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在他们喊第一次的时候就快速在原身记忆里找出来关于这群人的来历。
叫自己表妹表姐的,应该是外祖父家的孩子。
很快,她就将人名跟脸对上号了,半年前,柳大舅家的大表姐出嫁办喜事,柳氏带着她跟萱萱才回去过柳家村一趟来着。
“是,表哥表弟啊!”
年纪最大的是柳二舅家的十五岁的柳迟,柳二舅家十二岁的柳风,柳三舅家同样十二岁的柳河还有便是柳四舅家的柳叶了。
这么一串人,还用驴子载着那么多的东西,莫不是来抚宁县她家走亲戚的?
毕竟,柳大舅在抚宁县就自己妹妹这么一门亲戚。
再一问,果然,因着秋收结束,农忙过去了,地里头没事干,闲在家里头的柳迟等人跟往年一般想着到镇上找活计,那柳大舅就让他们带着苞谷红薯到抚宁县来看望姑妈一家子,那柳叶嚷着要来找萱萱玩儿,于是就一块带上了。
陈念莞再回燕来巷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柳氏见娘家来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收拾屋子,再听柳迟的意思是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在县城里先找找看有没有活计,想暂且在她们这里住下,等寻到活儿了再搬出去。
“哎,来都来了,难不成姑妈还会赶你们走不成?”柳氏假装生气,要他们安心住下,拿出枣子糕点招呼他们后,背地里寻到陈念莞:“莞莞,这厢房里头的被铺,你想法子给置办一下?”
那西厢房里头的床倒是有的,只是没有铺盖。
陈念莞才刚扯布回来想让柳氏帮忙做来着,在街上见着这表哥表弟,估计是可能要留宿,所以马上就带着他们进布铺买了几床现成的铺盖,加载在他们的驴子身上就带回来了。
柳氏对女儿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果然是她的好女儿,会做人。
陈念莞也笑笑,看着庭院里热热闹闹的跟萱萱玩儿的表哥表弟,学着柳氏的口吻跟她道:“阿娘,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如今她们卖河粉每日都能赚上二两多的银子,这么巨额的进项寻常百姓是不敢想,可是这营生累死累活的,又不像卖鱼腐是季节性的,可以长做长有,只是再这么继续做下去或许一年没到她就瘁死了。
所以今日十五,打死陈念莞也不想出摊,要休息。
现在她冷静下来就琢磨,既然这活儿这般赚钱,是不是可以雇些人手。
比方说,起来准备制作河粉跟肉汤佐料的是一班人,出去到码头卖河粉的是一班人,如此轮班制,那她跟柳氏便不用天天起早摸黑这么累。
每日二两银子是多,可赚少一些,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儿,让别人也赚一些,不是win-win的好事么?
她冒出这个念头后,就想上哪儿去找帮手的。
然后发现这时代,要信得过的人手,又不会看她们是母女俩而轻视或欺凌她们的人,恐怕也只能去牙行问问,买几个丫头回来。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这表哥表弟就找上门了。
再听说他们是农闲时进城找活干的,当即就心动,这不是现成的人手吗?
柳氏出嫁这么多年,柳家也没有忘记这个女儿,柳氏困难时还叫人不时来接济她们母女,人品可见一斑。
再说,来的都是柳二舅跟柳三舅的儿子,她记得柳大舅说过,这两位舅舅在抗击海寇时被害了,县衙里不知道给了多少抚恤金,但看两家的儿子都出来找活干,估计也没多少。
父亲们秉性如此,她看表哥表弟的人品应当也是信得过的。
他们要找活计,她正好缺人手,她若开口雇用他们,不正一举两得吗?
就是不知道表哥表弟愿不愿意干这卖河粉的活儿!
陈念莞将自己想雇用表哥表弟的意思一说,柳氏马上就附和同意。
她才可惜今日没出摊白白失去了二两银子,若是侄子们愿意干的话,她与女儿歇息,可不就能让他们出摊了?
“这事阿娘来帮你问,交给阿娘来办!”柳氏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
陈念莞知道阿娘是个靠谱的,自然相信柳氏。
柳迟他们这次进城,也带着驴子驮了许多农产品过来,依然是红薯苞谷等口粮,还有最后收的一茬白菜,黄瓜跟西葫芦,份量都不少,还有一小袋子新挖的茨菇。
怕是眼见过冬,帮她们先把口粮储备上了,于是把东西都搬进灶房里的小地窖存放起来。
领会到娘家宽厚用心的柳氏万分感动,决心要帮娘家一把,跟侄子们闲话家常培养感情。
提起家里的境况,许久没见过自家唯一一位姑姑的柳河他们聊得起劲,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当年自家的父亲们对抗流寇的事。
当听到一家妇孺藏进地窖,当家的汉子都留守在外头,而柳二舅与柳三舅为阻止倭寇伤人血溅当场,让陈念莞心惊胆寒。
她穿到这时代时日尚浅,从未听闻过战乱之事,再见码头熙熙攘攘,县城商业繁华热闹,还以为自己是穿到了个一个太平盛世。
怎料,原来这平和的景象后面,还有这般凶险发生。
“不过现在我们柳家村安全了。” 柳三舅家的表弟柳河最后道,“朝廷派大人们出兵剿匪,江南东道的海寇都被赶走了!”
“就是,那位京城来的大人可厉害了,打得倭人屁滚尿流,托他的福气,我们总算重新过上安生日子了。”
少年们脸上失去父亲们的哀伤一过,重新浮现开朗的笑容。
“我阿爹临死前跟我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阿娘跟妹妹。”柳河想起阿爹,眸子的光略微暗沉了一些,垂下头去,显见提起自家父亲的死还是很难过。
“我阿爹也说,要我们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来着。”柳风也道,然后大手一挥,“嗐,海寇走了,咱日子好着呢,阿爹就是瞎担心。”
陈念莞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题转移到了这次秋收家里收了多少稻谷米粮,慢慢走出去。
见柳叶跟萱萱在庭院里围着两只毛驴打转,一人骑着一只毛驴在枣树旁打转儿。
“姐姐,姐姐,今晚给表哥表姐做顿好吃的呗?”好不容易有个玩伴的萱萱仰起小脸冲陈念莞嚷道。
“好,萱萱你跟阿娘说一声,我出去给大家买点肉,今晚加菜。”
陈念莞才出门,便见张玉郎也抬腿也朝门口走去,这么巧,他还要出去?
“张公子!”
“我在家中排名第二,陈四姑娘大可叫我张二。”张玉郎连连摆手。
都是做东家伙计的人了,叫公子成何体统?
“张二郎!”陈念莞顺口就叫上了,“是出去置办吗?是还缺什么?”
“陈四姑娘客气了。”张玉郎想着方才拿回来的布匹还需这位陈姑娘帮忙缝制衣裳跟铺盖,脸微微泛红,“先前我见裁缝铺旁有家书店,所以想去看看。”
是了,这位张玉郎是个读书人来着。
想去书店,无论看书还是买书,都很寻常,读书人都矜贵,莫非他还想着进学考科举?
陈念莞刚好跟张玉郎顺路,于是结伴一路出了燕来巷,到书店后分道扬镳。
书店里琳琅满目的摆卖着笔墨纸砚,分门别类的书册子,以及一些手抄本。
张玉郎拿起几本手抄本翻了翻,心里有了个底,直接去寻了掌柜的说明来意。
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除了做人伙计,还有很多赚钱的渠道,张玉郎应承了陈念莞的聘用,但多余的时间,他打算拿来抄书。
今日在布铺发生的那事,实在让人窘迫。
他区区一个郎君,先头为了置办衣裳还得跟个小丫头借银子也便算了,今日在陈四姑娘跟前,亦囊中羞涩,这便令他实在难以忍受。
是以他出得布铺见着这家书店里有手抄本卖时,便有了自己多寻几份营生的心思,万不能下次在陈四姑娘跟前再付不起钱银。
掌柜的当场让张玉郎抄写了一页的书,见他字迹工稳端方,力透纸背,在自家店里的手抄本字迹里均为上乘,又见其翩翩君子,温润尔雅,留下名讳住址后,交付了一本简单的两百页书册先尝试用工,待完成后看情况再续后约。
张玉郎欣然应允,三日后,便将那薄薄的册子抄完交与掌柜。
掌柜查阅过并无错漏,极为赞赏,便付了二百文的润笔费与他,随后交与他五百页的古籍,约定一旬内抄完,届时交付四百文的钱银。
从此,抄书便成为了张玉郎每月固定营收的来源,这便是后话了。
再说陈念莞,考虑到三位年轻小伙子的饭量,在集市里买了两只鸡,两斤板油,一斤筒骨,顺便又买了明日出摊熬汤要用的猪大骨,至于蔬菜,便打算直接用柳迟他们带来的西葫芦,白菜跟茨菇。
回去之后,柳氏已经泡上了糙米,然后在灶台给陈念莞打下手。
“如何?”
陈念莞问柳氏有没有问过表哥们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卖河粉。
“问过了,他们说,明儿跟我们一起出摊,看情况再说。”柳氏帮着择菜,看陈念莞反应。
陈念莞表示理解。
“莞莞你没跟我说,要雇他们干活的话,每日工钱是多少,我也不好自己定价,所以他们才有些犹豫的。”柳氏遗憾。
“没事,等明儿他们跟我们出摊,看过愿意跟着我们干,我们再来商定工钱。”
陈念莞先将那板油过水后熬出猪油,守着等切成一块块的板油慢慢出油,成为一块块焦黄的油渣。
闻到烧香味道的萱萱跟柳叶先后跑了进来:“好香啊,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是油渣子!”柳叶惊呼。
陈念莞看柳叶那小表情,知道乡下大概吃肉的时候更少,于是拈了一块直接塞给了她,柳叶吃着香,但烫口,一边吸气一边忍不住捂住了下巴。
“我也要,姐姐我也要。”
于是陈念莞也递给了妹妹一块。
“香,真香!”柳叶吃完砸吧着嘴道。
“去,帮阿娘洗菜,晚上吃的菜更香。”
“表姐我帮你烧火,我烧火很厉害的。”自觉得了好处的柳叶乖巧地说,“我在家就经常帮婶婶们烧柴。”
柳叶得了烧柴火的活计,那萱萱不甘落后,也守住一个灶子要看火。
庭院里头,柳氏早拿着白菜,茨菇还有两只鸡在处理了,三个表哥表弟见着鸡,知道今晚有肉吃,眼睛都亮了,两个帮忙杀鸡拔毛,一个帮忙削茨菇,手脚麻利地忙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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