然看出了一股贪婪和疯狂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再次找上门来了,那么就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这家伙,毕竟白天的仇还没有报呢。
怪异小蛇渐渐弓起身子,然后像是绷紧了的弹簧一样,突然松开,整条蛇顿时朝我弹了过来,速度奇快。
我顺手扯下身上的浴巾兜住弹过来的小蛇,然后牢牢裹成一团。正要找个什么容器装住它时,不料“刺啦”一声,浴巾竟然破开一个口子。那条怪异的双头小蛇其中一个头探出来,随后扭动着摆脱了浴巾的束缚,朝我的手腕狠狠咬了过来。
这一下动作实在太快,我竟然避之不及,手腕被咬中,吓得我另一只手抓着怪蛇的身子,就要将它扯下去。
可是慌乱当中,我忽略了这条怪蛇的两个头,是长在首尾两端,左手抓着的不过是它的中段。怪蛇的另一个头同样缠了过来,咬向我的左手。
两只手都被咬中,尽管咬合力不算太大,可是一时之间也无法扯开它。
然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怪蛇头顶的两个带着无数褶皱的红色肉瘤,竟然真的如同花朵一般一片片盛开,接着一股紫红色的毒液从里面喷了出来。尽管我及时用手臂挡住了脸,手臂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不少毒液。
被毒液溅射到的地方带着钻心的疼痛,我感觉手臂像是被王水溅到一样开始快速地腐蚀。而体内的血液在遇到毒液后,更是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反应,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一样沸腾起来,那股热度让皮肤都发出焦臭的味道。
我痛得大叫,声音惊动了隔壁的秦峰,接着叶凌菲也赶了过来。秦峰手忙脚乱地用携带的刀具想要一刀将怪蛇砍成两段,却不料这条怪蛇的身体竟然无比坚韧,秦峰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失利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似乎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张黄色的符纸飞了过来。符纸撞上怪蛇的身躯时,突然燃烧起来,怪蛇的身上被火焰缠绕,松开了我的手,然后掉在地上不停挣扎扭曲。
这火焰不管它怎么翻滚也摆脱不了,奇怪的是这火焰遇到易燃的地毯,却连火星都没有出现一个,竟然只是针对怪蛇本身在燃烧。
怪蛇很快就被烧成一堆扭曲着的灰烬。即便蛇类没有发声器官,可它临死前发出的嘶嚎,几乎让我们误以为这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在怒吼。
“谁?”尽管对方救了我,我还是忍住痛,有些疑惑地问。
没有回答,秦峰赶过去时,也只看到一个裹在长袍中的背影。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只是在我房间的门口,放着一个玉石雕成的小瓶子,秦峰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里面是一种淡绿色的有着清香味的药膏。
我双手被怪蛇咬中的地方不过是在流血而已,但是被毒液溅射到的地方,却已经腐蚀了不少血肉下来,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能够隐隐看到臂骨。
并且腐蚀还在继续,如果不赶紧采取行动的话,我的双手恐怕都保不住了。叶凌菲连忙将那支绿色能够解毒的药剂找出来,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它。
喝下药剂后不过十几秒钟,伤口腐蚀的速度开始变慢,随后渐渐停止,接着黄绿色的脓水中带着丝丝紫色的毒液,从我手臂的伤口涌了出来。每被蠕动的肌肉挤出一点,我都感觉到如同刮骨疗伤般的痛楚,很快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
终于,毒液和脓液都不再涌出,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一丝力气。
“好厉害的毒液!”秦峰一脸的后怕,看看手中的药膏,犹豫了一下说,“这不会是治疗你手臂毒伤的吧?”
我想起刚才出手救了我的神秘人,无法确认到底是谁,只是对方的举动以及留下的这个精致的玉石瓶子,说明了对方应该对我没有恶意。不然的话,刚才他只需要置之不理,我这次怕是就交待在这条看似不起眼的小蛇上了。
秦峰帮我在伤口上涂抹药膏,一股清凉从伤口处传来,原来还残留的那股痛楚顿时消退了不少。虽然伤口还没有愈合,可是我能感到这药膏应该是有用的。
第二天我没有去图书馆,还好在肖蝶的帮助下,叶凌菲带回来了不少资料。
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我想起当时掉在地上的那两三张残页,让叶凌菲重新找了回来。看着这两三张残页,我感觉有些眼熟,后来还是在秦峰的提醒下,我才反应过来,这几张残页,赫然和当初张阿姨给我的几张草图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