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砧板血痕

李晖堂时下不在富蕴乡家中,据其家里人和同乡的朋友讲,李晖堂去了河北唐山做皮革生意。

在与唐山警方联系后,冯欣然带领两名警员北上唐山,寻找李晖堂的下落。

李观澜则率人对发现尸体残骸的单元楼的六套房屋逐一进行现场勘察。

这六户人家在楼里“闹鬼”后都相继搬离,室内除去蒙上灰尘外,还保留着一年前的原貌。只有陈桐家做过全面装修,使得最具嫌疑的犯罪现场面目全非,掩盖和破坏了凶手可能留下的一切罪恶痕迹。

在侦破分尸案时,经验丰富的侦察员会从几个方面寻找证据,包括发现现场溅落的血迹、抛甩的血迹,寻找死者的遗留物品,还要注意有无浓烈的香水味和烧卫生香的情况。

但是由于这起案件历时已久,陈桐夫妇又把室内的墙壁彻底粉刷过,厨房和卫生间也都经过全面整修,使得案件在侦破伊始就出现非常不利的局面。

现场勘察结果不出所料,在六套住房中,未发现任何血迹和可资作为证据的残留痕迹。

李观澜询问陈桐家的前任房主徐汇先:“李晖堂和冷惠在租住你的房子期间所使用过的物品,后来都是怎么处置的?”

徐汇先说:“他俩租我那套房子的时候,里面还有整套家具,床、沙发、桌椅,包括厨房的用具。李晖堂两口子从农村过来,什么也没添置,我那些东西也没地方搁,就让他们用着。后来把房子卖给陈桐,我就把能处理的家具都卖了,处理不掉的日常家什,都堆在一个小区的自行车库里,我二叔在那儿看车库。”

李观澜说:“能不能麻烦你和我们的人跑一趟,把寄存在自行车库里的那些东西拉到警队去,也算是物证。如果检查不出什么东西,自然会完璧归赵。”

徐汇先连连应声:“那行,配合公安工作是公民应尽的义务,那些东西也都不值钱,还不还回来都没关系。”

徐汇先寄存在自行车库里的一堆过日子的家什里,锅碗瓢盆、针头线脑、刀剪斧锤,一应俱全,李观澜让人直接把这些物品送到法医实验室。

苏采萱戴着白手套一样样翻检这堆杂物,一边对李观澜说:“这次我的实验室增添了生活气息,像居家过日子一样。”

李观澜说:“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说不定会有收获。重点要检查那些菜刀斧头之类,万一分尸的工具掺杂在里面,也许会有一些残留的微量痕迹。”

就在苏采萱一件件地检视这些杂物期间,冯欣然在唐山找到了李晖堂,并把他带回曲州市,履行留置传唤程序。

听到冷惠被害的消息,李晖堂显出异常震惊的表情,继而黯然神伤,怔怔地流下泪来。

负责询问的冯欣然问他:“据我们所知,冷惠曾数次离家外出和网友会面,你们常年为此争吵,她最后一次不辞而别,是在什么时候?”

李晖堂抽泣着说:“是去年四月份,我当时以为她又像从前一样,消失个把月的就会自己回来,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还没有她的音讯,她父母也来找过几次,后来还报了案。”

冯欣然说:“你们夫妻关系一直不和,冷惠遇害,你有很大嫌疑。她最后一次消失时,你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做什么?”

李晖堂说:“我对冷惠是又爱又恨,虽然一直争吵,她对感情又不忠诚,后来感情渐渐淡了,但是我绝没动过杀死她的念头。我想过和她离婚,她后来也同意了,就是一直拖着没办手续。冷惠最后一次消失后,我也没怎么找她,就照常上班,冷惠的父母和我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李晖堂固然有重大嫌疑,但证据不足,无法继续留置。在传唤四十八小时后,刑警队将其释放,但是要求他在固定区域内活动,在接到许可前不可离开曲州。

李观澜决定对发现碎尸的单元楼内六户人家逐一进行查访。

在案发时,一楼住的是一位孤寡老妇人,年逾七十,可以排除嫌疑。二楼住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两个四十岁出头,育有一子,年方十岁,在案发期间三口人均未离开家。三楼的住户即是李晖堂和冷惠。四楼住的是徐汇先,独居,时年二十九岁,曾有一相处两年的女友,在一年多以前分手。五楼的住户三代同堂,一套两居室里住了七口人。六楼在案发时出租,有两名外地来曲州的务工者居住,登记身份证者名叫南飞,另外一名男子身份不详,目前两人去向不明。

案件的侦查重点落在李晖堂、徐汇先和六楼的两名住户身上。

在单元楼里“闹鬼”以后,除去三代同堂的五楼住户外,其余人家相继搬离。现在“闹鬼”的真相大白,搬走的人家计划搬回来居住,或将房屋出租,不时有人上门来看房子,警队只好与房主协调,希望在案情有所进展之前,暂时不要重新启用房屋。

但是迄今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案发地点又发生在住户家中,当事人的供述没有任何可以取信之处。对这三家住户进行两次微量痕迹检验,也一无所获。案情陷入胶着。

徐汇先供述说,他在案发时间正和女朋友黄小丽闹矛盾,每天被搅得昏头涨脑,对楼内的动静没有留意,所以无法提供关于李晖堂的任何线索。而且他虽然当时是李晖堂的房东,两人只在收房租的时候见一面,平时也没有任何联系。

徐汇先的前女友黄小丽已在不久前远嫁到H省Q市,对关于徐汇先的事情非常抵触,冯欣然几次和她约见,都被她以工作繁忙出差在外为理由推脱。

六楼的前住户南飞和他的室友则一直查不到行踪,房东只知道南飞是邻省进城务工的农民,对其他情形一无所知。

就在刑警队对这起重大杀人分尸案件一筹莫展时,苏采萱在李晖堂使用过的一大堆旧家什中找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那是一块木质砧板,因使用时间过长,已经油迹斑斑,板面上有几条深度裂缝,整块砧板散发着腐烂菜叶的味道。

就在砧板的一条缝隙里,苏采萱找到了一滴暗红发黑的痕迹,与油的污渍混合在一起,模糊难辨。苏采萱在拍照取证后,用证物刀仔细地刮下那道痕迹,放到高倍显微镜下观察,证实其中含有血红细胞。虽然历时已久,红细胞已经萎缩,在显微镜下看来呈镰刀形状,但仍可确认是血红细胞。

苏采萱把这滴血痕放在培养液里,在二十四小时后取出,进行DNA化验分析。结果令她非常欣喜,这滴血痕的基因配型与在化粪池里发现的碎骨和女性子宫的结缔组织的配型完全一致,可以确认是同一个人遗留的痕迹。

苏采萱立刻把这个结果通知给李观澜。

李观澜也非常高兴,当即来到法医实验室。苏采萱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发现。

李观澜说:“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找到的最有力的证据,可以理解成这块砧板是凶手给冷惠分尸时所使用的工具之一。”

苏采萱说:“这样是不是就算铁证如山了?凶手的范围本来就很小,李晖堂更是重点嫌疑人,现在只要确认这块砧板就是李晖堂和冷惠使用过的,就可以确定李晖堂是凶手。”

李观澜说:“这只是我们的一相情愿,如果没有其他佐证,这滴血痕就毫无意义。冷惠曾经在这套房子里长期居住,在使用这块砧板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指而留下血痕,也合乎情理。我们不能凭此给李晖堂定罪,那和草菅人命无疑。但是如果有别的佐证,这滴血痕则可以作为铁证。”

苏采萱不满地说:“破案子你比我内行,也不用说到‘草菅人命’这样严重吧?我又不是法官。”

李观澜抱歉地笑笑:“怪我用词不当。无论怎样,这是一个突破性的发现,至少使得我们的侦查范围更加明确。”

这块血痕的发现,加重了李晖堂的嫌疑。但是对他的二次传唤,依然没有任何结果。李晖堂的表现和对答没有任何疑点,这或者是一个心理素质极佳的罪犯,或者真的清清白白。刑警队甚至对他使用了测谎仪,结果仍然模棱两可,无法确认。

这是一桩非常棘手的案子。不仅历时已久,所有现场的证物都无从查找,而且又属室内杀人,没有人证。

这意味着,如果凶手自己不供述,这起令人发指的恶性杀人分尸案件将永沉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