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警署来的男人 (7月20日,星期二)

梅里韦瑟那高个子管家又退回到了麦克和威斯特伯鲁等候的玄关。

“先生们,梅里韦瑟先生已经准备好见你们了。来,这边请。”

他领着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推开一扇大门,来到一个有些大得离谱的房间。威斯特伯鲁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得叫出声来。虽说之前他也对梅里韦瑟的西藏艺术品收藏室略有耳闻,还看过其中的藏品目录。不过任何之前听到的也好、读到的也罢,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所站的地方的门的正对面,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铜鎏金佛像。佛像本身的制作工艺巧夺天工,不过也只是那个L型的祭台上并排摆放的12尊佛像中的一个。其它的那些威斯特伯鲁也不是很熟悉,但还是认得出一些:弥勒菩萨、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那些特制的灯光打在这些喇嘛教的神与鬼神、如来与菩萨的身上,简直如梦似幻。可是老天啊,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已经快把周围的芸芸众生都忘掉了。

他周围只有四个人。其中的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矮胖的洋梨型的身材,长着一张参议员式的严肃脸。另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让威斯特伯鲁瞬间联想到了加里·库珀。还有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以及一位褐色皮肤的矮个子绅士——当威斯特伯鲁意识到此人是谁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此人正是他们从朝圣者大酒店一路追踪而来,要找的宗潘·本波喇嘛!

我们的历史学家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这种西藏来的高僧的。喇嘛个子很矮——身长不超过五英尺四英寸。虽然他的头发已经剃光了,但上面还残留着少数长出来的白发;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布满了许多细小的皱纹。嘴唇稍微有点厚,脸颊骨稍稍有点突出;他那笔直的长鼻子似乎带些雅利安祖先的血统。而青铜色的皮肤颜色,比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晒黑的女性还要颜色更深。可喇嘛那双细长的、眼角吊起的眼睛以及稀疏的眉毛,又表明他可能是蒙古人的后裔。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梅里韦瑟先生。”那个矮胖的带着夹鼻眼镜的绅士向前迈了一步,“是谁有这份荣幸,把大家请来的呢?”

“俺叫麦克,是凶杀科的副探长。咱们是来调查一桩命案的。”

“那你们怎么会查到我头上的呢?” 梅里韦瑟冷冷地问道。威斯特伯鲁觉得,从对于询问所产生的反应,就能知道对方的性格。对方的第一反应很重要!那对年轻的男女都表现出一副普通的好奇心,但喇嘛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显然,这位藏族同胞还没理解约翰·麦克刚才那简要声明的含义。

“俺也知道这不关你的事,”麦克耸了耸肩,回答道,“俺到这里来,是要找一位西藏喇嘛!”

“您是来找我的?”喇嘛像想要套近乎似地露出一副笑脸,而麦克则一脸怀疑地注视着他。

“原来就是你这家伙儿!你太瘦小了,得多吃点肉才行。喇嘛,你知道一个叫杰克·莱弗纳的家伙儿吗?”

“什么,莱弗纳?”梅里韦瑟脱口而出,“他昨天刚来过这里!”

“噢?是吗?他昨晚被人谋杀了!”

“这不可能!”梅里韦瑟喊了起来。他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们在他身上找到我的支票了吗?”

“什么支票?”

“就是昨天下午我开给他的那张5000美金的支票啊!”

“你给了莱弗纳5000美元?”

“是的,或许你们也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现金。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这张大额支票兑换成现金。”

“咱们可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现金,”麦克说道,“他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要付给他5000美元呢?”

“我从他那里买到了一份罕见的西藏手稿,” 梅里韦瑟指了指放在玻璃展示柜上面的那个用黄丝绸包的长方形包裹。“就是那件东西!”

“就那东西?”麦克都不屑去再看它一眼,“你们这些人真是有了两个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咕哝道,“莱弗纳昨天下午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

“他是两点到的,呆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

“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的话,你们一定聊了很多东西。你还记得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这里有一份我们之间的对话打印稿。”

“你再说一遍!”麦克命令道。

“我的秘书常作了一份速记。”

“是吗?”麦克叫了起来,“你能把它拿给俺瞧瞧吗?”

梅里韦瑟冷冷地说道,“我让常去找找看。”说完,他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大步走出房间。麦克又把他的注意力转向喇嘛。

“好了,轮到你了!你刚才还没回答俺的问题呢:你到底认不认识莱弗纳?”

“我一直都没机会和您说话,副-探-长大人,”喇嘛害羞地笑了,“让我难-过的是——我只见过他一面。”

“你只见过他一次?”

“是的,只有一次。副-探-长大人。”

“什么时候?”

“木狗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麦克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并不知道我们的纪-年法。木狗年、木猪年、霹雳鼠年、今年是霹雳牛年,也就是你们这里的1937年。”

“俺是不是跑进了一家疯狂的动物园?”麦克问道,“还霹雳鼠?霹雳牛?”

“大概宗潘·本波喇嘛想说的是火鼠和火牛,” 威斯特伯鲁试着解释道,“我猜是因为藏语中并没有f和v这样的辅音所产生的摩擦音。”

“这么说俺就明白了。可他们为什么要用动物纪年呢?他以为自己在谈论诺亚方舟吗?”

“藏历纪年法并非和我们一样用数字纪年,而是用名字纪年。纪年的名字是由十二种动物以及中国的五种元素‘金、木、水、火、土’所组合而成的。以六十年为一个周期循环往复。”

“这套方法可真蠢!”麦克边抱怨边扳着手指算了算,“喇嘛,木狗年就是1934年吧?”

喇嘛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他?”

“没见过,副-探-长大人。”

“1934年的时候,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呢?”

“在回炮得尤尔的路上。”

“你是不是在和俺说圣诞节?”

“我觉得炮得尤尔可能是藏语中西藏的意思。”威斯特伯鲁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看到喇嘛高兴地点了点头。

麦克抬起一只手撑在自己困惑的脸上,“1934年的时候,莱弗纳去西藏干嘛了呢?”

“我也不知道,副-探-长大人。”

“别再喊我脚了!”麦克有些愤怒地纠正道,“我是麦克副探长!”

“好的,副探长麦克。我们所说的‘脚’,就是你们这里的‘尊-敬’。”

“是尊敬吧?”麦克有些哭笑不得,“好吧,继续。你知道莱弗纳在芝加哥吗?”

“不知道,副探长麦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但我并不感到意外。”

“什么?没觉得意外,为什么?”

喇嘛摊开他那双棕色的手,摆了一个很夸张的肢体动作。“他的业,和我的业。你们那边叫什么来着?纠-缠--”

“纠缠在了一起?” 威斯特伯鲁温柔地提示道,喇嘛充满感激地向他鞠了个躬。

“是的,先生。他的业和我的业纠缠在了一起。”

“他刚才说的‘业’是什么意思?”麦克也想知道。

“要用一句话解释这个字的意思其实挺难的。通常情况下它表示的是,事情的起因以及所产生结果的法则。或许喇嘛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从他们两个的行程,被他们两个前世的业所捆绑在了一起,所以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喇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的,先生,就是这个意思。”

“简直是俺听过的最长的废话!”麦克咆哮道,“俺先在这里四处看一下。”

“打扰一下,”此时,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对威斯特伯鲁说道,“我听我的老朋友巴里·福斯特说起过你,他说你帮他的妻子解决过一桩大麻烦。我是盖洛德·沃尔特斯医生——大家都叫我‘盖伊’。”

“福斯特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威斯特伯鲁边和他握手边打量着对方。

“谢尔顿小姐,需要俺为你介绍一下威斯特伯鲁先生吗?”

麦克绕着收藏室转了一圈后,正好走过来加入他们的对话,“谢尔顿小姐,你住在这里吗?”她点了点头,“你和梅里韦瑟先生有血缘关系吗?”

“我们现在还不是亲属关系。不过梅里韦瑟先生的儿子是我的未婚夫。”

“哦,俺明白了。” 威斯特伯鲁发现麦克又开始关心别的问题了,“谢尔顿小姐,俺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用的是哪种扑面粉?”

“扑面粉?这个问题好奇怪啊。是‘爱之吻’。”

“俺没想知道牌子。俺想知道它是什么颜色的?”

“粉雪色的。”

“那是个什么颜色?白色吗?”

“和我的皮肤一样的白色,”她的笑容荡漾开来,“有什么问题吗,麦克副探长?”

“没任何问题。俺只是随便问问。”他转身面向那位高个子青年,“俺刚刚听到你和威斯特伯鲁说你叫沃尔特斯医生。你是梅里韦瑟的私人医生吗?”

“是的,不过是暂时的。我临时顶替了普瑞斯史格医生的位置。”

“就是那位著名的心脏外科专家啊!” 威斯特伯鲁插话道,“我也很荣幸地与那位名人有过一次会晤。这次他终于肯给自己放一个假了呀!”

沃尔特斯咧嘴一笑,“瞧您说的,好像他是被强行给拖出去休假似的。我们四个人一起分担了他的工作。如果他在四个月内的任何时候回来,我们就解放了。现在我只是临时接替他。他去德国的黑林山徒步旅行了。”

“多么棒的一次探险旅行啊,” 威斯特伯鲁喃喃自语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疯狂的事情,至今还记忆犹新。说起来,我还真是有点羡慕普瑞斯史格医生呢——”

麦克注意到一个玻璃展示柜最上面有一个白色的物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叠好的手帕。

“一条丝绸围巾!”麦克脱口而出,他马上把它拿过来展开来。“这上面也有和中国佬洗衣店标志差不多的文字,又或者它们就是同一条!威斯特伯鲁,你怎么看?”

“确实完全一样。”我们的历史学家确认道。他见过好几次这种写着六个装饰性的文字的镶边厚围巾。

“喇嘛,你到这里来一下。”麦克命令道,“告诉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喇嘛看过以后马上回答道,“麦克副-探-长,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上面是祈祷文——是观音菩萨的六字真言。写的是‘唵嘛呢叭咪吽’。”

喇嘛那宏伟的低音所吟诵的这六个音节,回荡在整个房间里。这让威斯特伯鲁忽然想到自己出席过的英国教会大礼堂里庄重的礼拜仪式。而另一边,麦克则是一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样子。

“这是你的围巾吗?”他严厉地问道。

“不是的。麦克副-探-长。我把它给梅-里-韦-瑟先生了。”

“什么时候?”麦克连珠炮似地问道,喇嘛无奈地耸了耸肩。

“呃,一个小时,还是二、三、四个小时之前,我也不知道。”

“梅里韦瑟先生和喇嘛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脖子上就戴着这条围巾。” 沃尔特斯医生提醒大家道。

“七月份戴围巾?医生,你疯了吗?”

沃尔特斯并未感觉受到冒犯似地苦笑道,“我也这么想。可梅里韦瑟先生当时就是这么戴的。”

“他确实戴了。”谢尔顿小姐证实了他的说法。

“他简直是醉了!”麦克坚持道,“七月份去戴围巾!”

“副探长麦克,是我把它叠起来放好的。”喇嘛低声地插了一句。

“你干的?为什么?”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赠送哈达,在西藏是一种很常见的礼节。”威斯特伯鲁对麦克说道,“这可真是一项有趣的习俗。”

“你到这里来。”麦克简洁地命令道,他把喇嘛叫到房间里一个远离医生和谢尔顿小姐的角落里。”你住的酒店里有很多这种围巾吗?”

喇嘛点点头,“是的,副探长麦克。有很多很多。这些都是我从西藏带过来的。”

“鸟!鸟!鸟!”麦克愤怒地重复了三遍,“俺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叫莱弗纳的家伙儿——是的,就是你从木狗年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的男人,昨晚被勒死了。凶器就是你从你那个鸟国家带来的丝绸围巾!现在你倒是给俺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喇嘛简要地回答道。

II

麦克快速地扫了一下亚当·梅里韦瑟几分钟前给他拿来的速记打印稿。“这故事可真荒唐!”他大声说道,“威斯特伯鲁,你怎么看?”

我们的历史学家和麦克一样,按顺序把每一页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莱弗纳的叙述中提到的很多细节,都与我在西藏书籍上所读到的相吻合。”

“让俺先来瞧瞧第一页。”他边说边从威斯特伯鲁的手上把那一页挑了出来。“瞧这里,莱弗纳承认自己有一位日本母亲,但他说他生父是美国人,而且声称自己是美国公民。梅里韦瑟,他有和你说过他出生在哪里吗?”

“不,他没说过。”

“或者随便什么他提到过的,自己是从哪个美国城市来的?”

“不,他没提过。实际上他所说的一切,常都有记录。”

“常?就是你的秘书咯?他是中国人?”

“他来自西藏。”

“你的意思是他是一个西藏人?”

“是的,常是土生土长的藏人。”

“嗯!”麦克陷入了深思,“这个国家应该没有多少藏人。俺离开这里之前得找他谈谈。”

“只要他同意就行。”

“他最好还是配合咱们工作!”麦克断言道。然后他拿起梅里韦瑟的藏式围巾,把它叠成小小的一块。“俺得把它带回所里去。”他边说边把它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这条哈达是我的私人财物,”梅里韦瑟冷冷地向副探长抗议道,“你没有权利把它拿走!”

“别担心,调查结束后会还给你的。现在俺想和喇嘛单独谈谈。咱们该去哪里私下聊聊天呢?”

“我刚刚才邀请喇嘛到我府上做客,”梅里韦瑟傲慢地说道,“我可不希望他被你们带去进行侮辱性的审问。”

“哈?侮辱性的审问?”

“你从进我房间开始,就一直表现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我可不允许我的客人受到非法的骚扰。”

麦克转向喇嘛说道,“本波先生,俺会做到秉公执法的。如果俺没理解错梅里韦瑟意思的话,他觉得警方没有强制问话的权利。没错——现在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就到州检察官办公室去申请一张许可证,把你带出去问话。你选择哪一个?”

“我也不知道。副探长麦克。”喇嘛没有丝毫戒心似地露出了微笑,“你想和我说话?”

“这是官方程序。”麦克确认道。

“那是我的荣幸。”喇嘛喃喃地说。

麦克以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朝梅里韦瑟看了一眼,“咱们去哪里说话呢?”他问道。梅里韦瑟对包括喇嘛在内的自己所有的客人,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好吧,我先走一步了。”沃尔特斯医生边说边要去开门。

“医生,请再等一会儿。”麦克命令道。“咱们也有话要问你。梅里韦瑟,你能借俺一个空房间吗?”

“你们可以用我的书房。”梅里韦瑟语气有些僵硬地回答道,他领着大家来到一间收藏室对面的房间里。

“这些都是两百多年前意大利产的!”威斯特伯鲁扫了一眼那张十八世纪后期制造的前方是倾斜的书桌;以及一张桌脚有纵沟、表面是抛光镜的桌子;还有那张精致、纤细的贵宾椅时,过于激动地叫出声来。“梅里韦瑟先生,你这里的家具格调可真高雅。尤其是这张书桌的细木镶嵌工艺,是我见过最棒的。”

梅里韦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谢谢。先生......你贵姓?”

“威斯特伯鲁。”我们的历史学家自我介绍道。

“威斯特伯鲁?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可我忘了是在哪里了。副探长先生,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的话,就按一下桌子上的按钮,常就会进来的。先生们,祝你们好运!”

当亚当·梅里韦瑟走出房间之后,威斯特伯鲁才意识到,这个房间一隅放置的那个现代感十足的钢制档案柜,与周围的一群十八世纪的意大利家具搭配是多么地不协调。他不明白为什么梅里韦瑟那样一个有着高雅趣味的先生,竟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麦克指了指桌子旁边的贵宾椅,(这些可都是该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珍品啊!)“喇嘛,你坐那里。 威斯特伯鲁,你坐在书桌旁边——俺从未见过家具上有那么多花哨的图案——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做些笔记。好了,喇嘛,我们从木猪年你见到莱弗纳的时间开始说吧!”

“是木狗年,麦克副探长。”

“好吧,木狗年。莱弗纳的叙述中提到,你们两个曾一起在野外宿营。然后第二天早上,你搞错了那个装有经典的鞍囊。是这样的吗?”

“事实并非如此,麦克副探长。”

“那个叫莱弗纳的恶人偷走了莲花生菩萨的圣典。他伪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鞍囊,和我的掉包以后就上路了。他前世一定是作恶多端。我过去对别人一点儿也没有戒心,被他耍的手段骗了。失去了我们寺院最珍贵的宝贝。”

“这个鸟人!”麦克脱口而出。

“可是,”威斯特伯鲁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莱弗纳,那份手稿是你去菩提迦耶朝圣所得的呢?”

“我也不知道,威斯特伯鲁先生。”喇嘛以一副相当困惑的表情摇了摇头。“无论是我告诉了莱弗纳莲花生菩萨圣典的事情也好;还是一夜、两夜、三夜间,我都没打开随身包裹也罢。这些都是我的业障吧。直到和他分别六天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我们寺里最珍贵的宝物。”

“继续说下去,”麦克命令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对西藏的格鲁派来说这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应该是我的前世的恶业,才招致此番劫难吧。我明白自己必须马上找回莲花生菩萨的圣典,否则的话,来世一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这简直是太让人伤心了。”

“那个叫莱弗纳的恶人——我六天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地向前赶路。我回到酋德,见了那里的国王。国王也因为自己雇了莱弗纳这样的恶人而感到非常自责。可他现在已经不在酋德了。我后来又见到了住在大吉岭的那个英国人。他是个非常亲切的人。但我的恶业还没有结束,当我到大吉岭的时候,莱弗纳已经先行离开了。我这种只懂藏语的人,怎么才能去西方找他呢?”

“你是在哪里学的英语呢?” 威斯特伯鲁问道。

“先生,是在大吉岭一所不错的学校里,一个叫史维斯的老师教我的。老师本人也认识莱弗纳。老师本来想说服他,让他把莲花生菩萨的圣典放在自己这里的。可恶人都有一颗邪恶的心,像欺骗我那样骗了老师。”

“史维斯是莱弗纳的哥们儿。”麦克回忆道,“那他有没有和史维斯说过,他从那里来或者他要到哪儿去?”

“没有,麦克副探长。史维斯老师也不知情。我在史维斯老师的手下学习了一年、两年还是更长的时间。不过要彻底掌握你们的语言还真不容易。不过因为僧侣每天必须在心里默诵一两百页的经书。所以史维斯老师说,那样学英语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说的很对,我就是那样学英语的。”

“你说的挺好的。” 威斯特伯鲁评价道。喇嘛听罢开心地笑了,可他又急忙摆摆手说。

“不,先生,还不够。藏文的话学到那个程度还不行。霹雳鼠年——也就是你们的1936年,我离开了大吉岭。”

“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钱是从哪里来的呢?”麦克问道。

“我的寺庙给我一部分黄金,我在大吉岭和英国人兑换成了卢比,就坐上汽车去了首都加尔各答。老师也来为我送行。加尔各答的气压很低,我的胸口一直很闷,所以很不舒服。我一直在心里默念莲花生菩萨的真言也没什么用。那些气压很低的夜里,我都无法入眠。我看见一条大河里有一艘和我寺庙一样大的轮船。西方人可真会变魔法!我坐船去了伦敦。”

“海洋可真大,这趟旅程可真长!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到伦敦。一路上我都晕船,晕船和藏语中一种叫‘拉德鲁克’的病很像,但却不是‘拉德鲁克’。当别人告诉我是因为晕船人才难受的,但我知道我是因为自身的恶业而受苦。但我也是很高兴的,因为苦难能消除我的恶业。不久后晕船也好了。”

“伦敦是座大城市,比加尔各答还大。它是英国人的首都。我找了很多英国人,但谁也不知道莲花生菩萨圣典的去向。不过他们告诉我,恶人莱弗纳可能已经把我们寺的圣典带往美国了。我不知道美国在哪里。他们告诉我那是个很大的国家。离这里很远。于是我又再次坐上了轮船。”

“晕船感又回来了。不过让我高兴的是,我的业障变少了。不久后就不晕船了。后来就到了被称为纽约的大城市。那是一座和伦敦差不多大的城市。简直如同魔鬼般喧闹。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

“我在那里也见到了很多和英国人差不多长相的人。大家都很亲切地问了我很多关于西藏的问题,但他们也都不知道莲花生菩萨的圣典。他们告诉我,还有一个叫芝加哥的大城市里,有一位喜欢收藏我们国家典籍的梅里韦瑟先生。他们又告诉我能在普雷斯科特大酒店,可以订到和我们国家一样高海拔的房间。”

“你是什么时候住进这间顶层的房间里的?”麦克问道。

“前天,也就是你们这里的周日。”

“是的,周日。今天是周二。昨天是周一。为什么你不是一来就联系梅里韦瑟呢?”

“您是说昨天?”

“嗯,你为什么直到今天一早才来找梅里韦瑟?”

“因为我必须花一天时间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

“如果无法达到内心的平静的话,我是无法阅读莲花生菩萨的圣典的。我的恶业也会加深。我必须花上些时间去安静地冥想。但我这样做的时候,被那个叫布莱泽得男人问了很多问题而中断了。他并没有问我熟悉的、有关西藏问题;而是问了很多我不熟悉的、关于美国的问题。我觉得他看起来很笨,所以就没和他说起莲花生菩萨圣典的事情。”

“哦,俺的老天爷啊!” 麦克哽咽了。

“很多人看了布莱泽在报纸上写的文章之后,都想来见我。我说不行,因为我必须冥想。可每来一个人,我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一次。我被烦死了,无法进入内心平静的状态。其中有一个打电话来的时候说的是藏语,我见过他,他的名字叫常。”

“就是梅里韦瑟的秘书?”

“是的,麦克副探长。常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恶人莱弗纳把莲花生菩萨的圣典卖给了梅里韦瑟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非常兴奋,因为我知道我的业障终于可以消除了。”

“常有没有告诉你到哪里去找莱弗纳?”

“没有,麦克副探长。我也不关心这个了。”

“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想抓住那个偷你圣典的家伙儿吗?”

“我知道作恶的莱弗纳会受到惩罚的。他会像牛车的车轮那样,在身后遭受无尽的苦难。佛经里就是这样记载的:恶人会因自身所造恶业而减毁消亡。”

“你从未想过自己去帮他消除恶业吗?”麦克问道。只见喇嘛往后退了两步,第一次露出了之前从未表现过的愤怒。

“麦克副探长,从遥远的过去突然开悟的释迦牟尼,教我们不可杀生。”

“确实如此,”威斯特伯鲁也表示赞同,“所有的佛教徒都被禁止杀生——甚至连那些低等动物也不例外。”

“威斯特伯鲁先生,您肯定也研究过佛祖的教义。”

“宗潘师父,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威斯特伯鲁回答道,他希望自己正确地使用了西藏的姓氏称谓。

“威斯特伯鲁先生,我很乐意再教你一些。”

“宗潘师父,那我简直是太荣幸了。”他俩同时站了起来,彼此庄重地鞠了个躬。“宗潘师父,我能问一个您的私人问题吗?”我们的历史学家问道。“我很高兴能回答你得问题,威斯特伯鲁先生。”

“宗潘师父,是不是在西藏,哈达上面绣有观音菩萨的六字真言也很普遍?”

“是的,先生。这很常见。”

“谢谢你,宗潘师父。”

“没关系,威斯特伯鲁先生。”

他俩再一次互相鞠了个躬。“嘿,你俩快停下阿方斯和加斯顿的可笑举动吧!”麦克愤愤不平地说,“喇嘛,你也回答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莱弗纳会被谋杀呢?”

“恶行会产生恶业。佛法的轮回从未改变过。”

“这话可说到俺的心坎里去了。瞧这儿!那个家伙是被一条白色的哈达给勒死的——就是那条上面有六字真言的哈达!俺不管这东西在你那个鸟西藏有多常见,俺只知道芝加哥没多少这玩意儿的。事实上,俺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条,就是你带来的这条。现在你给俺坐下,好好说说都发生过些什么。明白了吗?”

“麦克副探长,我也不知道。”

麦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着喇嘛的鼻子问道,“到底是谁杀了莱弗纳?”

“麦克副探长,我也不知道。”喇嘛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在麦克的集中注视下,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但他并未退缩。最后麦克自己移开了目光。

“那好,俺的问话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喇嘛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书房。麦克猛地狂按那张十八世纪办公桌上的按钮。

“梅里韦瑟刚才说按下这个按钮常就会进来的,俺到要看看他是个怎样的西藏人。”

III

麦克按下铃的同时,常就立刻出现在了门口——他姿势规范地等候调遣。他的个子比喇嘛略高一点,脸上既无感动也无表情。威斯特伯鲁特别注意到了他的鼻子,和喇嘛一样,是笔直的长鼻子。

“常是你的姓还是名?”麦克问道。

“我只有这一个名字。”常的声音和宗潘喇嘛的声音一样,异常低沉。“这是梅里韦瑟博士的探险队,在羌塘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给我起的。”

“羌塘?羌塘在哪里?”

“西藏北部的高原。”

“梅里韦瑟就是在那里找到你的?他看起来可不像那种会在世界的另一端流浪的家伙。”

“不是梅里韦瑟先生。是梅里韦瑟博士。他是梅里韦瑟先生的弟弟。”

“是那个考古学家梅里韦瑟博士吗?” 威斯特伯鲁问道,“是的,杰得·梅里韦瑟博士。”

“俺听说过那家伙,”麦克突然来了兴致,“就是那种会雇上一些骆驼和骆驼客走遍整个中亚的人。多么写意的生活啊!”

“他是一位很优秀的学者,” 威斯特伯鲁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读过他的《突厥斯坦民族》这样伟大的著作。”

“他也住在芝加哥吗?”麦克问道。

“他的家在旧金山。”尽管常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威斯特伯鲁感到他和友好的喇嘛有些不同——他说话的时候有所保留。“您还有什么想知道吗?”

“你英语说得真不赖啊。”麦克说道。

常向他鞠了个躬,“谢谢,这些年我跟在梅里韦瑟博士身边时他教我的。后来我才到梅里韦瑟先生这里担任秘书性质的工作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工作?”

“我替他翻译西藏的典籍。”

“那应该收入很不错吧。”常没吭声。“你是在为日后回西藏而存钱吗?”麦克进一步诘问道,“那样的话,你回故乡的时候就很有面子了。”

常又朝他深鞠了一个躬——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拍马屁,“对不起,副探长。如果我的私事不是太重要的话,我很乐意回答您提出的关于莱弗纳先生凶杀案的问题。”

“好吧,算俺自讨没趣!”麦克脱口而出,又马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好了,现在咱们继续谈莱弗纳。他昨天是几点来这里的?”

“下午两点左右。”

“你确定吗?”

“是的,副探长先生。我替梅里韦瑟先生记下了时间。”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我记得他是四点十分走的。”

“常,接下来咱们来谈谈你的事情!”麦克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昨天下午——也就是莱弗纳离开这栋房子之后,你就跑出去见了喇嘛。咱们手里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别和俺说你没去过那里。”

“我并没有否认我去拜访过宗潘·本波师父。”

“你怎么知道他恰好到这里来,还有住在哪个旅馆的呢?”

“我读了昨晚拿给梅里韦瑟先生的晚报。”

“那你为什么决定去那里呢?”

常还是保持了沉默。

“或许,”威斯特伯鲁温和地说道,“我能猜出其中的原委。你觉得喇嘛才是这份西藏秘传书真正的主人,对吗?你是去告诉他这东西下落的。”

常在回答之前稍微犹豫了一下,“我生在西藏。尽管我应该对我的雇主梅里韦瑟先生忠诚,但我并不想看到我们国家的国宝外流。所以我告诉了宗潘·本波师父秘传书的下落。”

“哼!”麦克咕哝着说道,“到底是什么在莱弗纳卖了这份手稿之后,让你马上去见喇嘛?你又是从哪里看出莱弗纳的故事是一派谎言的?”

“是的,我觉得有可能。我当时想:莱弗纳会不会花言巧语地欺骗梅里韦瑟先生,让他相信这份高仿的手稿是真的。”

“可是常先生,你在梅里韦瑟先生购买之前没有仔细检查过吗?”

“是的,我检查并确认了它的真实性。我也告诉梅里韦瑟先生了。”

“那你怎么看莱弗纳这家伙儿呢?”麦克问道,“这个故事很奇怪。但里面描述西藏的那部分确是真实的。而且他也会说藏语。”

“他确实会,不是吗?那至少证明了一些东西。你对喇嘛怎么看呢?也觉他是个冒牌货吗?”

“我之前也这么觉得。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这样?”

“我和他说过话之后马上就知道他确实是一个藏人。”

“是因为他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外语?”

“不止这些。还有其他的外国人——包括那个梅里韦瑟博士。他们说的藏文简直和我们西藏当地人说的一样好!”

“很好,还有别的理由吗?”

常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一起谈论秘传书的话题。他说的那些东西,如果没有在大型寺院里修行过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常先生,你在大型寺院里修行过吗?” 威斯特伯鲁温和地问道,但常并不吱声。

“好啦,咱们继续谈莱弗纳。”麦克提议道,“常,他把自己的地址留给过你吗?”

“是的,当我把他领进门的时候,他告诉了我。”

“那你有没有在莱弗纳还在的时候就告诉梅里韦瑟呢?”

“没有,副探长先生。”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替梅里韦瑟要他住址的,对吗?”

“是的,如果他问我,我就会说,但他没问。”

“你确定?”

“事实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你自己想要莱弗纳的住址?”麦克暗示道,但常没有答话。“还是喇嘛想要?在莱弗纳还在宅邸的时候,你就告诉了喇嘛。是吗?”

常摇了摇头,“不,副探长先生。我没有和宗潘·本波师父说其它的事情。我知道他不感兴趣。”

“也许你都不知道地址吧?”麦克哼了一声。

“不,副探长先生。我知道那个埃伦街上朝圣者大酒店的地址。”

“很好,那就是他被杀的地方。常,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脏兮兮的地方的呢?”

“因为我自己也在那里住过。”常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IV

“你昨晚也住在那里吗?”麦克喊道。常摇了摇头,“不,不是昨晚。”

“那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当我来到芝加哥替梅里韦瑟先生工作的时候。由于我搞错了日期提早了一天到,所以没有一个人来火车站接我。于是我打算在旅馆里待到第二天。”

“你为什么会选朝圣者大酒店?”麦克想要知道答案。“为什么会选择那个脏兮兮的地方?”

“我在这座城市走了很久之后才发现它的。它看起来像那种便宜的酒店,而且我也没有太多的钱。”

“我想请问一下,” 威斯特伯鲁礼貌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梅里韦瑟博士,而选择到他哥哥这里来求职呢?”

常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我想这个问题你有必要问一下梅里韦瑟博士或是梅里韦瑟先生。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从那次以后你回过朝圣者大酒店吗?”麦克问道。常摇了摇头。“一次也回去过?”

“没有,副探长先生。”

“你有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提过莱弗纳住在那里?随便什么人?”

“没有,副探长先生。”

“那他本人有没有和你说过还有谁知道他在芝加哥的地址?”

“没有,副探长先生。他什么也没说。”

“这个案子简直太奇怪了!”麦克咆哮道,“据喇嘛所言,莱弗纳的死是因为什么恶行还有恶业。常,你相信这一派胡言吗?”

“我的信仰,”常不卑不亢地说道,“是个人的私事。与莱弗纳被杀一案无关。”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的话简直滴水不漏,” 当梅里韦瑟的秘书走出房间之后,麦克评价道。“没有中国人说得比他更好了。”

“是西藏人。” 威斯特伯鲁纠正道,“常可不算中国人。”

“在俺看来都一样。还有那个喇嘛。他英语说得磕磕巴巴,和其他中国人差不多。常可不一样。简直太流利了!俺和你赌40个甜甜圈——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咱们。似乎他们每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又从口袋里翻出笔记本说道,“俺这里有确切的时间记录。阿米尔卡·巴卡是3点到4点间登记入住的——一直到莱弗纳被杀,他都没再走出过这家酒店。据希尔德雷思医生所言,莱弗纳是在晚上9点到11点的时候遇害的。而常在5点前就赶到普雷斯科特酒店和喇嘛见面,并一直待到8点才出门——这是酒店特派侦探埃布·威沙特提供的证词。所以常也被排除在外了。”

“那喇嘛呢?”

“他才跑不掉哩。你还记得那些午后读了布莱泽所写特稿的那些饥不择食的家伙儿吗?只要一有人来拜访他,前台马上就会打电话通知他,他只好待在自己房间里接电话——要是他离开房间的话,咱们也会知道的。”

“确实如此,”威斯特伯鲁承认道,“要说喇嘛或者常就是阿米尔卡·巴卡的话——这从逻辑上来说似乎并不成立。”他稍稍顿了顿,“但根据我们的假设,真的是巴卡勒死了莱弗纳吗?”

“那还会有谁?”麦克开门见山地问道。

威斯特伯鲁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除此以外,只有一个住在芝加哥的家伙儿会有一条西藏的围巾,”麦克接着说道,“那就是梅里韦瑟——如果他知道莱弗纳住在哪里的话。”

“但据常所说,梅里韦瑟并不知情。”

“咱们怎么知道常离开房间之后,莱弗纳有没有透露给梅里韦瑟他的住址呢?”麦克问道,“在常进房间之前,梅里韦瑟已经和莱弗纳聊了一会儿了——常的供词里是这么说的。”

“是的,”威斯特伯鲁承认道,“但你为什么要特别怀疑梅里韦瑟先生呢?”

“那你告诉俺应该怀疑谁?”麦克反驳道,“这个案子可真够麻烦的。一个陌生人被抢劫并杀死在一个廉价酒店里。可根据现场所找到的丝绸围巾来看,嫌疑人的范围已经被限定得很小了,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梅里韦瑟之外,还有谁会收集西藏的艺术品呢?”

“菲尔德博物馆里就有一间很棒的西藏艺术品收藏室。”

“那里面的展品有那种白色的围巾吗?”

威斯特伯鲁摇了摇头。“虽然我有幸去参观过几次那间展室,但我一次也没看到过一条单独的哈达。”

“芝加哥还有其它的西藏艺术品收藏吗?”

“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对那方面的东西挺内行的嘛。”

“我对每个民族的历史和习俗都非常感兴趣。但在我那狭隘的专业领域之外,都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权威。”

“你不算?要知道你能和梅里韦瑟就西藏的东西聊上一整天。此外,你也很聪明,非常留心周围发生的情况。如果你留下来的话,就能——”他用手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伙计,如果你留下来的话......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为什么不呢?”

“留下来?”威斯特伯鲁困惑地重复了一遍,“但主人还没发出过邀请呢!”

“不,你不需要考虑这些。咱们只要想些办法让梅里韦瑟口头承诺就行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

“去找出真相!俺得到的那条绣着字的白色丝绸围巾证明,杀死莱弗纳的人一定在这栋房子里,是吧?你就在这里给俺好好查查。这个案子正是你所擅长的领域,里面的一切都和西藏有关!”

“可我现在正在忙着校对新书啊!”历史学家推辞道。

“那件工作可以稍微放一放,不是吗?”

“我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威斯特伯鲁说道。

“那就给出版社发个电报吧,”麦克不由分说地命令道,“让他们再给你宽限一周。就一周的时间!快把那边的地址给俺一下,俺替你发。”

“约翰,要回绝你可真够难的,可是......”

“俺发现你对那个喇嘛挺感兴趣的,”麦克机灵地抛出这一句话,“他可是这家的贵客。如果你找机会在这里住下的话,就能进一步地和他交流了。”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

“想想梅里韦瑟所拥有的西藏艺术品吧——全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了!你如果留下来的话,就有时间好好鉴赏一下这些珍宝啦!”

“噢!”威斯特伯鲁喃喃自语道,“这个提议听起来可真有诱惑力!”

“所以你为何不抓住它呢?”

“好吧,我觉得这件事我可以试试。”

“太好了!”麦克伸手重重拍了拍历史学家的肩膀。“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怎样才能让梅里韦瑟邀请你呢?”

“就只有这一个问题吗?”威斯特伯鲁忧郁地问道。

“肯定有什么办法的。”麦克坚持自己的观点。

“真的有吗?”

“有了!”麦克乐观地回答道,“俺想到一个:你过去和梅里韦瑟聊西藏的话题,聊得多了以后他就会觉得你是一个西藏通。然后你就问他,你能不能在这里待上两三天,帮他鉴定一下这里所有的藏品。如果他是个好说话的人的话,肯定会同意的。”

“别这样!”威斯特伯鲁担心地叫出声来,“当梅里韦瑟先生的家里有两个藏人的情况下,我可别想班门弄斧。我既不会说、也不会读藏文。”

“你不是认出了那条围巾上写的藏文吗?”

“那上面的文字不是藏文,而是梵文——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文字。再说了,我来这里是协助你查案的,不是到梅里韦瑟家来做客的。”

麦克咧开嘴笑了,“这家伙确实说了些冒犯俺的话——这简直就是侮辱!”他挠了挠头,“有了!咱们合伙来演一出扭伤脚踝的好戏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扭伤了脚踝,梅里韦瑟就会允许我住他家了?”

“那当然!俺会在别人发现你的脚踝没那么肿胀之前,冲上去给你绑个绷带。然后你就假装一点也动不了。如果这样梅里韦瑟还请你回去的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威斯特伯鲁怀疑地摇了摇头,“约翰,我不相信在这个家里有私人医生的情况下,他们会允许你对我进行紧急处理。”

“私人医生?”麦克重复了一遍,“哦,你说到点子上了!要是私人医生待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咱们得先拉他入伙,这样梅里韦瑟就不会怀疑咱们的策略了。”

“要和沃尔特斯医生搞好关系是不是挺困难的?”

“这俺也不好说,俺听到他和你说,他是巴里·福斯特的朋友。福斯特是你的好朋友,你可以叫他帮帮忙。”

“我实在很难相信:仅仅是因为和我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沃尔特斯医生就会同意背叛他患者的信任。”威斯特伯鲁抗议道。

“好啦,咱们去问问他,怎么样?”麦克按了下书桌上的按钮,“要是他拒绝咱们的话,情况应该也不会比之前更坏——你好,常!你可来得真快。沃尔特斯医生还等在外面吗?”

这个西藏人笑出声来。威斯特伯鲁觉得,那些相信东方人就像斯芬克斯一样沉着的人,都应该来听听这个西藏人爽朗的笑声。“他正在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副探长先生,他对您非常生气。他说自己非常忙,你让他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让他到这里来。”麦克唐突地命令道。常朝他鞠了一个简短地、姿势也不是很标准的躬。这使得威斯特伯鲁豁然想起,日本人觉得自己受到冒犯的时候也会行这种简短、生硬的礼。西藏人是不是也这样?和大和民族一样,他们也非常敏感。

沃尔特斯医生愤怒地大步走进书房,牙齿咬得咯噔咯噔直响。“这都几点钟了?”他喊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接下来都没有病人要看?”

“医生,谢谢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没必要谢我!”沃尔特斯医生边说边从嘴里吐出一大口紫色的烟雾。这让威斯特伯鲁联想到那个从《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突然冒出来的鬼怪。“现在一切到底怎么样了?你又想让我做些什么?”

“俺想你已经猜到了,咱们正在调查一起命案。”

通情达理的医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又不是瞎子,我都听到了。是一个叫莱弗纳的人?”

“就是那个叫莱弗纳的家伙。”麦克用过去式重复了一遍。“你认识他?”

“不认识。”

“他昨天来这里的时候你没见到他?”

“我从未见过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来,医生,坐下。休息一会儿。”

沃尔特斯医生惬意地坐到了一张贵宾椅上,翘起二郎腿——感觉此时他已经完全放松了,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威斯特伯鲁觉得他是那种怎么吃都长不胖的瘦高个。他有一副很宽的肩膀;一张国字脸上有一个大下巴和一个突鼻子;他有一张大嘴,可恰恰由于嘴角那道线条幽默的皱纹,显得不那么具有侵略性。他嘴里那紧紧咬着烟斗柄的牙齿,显得非常有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沃尔特斯医生抗议道,“我听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喇嘛的。既然这样,你已经如愿以偿了。我之前从未见过他,也不懂藏文。真见鬼,我连一个藏文单词都不认识。”

“俺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麦克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看起来也是个明白人。咱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杀害莱弗纳的凶手就藏在这栋屋子里。”

威斯特伯鲁认为,在观察一个人获得意外的消息时候的反应,就能知道他的性格特点。但沃尔特斯医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显得很平静。

“这听起来可真够糟糕的!”他回应道。

麦克点点头。“是的,俺也知道这事。咱们找到了一些证据,正在制定相应的计划……俺和你直说吧,咱们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样的忙?”

“俺想把威斯特伯鲁弄进这个家待上两三天——这样的话他就能帮俺调查一些东西。咱们的计划是假装他扭伤脚踝。”

沃尔特斯愤怒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别生气嘛,医生。”麦克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咱们就取消这个计划。”

“这种事情恕难从命!”

“这下可好,咱们没戏唱了。”麦克沉默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威斯特伯鲁怀疑他是否真的就这么认输了——这可一点也不像麦克从前的作风。“俺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到梅里韦瑟这里来,是顶替普瑞斯史格医生的位置?”他突然问道。

“是的,梅里韦瑟先生是普瑞斯史格医生的病人之一。” 沃尔特斯的语气明显变得很生硬。

“普瑞斯史格是一位心脏外科专家,对吗?”

“算是全美最好的医生之一,你难道没听说过他吗?”

“如果说梅里韦瑟是普瑞斯史格病人的话,说明他本身就有心脏病。”麦克推测道。沃尔特斯医生保持沉默。“心脏病患者,”副探长先生又重复了一遍,“本身就需要安静,不能过于兴奋,而且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是这样的吧?”

“对于患者的私人情况,我无可奉告。” 沃尔特斯冷冷地说道。

“不,你很清楚。”麦克拖长了音调,用一种抚慰性的语气说道,“你之所以不想让威斯特伯鲁待在这里,是因为怕陌生人打扰到梅里韦瑟的休息。你担心到时候他脆弱的小心脏会受不了,是不是?”

“不单是这样!”沃尔特斯提高了声调。

“但这是最主要的理由!” 麦克坚持道。“现在,俺给你两条路。你自己看哪一条会对梅里韦瑟的心脏造成最小的负担:是让威斯特伯鲁非官方性质地留在这里,还是俺大张旗鼓地向总部打个报告?老兄,你是个明白人。俺和你打赌,要是派一个便衣警察蹲在这里的话,梅里韦瑟没准会疯掉的。”

“没有梅里韦瑟先生的同意,你不能随便把便衣派到这里来。”

“是吗?”麦克心里有些底气不足,但脸上并不表现出来。“医生,如果发生的是谋杀案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如果俺一定要走官方程序,派一个人到这里来的话,也不会是威斯特伯鲁。他不是咱们局里的人。”

“然后呢?”

“由你决定俺最后派谁——是威斯特伯鲁还是其他人。你也知道威斯特伯鲁,他是一个连心脏最脆弱的人都伤害不了的小个子。他还能和梅里韦瑟聊聊西藏方面的东西——他们一定会很合得来。而且由于他是非官方性质的调查,也没有义务向俺报告他不想说的东西。怎样才能对减少梅里韦瑟心脏的负担呢?派局里的人来还是威斯特伯鲁?”

“当然是威斯特伯鲁。” 沃尔特斯医生回答道。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愿意合作的态度。“突然的亢奋的确很不利于梅里韦瑟先生的身体。不过因为他是普瑞斯史格医生的病人,我必须对他负责……”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已经无法跟上自己的思维。

“如果俺的判断没错的话,接下来梅里韦瑟先生会有危险。”麦克简洁地说道,“而且非常危险!”

“有危险?为啥?”

“命案会接踵而至。”

“你觉得梅里韦瑟先生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很可能会这样。这就是俺为什么要派一个人处在这里。在没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你没法去阻止它。反正俺要派一个人留在这里,由你决定这个人是谁?”

“难不成要我帮着你们一起骗人?你不觉得扭伤脚踝这出戏根本就站不住脚?梅里韦瑟不一定会让威斯特伯鲁留在这里。当然我们可以给他提这个建议,但他未必会照做。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直接叫一辆救护车把威斯特伯鲁送去医院呢?”

“咱们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冒这个险?”医生提高了声调,“到时候如果搞砸的话,我的——而不是你们的职业声誉将毁于一旦。那好,假设梅里韦瑟同意威斯特伯鲁留下来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弄?你不可能在每个人都知道你脚踝扭伤的情况下,在这个房子里大摇大摆地收集线索。”

“俺觉得为了帮助恢复脚踝的伤势,在头两三天里应该柱一根拐杖。”

“还应该还是最好回家养伤。”

“哦,哦,这听起来还挺麻烦的。”

“卡拉米蒂·简!”麦克咆哮道,“俺可是花了宝贵的15分钟劝你加入咱们。”

“我没有怪你办事拖拉啦。我只是觉得这个想法确实不怎么样。假使梅里韦瑟不叫救护车(我尽量不去和他提叫救护车),就算威斯特伯鲁被允许在这个家里拄着拐杖,这个计划也不能算是成功了——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梅里韦瑟又不是大傻瓜,他和其他的有钱人一样不相信任何人。他除了知道威斯特伯鲁是和你一起来的之外,其它一无所知——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会觉得威斯特伯鲁是一个警察。他也知道我们三个在这里谈话。要是现在我们出去演一出扭伤脚踝的大戏的话,他会怎么说呢?难道他不会把这些都串起来想一遍吗?”

“说得好!”麦克承认道。“这出戏开始的时候,俺必须离开这里。这件事应该晚点发生,今天下午怎么样?”

“那我现在走了以后怎么才能再回来?威斯特伯鲁呢?我们两个怎么才能同时出现在这里呢?”

“你俩必须同时在这里才能演这出戏。咱们就先订下午五点怎样?医生,如果你觉得不行就直说。威斯特伯鲁怎么再到这里来,俺还没想好。但你的俺已经想好了。你就和他说你担心他的血压情况,所以需要下午再来检查一下。瞧!多好的主意!此外你还能找出一大堆的理由。”

沃尔特斯的脸明显拉长了,“我看,只要一上了你们的贼船就别想下去了。好吧,到时候我会回来的。五点,对不对?现在,请马上放我走吧。除了梅里韦瑟以外,我今天还有很多病人要看呢!”

“哈哈,最大的碉堡已经被咱们攻克了!”在沃尔特斯医生迅速抽身离开之后,麦克嘟哝道。“瞧瞧这些医生,一开始对这个计划嗤之以鼻,最后还不是乖乖照做了?好了,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想一个5点回这里来的理由。”

“啊!”威斯特伯鲁惊呼道,“我的老天啊,到底和梅里韦瑟说什么好呢?”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麦克耸耸肩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好好地想想。现在,俺要把梅里韦瑟叫过来了!”他边说边按下了珍珠贝按钮,“俺想知道,他昨天下午4点以后在哪里——这点必须要和俺说清楚!”

V

威斯特伯鲁注意到,那张十八世纪绸缎般光滑的桌子表面有一个污点。这表明麦克在这个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的时候,已经用手摸过它了。威斯特伯鲁拿出手帕擦拭了桌子表面。他完全没有料到就在此时,亚当·梅里韦瑟走了进来——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位大主教。

“常和我说你想见我?”

“梅里韦瑟先生,你能帮咱们许多忙。”麦克像蛇蜕皮似的,一改一贯的硬汉做派。“就算帮俺一个忙吧。俺要先要澄清一下:虽说威斯特伯鲁是俺的朋友,但他和警方没有任何关系。你不介意回答俺几个问题吧?”

“那也要看是……”梅里韦瑟傲慢地说,“什么样的问题。”

“都是衙门的例行公事。虽然没多大的意义,但俺也必须要走一遍程序。你也明白这点,是吧?”

“我完全理解。” 梅里韦瑟注意到威斯特伯鲁正充满疑惑地盯着那个钢制档案柜在看。“这东西有助于我更好地保存文件——既防火、又防盗。我也承认它和周围的家具并不着调,可这些意大利老古董的锁都太脆弱了。副探长先生,是吗?我不相信你是来找我聊家具的。”

“就算俺想这么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麦克笑了。“俺想知道莱弗纳昨天下午是几点离开你这里的——这对调查他昨天一天的行踪来说,非常重要。”

梅里韦瑟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的,这个忙我到可以帮你。我印象中他好像是四点左右离开这里的,但我也说不上具体的时间。你问过常吗?”

“是的,他也说是四点。”麦克顿了顿说道,“咱们要尽可能地从更多角度获取信息,这点很重要!”

“我看也是。可你为什么要找沃尔特斯医生呢?昨天莱弗纳来的时候,他并不在这里。”

“俺需要找他问一些专业的问题。”

“专业问题?”

“没错!莱弗纳是被勒死的。有许多关于扼杀的具体问题,俺需要向沃尔特斯医生请教。”

“莱弗纳被勒死了!”梅里韦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铅笔,神经质地摆弄起来。“所以你要把我的哈达拿走?”

“也不是吧。”现在轮到麦克不自在了。

“哈达也可以被用来勒死人。” 梅里韦瑟坚持道,“副探长先生,如果我成了这桩命案里的嫌疑人,我希望你明确地告诉我。”

“你并没有嫌疑,”麦克说道,“除了哈达之外,还有其它很多东西可以用来勒死一个人。俺只是对这种特殊的围巾感兴趣而已。就是这样。”

“它为什么吸引你呢?”梅里韦瑟询问道。“这条宗潘·本波师父送给我的西藏哈达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得提醒你一下:这条哈达非常值钱,你要是弄坏它的话,我要你负全责!”

“到时候俺会还回来的。”麦克说道。威斯特伯鲁从他眼角那变窄的细缝中可以推猜出他的老朋友正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牛脾气。我们的历史学家眼看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决定出面去圆这个场。

“那条哈达可真不错。”他开了腔,“算得上我所见过最棒的一条。约翰,这些哈达由不同的材质做成各种尺寸。赠与者的地位越高,所选用的材料就越珍贵。因此,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梅里韦瑟先生在宗潘师父心中的地位。”

梅里韦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哈哈,因为东方人都非常重视礼仪,所以这东西就派这个用处。不过话说回来,这条哈达确实比我其它的同类藏品都好。”

“你还有其它哈达?”

“是的,有两条。”

“其它两条也像这条一样绣着真言吗?”

梅里韦瑟摇了摇头。“没有。另外两条都是纯白的。我之前也从未看到过哈达上面绣真言,我们也不能说它为什么不能绣在上面。‘莲花中的宝珠’图案在西藏随处可见。‘唵嘛呢 叭咪吽’水滴注入闪亮的大海!”

“是埃德温·阿诺德说的?” 威斯特伯鲁问了这么一句,亚当·梅里韦瑟旋即投来惊讶的目光。

“你对他的《亚细亚之光》很熟悉吗?”

“是的,那是部非常不错的作品。谁会想到这本书是一位整天忙成狗的报纸编辑写的呢?”

“咱们接着聊昨天下午的事,”麦克插了进来,“梅里韦瑟,你能告诉俺莱弗纳走了以后,你又干了些什么吗?”

“第一件事情就是读下午的《号角报》。”

“啊哈?《号角报》?你看到上面那条关于喇嘛的报道了吗?”

“当然。”

“觉得怎样?”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当时几乎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记得自己当时马上喊常,可他似乎没经过我同意出去了。我也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因为常识无可替代的。藏族人属于一个高贵的民族,他们可不能被简单地当成仆人对待。”

“常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问他,他也不说。”

“他去了很久吗?”

“简直太久了!”梅里韦瑟有些愤怒地说道。“是的,他直到九点五十分的时候才回来!他出去了六个小时却什么也不说!当我要问他的时候,他假装不明白我的意思,上楼睡觉去了。我还是坚持前面所说的: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拜托常,所以我只好忍气吞声!”

麦克匆匆地在本子上记下一些东西,“还有一件事,你看完下午的《号角报》之后,有没有出去过?”

梅里韦瑟的肩膀有些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我?你这是在调查我的行踪吗?”

“这也是俺之前和你说的官方程序的一部分。”麦克抚慰性地说道。威斯特伯鲁看出,他在尝试用各种套路来对付梅里韦瑟。“俺必须得问你这些问题,否则的话俺的工作就要黄了,这些问题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梅里韦瑟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些。“我明白了。不,我没有出去。看完报纸以后,我在晚饭前回卧室休息了一会儿——因为不幸的是,我当时心脏的主动脉情况并不好。我和我妹妹阿尔玛和往常一样在七点半一起吃了晚饭。我记得犬子和谢尔顿小姐都不在,所以我们只好两个人吃了。饭后,我来到阳台上眺望湖面上升起的月亮,并美美地享用了一支餐后雪茄——我目前的身体情况下,医生只允许我抽一根。”

“当时你妹妹和你一起待在阳台上吗?”

“没有,她到二楼的客厅里看书去了。”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常回来以后。这我之前说过,差不多是9点50分左右。”

威斯特伯鲁并没有认真地在听他们说话,而是主要在想下午要怎样才能再回到这里来。梅里韦瑟的精神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他收集西藏的手稿,引用《亚细亚之光》里面的句子。肯定不仅仅因为历史的意义而购买莲花生菩萨的法典。他真的是因为对西藏的神秘主义感兴趣吗?那类人还挺多的。

他似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威斯特伯鲁对于下午的回访就心里有底了。但他必须很小心、很微妙地带到相关的话题。因为通常情况下,一般的人都不会向陌生人透露自己是神秘主义者的癖好。到底从哪里切入好呢?就以名字为话题吧,很多人都自己的名字感兴趣。梅里韦瑟名字的首字母是A.H.M。如果脑子足够好的话,就能在这上面做文章。那到底是什么呢?威斯特伯鲁也不知道。那A.H呢?啊!哈!有了!

从他自己的记忆库中层层筛选,威斯特伯鲁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块。于是他有些激动地说道,

“打扰一下,梅里韦瑟先生,我觉得你名字的首字母挺有意思的。”

“我名字的首字母?它们有什么问题吗?”

“你名字的前两个首字母标准的发音是‘啊’,这里面就有非常幸运的含义,因为‘啊’这个发音本身就同普贤王如来创造的代表喇嘛世界根源的二叉金刚杵如出一辙。”

梅里韦瑟眼中释放出欣喜的光芒,这一切都被威斯特伯鲁看在眼里。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记得我曾在库斯特纳的《西藏的神秘主义》里读到过。”

“库斯特纳?你研究过他的著作?”

“是的,我很幸运地拥有一本他的著作。”他停了一下,明白自己不应该表示得过于明显。“我是很多年前在伦敦的一个旧书摊前与它邂逅的,一下子就被这本书的标题给迷住了。”

“库斯特纳对这个领域的研究应该比其他的人都深,” 梅里韦瑟向他俩说道,“他本人倒在一座喇嘛庙里住了很多年。”

“是的,他所收集的材料都非常棒,可畅销程度还差了一些。” 威斯特伯鲁停顿了一下,梅里韦瑟看起来还没上钩。“梅里韦瑟先生,顺便问你一下,你手上的库斯特纳版本是初版的还是再版的?”

“初版。”梅里韦瑟回答道。他有些惊讶地瞥了威斯特伯鲁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一本?”

“任何一个喜欢学术研究、对那个领域感兴趣的人,都很自然地会手里收一本库斯特纳的著作。我相信,到目前为止,他还是那个领域最高的权威。”

“我看未必,” 梅里韦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库斯特纳已经被后生所超越了。”

“我不否认库斯特纳犯过一些错误。但这些错误已经在第二版里都得到了修正。你手里有第二版吗?”他决定不掩饰自己的焦虑之情,整个计划都取决于梅里韦瑟接下来的回答。

“没有,”梅里韦瑟考虑了一下后说道,“我也想看看那本书。”

“这个容易。我手里的那本就是第二版的。我很乐意把它借给你看。”

“你太厚道了。”

“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下午就给你带过来。我下午还得在到你家这边来一下——因为我还得去一下西北大学的查尔斯·迪林图书馆。”

“这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我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我派常去——”

“没关系的,”威斯特伯鲁连忙打断他的话,“我向你保证,这一点儿也不麻烦。下午5点的时候你方便吗?”

“没问题,我整个下午都会待在这里。威斯特伯鲁先生,你确定自己真的不绕路?”

“没关系的。梅里韦瑟先生,说实话,我很期待我们下午的会面呢。”

VI

威斯特伯鲁坐在一辆向北开的颠簸的公交车上,很苦恼地想着自己的那份校对稿。他已经像麦克建议的那样,给他的出版商发了一份电报。但他自己知识分子的良心依然困扰着他。现在放手还不算晚。

不,他已经答应过约翰·麦克了。当一个人破釜沉舟了以后,就无路可退。公交车经过埃奇沃特海滨酒店的西班牙钟楼的时候,威斯特伯鲁意识到,接下来就是一场冒险——一场比他迄今为止所有的经历都要更加光怪陆离的冒险。可为什么自己又对接下来要在亚当·梅里韦瑟府邸里的这场冒险那么跃跃欲试呢?

我们的历史学家叹了一口气,按了下车铃,让公交车停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冒险,”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但不管怎么样,它们似乎常常眷顾我。”

正好五点钟的时候,大腹便便的管家把他领进了亚当·梅里韦瑟家的客厅。

“你可真守时。” 梅里韦瑟起身迎接他客人时说道。

“守时是我的美德之一。” 威斯特伯鲁笑眯眯地回答道。他们在坦诚的氛围中注视着对方。整个客厅也被收拾得非常干净。

毛糙的白石膏墙、威尼斯织布机所织出的古老的挂毯、这些都是文艺复兴后期的意大利真品。X形折叠式塞万那罗拉椅——那张锻铁所打造的折叠椅上,套着紫色与紫红色相间的天鹅绒罩子。高背靠椅在仿真皮和豪华的锦缎灿烂和辉煌的点缀下,像是极力展现他们之前主人的骄傲般,直挺挺地立放着。巨大的卡萨潘切椅——这些没有坐垫的木质椅子看起来就像坐着很不舒服的教会长凳。还有那经典款式的意大利大箱、那桌案。天啊,上面的雕刻简直太棒了!威斯特伯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

“亲爱的梅里韦瑟先生,我还从未在意大利之外见过这样的一个房间。你似乎整个别墅里买的都是古典的意大利家具呢!”

梅里韦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舍妹凯斯特拉夫人。”

“这是我无上的荣幸。”

她看起来要比梅里韦瑟年轻一些,那张心形的脸上脸一丝皱纹也没有。她的头发除了发梢前端有一点白之外,几乎都是纯黑的。是因为有什么戏剧性的事件让头发变白的吗?只见她微笑地示意威斯特伯鲁坐到一张X形折叠式椅上。威斯特伯鲁坐下来的时候,感到一阵被两边的铁制扶手夹住身体般的奇妙的感觉。简直是太荒唐了!尽管之前已经坐过好几次这样的椅子了,可为何还有这样的空想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整个房间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闷。

威斯特伯鲁把胳膊下面夹着的书递给梅里韦瑟。“这就是今天早上我们谈到的那本书,库斯特纳的《西藏的神秘主义》。”

“谢谢你,”梅里韦瑟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它,“果然是第二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借我两三天?我想把它和初版对比着看。”

“你想看多久都行,”因为有心理上的压力,威斯特伯鲁随意地这么一说。“库斯特纳在这里面阐述了自己独特的理论。”

“好的,我明白了。”梅里韦瑟大致地把书翻了一下,“似乎和我那本大差不差,但我还是非常高兴能有机会读到它。”

“西藏的法术简直就是亚当的最大爱好,”凯斯特拉夫人对我们的历史学家说道。可与此同时,梅里韦瑟对她妹妹递来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阿尔玛,我希望你不要对自己并不了解的领域,发表如此草率的意见。”

她淘气地笑了,“哎呦!看来除了为两位倒茶之外,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威斯特伯鲁先生,你和我们一起喝点下午茶吧?”

我们的历史学家满怀感激地接受了邀请,在沃尔特斯医生还没来得情况下,就被这家主人邀请喝下午茶,真是格外地幸运。现在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凯斯特拉夫人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站了起来。威斯特伯鲁的目光一直在后面追随着她走出房间。她那薄薄的下午礼服下若隐若现的肌肉,像蛇一样扭动着。

当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梅里韦瑟马上把椅子挪到一个可以说悄悄话的距离。“你研究过库斯特纳这本书里面所讨论的主题吗?”

“啊,稍微了解过一点。”

“很好,和内行说话就好办多了。我们当中一些唯物主义的傻瓜会说库斯特纳就是个疯子,可他确实是一位世上公认的东方学者。他本人也曾在一座喇嘛庙里以僧人的身份生活了很多年。他写的东西都是基于以上实际经验的。”

“你说的很对,”威斯特伯鲁承认道,“但我很同情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唯物主义者。库斯特纳在书中所提到的一些事例,确实超过了一般读者的认知能力。”

“可这些事例都被后世的研究者所证实了。”梅里韦瑟辩解道。“你读过亚历山大莉娅·大卫·妮尔的著作吗?她也是自己去当地获取了第一手的资料。喇嘛有一种能发挥念力,用自己的裸体融化雪堆的叫‘吐魔’的超能力。导师能通过使用控制呼吸的秘术,能够几天几夜彻夜无休地行走。你想想看,就西藏那海拔高度,奥运会冠军走上没多久也会气喘吁吁的。可那些懂得秘术的导师,却能不仅几小时、而且还是几天地保持恒定速度地行走。”

“真是非常了不起的秘术啊!”

“是啊!”梅里韦瑟鼻子哼了一下,“确实了不起!心灵感应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门科学。西藏人把传递信息称为‘御风’。但上述的这些都无法和‘物化灵体’相提并论,你知道‘物化灵体’是什么吗?”

“是念力!”威斯特伯鲁马上回答道。他下午早些时候,已经准备过与此相关的话题了。“就是没有实体,像幻影般的东西!”

“谁知道世上的东西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幻的呢?佛教里说‘一切皆由心生’。你能说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吗?物化灵体可以像人一样走路,甚至能做出和他们一样的动作。我曾听说,那些学习集中他们思维能力的喇嘛,甚至能够召唤出他们宗教的守护神。这些故事不能被视作无稽之谈,因为很多的西方人曾亲眼见识过。但我可以告诉你,藏传佛教界都非常严格地保护着他们的秘法。这些秘法就是为什么西藏到现在为止还闭关锁国的原因。可是,总有一天,当我们中的一个人能打破这种障碍——我的意思是指除物质障碍之外的精神障碍。他就能拥有这些法力,比如——”

这时,一个穿着浅灰色外套的年轻人突然走进了房间,亚当·梅里韦瑟马上闭口不言了。

“爸爸,你好。你看到贾尼丝了吗?”

“文森特!”梅里韦瑟厉声吼道,“你为什么5点10分就回家了?”

“我提早从办公室出来了。”

“原来如此!你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迟到,对吗?”

年轻人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他双脚的站立姿势。“我想贾尼丝会喜欢在晚饭前和我一起去游个泳。”

“游泳!”梅里韦瑟彻底发飙了,“还游泳?!你到底是一个继承他父辈未来公司的有为青年,还是一只只会划水的鸭子?文森特,有时候我很难相信你居然会是我儿子!”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工作。”

“文森特,我们每个人有时候都得干我们不喜欢的事情!”

“你就不是!”年轻人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一生中都在做你喜欢做得事情。还有杰德叔叔也是。可轮到我就不行了。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文森特,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里有客人!威斯特伯鲁先生,这位是犬子文森特。”

文森特有些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他比他父亲高,但是身体非常消瘦——那是一种病态的、不健康的瘦。他的嘴巴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那样噘了起来。

“现在,”威斯特伯鲁开了口,“我已经见过了你所有的家人,是吧?哦,除了你那位有名的弟弟…...你弟弟写的《突厥斯坦民族》那本书,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刚才闹脾气的表情像魔法一样,从文森特的脸上消失了。“你也喜欢杰德叔叔?每个人都喜欢他。他明天就到这里来了。”

“最少还得两三天。”梅里韦瑟纠正道。“在最近收到他寄来的那封信中,他和我说他也不确定具体的时间。”

“能见到他是我无上的荣幸。”威斯特伯鲁喃喃地说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己腹内打稿。虽说亚当·梅里韦瑟的房子很大、家人也很多,但客人只有宗潘·本波喇嘛一个人。现在要来第二个客人,那么还有留给第三个客人的床位吗?

威斯特伯鲁也不知道。他还没有想出怎么循序渐进地提出这个委婉的请求,就这样说下去,然后等待奇迹的发生是行不通的。他想等沃尔特斯医生来了以后再说。

走廊外面响起了威斯特伯鲁所期待的脚步声。但进来的是凯斯特拉夫人和紧跟在其后,端着一个红茶托盘的管家。夫人指挥管家把托盘放到一张雕刻着精致的长翅膀的可爱的孩子形象的十七世纪的桌子上。

“文,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喝茶吧?”

“不,谢谢。阿尔玛阿姨。我要去找贾尼丝。”

“我想她可能就在湖边。”凯斯特拉夫人提醒他道。

“谢谢,我这就过去。很高兴见到你,威斯特伯鲁先生。”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梅里韦瑟愤怒地注视着文森特离开房间。“一点儿也不想去学点业务方面的东西,还自认为很有道理。成天只知道大手到脚地乱花钱!”

凯斯特拉夫人提起茶壶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谜一般的微笑,“亲爱的亚当,这个家里所有人还都不是一样的。”

“呃,这…...阿尔玛,至少我就不是——”

“威斯特伯鲁先生,你要加奶油还是柠檬?”

“柠檬,多谢。谢谢你招待我喝下午茶。”

为了尽量多拖一会儿时间,威斯特伯鲁喝得很慢。这时走廊外面想起一阵铃声,他竖起耳朵听着。他确定这时门铃声,而不是电话铃声。是不是沃尔特斯医生来了?哦不,只见管家端着一个银托盘送进来一份电报。

“不好意思,这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梅里韦瑟边说边打开电报,“喔,是杰德发过来的。”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来不了了?”凯斯特拉夫人高声说道。

“没有,他现在正在火车上——这份电报是3点16分,从内不布拉斯加州的卡尼发过来的。他说自己大概明天一早8点35分到。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夏令时。杰德除了提醒我们注意火车到达时间之外,什么也没提。可以叫文森特查查具体的班次,他一定想去接他叔叔的。”

“他一定想去?”凯斯特拉夫人边往她的翡翠烟嘴里放了卷烟,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克莱德·贝蒂的老虎和狮子难道不会把那个孩子从火车站叼走吗?”

糟了糟了,要是没有多余房间的话,事情就难办了——威斯特伯鲁这样想着。这样就搞砸了,不行的!沃尔特斯医生被什么事情困住了呢?要知道,他已经比他承诺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了…...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会是他来了吗?

这次真是沃尔特斯,他以医生所特有的沉着冷静的态度走进客厅。他故作生气地和梅里韦瑟开玩笑道,“今天早上没给您检查身体就回去了,这让我的良心有些过不去。您今天已经经历了很多刺激性的事情。兴奋会对您的健康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

“是的,”梅里韦瑟承认道。“确实身体会变差。沃尔特斯,谢谢你能回来。威斯特伯鲁,你不介意我走开一下吧?沃尔特斯的检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好啦好啦,我想我也得走了。”威斯特伯鲁把他的茶杯和茶碟放回托盘里说道。“很高兴今天能与你与令妹如此愉快地交流。”

“我也是。非常感谢你借给我库斯特纳的书看。有机会我会加倍奉还的!你不想明天见见杰德吗?”

“我非常乐意。”威斯特伯鲁喃喃地说道。

他又转身谢过了女主人。就在他还在礼节性地寒暄之时,梅里韦瑟和沃尔特斯已经走到了走廊上,威斯特伯鲁紧随其后。他觉得不如就把伪装事故的地点放在那里好了。整条走廊很暗,入口处铺着一条祈祷时用的波斯地毯,这无疑为接下来的滑倒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威斯特伯鲁踏上那条波斯地毯的时候,心里暗自祷告了一下——祈祷他接下来的表演能成功。其实他本无需担心,因为那地方实在太容易滑倒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脚已然失去了控制,失去重心的他比想象中还要剧烈地一屁股跌倒在地。

对威斯特伯鲁来说,他至少成功地制造出了很大的声音。梅里韦瑟和沃尔特斯一起大叫着向他跑过来。威斯特伯鲁双手撑在地上,假装试着去抬起自己的脚,并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他期待自己这出逼真的苦肉计能够成功。

“天啊天啊,还是不行。很抱歉,我觉得恐怕我的脚踝出问题了。”

  1. 为释迦牟尼金铜坐像,束发式肉髻,着佛头青色。通体鎏金,双目微闭,两耳垂肩,结跏趺坐,施降魔印,着轻薄贴身的袈裟,露右肩。高度约39.7cm,现存于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馆。​​​​​​​​​

  2. Maitreya,释迦牟尼之后出现的未来佛。是大乘佛教中的一尊菩萨。弥勒菩萨的音型是从‘慈悲’而来。​​​​​​​​​

  3. Amitabha,大乘佛教中如来的一种。梵文中的意思是‘无限的光’,‘无限的寿命’的意思。所以又名无量光佛、无量寿佛。建立了西方的极乐净土。​​​​​​​​​

  4. Avalokita,是佛教中慈悲和智慧的象征,无论在大乘佛教还是在民间信仰,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以观音菩萨为主导的大慈悲精神,被视为大乘佛教的根本。​​​​​​​​​

  5. nose glasses,流行于19世纪,这种眼镜可以夹住鼻子以提供支撑,所以不需要耳架部分。​​​​​​​​​

  6. Gary Cooper(1901.5.7-1961.5.13),美国著名男演员。获得过5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提名,及2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与1次金球奖最佳男主角奖。 1961年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被同事昵称为‘库普’。​​​​​​​​​

  7. 约162cm。​​​​​​​​​

  8. Aryan,广义和狭义上的含义不同。广义上指的发源于中亚的干草原地带,南至印度大陆,西至欧洲东部,东至中国西部地区的人。狭义上指的就是图兰的中亚地区的人。​​​​​​​​​

  9. 原文中喇嘛发错了音,把‘fire’(火)发成了‘pire’(霹雳),引起了麦克的误会。​​​​​​​​​

  10. 典出《旧约·创世纪》:上帝准备以洪水惩罚败坏的人类,就命诺亚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并要求凡有血肉的活物,每样两个,一公一母,都要带进方舟,好在那里保全生命。此典喻指安全之所。​​​​​​​​​

  11. 喇嘛把麦克副探长的名字念错了,把‘Lieutenant Mack’念成了‘Lu-ten-ant lags’。而lags与leg读音完全相同。leg在英文中是脚的意思。​​​​​​​​​

  12. Karma,佛教的基本概念。也作‘因缘’。表示‘行为’。业这种东西,根据善恶而产生的因果报应,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而是伴随着转世轮回,会在真我中一代代流传下去。​​​​​​​​​

  13. 详见《紫色鹦鹉》(The Purple Parrot, 1937)​​​​​​​​​

  14. 一种淡粉褐色的粉。​​​​​​​​​

  15. Black Forest,南北绵延160千米,东西宽15-40千米,总面积5180平方千米。在德语中的意思是“黑色森林”。​​​​​​​​​

  16. 喇嘛把英语中常用的官衔和人物的搭配顺序搞错了,下同。​​​​​​​​​

  17. 原文中喇嘛把藏语中西藏的发音发成了‘Bhod’(炮得),被麦克听成了‘Bird’(鸟)。​​​​​​​​​

  18. Calcutta,是印度西孟加拉邦首府。它位于印度东部恒河三角洲地区, 胡格利河的东岸。属印度第三大城市(仅次于孟买和新德里)。殖民地时期(1772-1911年),一直是英属印度的首都。​​​​​​​​​

  19. Alphonse and Gaston,两个由腓特烈·伯尔·奥珀(Frederick Burr Opper)所创作的美国漫画角色。是两个非常喜欢装模作样行礼的法国绅士。​​​​​​​​​

  20. Chang Tang,藏语中意思是“北方高地”,特指藏北高原,位于昆仑山脉、唐古拉山脉和冈底斯山脉之间,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屋脊”。​​​​​​​​​

  21. Field Museum,全称是‘ Field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是一座综合性自然史博物馆,其藏品数量、展示规模和科研水平均居世界前列。该馆有展厅数十个,展示内容涵盖动植物学、古生物学、地质学、环境科学、人类学等方方面面,以恐龙化石、印第安工艺品的收藏最为杰出。​​​​​​​​​

  22. Calamity Jane(1856.5.1-1903.8.1),美国西部拓荒时代的女性神枪手。被称为‘平原女王’。​​​​​​​​​

  23. Edwin Arnold(1832.6.10-1904.3.24),生于英国的报社记者。记行作家、随笔家、东方学者、日本研究家、佛教学者、诗人。在英属印度帝国成立时,被授予骑士爵位。被视为维多利亚时期最有名的佛教研究者和东方学者。代表作品有《亚细亚之光》、《世界之光》、《海洋与陆地》。​​​​​​​​​

  24. AH的小写就是ah,​​​​​​​​​

  25. Adi-Buddha,在后期的密教中式最高的存在,是所有佛父母的终极存在。普贤王如来有双身和单身两种法相。双身法相呈结跏趺坐姿。单身法相是和普贤佛母以男女合体尊的姿势呈欢喜样貌。​​​​​​​​​

  26. 此人与作品不可考,疑为作者虚构。​​​​​​​​​

  27. Charles Deering(1852.7.31-1927.2.5),美国商人、艺术品收藏家、慈善家。他在自己父亲一手创立的农业机械公司担任总经理,被把它发展成一家国际收割机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r)。查尔斯对于自己家族企业的成功运作,让他有能力去发展自己在艺术和自然科学方面的兴趣。他本人在美国从事的慈善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芝加哥和迈阿密,此外他还想在西班牙建一座艺术博物馆。​​​​​​​​​

  28. Savonarola chair,也称X椅。是一种X形交叉结构的椅子。在古埃及、古罗马和古希腊很常见。​​​​​​​​​

  29. Cassapanche,十八世纪中期意大利的椅子,上面雕刻图案描绘有相应的罗马神话题材的故事。​​​​​​​​​

  30. Cassone,尤指装嫁妆的,一般都有精致的雕花和装饰。​​​​​​​​​

  31. Console table,一种靠墙放的螺形托脚小桌。​​​​​​​​​

  32. Alexandra David Neel(1868.10.24-1969.9.8),比利时籍的法国探险家、唯心论者、佛教徒、无政府主义者和作家。她最为人所知的事迹是1924年造访了拉萨,当时的西藏是禁止外国人进入的。一生写了超过30本的关于东方的宗教、哲学以及旅行见闻的书。​​​​​​​​​

  33. 原文是tumo,疑为tummo的误写。​​​​​​​​​

  34. Tulpa,神秘主义中的一种概念。一种通过纯粹的精神或者智力训练而创造出的一个人形或物体。​​​​​​​​​

  35. daylight saving time,又称“日光节约时制”和“夏令时间”,是一种为节约能源而人为规定地方时间的制度。一般在天亮早的夏季人为将时间提前一小时,可以使人早起早睡,减少照明量,以充分利用光照资源,从而节约照明用电。目前全世界有近110个国家每年要实行夏令时。​​​​​​​​​

  36. Clyde Beatty(1903.6.10-1965.7.19),他还是个10几岁孩子的时候,就加入了马戏团当了兽笼清洁员。随后成了一位有名的驯兽师。他后来成了一名有自己独立演出的马戏团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