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刚从外地来的苏珊抬起头,站在这座二层楼高的豪华别墅前,赞叹不已。
“这真是属于我们的吗?”她转过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未婚夫。
“当然是属于我们的,”夏克轻轻地笑了一声,将钥匙递到苏珊手中,“打开门,你的梦幻就变成现实了。”
(《吠犬》完)
第四个故事
第三个故事讲完了.
和前两个故事结束后不同,这一次,两个男生都没有说话,他们紧皱着眉,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扑朔迷离的世界里。
“怎么了?小伙子们?”兰教授笑着说,“还在回味这个故事?”
高个子男生抬起头:“教授,这个鬼故事里……”
“停下,”兰教授做了个手势,打断他,“我从来不讲鬼故事。”
“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尾明明就说……”
“明明就说确实是有鬼,对吗?所以,你们就认为这是一个鬼故事?”
“难道不是吗,教授?”
兰教授轻轻摇了摇头:“一部电影里出现了五分钟的打斗场景,你是不是就把它定义为武侠片?《伊利亚特》里记载了帕里斯王子和海伦王后的男女之情,你该不会就因此把它看成是一部爱情史诗吧?”
高个子男生低下头笑了笑,说:“教授,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我也懂了,教授。”方格子男生说,“在‘吠犬’这个故事里,‘鬼’只起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对吗?”
兰教授微微点着头说:“在人们的意识中,‘鬼’往往代表的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怪物,似乎它们的任务就是如何害人和吓人——但你们仔细想想,这个故事里的‘鬼’做过任何坏事吗?它有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似乎并没有——那为什么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还是如此惧怕‘鬼’呢?”
两个男生望着教授,等待着他的解释。
“因为他们全都心怀鬼胎——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会害怕有一天‘鬼’找上门来算帐,自然就会害怕了。”
“就是说,‘鬼’其实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对吗,教授?”方格子男生说。
“是的,一个生性正直、胸怀坦荡的人是永远不会害怕鬼的——就算他身边就坐着一个鬼,也不会害怕。”
说完这句话,教授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个人。
不知为什么,兰教授的这句话让两个男生感到后背一凉,同时打了个冷噤。
沉默了几秒钟,高个子男生说:“教授,这个故事的结尾暗示出夏克和狄莉又准备以同样的方式把房子卖给那个叫苏珊的女人——这种恶性循环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你觉得呢?”教授反问他,“你认为有什么意义?”
“嗯……也许,您是想借这个故事来讲述一个哲学理念——在利益面前,人性的自私就会暴露出来。可是……总不会每个人都这么自私吧?”
“我当然希望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自私。”兰教授说,“可是,我们来假设这样一种情况:一个人在无意中收到一张50元的假钞,他会怎么做?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愿意把它交到银行销毁,让自己吃亏——而会选择在下一次付款的时候把这张假钞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出去——下一个拿到这张假钞的人又会以类似的方式再把它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一直形成无限循环。表面看起来似乎每一个人都没有吃亏,可是,这种自私心理引发的后果是社会诚信、道德的逐渐沦丧——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人类本身。”
高个子男生深深吸了口气:“我懂了,教授——‘吠犬’这个故事的真正含义。”
兰教授点着头说:“我希望你们能真正明白这个故事的意义所在。好了,小伙子们,我们今晚的谈话应该结束了。”
方格子男生迟疑了几秒钟,说:“教授,我们还想听您的第四个故事!”
“第四个故事……”兰教授扬了扬眉,“恐怕不行。”
“为什么?”方格子男生有些焦急地问。
“我之前说过,如果我在讲前几个故事的时候,发现你们已经被吓到了,我就不会再继续讲下去——刚才讲的过程中,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两人的神情、动作,我发现你们多次流露出恐惧之情。所以,我不会再讲下去了。”
“是的,教授,我承认。前面三个故事中确实有一些情节让我感到害怕。但是,请相信我——那还远远没有超出我的心理承受力,我绝对可以再继续听下去!”方格子男生说。
“我也是,教授!我也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们都非常期待您的第四个故事!”高个子男生也急切地说道。
“你们真的想听第四个故事?”兰教授盯着他们的眼睛问道。
“是的,教授!”两个男生肯定地回答。
“可是,今天晚上显然是不合适了。”兰教授指了指墙上的大钟,“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们要在十二点前回宿舍,而我也该休息了。”
两个人看了看时间,同时垂下头,露出无比失望的神情。
兰教授望了他们一会儿——这两个男生似乎已经听故事听上瘾了,他们仍然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兰教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这样吧,这第四个故事我换一种形式来告诉你们。”
两个男生一下来了精神,他们抬起头问:“教授,您愿意讲了?”
兰教授摇了摇头:“第四个故事我就不讲给你们听了,我把记录这个故事的书借给你们,你们自己拿去看,好吗?”
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一齐点头:“好的!”
“你们等一下。”兰教授站起来,离开客厅,走到自己的书房。两分钟后,他捧着一本厚书走了出来。
兰教授将书递给方格子男生,说:“第四个故事就写在这本书里。”
方格子男生接过这本厚书,发现书的封面一片纯白,没有一个字。他好奇地想翻开这本书,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这时,兰教授一把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
“这本书我可以借给你们看,但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兰教授说。
“什么条件,教授?”
“第一,这本书不能借给除了你们的任何人看。第二,你们今天晚上不能看——至少,也要等到今天十二点过后,也就是明天再看。”
“这是为什么,教授?”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一个人最好不要连续刺激自己的神经太长的时间,否则会引起一些心理不适。你们从七点到现在一直在听我讲恐怖故事,神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所以,今天晚上不能再接触任何恐怖的东西了——我的意思是,最好让你们的大脑休息一段时间,明白了吗?”
方格子男生微微皱了皱眉:“教授,这第四个故事真的这么恐怖?”
“恐不恐怖要看你们自己觉得了。”兰教授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好了,小伙子们,该回去了——记住我跟你们说过的话,今天十二点以前,千万别看这本书,翻都别翻开,听到了吗?”
“知道了,教授。”两个年青人站起来,向兰教授礼貌地告别,然后走到门口。
出门之前,方格子男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问道:“教授,我记得您今天晚上一开始就跟我们说,您这三个故事绝对是我们从来没听过的故事——我感到有些奇怪,难道在我们之前,您从来没跟别人讲过这些故事?”
兰教授笑着说:“我讲故事因人而异,根据每个人不同的需求讲不同的故事。我跟你们讲的是这三个故事,而跟其他人,我又讲的是另外三个故事——一般情况下,我不会重复。”
方格子男生微微张了张嘴,然后点头道:“我明白了,教授。谢谢您为我们讲如此精彩的三个故事。”
“是的,非常感谢您,教授。您讲的这三个故事对我们的创作有很大的启发。”高个子男生感激地说。
“那就好。”兰教授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再见,年青人。”
“再见,教授,祝您晚安。”两人冲兰教授鞠了个恭,离开教授的家。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0)“第四个故事”
从兰教授的家走下楼的过程中,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高个子男生才终于打破沉默。
“看来,悬疑小说协会那几个家伙说的是真的。”他说。
方格子男生一边缓慢地迈着步子,一边说:“是啊,兰教授真的讲了三个故事。”
“而且还讲的是他们几个没听过的另外三个故事。”
“不,是四个。”方格子扬了扬手中的书。
他们又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路。突然,方格子男生停下脚步。
“怎么了?”高个子问。
“我……有个主意,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
“什么?”
“你刚才也听兰教授说了,他给我们讲的这三个故事似乎没有跟别人讲过。”
高个子男生点点头:“那又怎么样?”
“而我们马上要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悬疑小说大赛……”
高个子男生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张开了嘴。
“天哪,难道你想……剽窃兰教授这三个故事?”
方格子男生皱起眉说:“别说得这么难听!这不能算是剽窃,兰教授是通过口述讲给我们听的。而我们是用笔把它写下来。”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区别。”
“好了,别一本正经了。”方格子男生有些厌烦地说,“难道你不想得奖吗?别忘了,我们来找兰教授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高个子男生沉思了一会儿,犹豫着说:“可是,我们这么做的话,兰教授迟早会发现……”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兰教授也没跟其他人讲过这几个故事——谁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自己创作出来的?”
高个子男生低着头,仍然沉默不语。
方格子男生望着他,两眼放着光彩:“想想看,这三个故事的构思和情节都非常好,只要我们拿出笔下功夫,把这几个故事写精彩些——拿大奖根本就不是问题!”
高个子男生再次犹豫了一分钟后,转过脸,望着同伴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选吧,这三个故事里你最喜欢哪一个?”方格子男生问。
高个子想了一会儿,说:“‘黑色秘密’。”
“那好,我选‘吠犬’,就这么说定了。”
“嗯……等等,我们不是还有第四个故事吗?说不定这个故事更精彩。”高个子男生指了指那本大书。
方格子男生望着他:“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可以看看这第四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现在?”高个子男生吃惊地说,“可我们刚才答应了教授明天再看——再说,这么大本书现在也看不完啊。”
“我们只是翻翻前面,看看大致情节罢了——嘿,你可别说你不好奇。难道你不想立即看看这神秘的‘第四个故事’?”
“我是想,可是……”高个子男生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三十分钟就到十二点了,我们再不回去的话,宿舍大门要关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教授叫我们十二点过后再看这本书,可我们俩根本不在同一个宿舍——如果我们现在不看的话,这本书让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带回宿舍,另外一个人就只有明天上午才能看了——我先申明,我可是等不了那么久了,今天晚上我必须看这第四个故事。”
高个子男生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们现在就打开来看看。”
他们俩走到路灯的正下方。方格子男生望着同伴,吞了吞口水,翻开这本大书。
书的第一页印着四个大字:四人夜话。
“原来第四个故事的名字叫《四人夜话》。”方格子男生自言自语地说,他接着翻开第二页。
就这样,他们借助着路灯昏暗的灯光阅读着这本大书,看着看着,两人渐渐变了脸色——
这本书的大致情节是:
“一天晚上,三个大学男生来到心理学教授家,向教授请教什么是人类心理最为恐惧和害怕的东西。教授答应用三个故事来说明,但条件是讲完这三个故事后不管他们出现任何状况都与教授无关。三个学生满口答应。于是,教授开始讲第一个故事‘七月十三’……”
看到这里,两个男生睁着惊恐的双眼,张大着嘴。他们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高个子男生一脸惶恐,“这……这个故事讲的不就是我们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方格子男生快速地翻阅着这本书,额头上渗出汗珠:“没错,第二个故事是‘黑色秘密’,第三个故事是‘吠犬’……这本书上写的和我们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个子男生惊慌得语无伦次,“我们去找兰教授是今天下午突然想起的,事先又没有和他预约……这本书,为什么会和我们经历的事完全一样?”
方格子男生用手按住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几分钟,他望着高个子说:“我猜,这会不会是兰教授跟我们搞的恶作剧?”
“什么?”高个子男生不解地望着他。
“我们这样来想,来拜访过兰教授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两个。所以,兰教授可以事先准备这样一本书,只要遇到类似的情况就可以在讲完三个故事后故作神秘地把书借给他们——所有看到书的人就会像我们一样被吓一大跳!”
高个子想了想,说:“确实,兰教授之前非常肯定第四个故事一定会吓到我们,而我们刚才也确实被吓了一跳——难道,第四个故事就是这样——虽然能确保吓人,却只是一个恶作剧?”
“多半就是这样。”方格子说,“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这本书上写的是三个人拜访兰教授,而我们今天晚上可是只有两个人——这一点和书上不同,这也就更加印证了这本书并不是什么邪门,只是一个恶作剧工具而已。”
高个子连连点头。停顿了几秒,他说:“对了,你看没看这本书的结尾——那三个男生听完故事后到底出没出现什么状况?”
“我还没看,”方格子说,“不过,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说着,他直接翻到书的最后几页。
两个人把头挨在一起,正准备看‘第四个故事’的结局,忽然从他们身边跑过一个同宿舍楼的男生——显然,他是在匆匆赶回宿舍。
那个男生看到他们在路灯下看书,皱起眉看了看表,边跑边回过头对他们喊了一句:
“嘿!还有几分钟就关宿舍大门了,你们三个还不回去?”
方格子和高个子听到这句话,暮地抬起头来,两人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四周左顾右盼——
这附近,除了他们之外,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一瞬间,两个人寒毛直立,一股凉气从他们的脚尖窜到头皮,他们的脸色猛然变得一片煞白。
几秒钟后,他们的神经终于崩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情绪——两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后,将书一丢,没命地朝宿舍大楼跑去。
那本大书被扔在地上后,仍然翻开在最后几页,一阵轻风吹来,书纸被吹得缓缓翻动,就像是一个无形的人还在继续翻看着它。
五分钟后,那个刚才跑过去的男生返了回来,他捡起这本大书,轻轻地拍了拍它,再小心地吹掉上面的灰尘。
他望着那两个惊慌失措的人跑去的方向,嘴角微微向上斜翘,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狡黠微笑……
12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兰教授坐在自己客厅温暖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有着浓浓奶香的咖啡。
他呷了一口咖啡,再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淡淡地笑了笑。
那两个动机不纯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看过书,并受到惩罚了。
兰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少有人能准确理解心理学的真正含义,遗憾的是那些才和心理学家做过面对面交流的人也在此列。如果一个心理学家在和一个人接触四小时后仍然无法洞察出他的真正目的或思想变化,那心理学还有什么意义?
那两个急功近利的年轻人在听完前面三个故事后都没有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却被“第四个故事”吓得魂飞魄散,原因是什么呢?
从第三个故事结束,“鬼”便进入到他们的内心,侵占了他们的灵魂,吞噬着他们的身体的一部分——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与“鬼”融为一体。只需一点小小的契机,鬼便能立即从他们的身后跳出来,面目狰狞,形容可怖。
但愿每个人都不要被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鬼吓到。
祝大家晚安。
《四人夜话·外传》第一个故事——噩梦
必须得承认,像今天下午这种时候,如果不和女友去逛逛街,尝尝小吃,喝杯冻果饮料,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起码温延是这么觉得:老公在公司,孩子在学校,而自己下午又不用去上班——那么,还等什么?
她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周玲的电话——虽然并不是最好的死党,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玲下午绝对有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了起来。
“嗨,亲爱的周小姐,下午有空吗?”温延用甜美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急速的喘息声,过了几秒钟,温延听到周玲几乎是在尖叫:“天哪!真的发生了!我的天,我该怎么办?”
温延感到莫名其妙:“喂,周玲?你怎么了?”
周玲仍然重复着那句话,她似乎带着哭腔:“我的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噢,天啊!”
温延从沙发上坐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周玲,你冷静点!”
过了半分钟,电话那边的周玲稍微平静了一些,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温延吗?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从我感兴趣的地方说起,比如说,为什么你接到电话后会是这种反应?”
“我……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接着说。”
“我梦到一些事,其中,有一些很可怕的事。”
“然后呢?”
“然后,”她又激动起来,“天哪,这些事在今天一一地应验了!”
“是些什么事?”
“首先,我梦到在吃早饭时,我丈夫接到单位的电话,告诉他今天要去广州开一个会。结果,今天早上吃早饭时,他的手机响了——和梦中一模一样,他的上司要他下午坐飞机去广州开会!”
“你能确定他昨天晚上没告诉你这件事?”
“他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应验了吗?”
“是的,我梦到的第二件事就是——你会在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打来电话,叫我去逛街。又发生了,不是吗?“
温延愣了一下:“周玲,你在跟我开玩笑?”
“噢,相信我。”周玲苦笑着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个玩笑,但事实却刚好相反。”
“那么,你还梦到了些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她说:“我梦到一场大地震,就在今天晚上七点开始。”
“……所以,你认为它也会发生?”
“我还能怎么想?前面两件事情都应验了!”
温延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你看,周玲,前面两件事,也许只是巧合。你丈夫去开会是常有的事,而我也时不时就会打电话约你逛街,这些事和梦中重合,这并不奇怪,对吗?”
“不,你不懂。”周玲痛苦地说,“我的这种感觉不会错!你知道吗?这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意思?”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过。在我读高中时,有一天晚上梦到我的好朋友——当时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他掉进河里淹死了……我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因为那只是一个梦。可是,第二天放学后,他真的和几个同学下河去游泳,然后……”电话那头的周玲哭起来。
“怎么?他真的淹死了?”温延迫切地问。
“……是的,你知道吗?我当时非常喜欢他,我一直暗恋着他,可我竟预知并见证了他的死亡,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周玲已经泣不成声。
“你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吗?”
“我跟当时最好的几个朋友说了,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她们都以为我疯了。”
温延紧锁着眉头,她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
“那么,我是说,即使你真能在梦中预见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也没必要这么紧张、痛苦,对吗?你完全可以在地震到来之前和家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温延说。
“可是,天哪!我还梦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它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温延有些糊涂了,“你是说,在你梦中,有比大地震更糟糕的事?我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比这更坏?”
“当然有!我梦到自己死了!我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清楚地看见自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有一丝鲜血!噢!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先冷静下来,周玲。你……是怎么死的?我是说,在梦中。”
“我记不起来了!你知道,每个人都不可能将自己做的梦完完整整地记下来。真该死,我恰好记不起来我是怎么死的了!”
“再好好回忆一下,周玲。”
“我已经回忆一个上午了,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我却能清楚地记得我在梦中的感受,我在死之前相当地恐惧和不安!可我却忘了是什么原因致使我这样,这真是个噩梦!”
“让我来帮你,周玲,你从梦中的第一件事开始,好好地回想一下。”
“好吧,我再试试。呃……我梦到,我和我丈夫、女儿坐在餐桌上吃饭,当时我就坐在他的左侧,然后,他的电话响了,公司叫他去广州开会……这些都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一模一样!接下来,我接到了你打来的电话,是的,就像现在一样。然后,你似乎打碎了一个青色的瓶子……”
“等等,你说我打碎了一个青色的瓶子?这就不对了,我今天并没有打碎什么瓶子。”
“天知道,也许我梦中看到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那么准确的。”
温延开心地笑起来:“周玲,你看,你梦到了很多事情,有一些应验了,而有一些没有,这就表明你的‘预见’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所以你用不着这么担心,这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2)噩梦
电话那边的周玲似乎好了很多:“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真希望就是你说的那样。”
“行了,别多想了。去洗个澡,再听听音乐,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我会的。不过……“
“还有什么吗?”
“嗯……事实上,我刚才还没有讲完,我在梦中,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看到了大地震,又看到你自己死了,这个梦都还没结束?老天,你做的这个梦可真够长的。那么你还看到了什么?”
“……对不起,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讲,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怎么会梦到这种事呢?而且,我也想不出来和前面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那就忘了它。”温延说,“别再折磨你那脆弱的神经了,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是的,谢谢,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温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刚才的谈话内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已经不是幼稚的小姑娘了,竟然还差点儿相信了“梦境预言”这种童话故事。
既然没找到一起逛街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了。温延坐到梳妆台前补了一下妆,再在衣柜里挑选合适的外出服。
找了半天,温延忽然想起自己最近才买的那条绿色短裙洗了以后还晾在阳台,她决定穿它出去,于是走到阳台上收衣服。
温延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漫不经心地推开阳台门——谁知道门推开后碰到了一旁的晾衣杆,这根一米多长的塑料杆子斜着倒下去,砸到一个青色的花瓶上,花瓶“咣”地一声打碎在地上。
从推开门到瓶子打碎,只不过短短的一、两秒钟,以至于温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看清地上那些青色的碎片时,呆住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周玲说过的话:梦到她打碎了一个青色的花瓶。可是,为什么自己都记不起来家里有一个这样的花瓶呢?
温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在那个自己不常去的小书房的书柜上,确实放着这样一个青色花瓶,是丈夫在很多年前买回来的。丈夫在书房办公时,喜欢闻到一些清淡的花香,所以经常都是由他换花瓶里的水。温延几乎没怎么碰过这个花瓶。
可是,它怎么会跑到阳台上来?也许是丈夫换了水后忘记把它拿进去了。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温延满脑子想的都是周玲的梦中预言。
温延重新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清理自己混乱的头绪——周玲说她在梦中看到的事已经应验了两件;那刚才这件事,算不算第三件?如果连这件事都应验了,那第四件事呢?也会应验吗?
温延猛然想起周玲梦到的第四件事——在今天晚上七点,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温延的心开始“咚咚”乱跳,她知道,这种感觉不好。
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什么“梦境预言”,但她又不能自欺欺人——前面发生的三件事不可能是巧合,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温延紧张起来,她突然感到,今天的天气的确有点不对劲,天气闷热地反常,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这难道是地震到来前的预兆?
温延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
在犹豫了最后两分钟后,温延做出决定——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她住在15楼,冒不起这个险。
温延首先想到的,是必须赶快通知丈夫和儿子,她迅速地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号。
“亲爱的,有什么事吗?”温延的丈夫韩翼在接通电话后问。
“我……”温延拿着电话听筒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了?”
“你……一会儿什么时候回来?”
“哦,对了,今天晚饭我不回来吃了,我要代表公司和几个外商谈笔生意,顺便吃饭,你就不用等我了。”
“什么!你不回来?”温延急了。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你今天怎么回事?”
“你今天晚饭前必须回来!我要跟你讲一件重要的事!”
“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就说吧。”
“……我收到消息,今天晚上七点会有一场大地震!”
“什么?地震?”韩翼被这个理由弄得啼笑皆非,“据我所知,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地震局都没检测到的事,就让你察觉了?”
“不是我,是……”温延只有将整个下午发生的事全部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韩翼沉默了几秒钟:“那个花瓶确实是我早上换了水忘记拿进书房了,但我觉得这些只是巧合罢了。”
“那加上前面两件事呢?也是巧合?”
“世界上本来就有些事情是很巧的,你别太在意了。”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
“听着,温延,我愿意相信你的推测,可我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推脱公司的安排。今天晚上的事对公司,对我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可是……”
“好了,我不能再打电话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再见。”韩翼挂断了电话。
温延见说服不了丈夫,赶紧又拨通了儿子学校的电话。
温延的儿子叫韩明,读的是一所封闭式的初中,只有星期六、七才能回家,今天是星期二。
在电话里找到儿子的班主任后,温延提出必须马上和儿子通话。
“您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他。”班主任说。
几分钟后,韩明来接了电话:“妈妈,有什么事吗?”
“儿子,听我说,你今天下午放学后立刻就回家,我会向你的老师请假。”
“为什么?妈妈,出了什么事?”
“你别问了,照我说的做!”
“不行,今天晚上我同学过生日,我们约好了要在寝室里庆祝的!”
“听话!同学过生日算什么重要的事!”
“那您也没说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我……”温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估计如果把原因说出来儿子也不会相信。
“妈妈,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呢!”
“喂,等等……”没等温延说完,儿子也把电话挂了。
温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感到孤立无援。
她再次看时间,已经四点过了。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3)噩梦
温延心急如焚,她仔细权衡了几分钟,发现只有亲自到丈夫公司把丈夫说服之后,才能和他一起去说动儿子。
没时间多想,温延立刻坐电梯下楼,在停车场里将汽车开了出来,飞驰到丈夫公司。
十五分钟后,温延在丈夫的办公室里找到他。
“你怎么来了?”韩翼面露愠色,“你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对?”
“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儿子你也不管吗?”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那种毫无道理的推断?真是太可笑了!”
“什么毫无道理?周玲梦到的几件事几乎全都应验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相信?”
“全都应验了吗?她还梦到些什么?”韩翼不耐烦问。
“她梦到她丈夫去出差、我下午会给她打电话、我今天会打碎一个青色花瓶,还梦到她自己死了,接下来就是那场大地震!”
“等一下,你说她梦到自己死了?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
“事实上,周玲现在就活得好好的,不是吗?她并没有死。你还说她梦到的全都应验了?”
“大概……不是每一件事都那么准……可是……”温延发现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行了,温延,别再烦我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韩翼说完后拿着一叠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温延觉得无计可施了,她孤独地走出丈夫的公司。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汽车里想了几分钟后,温延觉得现在只有到周玲的住所去,再把整件事情问清楚一些,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用了十分钟,温延就开车到了周玲家的楼下,这是市区比较偏僻的一段。
就在温延考虑该把车停在什么地方时,她发现从周玲住的那栋楼里走出来一个提着皮包的女人——正是周玲本人。很明显,她是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温延看着周玲匆匆离去的背影,正打算打开车窗叫她,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想到了,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丈夫相信这一切——只要周玲死了,就可以证明第四件事也应验了,那样他就没有理由再不相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个想法让温延的脑子充血,但她知道,她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她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没有商店,也没有行人。
温延心一横,开足马力向周玲猛地撞去,在汽车离周玲只有两米远的距离时,周玲感觉到了不对,她转过头,看到了车里的温延。
但已经迟了,可怜的周玲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撞到了五米以外,她趴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慌乱的温延通过车窗看到了周玲的尸体,她立即离开了现场——据她估计,没有人看到这起车祸。
温延一口气开车回到家,在停车场检查了车头——没有撞坏的痕迹,她松了口气。
没有时间停留。她再次看表,已经五点十分了。
温延坐出租车赶到刚才的车祸现场,那条小街已经被救护车、警车和围观群众挤得水泄不通,她知道——周玲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温延摸出手机,拨通丈夫的电话,接通电话,她装出震惊和悲痛的哭腔:“韩翼吗?你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我的天啊!”
“又怎么了?”
“我刚才路过周玲家,竟然发现她家楼下围满了人,还有警车和急救车……我挤过去一看,天哪!是周玲!她死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你马上开车过来看吧!警方现在正在处理现场。”
韩翼沉默了几分钟:“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韩翼开着公司的车赶到现场,他刚好目睹了警方将周玲的尸体抬上急救车的过程。
“我的天,真的发生了!她是怎么死的?”韩翼完全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也许是车祸,我不敢肯定。”温延流着泪说。
“你刚才说……她在梦中预见了自己会死?”
“是的!这是她梦到的第四件事,也应验了!接下来……”
“……你是说,那场大地震?难道……真的会发生?”
“你还要欺骗自己,这是一个巧合吗?”
韩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大声说:“我们不能冒险,得马上去接儿子!”
“是的,就是现在!你跟公司说了吗?”
“我马上打电话请假!”韩翼拿出手机向公司上层慌称急性肠炎发作。
“我们赶快去韩明的学校!”韩翼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六点了,他大声吼着,“周玲梦到的地震是多少点?七点钟?”
“是的!我们得快!”温延大叫道。
两人赶紧跳上汽车,向儿子的学校飞驰而去——那是一所建在市郊的学校,最快也得半小时。
在连闯了三个红灯后,韩翼夫妇赶到了儿子所在的学校,他俩在操场发现了正在打球的韩明。
韩明看见父母同时来了,惊讶地问:“爸、妈,你们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韩翼和温延生拉活拽地带走了儿子,操场上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惊慌失措的一家人。
韩翼向学校的门卫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后,将儿子塞上车,向郊外的空地疾驰。
韩明显然是被父母的这一举动吓住了,他不解地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话!一会儿就知道了!”温延抱住儿子。
车子在一片宽阔的空地停了下来,韩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可倒塌的高大建筑。他松了口气,再次看表,六点五十五分。
三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呆在车里,仿佛在等待着上天的审判。
韩明在心里想,这是他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七点钟到了。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4)噩梦
温延和韩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惊恐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但五分钟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
温延忍不住了,她抓住韩翼的手臂:“难道……并不会发生?”
韩翼正准备转过头说什么,突然感到地面一阵强烈的震动,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地震真的爆发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温延仍然惊恐万分,她抱住儿子大声尖叫——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地震。
但只有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地震就停了下来——似乎这场周玲口中的“大”地震来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强烈。
惊魂未定的韩翼和温延仍然处于紧张状态,他们不能确定地震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韩明倒兴奋起来:“爸、妈!你们真是神了,居然能预测地震。”
半小时后,韩翼终于判断地震已经完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一场中小型地震,并没有造成任何灾难。
韩翼叹了口气:“看来,周玲的预言虽然准确,却言过其实了,只是虚惊一场。
“妈妈,你们怎么知道会地震的?”韩明问。
“回去再说吧。”温延一瞬间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吃完晚饭回到家,温延发现除了打碎几个杯子、瓶子,家中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韩明还在一个劲儿地追问“地震预言”的秘密,温延却一句话也不想说,洗了澡后提前睡了。
躺在床上,温延觉得胸口堵得慌。她现在开始后怕起来——天哪,她竟然杀人了!而且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周玲并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可是,她也实在死得太冤了——尤其是在得知这场地震原来并不是一场大灾难之后。
温延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警察会发现凶手是自己吗?当时真的没有人看见?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温延为自己当时冲动的行为后悔起来。
终于,她平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警察是没有理由怀疑到自己的——周玲死之前和自己通过电话的事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了;而且,就算警察查出来是她撞死了周玲,也可以解释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没有谁能够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故意杀人的——那个动机,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想到这一点,温延感觉好了很多,她准备睡觉,今天实在是折腾够了。
就在这时,温延听到客厅传来门铃的声音,她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立即坐了起来。
韩翼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这里是温延的家吗?”高个子警察问。
“是的,你们……”韩翼感觉不妙。
温延已经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另一个皮肤黝黑的警察看到她后,问:“你就是温延?”
温延故作冷静地说:“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你与今天下午的一起车祸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高个子警察亮出证件。
“什么?”温延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没想到这么快警察就会找上门来。
“温延,你……”韩翼似乎明白了什么。
温延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被强制带到公安局。
在询问室,高个子警察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下午在西环路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温延强装镇定地点头:“是我的好朋友周玲,可是你们怎么会……怀疑是我开车撞了她?”温延差点儿把这句话说成“你们怎么会知道是我开车撞了她。”
高个子警察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出了车祸的?”
“我从我丈夫的公司出来后,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到周玲家附近时,看到了很多围观的人和车辆,我挤了进去,认出是她。”
“你能看出她是被什么车撞死的吗?”
“我不能确定。但我能肯定的是,我当时没有开车。”
高个子警官望了温延一眼,那眼光令她不寒而栗:“我们接到报案是五点零五分,谁能证明你在那之前没有开车?”
“嗯……让我想想,也许……”
“行了,别装了。”高个子警官盯住她的眼睛说,“我们下午调查了你丈夫公司的同事,其中有三个人都说亲眼看到四点过时你开车来到公司,又在十多分钟后开车离去,你还说你当时没开车?”
温延的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样,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5)噩梦
“你还不打算坦白交待吗?”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开着车,是我撞到了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打算到她家去找她,但在路上看到她后,我想开车过去叫她,没想到……我一时慌乱,竟错踩了油门……你知道,我并不是经常开车,我的驾驶技术根本就不好。”
“编得不错,我几乎都要相信了。”高个儿警官冷笑着说。
“警官,”温延突然正色道,“你没有理由相信我说的不是实话,你能证明我是故意要撞她的吗?”
“我当然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高个子警察从旁边的一个文件包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小本子,递给温延,“你看看这个吧。”
温延接过这个本子,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记事本,她翻开前面几页,一眼就认出这是周玲的笔迹。
这个本子并没有写上几页,多数是一些备忘的事情。温延翻了几篇后,发现有一页是这样写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发生的事情居然在今天全部一一地再现了!首先是张原(周玲的丈夫)被派到广州开会,然后是温延在下午两点过打来电话,这些都和梦中一模一样!我还梦到一场大地震和我自己死了,天啊!这些都会发生吗?”
“温延打来电话后,我把这些事告诉了她,她安慰了我,我感觉好了很多。但挂了电话后,我仍然感到很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我躺在床上反复回想梦中的内容——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终于,我想起了一些细节。虽然我不记得是怎么死的,却回忆起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温延!天啊!竟然是她!现在我清楚地记起,我在梦中看到了温延的脸后,我就躺在了地上,嘴角淌着鲜血。”
“我很恐惧,我不知道我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杀了我?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是怎么杀我的?我越想越怕,最后想起她有可能会来我家找我——虽然我认为她根本就没有杀我的理由,但直觉告诉我,我在梦中看到的绝不会错!这不是第一次了!”
“终于,我决定离开家,以免温延来找到我,也为了逃避这场大地震,我必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温延看完了,她呆滞地坐着,没有说话。
“你没有想到吧。周玲预感到了你会杀她,就写在了记事本上,我们在检查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本子。”
温延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是我杀了她!我为了让丈夫和儿子相信她的预言是真的,为了能躲开这场地震,我……只是一念之差,便开车撞死了她……和她的预言一模一样!”
“这些话你留到法庭上说吧。”高个子警官对旁边的两个警察说,“把她带下去。“
温延被带走后,一直坐在高个警官身边的黑皮肤警察说:“头儿,这个案子真是破得太漂亮了!其实,那个日记本里写的东西,是不能当作呈堂证供的——但她却自己承认了……在我们破获的所有案件里,这是最诡异的一个案子!我们办了几十年案也没碰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梦境预言这种怪事吗?”
但高个子警官没有说话,他的身子似乎在瑟瑟发抖。
“头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黑皮肤警察问。
高个子警官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充满恐惧:“都应验了……一切都应验了。”
“什么?”
高个子警官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的助手:“其实,刚才那个女人看的,并不是最后一页,这张才是。”
黑皮肤警察疑惑地接过那张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是这样写的:
“我梦中所看到的事情,有一件没有跟温延讲,是因为我觉得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梦到她被警察抓住,然后关押起来了呢?这和我在梦中看到她的脸有什么关系吗?但更可怕的是——她被抓了没多久后,那场大地震才真正地爆发了!七点钟的那场地震只是一个开始,在今天晚上,真正的大灾难才会降临,整个城市都会被毁灭!我必须马上离开……”
“这是真的吗?难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黑皮肤警察望着上司。
“我们该怎么办?”高个子警官颤抖着说。
第二个故事——恐怖电影
“啪。”周峰关了电视。
“最近的恐怖片拍得太烂了,都是些老套筒,一点儿新意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把DVD机也关了。
“别抱怨了,是我们看得太多,再恐怖的都没感觉了。”庄海说。
“这倒也是。”李昂把话接过去,“我看整个学校也找不出来像我们三个这么爱看恐怖片的人,这附近的碟子店,该租的都被我们租完了。”
周峰躺到自己的床上,双手反过来枕着头:“谁叫大学生活这么无聊,不看看恐怖片来刺激刺激神经,我看早晚得闷死。”
“问题是现在还有什么片子吓得了我们?天天晚上都在看,神经都麻木了。”庄海笑着说。
“呃,对了,我那天路过学校后门看到附近新开了家碟子店,像是还有些新片,要不我们去看看?”李昂提议。
“那走吧!”周峰来了精神,“反正今天晚上闲着也没事儿。”
庄海也没意见,于是三个人立即出门。
周峰、庄海和李昂是大学里的同学,三个人都不是同一个系的,却有着共同的爱好——看恐怖电影。他们认为这是平淡生活中仅存的一点儿刺激。三个月前,在校外合租了这所房子后,他们更是几乎每天晚上都用看恐怖片来打发时光。
那家店并不远,步行了十分钟就到了。
一家小店。货架上摆放着各类电影、电视剧的DVD碟片。大部分出租,有的也卖。也许是因为才开张不久,店里的生意很冷清,只有老板一个人坐在店里。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凌乱的头发和唏嘘的胡渣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憔悴。
“老板,你这里有恐怖片吗?”周峰开门见山地问。
“鬼片?”看到有客人上门,老板笑着迎上来,“有啊,这边都是。”他指着一排碟片说。
“不是鬼片,是恐怖片,也可以叫惊悚片。鬼片多数都是些不上档次的,惊悚片则可以拍得很有深度。”中文系的庄海向老板扫盲,他不希望别人看低他的层次。
“呵,我不懂这些,反正就是那些怪吓人的片子。你们自己过来选吧。”
三个人开始挑选碟片,但没过一会儿,就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还是以前看过的那些,没什么新鲜的。”李昂说。
“老板,你这里的恐怖片就这些?有没有特别恐怖的,给我们推荐一下啊。”周峰还不死心。
“你们要看最恐怖的,那就这几盘吧。”老板从桌子抽屉里拿出几张碟子,“因为封面就看起来挺吓人的,所以平时没摆出来,怕有些顾客看了不舒服。”
周峰他们看了看这几张碟子,分别是:《死亡日》、《丧尸出笼》、《猛鬼夜》、《食人魔怪》。都是些以宣扬血腥暴力为主的浅层次恐怖片。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看来,我们又得失望而归了。”李昂拍了拍庄海和周峰的肩膀,准备离开。
“等等。”老板突然叫住他们,“你们……难道真的想看那种能吓死人的片子?”
几个人一怔,庄海皱了皱眉。他看到店老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怪异的神色。
“听起来,你好像还对我们有所保留啊?”周峰转过身说。
“我这里有部片子,也许合你们的口味,只是……”老板显得有点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周峰来了兴趣。
“我觉得这个片子实在太恐怖了。而且,有点奇怪……唉,我不知道该不该推荐给你们。”
周峰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是担心我们三个大男生真的会被这部恐怖片吓死吧?”
店老板露出一付严肃的神情:“也许,你们看了后才会知道,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并不是片子本身……”
“而是它所带来的心理暗示和精神压力?我们就是喜欢这类片子,快拿出来吧。”周峰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吧,你们等一会儿。”老板通过狭窄的楼梯爬上二楼,一分钟后,手里拿着一张碟片走了下来。
没有封面,碟片上也没有印图,只有碟子正面印了四个字:午夜凶铃。
周峰看见这几个字,忍不住大叫起来:“老板!你开什么玩笑?原来是《午夜凶铃》这部老掉牙的片子?我读高中时就看过了!”
“什么?《午夜凶铃》?老板,你也太会开玩笑了。”李昂觉得啼笑皆非。
店老板眨了眨眼睛:“《午夜凶铃》这个片子有几种版本,你们知道吗?”
“日本版和美国版——遗憾的是,我们都看过了。”庄海说。
“那我跟你们保证,这一部绝对是你们没看过的版本。”
“管它什么版本,还不就是那个老剧情,有什么新鲜的。”庄海说。
“不,不一样。你们看了才会知道,怎么样?要不要这张?”
“那就试试吧,说得这么神秘。”周峰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他付了押金,准备将碟子拿走。
“等等。”在三个人要出门时,老板再一次叫住他们,“你们可要记住,是你们自己要看这部片子的。如果发生了什么……你们可不能怪我。”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周峰大笑起来,他回过头对店老板说:“放心吧,我们会自己应付那个厉鬼的!”
出门之后,庄海回想起店老板的诡异表情,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说说看,这个老板是什么意思?看一部片子会出什么事?”
“我只能说,他有演员的天赋。这个气氛制造得不错,对吗?”周峰说。
“可是,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吧,你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我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了。”庄海说。
“这种话居然会从你嘴里说出来?”李昂故作惊讶,“你以前不是声称再恐怖的片子也吓不到你吗?”
庄海用手托着下巴:“但是,我这次有种奇怪的感觉……”
“行了,我们现在去吃晚饭,然后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峰说。
“吃什么?”李昂问。
“上次那家羊肉汤,记得吗?鲜香可口,那味道我现在都忘不了。”周峰吞了吞口水说。
“那你们俩去吃吧。”李昂耸了耸肩,“我吃不惯羊肉,回去泡方便面就行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吃别的。”周峰说。
“不用了,我今晚就想吃泡面,碟子我就先带回去了。”李昂说完冲他俩挥挥手,先离开了。
“那好吧,我们去吃。”周峰望着庄海说。
庄海点头,两人向前方的羊肉餐馆走去。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7)恐怖电影
四十分钟后,周峰和庄海腆着肚子回到宿舍。
刚用钥匙打开门,两人就发现李昂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庄海被吓得叫了一声。
“你见鬼了?瞪大眼睛盯着我们干什么?”周峰走上前问李昂。
“你们刚才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李昂突兀地问。
周峰和庄海对望了一眼:“电话?我们没打过啊。”
李昂站起来:“你们真的没打过?”
“你怎么了?我们干嘛骗你?”庄海觉得奇怪。
这时,周峰发现李昂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喂,你怎么了?”周峰抓住李昂的肩膀。
“我刚才回来,想先看一下这张碟子,我就看了……然后,我看到……”李昂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终于说不下去了。
“你看到了什么?”庄海急切地问。
“你们……还是自己看吧。”李昂将碟片装入影碟机,又退回到沙发上,倦缩着身体。
周峰和庄海再次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明白李昂这种怪异的言行意味着什么。
“你们也坐过来吧,快开始了。”李昂紧皱着眉头说。
周峰和庄海坐到沙发声,三个人开始看这张VCD碟。
一开始画面只有一片黑色,接下来出现了一些雪花图像,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发女人的背影,她坐在一面圆镜子前梳头,从镜子的反光中能依稀看出她的年龄——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但画面效果太差,几乎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就这样静静地梳着那头秀丽的黑发,梳了很久,脸一直没有转过来。
突然,镜头切换了,这个女人来到一个悬崖边,纵身一跃,飞入深渊。
画面又切换了,这次是一口古井,镜头离得越来越近,当电视画面上已经是古井的特写时,古井的盖子在没有任何人为因素的情况下自己慢慢地挪开,忽然,从井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井沿……
看到这里,电视屏幕上又是一片雪花。
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后,周峰判断这张碟子确实已经放完了,便取出碟片,关了电视和DVD机。
“怎么,这张碟子就这十多分钟?这就完了?”庄海觉得还有点意犹未尽,他问身边已经看过一次的李昂。
李昂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看你吓得那样。”周峰嘲笑道,“这不就是《午夜凶铃》里那盘录象带的内容吗?很明显,这出自于某个人的恶作剧。故意拍出来吓人的。你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
“可是,我刚才看完之后,电话铃就响了,然后……”
没等李昂说完,周峰就打断了他:“对了,按照《午夜凶铃》里的剧情,现在我们看完了录象带,电话就该响起,然后有一个人在电话里对你说‘七天之后你会死’。你该不会是想说,刚才你真的接到了这个电话吧?”
李昂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确实接到一个类似的电话。”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们会相信?那现在我们也看了,电话铃怎么没响?”庄海说。
李昂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从他们身边的茶几上响起。
李昂一声怪叫,条件反射地向电话的反方向挪动身体。
周峰和庄海愣了一下,他们互相望了对方一眼。
“你……去接一下……”庄海推了推周峰。
周峰迟疑片刻,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
“请问找谁?”周峰问。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周峰再次问:“喂,你是谁?”
还是没有声音——周峰索性也拿着听筒不说话。
几秒种后,周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年轻女孩,她说了一个周峰听不懂的词。
“什么?你说什么?”周峰连忙问,但电话那头已是“嘟、嘟”的忙音。
周峰只得挂了电话,回过头望着庄海和李昂,眼神充满疑惑。
“谁打的,他说什么?”庄海问。
“我不知道,像是个女孩,她只说了一个词,我听不懂。”
“她说的是什么词?你把读音念出来!”李昂紧张地问。
周峰想了想:“好像说的是‘拉那忒’。”
听到这个词,李昂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他喃喃道:“果然……”
“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庄海迫切地问。
李昂缓缓抬起头:“那是句日语,意思是‘七天’。”
“七天!”周峰和庄海一起大叫起来,“那不就和《午夜凶铃》里的剧情一样了?”
“你怎么听得懂日语?”庄海问李昂。
“你忘了我是外语系的?我们的选修课开设了日语。”李昂说。
“你刚才说……你之前看完后也接到了这个电话?”周峰问。
李昂点点头:“说的也是这句话。”
周峰坐下来想了一会儿,再望着李昂:“我猜,这一切是你在搞鬼,对吗?你想吓我们,所以在我们看完碟子后用手机打我们的坐机电话。”
李昂苦笑着摇头,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我的手机一直就放在那儿,你们刚才看见我走过去打了吗?”说完,他走到桌子旁把放在上面的手机拿给周峰看。
庄海紧皱着眉头说:“首先我们要相信,不可能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人打的,因为刚才接电话时我们三个都一起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谁摸过手机,而且电话那头还说了一句话——这就更不可能是我们三个能做到的了。”
听到这里,李昂突然说:“你倒是提醒了我,该不会是你们俩串通好了来吓我的吧——虽然你们打不成电话,但刚才我没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和某个人约好,让他在我们看完碟子后打来电话……”
“不可能。”庄海打断他,“我们又没看过这张碟子,怎么知道它要放多久,什么时候会看完?这两次电话响,都是在碟子刚放完后就响起的,如果我们事先叫一个人打电话过来,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合适?”
“那你呢?”周峰问李昂,“你可是事先看了一次,知道这盘碟子会放多少分钟,你只需要事先和一个人约好,让他在我们看完后打来……”
“可我是在你们回来后放的碟子!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我猜得到这么准吗?”李昂说。
沉默了一分钟后,庄海说:“这么说来……我们三个人,都不可能直接和间接地打电话?”
“那么,这两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李昂茫然地望着他们。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8)恐怖电影
“我们冷静下来想一想。”庄海说,“首先,我们去租碟子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会算得这么准——在我们刚好看完碟子后就打来电话。”
“等等,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碟子店的老板。”周峰说。
“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庄海说。
“假设他偶然得知了我们的电话,他又是知道这张碟子长度的……”
“不对。”李昂摇头,“就算他知道这盘碟子会放多久,他想跟我们来一个恶作剧,那也不可能——因为有一点他是做不到的。”
“是什么?”周峰问。
“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租了这张碟子后会在什么时候放,更不可能猜到我们放完两次分别是什么时候。”
“那……我们在这里算了半天,谁都不可能打,难道真的是……”庄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你该不会是想说真的是那个日本女鬼贞子从地狱打来的吧?她漂洋过海来到中国要我们三个人的命?这也太离谱了!”周峰大声说,“况且《午夜凶铃》的剧情本来就是虚构的,那只是一部电影,又不是确有其事!”
听到周峰这样说,庄海的神情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别说得这么绝对,据我所知,有些电影的剧情并非是虚构。”
“什么?”周峰不解地望着他。
“你知道,我父亲以前是一个电影编剧。他曾经告诉我,有些作家在进行创作时,是根据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加以改编而写成电影剧本的。其中有一些,是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怪异事件,只是经作家一写,再拍成电影,就所有人都认为是文艺作品,是虚构的。其实不然,这里面,可能有一些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也听说过一些,美国的科幻片《深海水怪》的原作者其实就是一名潜艇上的海军军官,他一直声称他所写的这部小说是他的亲身经历。但小说被改编拍成科幻电影后,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李昂说。
“你们……”周峰感到啼笑皆非,“那我们该怎么办,像电影中的主角一样去找寻这口古井,并找到井中的那具骸骨?”
“对了!”庄海猛地一拍大腿,“我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你们记得那个店老板把这张碟子交给我们时的怪异举止吗?他肯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这样的!”
“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明白!”周峰和李昂一跃而起。
三个人急冲冲地赶到碟子店,但当时已是十点三十分,碟子店关门了。
“该死!”急性子的周峰狠狠地骂了一句。
庄海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来吧。”
三个人只能悻悻地返回。他们的影子在夜色中变得细长、扭曲。
第二天一早,庄三个人就带着碟子来到了那家小店。
“老板!这张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峰怒气冲冲地责问正在打扫的店老板。
店老板讶异地看着他们三个,吞吞吐吐地说:“难道……你们也……也接到了电话?”
三个人同时一怔。庄海问:“你知道我们会接到那个电话?”
老板放下手中的扫帚,慢慢地坐了下来:“没想到,你们真的接到电话了,这一切,难道真的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脸色一片铁青,似乎被巨大的恐惧掐住了喉咙。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告诉我们。”李昂走上前问。
店老板尽量让自己定下神来:“昨天下午,我进了一批新的DVD碟。在整理碟片的时候,我发现几张DVD碟片中夹了一张VCD碟,就是这张《午夜凶铃》,我当时感到奇怪,因为我并没有订这张碟子,就打电话问供货方,但他们也说不知道。出于好奇,我在吃晚饭前看了这张碟片,结果,碟子刚一放完,电话铃就响了。我接起电话,先是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她只说了一个词,我听不懂。后来我打电话问我的一个朋友,他告诉我那是日语,意思是‘七天’……你们,难道也接到了一样的电话?”店老板说完这段话,打了一个冷战。
三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周峰问:“那……你还租给我们?”
“我本来以为是不是谁凑巧跟我开的玩笑,再加上你们又说要看恐怖的片子,我就……可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也会接到那个电话!”
“这么说,除了你之外,我们就是第一个租这张碟子的人?”李昂问。
店老板点点头,又神色紧张地说:“你们说……七天之后,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吧?”
三人无言以对,庄海拉了他们一把:“算了,我们走吧。”
走出这家碟子店,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件事,实在是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分钟,周峰突然说:“我想到一个主意,可以试一试这张碟子是不是真的有鬼。”
庄海和李昂停下脚步望着他。
“我们再去找一个人来看一遍这张碟子,看电话会不会再次打来。”周峰说。
“我们还没搞清楚这张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做,合适吗?”庄海说。
李昂想了想:“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七天之后是不是真的会发生什么,就别管那么多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周峰顿了一顿,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李昂和庄海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三个人随机地去找一个人,就谁都没有事先做假的可能性。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69)恐怖电影
在学校的运动场,三个人见到了正在打篮球的顾洋——这是他们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和庄海同在中文系。
“一个人练球呢。”庄海走上前和顾洋搭话。
“闲着没事,今天上午又没课。”顾洋问,“你们呢?”
“我们刚租了张碟子,准备回去看呢,你要不要一起去?”周峰说。
“什么片子?”
“恐怖片。”
“大白天看恐怖片?太没气氛了吧。”顾洋皱眉。
“那你……去吗?”庄海生怕顾洋说“不”,这附近没看到他们认识的人了。
顾洋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儿,走吧。”说完抱住篮球。
周峰和李昂松了口气——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试验者”。
到了他们合租的房子,三个人迫不及待地请顾洋坐下,将碟子再次放入影碟机。
同样模糊不清的恐怖画面,周峰三人又硬着头皮看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碟子放完了。
“怎么?这就完了?这是什么呀!不就是翻版《午夜凶铃》里那盘录象带吗?”顾洋不解地望着庄海,“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庄海他们根本没心思搭理顾洋,三个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茶几上的电话机。
果然,电话铃声又准时地响起。周峰、庄海和李昂互相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顾洋望了他们三人一眼,又看看电话机:“你们在玩什么花样?仿造《午夜凶铃》里的情节?”
“你去接一下电话吧,顾洋。”庄海说。
顾洋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敢啊?”说着便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接起电话。
接下来,庄海三人看着顾洋对着电话听筒“喂”了半天,最后听到他说了一句“你说什么”——不用问,他们也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顾洋挂了电话后,坐到沙发上:“刚才有个小女孩对我说了句什么……“拉那忒”?这是什么意思?”
“是日语里的‘七天’。”李昂说。
“什么?‘七天’?”顾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实话,你们开的这个玩笑也太拙劣了点!那个‘贞子’是谁装的?”
庄海他们已经失去了跟他解释的力气,三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顾洋走后,三个人用了接近两小时将房子搜了个底朝天,最后排除了有窃听器、监视器等物品的存在。
“我看这件事是有点邪门。”庄海说。
“我们找了顾洋后,直接就到这里来了,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啊!可电话还是……”周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李昂沉默片刻后说:“我看,我们得报警。”
庄海说:“我也想过,可是说出去警察会信吗?这种事情……连我们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样,还是试试吧,也许公安局曾经接到过类似的报案呢?也许我们并不是第一批看碟子的人。”李昂分析。
“就这么办!”周峰和庄海拍板。
三个人坐出租车赶到市公安局,向工作人员询问刑侦科的办公室。
刑侦科在三楼,三人风风火火地赶过去。
在爬到二楼楼梯拐角时,周峰和李昂并没有注意周围,一个劲地向上走,但庄海却在无意间看到了一个正在扫地的清洁女工,他停下脚步。
庄海发现这个清洁女工正在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他们,他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恐惧。
周峰和李昂发现庄海停下来后,跟着返了回来。
“阿姨,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庄海忍不住问。
清洁女工紧锁的眉头间有一种捉摸不透的迷茫,她迟疑片刻后,问:“你们……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三个人同时一怔,庄海问:“怎么了?”
清洁女工不停地摇头,似乎感到难以言喻。
“阿姨,你直说吧,没关系的。”周峰说。
清洁女工再次望了他们几秒钟后,说:“你们的脸上透着一股阴气……你们……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不知道这个四十多岁的清洁女工是怎么看出他们脸上有“阴气”的,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庄海无助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我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清洁女工明显地不想再说下去了,她继续埋头扫地。
三人不敢懈怠,立刻来到刑侦科办公室。
刑侦科的江警官接待了他们,三个人中口才最好的庄海向江警官详细地叙述了整件事的发生过程。
听完后,江警官眯起眼睛望他们。
“我不觉得你们像那种无所事事的闲人,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你们这种无聊的行为。”江警官说。
“无聊的行为?”庄海急了,“警官,你该不会认为我们会上公安局来开玩笑吧?”
“这正是我现在在想的问题。”江警官说。
“警官,我们是来报案的,你总不能不管吧?”周峰凑上前说。
“报案?你们叫我怎么立案?来自电话里幽灵的威胁?简直荒唐!”江警官火了。
“我们可以马上把碟子拿过来给你看……”
“行了!我没功夫管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无聊游戏!作为一个大学生,居然相信这种迷信的传说,我看你们真该好好反省一下,读的书都用到哪里去了!”江警官教训起人来。
“可是……”
“好了,我还很忙,你们回去吧。”江警官不耐烦地挥挥手。
三人只得悻悻地离开公安局。
“我就说警察不会相信吧。”庄海叹气。
“真该死!居然根本不听我们解释!他以为我们会无聊到上这儿来寻开心?”周峰想骂街。
“算了,换成是别人跟我们说这件事,我看我们也不会相信。”李昂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周峰说。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要是敌人是个人,我们还能有所防范,可是……”李昂说不下去了。
“算了,既然我们都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不如干脆别去管这件事了,反正电话那头也没说七天之后究竟会怎么样。也许真的是谁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呢?”庄海说。
周峰和李昂都低着头不吭声。
“好了,忘了这件事吧。我下午还要上课呢,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庄海拍了拍他俩的肩膀。
之后的几天,三个人都像约定好了似的,对这件怪事只字未提,一样地学习、生活,就像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虽然口头上没说,但他们谁也没忘记——第七天,正在一天天逼近。
第七天晚上,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转眼间,这个恐怖的日子就到了。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70)恐怖电影
一起吃晚饭时,周峰终于忍不住了:“今天晚上……就是第七天。”
正在喝汤的庄海放下碗:“我也正在想这件事。”
“我们真的不做点儿什么?”周峰说。
“我今天晚上要上晚自习,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我不相信还会遇到什么怪事。”庄海说。
周峰迟疑了一会儿:“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到我们系上去上晚自习?”庄海想了想,“也行,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人发现。”
“李昂,你要一起去吗?”周峰问。
李昂用手撑着头:“昨天起我就感冒了,今天还有点发烧,我看今天晚上我只能卧床休息了。”
“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庄海问。
李昂苦笑着说:“要真是有幽灵要杀你,你跑到哪儿又躲得掉?再说我今晚要是不休息,怕是鬼不来找我我也没命了。”
“你吃药了吗?”周峰摸了摸李昂的额头。
李昂点点头:“我回去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你小心点。”庄海叮嘱道。
“我知道。”
吃完饭,李昂一个人回宿舍,周峰和庄海去上晚自习。
中文系是个大系,和上百个人同处一室,周峰和庄海心里踏实了不少,但尽管如此,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精彩演讲,他们也没听进去半句。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了,周峰和庄海一起回住所。
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庄海听到屋内传出一片“哗、哗”声,却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突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李昂出事了!
庄海赶紧推开房门,周峰和他一起冲进来——猛然间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令他们两人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电视机“哗哗”地开着——只有一片雪花图像,李昂一动不动地倒在沙发上,脸已经被抓得稀烂,鲜血淋漓,和《午夜凶铃》里的遇害者一模一样。
庄海感到脑子一阵晕眩,他想喊,却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半分钟后,两人一起鼓起勇气走到李昂的身边——经过判断,李昂确实已经死了。
周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天啊!他死了!他真的在七天之后死了,和电影里一样!”
庄海关掉电视:“我们得马上报警。”
周峰赶紧点头——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望着庄海:“我们俩也看了那张碟子,为什么我们没事?”
庄海想了一会儿:“你忘了吗?我们俩比李昂迟看一小时!”
周峰猛然惊醒:“对了,我们俩大概是在十点半看完的这部片子,然后接到了电话,也就是说……”他抬起手腕看表。
九点五十分。
“再过四十分钟,就到我们俩的时间了。”庄海颤抖着声音说。
周峰觉得后背一凉,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我们……难道也会……”
“等等!”庄海猛地抬起头,“周峰,你想起了吗?最先看这张碟子的并不是李昂,而是那个店老板!他说他在下午就看过了,也接到了电话!”
周峰张大了嘴,和庄海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像发了疯似的冲出门。
两分钟后,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那家碟子店——店里亮着灯,没有一个客人,店老板也不在。
“上楼去找!”庄海说。
两人在狭小的木楼梯上攀爬,庄海走在前面。
快到楼梯顶端时,庄海站着不动了。
周峰的心一紧,他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庄海没有说话,他爬上了三楼,周峰跟在后面。
他们又看到了和刚才近乎一样的一幕——电视机开着,店老板斜倒在皮椅上,满脸抓痕和鲜血。
周峰瞪大了充满血丝的双眼,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庄海壮着胆子走上前两步,他注意到店老板脸上的血早就干了,显然已经死了不止一会儿。
庄海不敢再看这具狰狞可怖的尸体,他转过头吐了口气,对周峰说:“我们下去吧。”
但周峰却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大喊大叫起来:“天哪!他们俩都死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谁也救不了我们!”
“冷静点!”庄海按住他的肩膀,“我们静下来仔细想想,会找到方法救自己的!”
“有什么方法?如果凶手真的是个幽灵的话,就连警察也救不了我们!”
庄海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们从头开始想一下——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按照《午夜凶铃》这部电影的剧情发生的,如果整件事真的和电影中一样是一起超越我们常识的灵异事件,而它又和电影中的情节是一样的……那么,事情反倒好办了。”
“好办了?为什么?”周峰赶紧问。
庄海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记得吗?在《午夜凶铃》这部电影里,女主角最后是没有死的——因为她在无意中找到了自救的方法,从而避免了幽灵对她的袭击。”
“是的,我想起来了,这个方法就是……”
“将这盘录像带拷贝一份!”两个人一起喊出来。
“那张碟子就在我们租的房子里,快回去拿!”庄海大叫。
“不用了。”周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张VCD,“我带在身上,本来是打算交给警察作证据的。”
“赶快刻录两张!时间不多了!”庄海看表——十点零五分。
两人飞奔上街,这个时候的街道已略显冷清,大多数的店面都已关门了。
周峰和庄海乘坐一辆出租车沿街寻找能刻录光盘的商店,但过了十多分钟都没能找到一家开着门的。
两个人心急如焚,庄海再次看表:十点二十分了。
就在快绝望的时候,周峰指着车窗外大叫一声:“那里有家店还开着!那里有刻录机!”
两人飞快地冲进那家小复印店,店主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满头大汗的他们。
“我们刻录两张光盘!快!”周峰焦急地催促店主。
五分钟后,两张光碟刻录了出来,庄海抬手看表:刚好十点半。
两人紧张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把握这是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真到十点五十分,周峰和庄海才松了一口气。
和电影里一样,他们找到了破解诅咒的方法,活了下来——电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庄海望着周峰,“我们得马上去公安局报警。”
周峰点头,他们必须向警察报告这一切。
到了公安局,庄海和周峰再一次找到江警官,向他讲述了整件事的发生过程。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现在李昂和那个店老板都已经死了,尸体就在他们各自的家里?”江警官严肃地问。
“是的。”庄海说。
江警官将他们俩扫视了一遍,他不再认为这是个玩笑了。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71)恐怖电影
几分钟后,十多位干警兵分两路到庄海他们租房子的地点和碟子店。
庄海和周峰与江警官一起来到自己租的房子,周峰颤抖着将房门打开。
几个警察一起冲进房内,庄海和周峰跟在后面,他们一眼便望见了正对着的沙发——两个人都愣住了。
沙发上根本没有李昂的尸体!
“你们说的尸体呢?”江警官转过身问。
“刚才……明明就在这里……他……”庄海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江警官靠近沙发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沙发和地板上都有着浅浅的血迹,并且有明显拖动过的痕迹。随行的法医小心地提取了血液样本。
江警官沿着拖动的血迹一直走到阳台,血迹在阳台上消失了,这里是三楼,下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下楼去找!“江警官向另外几个警察下令。
几个警察打着电筒在楼下的杂草地中寻找了十几分钟,根本没发现李昂的尸体。
这时,江警官的手机响了,他迅速地接起电话:“张队吗?你那边怎么样?”
沉默了几秒钟,江警官大声说:“什么?没发现尸体?但是有拖动的痕迹和血迹?”
庄海和周峰再一次震惊,他们不知道亲眼目睹的两具尸体会到哪去。
一个警察突然大叫起来:“江队!这块草地里发现了血迹。”
几个人赶紧凑上前去,果然,在一片被压平的草地上又发现了拖痕和血迹。这个拖痕一直延伸到黑古隆咚的小森林里。
众人再次顺着拖痕寻找,五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小森林的尽头——一条小河边发现了李昂的尸体。
经过法医的初步判断,李昂是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之后又被某种利器划烂脸部。
庄海和周峰同时打了个冷战——这种死法,又和《午夜凶铃》的原著是一样的。
这时,一个警官又发现在河边的沙滩上,有着另一处拖痕,而且这个拖痕一直延伸到河里。
“难道会是……”江警官想起了另一具失踪的尸体——店老板。
“赶快叫人在河里打捞!”江警官知道这条河通往大江,尸体一旦被冲入江底,被打捞起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几个警察立即组织了一支打捞队伍在河里搜寻了四个小时,没有发现店老板的尸体。
“请你们跟我回局里一趟,协助调查。”在放弃打捞后,江警官对庄海和周峰说。
两个人无奈地点头,这是他们预料之中的结果。
“我希望你们能说实话。”江警官点燃一支烟。
“我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建议用测谎仪。”庄海坐在询问室的椅子上,镇定地说。
江警官眯起眼睛:“你们要我相信,这一切都和电影剧情一样,是一个日本的女鬼杀死了这两个人?”
“我们也觉得荒唐。”庄海说,“但我们又能认为是谁干的?”
“我们鉴定出李昂遇害的时间大约是8:30至9:00,那段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和近五十个人一起上晚自习,这些人都能作证。”周峰说。
“你们说在房间里发现了李昂和店主的尸体,可我们却是在一条小河边找到李昂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谁知道那个幽灵想干什么?”庄海说。
“等等。”周峰突然紧张起来,“在河边……这条河通往大江后,江又会通向哪里?”
“难道,你觉得这条江会和……那口井有关系?”庄海突然间感到毛骨悚然。
“行了,行了!我看你们真的走火入魔了!”江警官打断他们的对话。他沉思了一会儿:“你们一直提到的那张碟子,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身上,我们又拷贝了两张。”周峰说完后将三张碟子一齐递给警察。
江警官拿着碟子端详了一阵:“你们跟我来。”
庄海和周峰跟着江警官来到他的办公室,江警官取出一张碟子,回过头说:“我现在看一遍这张碟子,你们和我一起看,就坐在我的对面。”
庄海立即明白江警官的意思——他要检验“电话事件”的真实性。
碟片在电脑上播放,江警官仔细地看着影片上的每一个细节——同时,他也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庄海和周峰一动不动地坐在江警官对面,手放在桌子上,他们的眼睛根本不敢望向电脑,他们不愿再上演一次“午夜凶铃”。
放映结束了,电脑上变成一片雪花图像,江警官问:“这就完了?”
“完了。”庄海说。
江警官望向桌子上的电话:“电话铃会响?”
“我们看完后就是这样。”周峰说。
“可现在……”江警官刚说到一半,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江警官飞快地走到电话旁,他看了一眼电话机,愣住了。
这是一台有来电显示功能的电话,但电话机的屏显上却没有任何一个数字。
江警官犹豫了几秒钟,接起电话。
半分钟后,他慢慢地挂了电话。
“你听到了什么?警官。”庄海问。
江警官望着他:“一个小女孩说了一句什么‘拉那忒’,然后就是忙音了。”
周峰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也遭到诅咒了,警官。”
“什么?”
“‘拉那忒’在日语里就是‘七天’的意思。”周峰神色凝重地说。
“不过不用担心,你也可以拷贝一张……应该就没事了。”庄海说。
江警官盯着他们看了一分钟,然后迅速地拨通一个同事的电话。
“江队,有什么事吗?”对方接起电话后问。
“你马上帮我查一下,刚才打到我这个电话来的是哪里的号码!”
“好的,请等一下。”
挂完电话,江警官一言不发地坐下,不停地用手指敲击着膝盖。
几分钟后,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江警官接起电话:“查出来了吗?”
“是的,江队。刚才打到你电话上的是一个手机号码——我们马上打了过去,但是已经没信号了。”
“手机……哪个地方的手机?”
“这个手机现在正以高速离开本市,具体位置现在无法辨明。”
江警官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们密切追查这个手机的位置,一旦有了它的下落,立刻通知我!”
“是,江队!”
放下电话,江警官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庄海两人。
第一部——四人夜话第一部(72)恐怖电影
庄海和周峰在一小时后走出公安局,警方没有任何理由再把他们留在那里。
“诅咒还没有结束。”庄海对周峰说。
“什么!”周峰惊恐万状。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也看了录像。”庄海说。
周峰突然想起,他们的朋友顾洋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必须让他也拷贝一张碟子。”庄海说。
周峰点头:“希望这是最后一个。”
“只要他也拷贝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庄海望着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在郊区荒废的建筑工地中,一间又黑又破的砖瓦房里坐着一个穿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焦急地望着门,脚不停地跺地,仿佛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三点钟,门外传来敲门声。
黑衣男人飞快地站起来,迅速打开门,一个戴着运动帽和深色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门再次关上,屋内恢复一片漆黑。
“你能准时来,表明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店老板脱掉黑外套,显得非常兴奋。
“希望我们在这里见面没被人发现,要知道我们俩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运动帽说。
“不会有人发现的,这里太偏僻了,而我们又化了装,不会有任何人认出我们,不过说实话,在你没来之前,我倒是挺紧张的。”
“别这么紧张,先抽根烟。”运动帽递了一支香烟过去,“我必须承认,你想出来的这个主意真是天衣无缝。”
店老板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你无法想像我为了这个计划准备了多久,从拍摄那段所谓的‘午夜凶铃’里的录像带,到设计每一个细节,最后是找到你和我合作,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死’后,两百万的保险金会自动纳入到你妻子名下,而我也可以分得相当可观的数目。我们以后各自远走高飞,过另一种生活。”
“是的,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合作得相当默契。”
“我唯一担心的是,”运动帽说,“警方真的会识不破我们关于电话的诡计吗?”
店老板得意地笑着说:“我想不会。你的两个同学和那个警察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他们以为,如果有人要用手机搞鬼的话,势必是在片子放完后用手机通知其他人,再由那个人装成‘贞子’打电话过来,制造出和‘午夜凶铃’一样的情节。却没有想到这个计划的高明之处在于——在放片子之前,你的手机就一直和我的电话处在‘通话中’的状态。所以,它就像一个窃听器一样,让我了解屋里的一切情况。”
“而每次片子放完后,都有人问‘这就完了吗’这一类的话,你就立刻挂掉电话,再打到座机上来,用变声器装出小女孩的声音说一句‘拉那忒’——我真是佩服你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现在事情结束了,就算警方以后识破了这个诡计,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吗?”运动帽压低声音说,“我是说,警方并没有发现你的尸体,你觉得保险公司会这么轻易地把两百万交给你妻子?”
“你的两个同学对我们已经死亡深信不疑。放心好了,他们会向警方证明我们确实已经死了。”
“但我觉得,保险公司不是这么好骗的。”
“我们制造那些假象充分地说明了我们的尸体已经被冲进江里,不可能找得到。时间一长,保险公司没理由认为我们还活着。”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倒是有更好的办法。”运动帽说。
“是什么?”
“如果让警方真正地发现你的尸体,那保险金就万无一失了。”
“你是什么意思?李昂!难道你想杀了我?”店老板紧张起来:“如果你真的杀了我,我妻子就不会把钱付给你了。”
“恰好相反,是你妻子认为,如果警方找不到你的尸体,那她就不一定能得到那笔可观的保险金,所以,她认为有必要假戏真做。”
“你不必这么做,李昂!相信我,我会付给你更多的钱!”店老板开始向后退。
戴运动帽的男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看来,你真的是紧张过头了!直到现在,你都还以为我是李昂?”他说完话后摘掉了帽子和墨镜。
“什么?是你……!”店老板惊恐地望着黑暗中的周峰,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在你的计划中,今天来到这个地方的,应该是李昂,但你一定不知道,他那天晚上是真的死了,而不是在演戏。”周峰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你更想不到,出现在你面前的,会是我。”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周峰摇了摇头:“你连这么绝妙的计划都能设计出来,却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在你和李昂串通好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你妻子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你的整个计划。当然,也告诉了我她的计划。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从李昂引我们到你的店,到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其实我都是在配合着你们演戏而已。而且,我们还用你的‘手机诡计’把警察都骗了过去,再加入我们的创意——将一个手机办理‘禁显号码’功能,再把呼叫转移办到那个警察的坐机上,并将手机卡扔上火车。这样的话,只需要随便找个电话打那个的手机,警察就会接到一个查不出来的号码——让他们更感到一团迷雾。“
“这么说,你们……真的杀了李昂?”店老板感到头晕。
“没办法,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要杀他实在是容易——他对我没有任何防备,我在那天晚饭里给他下了安眠药,他回去之后大概没多久就倒下了,然后你妻子用配好的钥匙进了屋,轻而易举地捂死了他,再将现场布置成‘午夜凶铃’里的遇害场面——可怜的李昂,他本来只是想装死,却做梦也想不到会真的以这种方式死去。当然,为了配合成和你的尸体一样——要在警方赶到前消失掉,你的妻子多跑了一趟,在我和庄海离开后将李昂的尸体拖到小河边——有时我觉得,你的妻子简直就是个犯罪天才,她做的这一切都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破绽。”
“听着,周峰,你不能杀了我,因为警察发现我的尸体后,会发现死亡时间不符,我本应在三天前就死去的,这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多谢你的细心,但我认为这不属于你担心的范畴——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混淆你的死亡时间:将你的尸体浸泡在水中、放在冰柜里,等等。这样警方就很难辨出你的确切死亡时间了。”
“这么说,你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在最后杀死我?”店老板咬牙切齿地说。
“准确地说,是你妻子的计划。看起来,她明显地觉得两百万比你的生命有诱惑力——关于这点,我感到很遗憾。”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和那个贱女人都应该下地狱!”店老板发疯地扑向周峰,但被他一脚踢在地上,双眼发黑,再也站不起来。突然间,他感到天旋地转。
“你的意志力比我想象的要强,抽完那支烟这么久后,药效才开始发挥作用。”
“你……在烟里下了……什么药?”店老板全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声音也微弱起来。
“我认为这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也许你死得并不痛苦。”周峰冷笑着说。
两分钟后,店老板终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周峰摸出手机,拨通店老板妻子的号码。
“一切都办好了吗?”那个女人小声说。
“非常顺利。”周峰说,“警察那边呢,还在调查吗?”
“让他们去瞎忙吧,他们能调查出什么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那两个人亲手制造的。凶案现场的布置、安排成一场灵异事件、包括他们完美的死亡时间——这些都是由他们自己完成的,警方找不到任何证据,这是一起漂亮的‘完美犯罪’。”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们处理好他的尸体,再故意让警方发现——之后,坐在家里等着两百万从天而降就行了。”周峰说。
“合作愉快。”
那女人挂断了电话,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人,她放心地回到公安局,继续拿起她的扫帚——在两百万到手之前,这份清洁工的工作还是要做下去的。
(《恐怖电影》完)
第三个故事——迪奥的世界
我一生中讲过很多故事,但我要说,接下来讲的这一个,是最特殊的。
特殊的地方在于:任何人在听完这个故事后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所以,我必须得提醒你——在我讲这个故事之前,你可以选择是不是真的要听下去。如果选择听,就要有勇气面对这个危险;而要是你现在就感到害怕了,就请立即离开,这样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怎么样,做出选择了吗?
我开始讲了。
一
1999年,中国,上海。
一辆豪华的阿尔法-罗密欧轿车在上海外滩一条醒目的大街上停了下来,司机迅速下车,快步走到汽车后座,打开车门。
从轿车里走下来的男人,比他的名牌轿车更引人注目:他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英俊而硬朗,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同凡响的气质。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家店铺的招牌,冲司机挥了挥手,自己一个人走进这家叫做“梦特芳丹”的画廊。
这是一家大概有两百平方米的画廊,装修极富品味,墙上挂着各种尺寸的油画,每张画下面都标着不菲的价格。但这个男人昂着头,对这些精美而昂贵的名画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画廊最里面。
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的画廊老板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他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扬了扬眉毛,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来者迎了过去。
“蔺氏财团的新任董事长亲自光临,真是令小店篷壁生辉啊。”老板微笑着问候客人。
年轻男人望着面前这位六十多岁的长者,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您好,我是蔺文远。”
“不知道蔺董事长光临我这个小画廊有何贵干?”
“您太客气了。”蔺文远环顾画廊四周,“您把自己这家画廊称作‘小店’,实在是对不起上海第一画廊这个名号。我想,你这家画廊在上海乃至整个中国的名气,不比蔺氏财团小吧?”
“董事长过讲了。”画廊老板谦逊地笑着说,“你来这里,是想选几副画?”
“是的。”
“你打算买几幅?”
“就一幅,放在我新家的客厅里。”
“买一幅画这种小事,何必劳驾你亲自登门呢?”老板说,“你派个人来买,或者是打个电话让我们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蔺文远开口大笑:“您把我当成粗俗之人了。买画这种雅致的事情,怎么是随便找个人就能代替的?不瞒你说,我也是爱画的人,所以,当然要自己来选。”
“可是,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对我墙上这些名画都没正眼看过,像是对画没什么兴趣啊。”
“不,你误会了。”蔺文远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这家画廊的特点,最名贵的画一般都不会摆在外面。所以,我专门来请你帮我推荐一张最好的。”
“你是要最好的还是最贵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说呢,画这东西可不像家俱,越贵就越好。有的时候,你喜欢某一幅画,并不意味着它就会很值钱;而那些昂贵的画,却又不是人人都会喜欢的。”
“但我想,那些出自世界一流画家的名画之所以价值连城,总是有它的原因,对吗?”
画廊老板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你是想买一幅价格昂贵的画?”
“坦白地说,就是这样。”蔺文远说,“我喜欢收藏名贵的画,也喜欢欣赏我的朋友们看到这些名画时惊叹的表情。”
“我懂了。那么,我想我这里有几张画会让你满意的。”
“是哪些画家的?”
“我想想,最贵的几张画……它们分别是毕加索、米罗、杜尚和达利的作品。”
“这些画值多少钱?”
“每一幅的价值都在两千万以上。”
“我能看看它们吗?”
“当然可以,这些画锁在我的保险柜里——你决定就要它们当中的一幅了吗?”
“这几张画就是这个画廊里最贵的了?”
“怎么,这个价格的画您还嫌便宜了?”
“我想买最贵的那一幅画。”
“嗯……最贵的一幅是凡高的作品。”老板面有难色,“可是,我却不想把它卖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这家画廊里最后一张凡高的画了,是凡高在蓝色时期的作品,算得上是我这家画廊的招牌,所以……请原谅。”
“这张画值多少钱?”
“三千五百万。”
“也不算太贵嘛。”蔺文远扬起一边眉毛说。
“是美元。”老板强调。
蔺文远轻轻地张了张嘴,随后露出笑容:“太好了,这就是我需要的画,请你把它卖给我,好吗?”
老板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吧,蔺董事长,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要这张画的话。”
“那我们去看看这幅画吧。”蔺文远有几分迫切地说,“这张画应该是整个上海价值最高的画了吧?”
但出乎他意料的,画廊老板并没有说话,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怎么?”蔺文远望着他,“有哪张画比这张还贵?”
“不,”画廊老板说,“在一般的画里面,这幅就是最贵的了。”
“一般的画?”蔺文远挑起一边眉问,“难道你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画吗?”
“算了,董事长,就当我没说过。”老板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让我们去看那张凡-高的画吧。”
“等等,”蔺文远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是不是还有一张稀世珍宝般的画,比这张凡-高的画更贵重?所以你舍不得拿出来?”
老板沉默了片刻,说:“是的,我这里确实有一张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画,但它的价格,恐怕是连你这种身份的人也无法接受的。”
“哦?”蔺文远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这张画究竟值多少钱?”
老板小心地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
“什么,你是说,需要……”
老板点点头。
蔺文远眯起眼睛看了这个六十多岁的画廊老板一会儿,说:“老实说,就算是这个价格,我也是买得起的——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非得要用能买一架私人飞机的钱去买一张画呢?这张画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值这么多钱?”
“你是问,这张画是谁画的?”
“当然,据我所知,世界上最出名的画家的杰作,它们的价值也根本不可能达到你刚才说的那个数字。”
“所以说,它并不是名家的作品。”老板带着一种神秘的口吻说。
“那我就真是不懂了,不是名家的作品,为什么价格还是这种天文数字?”
“我刚才说过,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张画。”
“我想,世界上任何一张手绘的画都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不,蔺董事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老板说,“我说它绝无仅有,并不是针对它的画面;而是指,这张画有某些特殊的地方。”
“那你说说看,它特殊在什么地方?”蔺文远来了兴趣。
“我说了,你大概不会相信。”
“那可未必。”蔺文远笑了笑说,“我虽然年龄不算大,但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也不算少了。”
老板抿了一下嘴,说:“这幅画特殊的地方在于——看过它的人都可能会死于非命。”
蔺文远愣了一下,他凝视着画廊老板的眼睛:“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董事长,你不了解我。”画廊老板耸了耸肩,“我这个人不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在做生意的时候。”
蔺文远埋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说:“我早年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时,曾听说过这样一些怪事:某些画家将自己的怨恨和不满倾注在作品之中,使看画者受到某种诅咒——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
“不,不,不,董事长。”画廊老板摇着头说,“你完全搞错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和诅咒、迷信什么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嗯,怎么说呢……我再说明白点吧。这张画你如果光是看它,是一点事儿也没有的,可是如果你同时又知道了它叫什么名字,就活不长了。”
蔺文远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画廊老板:“你要我怎么才会相信这种怪事?”
“蔺董事长,既然您对这张画这么感兴趣,那这样吧——”画廊老板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关于这张画的来历。”
二
1960年,美国休斯敦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一个褐发碧眼的男孩降生了。
小男孩长得既聪明又乖巧,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灵气。孩子的父母对这件上帝赐予他们的礼物爱不释手,他们为他取了个漂亮的名字:迪奥。
很快,惊喜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迪奥的父母身边——他们惊讶地发现,小迪奥竟然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半岁的时候,迪奥就能准确而清晰地叫出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的名字;不到十个月,他就能下地奔跑、玩耍;一岁的时候,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就不能再难住小迪奥了。更令人惊讶的是:迪奥对于绘画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和领悟力。四岁的时候,他就能拿起油画画笔,创作出一幅幅让人叹为观止的绘画——这些作品让所有的绘画教师,甚至那些大画家们跌破眼镜。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画家在看了迪奥四岁半时创作的一张作品后,惊讶地五分钟没合拢嘴,并激动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这孩子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绘画天才!”
唯有一件事,让年轻的父母有些隐隐不安,那就是迪奥的另一个嗜好——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与迪奥同样年龄的小孩们,总是吵闹着要父母带自己去游乐场、动物园、或者是玩具城,但这些充满童心稚趣的地方似乎对迪奥没有任何吸引力。迪奥喜欢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只要父母一闲下来他就会要求他们带自己去——
基督教的教堂。
迪奥第一次和父母去教堂,是在他两岁的时候。从那以后,他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要父母带自己去两至三次。一开始,迪奥的父亲以为儿子喜欢来教堂纯粹是觉得好玩。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有一次,教堂牧师在祷告完后再一次向人们讲述起了耶稣基督的生平事迹,当讲到耶稣被他的门徒犹大出卖,最后被钉在十字架上处死的时候,迪奥的父亲无意间望了儿子一眼,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只有两岁的迪奥泪流满面,神情悲愤而痛苦,他一声不吭地坐着,正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似乎牧师的这段讲述唤起了他的某些回忆——整个场面让迪奥的父亲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仅仅两岁的孩子,怎么会对这些东西产生如此大的反应和共鸣。
父亲用手拐轻轻碰了碰儿子,指着唱诗讲台上的牧师,问:“迪奥,你能听懂他讲的那故事是什么意思?”
迪奥缓缓转过头,回答了一句让父亲更为吃惊的话。
他满脸泪痕地说:“不,爸爸,他说的……不是一个故事。”
迪奥的父亲愣了半晌,轻声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我的意思是,你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的?”
“爸爸,我不想说。”迪奥忧伤地低下头。那一天,他没有再说话。
后来,迪奥的父母发现,他们的儿子只要一听到关于耶稣受难的任何事情,就总是会流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那神情真切而伤感,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几岁孩子该有的。
迪奥的父母匪夷所思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想通了,迪奥本来就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天才总是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除了这一点以外,迪奥的其他一切都很正常。所以,他们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就这样,迪奥一直长到五岁。
三
一天早上,五岁半的迪奥和父亲一起上街买吃的东西。他们到附近一家超级市场买了两袋食物后,准备穿过另一条热闹的大街回家。
刚拐过街口,迪奥和父亲就同时站住了脚。他们发现这条大街上聚集了几百人,他们纷纷抬头望着一幢大厦的楼顶,伸出手对着上方指指点点。
迪奥和父亲走近人群,顺着人们的目光向上望去——这幢大楼大概有十二层高,在顶楼的边缘,站着一个年龄约莫三十岁的女人,她头发蓬乱,木然地看着楼下的人。这个时候,几辆警车出现在了人群中。
迪奥的父亲明白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他牵起儿子的手,说:“迪奥,我们快离开这里。”
“可是,那个阿姨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要干什么……”
没等迪奥问完,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天啊!她真的跳下来了!”
迪奥和父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砰”的一声,那个女人的身体直直地摔了下来,刚好掉在距离迪奥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一片血肉模糊的鲜红出现在迪奥的眼前,他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傻了。
迪奥的父亲大叫一声,赶快上前捂住儿子的眼睛,一把将他抱起,迅速跳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回到家,父亲发现儿子的表情仍然是一片呆滞,他倒了一杯温水让儿子喝下去,担忧地抚摸着他的头,问:“好点了吗?迪奥。”
迪奥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父亲满头大汗的念叨着,“可怜的孩子……才五岁,竟然看到了这么可怕的场面!”
大概过了十分钟,迪奥缓慢地抬起头,望着父亲,问:“她死了,对吗?”
父亲怔住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迪奥又问。
“孩子,我们别管这件事了,好吗?我们忘了这件事吧!”
“不,爸爸。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
“她这么做,总是有原因的吧。”
“……我想,她有可能是破产了,当然,也可能是感情问题……但是,你瞧,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真正理由的。因为,让她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迪奥,我们能不说这件事了吗?”
迪奥低下头,眉宇间透露着忧伤和困惑。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道:“她……很痛苦,对吗?”
父亲打了个冷噤:“迪奥,我真的不知道。”
“一定是的!她很痛苦,所以,她才想逃离痛苦。”迪奥大声说道,“爸爸,你知道她为什么痛苦吗?”
“因为她是人。”父亲说,“只要是人,就会有痛苦。”
迪奥望着父亲的眼睛,过了半晌,他垂下头,神情暗淡地低吟一声:“是吗……”
接下来,迪奥没有再说话。父亲摇着头叹了口气,离开了儿子身边。
迪奥静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那一天,他除了吃饭以外,几乎没离开自己的那间小屋。
晚上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父亲到迪奥的房间叫儿子起来。推开门后,他大吃一惊——迪奥根本就没有睡觉,他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夜。迪奥手里拿着油画笔,正将颜料往一张大画布上涂抹。
父亲惊讶地上前询问:“迪奥,你没睡觉?难道……你画了一个通宵?”
紧接着,父亲发现了更令他震惊的东西。他望了一眼迪奥面前那张几近完成的油画,大叫一声:“我的天!这是什么!你画的是什么?”
迪奥赶紧把画从画架上取了下来,将画背过去,神色惊惶地说:“糟了,爸爸,你看了这张画!”
“我看了这张画……那又怎么样?”父亲不解地问,“你画的到底是什么?实在是太可怕、怪异了,为什么……我看了之后会感到浑身发冷?”
“因为这张画……人类是不能看的,否则,可能会死。”
“你说……什么?”
迪奥严肃地望着父亲:“爸爸,你答应我一件事,绝对不要去问妈妈,这张画叫什么名字。而这张画,你也绝对不能让妈妈看见!”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张画叫什么名字?那你妈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妈妈到我的房间来,看见我在准备画具,问我准备画张什么画,我就告诉了她这张画叫什么名字,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始画,所以她没有危险。”
“危险?”父亲眉头紧皱,越发不解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爸爸,你记住,这张画不是凡人能看的,如果一个人看了这张画,同时又知道了这张画的名字,大概就活不长了。”
“凡人?难道你不是凡人?你现在就看了这张画,当然也知道它的名字……”
“是的,我现在也是个凡人。”迪奥低下头,带着几分忧伤,“所以,我……”
“好了,迪奥!”父亲突然一脸正色,生气地说,“不准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并且,以后也不准再画这种诡异的画,否则我就要没收你的绘画工具。今天你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也不准去!”
说完这番话,父亲恼怒地转过身,摔门而去。
整个上午,迪奥就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父亲是这样认为的。
四
几小时后,该吃午饭了,父亲再度来到儿子的房间,推开房门。
迪奥平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他闭着双眼,睡觉的姿势有些奇怪——双手合十摆在胸前。
父亲走在床前,喊了几声儿子的名字,但迪奥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去推儿子,刚接触到迪奥的身体,他猛地大叫一声。
迪奥全身冰凉,手脚僵硬。父亲颤抖着将右手伸到儿子鼻子前。
这一试,父亲只感觉脑子“嗡”地炸开,双腿发软,跪了下来。
迪奥已经停止呼吸了。
“迪奥,迪奥!天啊,儿子,你怎么了!”父亲抱着迪奥的身体,声嘶力竭地狂喊。
母亲闻声赶来,听说儿子没有了呼吸,当场昏死过去。
十分钟后,救护车载着医生赶到迪奥的家,医生诊断后,遗憾地告诉迪奥的父母——他们的儿子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死亡了。
“不可能!天啊!我的儿子!”迪奥的母亲发疯般地抓住医生的衣服,哭得昏天黑地,“他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我儿子……是怎么死的?”父亲强忍住悲痛问。
医生满脸难色,困惑地摇着头:“说实话,我们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您的儿子……身上既没有外伤……而且,我们刚才在检查过程中,也没发现他患有任何能够致命的疾病。一切迹象看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父亲赶紧问。
“我知道这么说很荒唐,但是……”医生犹豫了一下,说,“看起来他像是自然死亡的。”
“自然死亡?你的意思是……寿终正寝?”迪奥的父亲难以置信。
“对不起,看起来就是这样……当然,不一定准确。如果您允许,我们会把您儿子的尸体带到医院做近一步的尸检……”
“你疯了!”这个时候,迪奥的母亲冲过来,冲医生大叫道,“你们这些庸医!我儿子才五岁,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要健康、活泼!你们居然认为他会死于寿终就寝……”
话没说完,她又一次哭昏过去。
“我儿子……不能让你们带走,我要为他举行葬礼。”说完这句话,父亲眼眶中的泪终于滑落下来。
年仅五岁的天才儿童竟然无故地离奇死去,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人们纷纷猜测着迪奥的死因,报刊杂志和电视台的记者试图通过各种途径采访到迪奥的父母,但夫妻俩拒绝在任何媒体面前说一句话。
迪奥下葬后的那天下午,心力交瘁的迪奥父母回到家中。
在客厅相视无言地坐了二十分钟后,迪奥的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儿子昔日的房间门前。
“你干什么?”丈夫问妻子。
“我把迪奥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以后的日子里,我无法面对他用过的每一件东西,我会受不了。”说完,她推开房门。
就在这一瞬间,迪奥的父亲猛然想起了什么,他大喊一声:“等等,你别进去!”
妻子回过头,望着丈夫:“为什么?”
迪奥的父亲想了一会儿,问道:“迪奥死的头一天晚上,你是不是到他房间去过一次?”
“……是的。”迪奥的母亲想了想,“怎么了?”
“他当时正在准备画一张油画,对吗?”
“噢,”迪奥的母亲露出疲倦而痛苦的神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不!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在准备画一张油画?而且,他还告诉了你那张画叫什么名字,对吗?”
“……是的,他告诉我,他准备画一张名字叫做……”
“不要说!”迪奥的父亲大喝一声,“不要把那张画的名字念出来!”
“为什么?”妻子不解地望着他。
迪奥的父亲没有回答,他快步抢在妻子前走进儿子的房间,找到那张他仅看过一次的油画,用旧报纸将它严严实实地裹了几层,塞进储藏室的最里面。
丈夫做的这一切,让妻子惊讶万分,她一脸迷惘地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张画?”
迪奥的父亲满头大汗地回过头,一字一顿地对妻子说:“你记着,永远不要看这张画。”
五
故事讲到这里,画廊老板停了下来。
蔺文远凝视着他,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半晌之后,他问:“后来呢?”
“后来,迪奥的父母做了一件让他们后悔的事。”
“你是说,他们最终还是都看了画,并知道了画的名字?”
“不。”画廊老板摇着头说,“他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比我们想像的要谨慎——他们找了一个人来做试验。”
“做……试验?”
“他们请了一个朋友到家中来,先由迪奥的父亲把画拿出来给他看,再由迪奥的母亲告诉他那幅画的名字,结果——”
“结果怎么样?那个人真的在看完画后死了?”蔺文远把身子朝前面探了探,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是的。”
蔺文远撇了下嘴:“怎么死的?”
画廊老板耸了耸肩膀:“那我就不知道了——事实上,我所知道的就到这里为止了。”
蔺文远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张可怕的画现在就在你这个画廊里吧?”
画廊老板淡淡地笑了笑:“你不相信,对吗?”
“我的确不相信。”蔺文远扬起一边眉毛,“除非,你现在就能把这张画拿出来给我看。”
“蔺董事长,你真的要看?”
“是的。”蔺文远肯定地说。
“那好吧。”画廊老板站起来,“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把它拿来。”
说完,他转过身打开最里边一间小屋的门,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画廊老板拿着一幅被厚牛皮纸包裹着的油画走了出来,他将画放在蔺文远面前的茶几上。
“就是这张?”蔺文远看了看这张尺寸并不大的油画,抬起头问。
画廊老板点了点头,开始拆覆盖在画面上的牛皮纸,不一会儿,这张画的真实面目就展现在蔺文远面前。
蔺文远刚接触这张画一眼,立即尖叫一声:“天啦!这是张什么画!太可怕了!”
过了三、四秒钟,画廊老板迅速地用牛皮纸将画再次包裹起来,像是生怕别人多看一眼。蔺文远的叫声吸引了画廊里另外几个顾客的注意,他们纷纷向这边望过来,老板赶紧将画又放回到那间小屋里。
画廊老板从小屋出来,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但蔺文远仍然是满头大汗,一脸的惊魂未甫。
“怎么样,董事长,知道这幅画的厉害了吧?”画廊老板小声说。
蔺文远紧咬着嘴唇不吭声,他的表情显得有些难堪,像是输掉了什么一样。
几分钟后,他吐了口气,说:“这张画的确让人觉得诡异,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感觉恐惧和压抑的画。”
“董事长,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吧?”
令画廊老板意外的是,蔺文远听了这句话后,竟昂起头,仍然一付怀疑的表情。
“这张画确实不同一般,这我承认。”蔺文远说,“可是你说只要观看过的人一旦知道这张画叫什么名字,就必然会死于非命——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
“关于这一点,我就没办法向你证实了。很显然,我也不知道这张画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曾经有人为了证实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然,蔺董事长你是不可能去这么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爱惜自己宝贵的生命。”
说完这番话,画廊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了,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去看那张凡-高的画吧!”
蔺文远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过了几秒钟,他缓缓抬起头说:“好吧,就让我去证实一下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董事长,你在开玩笑吧?”画廊老板笑着说。
“我不喜欢开玩笑。”蔺文远说,“如果你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么在美国的休斯敦市,就应该住着迪奥的父母,而我只要找到迪奥的母亲,就可以问到这张画叫什么名字,这并不难。”
“可是,事情距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迪奥的父母未必还活着,也未必还住在休斯敦。”
“只要这件事是真的,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些线索,这样的话,要找到迪奥家的人并不困难。”
画廊老板望着蔺文远说:“董事长,你为什么非得要证实这件事的真假?难道就仅仅因为好奇?”
蔺文远摇了摇头,说:“三个原因。第一,如果这张画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那就绝对是一件稀世珍宝——那价格再贵我也非收藏不可;第二,我很想和你赌一把,关于这个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第三——”
他停下来,走到画廊老板身边,低声说:“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
画廊老板的目光和蔺文远对碰了一刻后,老人说:“董事长,恕我直言,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你在听到它的名字后就有可能会死去,那时——你怎么跟我赌输赢?”
“这很简单,我们立一张字据:如果我输了——也就是说,我在得知这幅画的名字后真的死了,那么你就可以凭这张字据去蔺氏财团领取五千万美元。”
“好吧,董事长,我就陪你玩一把。”老板笑着说,“如果你去了美国,发现根本没这回事,或者是你在打听到这幅画的名字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那我就付给你五千万美元。”
“好。”蔺文远说,“你这里有纸和笔吧?”
十分钟后,他们签好了这份奇怪的赌约合同,一式两份。蔺文远将合同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画廊。
老板送他到了画廊门口。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星期后我们就知道这个赌博的结果了。”蔺文远说,“最后问一句,这幅画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对不起,董事长——商业机密。”画廊老板神秘莫测地说。
六
蔺文远是一个办事情雷厉风行的人,仅仅两天,他就到达了美国的休斯敦市。
蔺文远认为,要调查清楚他想知道的事情并不难。在商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他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行得通。
而事情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到美国的第三天,蔺文远就从休斯敦一家大医院的档案里找到了关于这件事的记载。
果然,在34年前,一个名叫迪奥的五岁小男孩在该社区,在自己的家中无端地死亡。医院档案里“死亡原因”一项填的是“原因不明”。
蔺文远心里一阵狂跳,他认定这就是自己在寻找的那个“迪奥”。可惜的是,医院档案里并没有对迪奥父母的记载,只记录着迪奥家的地址:威斯康星大道53号。
离开医院后,蔺文远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34年前迪奥的家——尽管他不敢保证现在那里是不是还住着迪奥的家人。
四十分钟后,蔺文远站在了威斯康星大道一幢二层套房的门口,门牌上写着“53号”。
蔺文远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按响门铃。
半分钟后,门开了,一个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出现在蔺文远眼前,她将门打开一半,疑惑地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年轻女孩问。(为方便表述,所有英语对话均用汉语表示。)
“对不起,”蔺文远说,“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住着一对老夫妇?”
年轻女孩摇了摇头:“先生,你大概找错了。”
蔺文远心里一沉,但他仍不死心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现在住着的是谁?”
“这里只住着海伦夫人和我,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海伦夫人”,蔺文远眼睛一亮,他赶紧问道:“海伦夫人有多大的年龄?”
“她是个59岁的老太太。”
蔺文远尽量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我能见见她吗?”
“恐怕不能。”年轻女孩说,“海伦太太的双腿瘫痪了,不方便见客人。而且,她也不喜欢见客人。”
“对不起,请你告诉海伦太太,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见她,所以……拜托了。”
褐发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关上门,走了进去。
五分钟后,女孩再一次将门打开,对等待在门口的蔺文远说:“先生,对不起,我问过海伦夫人了,她说不想见任何客人,所以……”她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蔺文远没想到进展到这里都如此顺利的事情会在这个地方碰壁,他想再说什么,可他又非常清楚美国的法律——如果主人不想见客人的话,自己是不能够强迫进屋的。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要……”褐发女孩准备关门了。
“等等,”蔺文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女孩说,“麻烦你再转告海伦太太一声,就说我想找一下迪奥。”
“迪奥?这里没有这个人。”
“拜托你了!请你将原话转告海伦夫人,如果她还是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
“……好吧。”褐发女孩再次转身进屋。
几分钟后,女孩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回来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蔺文远一番,自言自语地说:“还真是奇怪了。”
“怎么?”
“知道吗?海伦夫人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过来访的客人了,但是,她刚才听到我转述的那句话后,竟然提出想见见你。”
蔺文远一阵激动,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先生,请跟我来吧。”女孩将门完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这幢豪华洋房的客厅,蔺文远终于见到了做在轮椅上的海伦夫人,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面容比她的实际年龄显得更苍老一些,她的衣着素净而端庄,给人一种有着良好素养的感觉。
蔺文远坐下来后,褐发女孩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这时,海伦太太对女孩说:“格温妮斯,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是的,海伦太太。”女孩说完后向二楼走去。
女孩走后,海伦太太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蔺文远一会儿,开口道:“年轻人,我不喜欢兜圈子——你坦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迪奥的。”
“我当然可以告诉,海伦太太。”蔺文远说,“但是在那之前,您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是不是迪奥的母亲?”
海伦太太的脸部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是的,可是……已经三十四年了,我身边的人几乎都忘了这件事。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知道我曾有过一个叫‘迪奥’的儿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伦太太,这件事说来话长,让我从头告诉你吧。”
接下来,蔺文远把在“梦特芳丹”画廊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包括他和店老板打的赌,以及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听的过程中,海伦太太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情——蔺文远无法判断她在想什么。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半小时后,蔺文远叙述完毕。
海伦太太长长地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你到这里来,就是想知道我儿子画的那张画叫什么名字……那么好吧,我告诉你——”
蔺文远不禁紧张起来。
“听好了,年轻人。”海伦太太说,“你在中国听到的那个故事是千真万确的,而我,也确实知道那张画的名字——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这件事是真的——你已经看过了那张画,现在要是再知道了那张画叫什么名字,你就活不了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再说明白点儿吧,你和我无怨无仇,我不想杀了你。”
“可是,海伦太太,我千里迢迢来到美国,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啊!”
“用你的生命来证实?”海伦太太一脸严肃地说,“年轻人,你正值风华正茂,是该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却冒着生命危险和别人打这种无聊的赌,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生命危险?海伦太太,您言过其实了吧?我不认为知道一幅画的名字对我来说会有什么危险。”
海伦太太摇着头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抱歉。”
“好吧!”海伦太太有些生气地说,“随便你相不相信,反正我不打算告诉你,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说完,她转动轮椅,准备离开客厅了。
“等等,海伦太太!”蔺文远着急起来,“您真的不告诉我?”
老妇人没有再理他,她冲楼上喊道:“格温妮斯!”
蔺文远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美国之行竟然会卡在这最后一个节骨眼上,现在老太太下了逐客令,他没有理由再厚着脸皮呆在这里了。
蔺文远怀着沮丧的心情准备离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我明白了。”他对海伦太太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海伦太太皱起眉头看他。
“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对不对?”蔺文远说。
“你说什么?”
“我猜,34年前迪奥的死根本就不是我知道的那么回事,和那幅‘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海伦太太眯起眼睛望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迪奥死于某种不能说出口的原因,而你和迪奥的父亲为了掩饰儿子死亡的真相,编造了一个诡异的故事,让所有人望而却步,不敢去打听迪奥死亡的真正原因,对吗?”
听完蔺文远这段话,海伦太太满脸涨得通红,她显得既惊讶又愤怒,甚至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她颤抖着声音:“你……你说什么!”
“你不愿意告诉我这幅画叫什么名字,就是因为我一旦知道了画的名字,却又并没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们的谎言就被揭穿了,所以,你才坚持不说,对吗?”
“你……你……”海伦太太气得全身发抖,“你真的要逼我说出来……那好吧。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告诉你吧,这幅画的名字就叫‘迪奥的世界’!”
“迪奥的世界?这就是那幅画的名字?这么简单?”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蔺文远有些没回过神来。
突然,蔺文远的脑海里惊现出一些画面,那张画仿佛在一瞬间跳到了他眼前,蔺文远喃喃自语道:“迪奥的……世界,世界……”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天哪……世界……,原来是这样……”他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突然“啊”地尖叫一声,双手抱着头,发疯似的冲出房间,向门外的大街冲去。
这时,一辆双层公共汽车从街道的左侧驶来,蔺文远径直冲到公车面前,司机根本来不及煞车。
一声闷响,公车停了下来。
车内的乘客一片惊叫,一位老人探出头看见车窗外的情景后,当即休克过去。
从蔺文远得知画的名字到他丧生车下,只有不到10秒钟的时间。
整个过程,海伦太太紧闭着双眼,仿佛这时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七
住在威斯康星大道53号的老妇人推动着轮椅,缓慢地移动到客厅的茶几旁,她颤微微地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十几秒钟后,电话里传出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找谁?”
“是我。”老妇人说。
“……是你,海伦?”
“这么多年没跟我联系,你已经忘了我吧。”
“怎么会呢,海伦。”
“我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打电话吧?”
“……是的,你会打电话来,说明那个人已经去过你那儿了。”
“不只是来过,他刚才已经死了,和十年前来过的那个人几乎是一样的死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老男人说:“你把那幅画的名字告诉他了?”
“我本来不想说,但他用激将法来故意惹我生气,我没有控制住,就告诉了他。”
“……是吗?”
“卢平,这次你赚了多少?一亿美元?或者更多?”
“海伦,别说得那么难听,别把我说成那样。这次不是我主动的,是那个年轻人非得和我赌一把不可。”
“哼,”海伦冷笑一声,“又是赌,十年前,你就跟一个富翁赌,把他骗到我这儿来,结果他死后,你得到了一个画廊——我猜这次你又想得到些新东西了,对吗?”
“海伦,我说了,这次是他非得要……”
“好了,我不想管这些,我只想问,你还想杀多少人?或者说,你还想让我杀多少人?”
“海伦,能别说那个字眼吗?”
“那你要我怎么说?”
“海伦,你要知道,当初我要是不那么做的话,在中国根本就无法立足,那样的话,我又怎么每年跟你寄钱来?”
“听着,卢平,我不需要你寄钱来,特别是用这种途径得来的钱,自从迪奥死后,你就带着那幅画回了你的老家上海,你把我一个人留在美国……”
“海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害怕你会哪一天在无意中看到那张画。”
“恐怕,你更担心的是我会在无意中讲出那张画的名字吧?”海伦太太冷笑着说,“我们的儿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父亲会利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张画来发财!”
“够了,海伦。”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厌烦起来,“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
“是的,够了,我也觉得够了。我刚才想通了,我要结束这一切,我不能让你再亵渎那幅画,再玷污我们可怜的儿子。”
电话那边的男人有些紧张起来:“海伦,你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那幅画的名字叫……”
“不!”老男人大吼一声,猛地挂断电话。
“天哪,她疯了!”画廊老板放下电话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居然想告诉我那张画的名字,她想杀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些,走到他那豪华住宅的阳台上,深呼吸一口,仍为刚才的惊险而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画廊老板像惊弓之鸟般抖动了一下,然后厌恶地看着电话。
电话铃响了几秒钟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张大了嘴巴,低吟一声:“我的天哪!”然后发疯般地朝电话机跑去。
但已经晚了,没等他跑过来,那个有自动留言功能的电话机里已经传出了海伦绝望而无奈的声音:“那张画叫‘迪奥的世界’!”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画廊老板,他在电话机前停了下来,双眼发直,接着,他发出一声低沉的、似哭非笑的呻吟:“原来……是这样,世界……那就是,迪奥的世界……”
说完这些话,他神情呆滞地走回阳台,这一次,他站在了阳台的围栏上,这里是19楼。
坠落的时候,那张和蔺文远签订的单据从他身上飞了出来,飘在空中,像一只白色的鸟。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海伦也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特殊的故事,原因就是——你听完这个故事,就等于知道了那张画的名字。当然,你并没有看过画,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那张画仍然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张怪异的画,可千万不要联想到“迪奥的世界”这个名字。
祝大家做个好梦。
(《幽冥怪谈Ⅰ夜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