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岁年的人生准则有三。
生命有限,人生苦短,享乐至上,任何影响她心情的都要让路,赚钱除外,因为花钱是最有效率的享乐方式。
睡眠和美食非常重要。
没有漂亮衣服穿,她宁死不出门,尤其去宴会,就得做最亮眼的那个。
听说了她的难题,陆林盛十分大方,让人给她送来一条C牌当季新款礼服,经典配色,剪裁落落大方,适合出席长辈寿宴这样的场合。
秦岁年,周蔓和陆林盛有个三人小群,叫“最佳损友”,没事就在里面插科打诨,有时一天就能聊上千条,有时几天不吭声。
工作室名字就在聊天中定下来,取名“盛周年”,涵盖三个人的名字,寓意也好。
周蔓说:“希望以后工作室的每个周年庆,越来越繁盛!”
她另外又拉了一个群,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其他十几个员工。
秦岁年除了进群时,用表情包打了个招呼,之后一句话不说,她不擅长说表面上的客套话,自有周蔓去处理。
何况,这一周,她实在是忙。
不可能一直住酒店,住一晚,气气岳正山,已经达到目的,无谓继续给他送钱。
秦岁年找了中介,只用一天时间,为她找到淮海路上一处公寓,靠近工作室,两室一厅,交通便利,小区里绿化很好,房东马上出国,好说话,不会三不五时跑来打扰。
唯一缺点是价格偏高。
但秦岁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从不储蓄,也不打算置业,有时她也会羡慕一些同龄人,很擅长为自己规划,她只会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在南林镇有一套住宅,以后说不定去那里养老。
她当即拍板,租下这间房子。
主卧来睡觉,侧卧当书房。从国外寄回来的东西陆续抵达,她又购入了一些家具,装饰品,把空阔的房子摆得满满当当。
这才有了点回国的真实感。
就这么一折腾,花去好几万,秦岁年在群里叫苦,陆林盛发来一个摸头表情包,当晚就送来礼服支援。
秦岁年问他:【你哪个妹妹穿过的?干嘛送我这儿来?】
陆林盛:【冤枉啊!新的!】
他解释,衣服的确是三天前定的,本来打算送给刚追到的小女友,但他突然腻了,分了手,衣服也得有个去处。
原来如此。
这个理由,秦岁年勉强接受。
她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但只是没送出去的,她无所谓,漂亮的裙子不该被辜负,放在陆林盛那里,也只会塞去角落吃灰。
陆家资产丰厚,陆林盛排老三,他上面一兄一姐,帮父母管理公司,年轻有为,他乐得当个纨绔败家子,每天吃吃喝喝闹闹,偶尔谈恋爱,专挑模特。
秦岁年:【周末靳家寿宴,你去不去?】
陆林盛那边不知在忙什么,十几分钟才回:【不知道,看吧,靳恪西去不去?他去那我就不去!】
【……】这个问题蠢到,她都不想回答。
人家奶奶生日,你说人家去不去?
好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了:【我不想去,我怕他,他每次见我,总是瞪我!】
周蔓刚面试完一轮,抽空聊天,忍不住骂他:“二臂吧你!人家日理万机,瞪你干嘛,闲的?”
陆林盛越发委屈。
他没乱说啊,他就是觉得靳恪西看他不顺眼。
小陆的苦,无人可以倾诉。
一转眼到寿宴这天。
一早,岳正山打来电话,秦岁年挂掉,过了几分钟,黎助理打过来,说开车过来接她。
秦岁年:“不用,我自己过去。”
黎霄已经摸清她几分脾气,也不强求,只礼貌提醒路上注意安全。
很有分寸,能屈能伸,秦岁年忽然觉得,他这人挺有意思。
打扮停当,差不多五点半,陆林盛来敲门,秦岁年出来,他刚伸半个脑袋进来,就被她推了出去。
陆林盛什么也没看到,“啧”地一声,“你干脆把密码给我,我随时给你送好吃的。”
秦岁年跨出门,斜他一眼:“做梦。”
房子是需要隐私的地方,这部分,连朋友都不愿分享。
陆林盛本来不去,是秦岁年答应他,要是靳恪西瞪他,她就帮他瞪回去,这才哄得小少爷来当司机。
此时天□□晚,一层层暗下来,染上柔和的渐变晚霞,秦岁年就迎着一道光走到车旁,礼裙勾勒出她高挑曼妙身材,妆容很淡,她五官太过张扬明媚,化浓妆会显得咄咄逼人,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靳家设宴,就在靳家公馆不到一公里的別柳居,主营粤菜,掌勺的都是酒楼嫡系的大师傅,节假日一位难求。
今日直接包下整间。
到地方,陆林盛车还没停稳,郑素月就笑眯眯来到车前,如同早收到消息一般,笑得殷勤又慈爱,替她拉开车门。
“岁岁来了,就等你呢。”
任谁见了,能说她不是一位好继母?秦岁年觉得她适合去政界发展。
她从车里出来,就被郑素月挽住。
“咦,你没穿我选的那件礼服,是不喜欢我的眼光吗?”郑素月打量着她,又看一眼陆小少爷。
秦岁年挑眉:“不是,我只是不喜欢你。”
郑素月还能保持笑容,真是高人,她亲昵地靠向秦岁年,帮她整理裙子领口,侧头低语:“我明白,但今天是靳老太太寿宴,你不给我面子,也会给她老人家面子,看在……”她顿一顿,“你母亲的份上。”
她皱起眉。
想到什么,却真的没有甩开郑素月,陆林盛清了清嗓子,和她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辆车忽然从路口驶来,车头的小金人令人瞩目,其他宾客纷纷避让,靳恪西从后座下来,立刻有人迎上去。
他高大俊朗,气场不俗,在人群中如同众星捧月。
从秦岁年她们身边经过,他的目光不曾有所停留。
郑素月心下稍安。
走进宴会厅,来到席上,坐在岳正山和岳思瑶身边,秦岁年无视郑素月给她拉开的座位,径直到岳思瑶身边坐下。
她没想太多。
纯粹是觉得,要她跟郑素月坐一起,她宁愿挨着岳思瑶。
然而,落座的那一刻,便有各色目光投来。
岳思瑶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气质佳,人缘好,发展钢琴事业,追随一位名师,人也温柔大方,很识大体。
而岳家另一位女儿,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她身材高挑匀停,五官明艳,如同在许多珍珠里放入一颗火彩极好的钻石,瞬间夺目。
郑素月心里不太开心,但面上还好,递给女儿一个安慰的眼神。
在座都清楚,要与豪门,尤其是靳家联姻,外表是放在最末考虑的,何况,靳恪西本人也不是色令智昏之徒。
否则,这些年,那么多女人往他身上扑,他不可能干干净净,一个绯闻都没有。
秦岁年再漂亮又怎样?靳恪西刚才都不看她,白费心机了。
岳思瑶只对秦岁年一笑,没说话。
她们注定立场有矛盾,不可能成为朋友,或是和睦的家人,所以干脆不勉强自己伪装。这一点,她倒是比郑素月强不少。
宴席开始前,发生了件小插曲。
靳老太太知道秦岁年来,很高兴,特地让岳家挪到她边上的一桌。
岳正山肉眼可见地高兴,头都抬得高一点。
秦岁年被叫到面前,她难得有些茫然。
她不太懂得怎么跟长辈打交道。
靳老太太是很爽利智慧的老人,看得出年轻时也很出众,只是气色不太好,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至今没有恢复元气。
“阿秦?真好,终于见到你了,”老太太笑的爽朗,“跟你父亲提了许多次。”
第一次听人这么叫她,很新奇。
秦岁年难得露出乖巧局促模样,“靳老太太。”
“嗯,真乖,模样灵得很,眼睛像你母亲。”她和气地问,“几岁啦?”
“二十五岁。”
靳老太太立刻看向靳恪西,笑道:“真巧,跟我们阿靳一般大。”
在场众人侧目。
老太太这话说得有趣,那么多家的女孩儿,有几个不跟靳恪西同龄?她单将岳家小姐拎出来,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只是听郑素月说,靳家跟岳家有婚约,难道不是岳思瑶,是这一位?
靳恪西一直没出声,他这时才抬眸看秦岁年,吝啬地分她一盏冷淡目光,说道:“奶奶,我是二十七。”
老人家嗔怪道:“二十七,二十五,不是差不多?”
靳恪西笑了笑,不认同,但无奈:“是,差不多。”
这时,郑素月带岳思瑶过来,亲自送上礼物,岳思瑶见过老太太,打招呼更加自然亲切。
她送的是一只玉佛,水头极好,佛像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下了本钱的。
郑素月帮秦岁年把她的礼物也带来,拆开看,是一条羊绒披肩,她陪着笑,宠溺地看一眼秦岁年,“岁岁这孩子,回来一周,在外到处疯玩,不着家,礼物都是匆忙准备的,真是……”
这话真是诛心。
生怕人不知道,她秦岁年不安分,玩得野,外加不尊重长辈。
秦岁年皱起眉,有些按捺不住。
靳老太太却拿起那条披肩,摸了摸,笑道:“不错,很柔软,天气转凉了正好围上。”她拉起秦岁年的手,握了握,叮嘱道:“手冰凉,女孩子要多穿一点。”
秦岁年深呼吸一口气,心中一暖。
回来这些天,除了朋友,第一次有人关心她,嘲讽的是,竟然不是她的家人。
她笑,这次带了几分真心:“的确仓促,礼物是月姨选的,其实我想送的不是这个。”
“那是?”
秦岁年眨了眨眼睛,语气俏皮:“这次回国,我跟朋友合办了一个摄影工作室,我其实很想,为您拍一组照片。”
靳老太太一怔,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她轻抚了抚眼角的皱纹,感叹:“也好,我也很久没拍照了……”
重新落座。
郑素月明显笑得有些勉强。
岳正山也很不满,他拿出父亲的姿态,低声质问:“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心弄巧成拙。”
秦岁年用正常音量反问:“靳老太太过寿,怎么,您要在这里教训我吗?父——亲?”
“……”
他只能忍住。
今天来,是想跟靳家结亲,而非出丑。
岳正山整晚都心不在焉,想找机会,能和靳老太太聊聊,可他运气不好,老太太身体不适,吃到一半先离席了。
她让大家继续玩,吃完饭,家里还有舞会。
到了她如今的年龄和资历,已经不需要过多的应酬。
但对今晚宴会上的其他人,这里是一个难得的社交场。
已经有人跃跃欲试,带着女儿去认识靳恪西。
岳正山对岳思瑶说:“你也去,找靳总聊聊天。”
她点点头,很听话的起身,都没问要聊什么,仿佛早准备好的模样。
这一幕实在是有趣。
秦岁年歪了歪头,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好笑的想法,如果把这里比作一个生态场,无疑,靳恪西在食物链顶端,而此刻,他却像是一只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人参果,被人觊觎。
她知道这个比喻不恰当,但,不妨碍她偷偷嘲笑靳恪西。
跟着,她也站起来,岳正山立刻紧张地斜着她。
秦岁年仿佛没看见,跟着岳思瑶走过去。
正在和人交谈的靳恪西目光微凝,抬眸,似乎在看向着这边。
而秦岁年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走向陆林盛。
他从坐下,就给她发消息,说好无聊想走。
秦岁年在他身边空位坐下,问:“你爸妈呢?”
陆林盛耸耸肩:“主角一走,他们也走了,毕竟我们家没女儿联姻。”
他毫无顾忌,亲昵地揽住秦岁年:“咱们也走,带你去我朋友新开的酒吧!”
秦岁年叉起一块水果,看戏般轻松:“不急。”
她答应靳恪西的条件,和他维持现状,做隐形的靳太太,同时,她也得确保,他有好好的履行约定。
陆林盛想起什么,笑起来:“岁岁,你挺行啊,当众打广告?”
“恩,生命不息,赚钱不止。”她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靳恪西那里,目光直勾勾的,也不怕被人看到。
岳思瑶站在靳恪西面前,娇小身材,抬头仰视,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陆林盛知道秦岁年跟靳恪西有过一段,他凑近,嬉皮笑脸地说:“还是你跟他比较般配。”
秦岁年冷冷望着他。
“你瞪我干嘛?”陆林盛吓一跳。
他刚在抱怨,忽然又感觉一道目光刺来,抬起头,又吓到,“怎么他也瞪我!”
靳恪西有没有在瞪陆林盛另说,可他的确看向这边,或许是他眉目深邃的缘故,看什么都显得特别专注,大部分时候给人感觉冷肃。
秦岁年摸了摸耳朵。
突然有点热,又麻又痒。
她怎么感觉,他瞪的人好像是她?
就在这时,靳恪西忽然移步,朝这边走来,全场目光跟着他移动,最后停在秦岁年身上。
靳恪西垂眸,看着秦岁年:“秦小姐,可以走了。”
“……”秦岁年一愣,罕见地反应迟钝,“去哪里?”
男人眉眼间不见分毫情绪,态度漠然,那张出众又清贵的脸仿佛说什么都是真理,他问:“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不如去车上,慢慢聊。”
秦岁年哑口无言。
她就想问,您,有事吗?
他这是在干什么,拿她当挡箭牌,还是在给她拉仇恨?
别人不说,岳思瑶等一干人被抛在原处,脸上闪过疑惑,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陆林盛和岳正山。
小陆少爷正在喝酒,差点被呛到,而岳正山一脸阴沉,对她缓慢摇了摇头,示意她拒绝。
秦岁年皱起眉。
视线从他脸上,缓缓下移,从男人锋利的喉结滚过,她蓦地想起几天前有些香艳的一幕。
这才几天红印就消了?看来是她太过心慈手软,下嘴还不够狠。
如岳正山所说,自小缺少管教,没有分享精神,自我又吝啬,向来反骨。一样东西,要不要去竞争是她的事,但有人拍着桌子威胁她别去抢,她偏就不服气。
何况他自己送上门来,她没理由不要。
她朝靳恪西笑了笑,起身,旁若无人,娴熟地挽住他的手臂:“那就麻烦靳总顺便送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愉快斗法的一天。
突然想起, 我写的好像不是欢喜冤家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