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酋得来的男人 (7月19日,星期一)

亚当·梅里韦瑟从一个小玻璃瓶里挤出六滴药水,滴到一个装了半杯水的高脚杯里。他一口喝下了这杯有颜色的液体。虽说这是按照顶替家庭医生普瑞斯史格位置的年轻医师沃尔特斯所规定的剂量,但梅里韦瑟明白自己的心脏需要它。计划之外的访客总是令人很头疼,特别是今天这个——从昨夜他的来电来看,应该是一个相当特殊的人物。梅里韦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搞定这会晤。他脆弱的心脏让他苦不堪言——此刻,定期性的钝痛不断地向他袭来。他颤颤巍巍地下到一楼——(或许除了贾尼丝)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人都无法明白他的痛苦。他只得默默地忍受。

下楼之后,他迈着教皇般的步子来到书房门口。那位陌生人已经在里面了。他显得非常放松,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只见他坐在梅里韦瑟家的一把十八世纪的贵宾椅上,还一个劲地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张十八世纪意大利桌子的光滑表面。梅里韦瑟吃惊地往后退了两步。昨夜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并没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东方人。

从这家伙儿一头光泽的黑发、突出的颧骨和浅棕色的皮肤来看,似乎是个日本人。此时这位陌生人站了起来。

“你是梅里韦瑟先生?”

梅里韦瑟迅速地点了下头(他可不喜欢日本人),回避掉了对方伸出来的手。“我叫杰克·莱弗纳。”日本人自我介绍道。

莱弗纳!老天啊,他来的正好!他带来了一件东西——梅里韦瑟注意到一个由棕色的包装纸包裹的长方形的盒子,就摆在那张意式的桌子上。可梅里韦瑟觉得,要是这时候道歉的话,有损自己的尊严。

“你就是莱弗纳?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

莱弗纳一笑就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这使得他比任何时候看起来更像一名日本公民。

“我母亲是日本人,”他回答道,“我依稀记得,她是一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人。”

“哦!”梅里韦瑟意识到自己的惊讶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这么说你父亲不是日本人?”

“是的,我是一个美国人——是纯正血统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代。我生在美国,由我父亲一手带大。”

“确实很有意思,” 梅里韦瑟边打量着对方边说道,“请坐,莱弗纳先生。昨天晚上你提到有一份西藏的秘传书原稿要给我瞧瞧。我猜你把它带过来了?”

莱弗纳朝桌上的那个长方形包装盒瞟了一眼,点了点头。“就是那个,需要我为您打开吗?”他伸手除去了外面那层棕色的包装纸,里面露出一个由厚重的中国黄丝绸包着的包裹。“这东西一共有三层,”他解释道,“西藏人称之为‘衣钵’。对他们来说,书是区别人和其它低等生物的尺度。他们觉得有关宗教性的书籍如果不精致地包起来的话,是一件非常不体面的事情。”

“是,是,我懂。” 梅里韦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莱弗纳取走了最后的一层丝绸包装物,厚的护板中间露出了被捆住的秘传书手稿。最上面的护板上画着两个褪色的镀金人画像——这是一种在中国和印度的艺术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折中的表现形式。上面的两个镀金人都采取佛教中常见的结跏趺坐姿。其中一个是释迦牟尼,也就是西藏人所熟悉的Sakya-t'ubpa。另一个则头戴一顶长羽毛的法冠,端坐在一片茂盛的莲花宝座之上。

“帕达玛萨瓦拉,”梅里韦瑟凝视它说出一个梵语名字,“生于莲花丛中的大尊者。”

“是的!”在莱弗纳简洁而急促的回答中,没有夹杂一句日语,“他应该就是这部手稿的原作者。”

“昨夜你打电话给我,为的就是这份没多少人知道的莲花生大士的抄本?”

“谁告诉您这是‘抄本’的?我没告诉您这是最原始的手稿吗?”

“什么?”梅里韦瑟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莱弗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有充分事实依据的。”

“你知不知道莲花生大士生活在什么年代?”

“公元8世纪,对吧?”

“是的,公元8世纪。难不成你想和我说的是:这份手稿是在公元8世纪就写好的?”

莱弗纳耸了耸肩,“是的,有什么不可能呢?西藏人那个时候已经会造纸和墨水了。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书写。”

“是,是,我知道。可是——”

“西藏那种干燥的寒冷气候,确实能有利于长时间地保存这种手稿。我还听说迄今为止有不少那个时候的著作相继被发现,为什么这份不可能是真的呢?”

当梅里韦瑟仔细观察裸露在外的纸张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它看起来确实是老古董了:泛黄的纸张上有污损的痕迹,里面的字已经褪成一种暗淡的灰色。梅里韦瑟翻了翻几片没被捆住的书页,每页大概有十英寸宽、四英寸厚,上面都有六七行潦草的文字。梅里韦瑟一个字也看不懂。

上面的每一行都是纷乱复杂的藏文。这些字都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连一个分隔符都没有,这使得藏语成为一种非常难翻译的文字。梅里韦瑟很清楚,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特殊的断句符号,都表示句子的停顿或者结束。

这东西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早就伪造好了的。虽然常能够辨别其真伪。常或者杰德。不,就算杰德不在,常也能搞定的。该死的杰德这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梅里韦瑟把他翻开来看的书页放回原位,随便找了个辨识秘传书的借口,打开了秘传书的原稿。

“非常有意思,”他边看手稿边说道,“莱弗纳先生,我能问一下,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我确实找过一位住在大吉岭的朋友翻译过其中的一部分,不过还没全部译完。把它偷运出印度是件非常造孽的事,我必须非常小心。这是一本描述西藏法术的书——那些几乎已经绝迹的古老法术。”

梅里韦瑟的淡蓝色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他用肥大的白手指,细细地抚摸着那带有羽毛的破旧纸面。“什么样的法术?”

“施咒的咒语!他们管它叫‘密宗’。我对此了解不多,只是当它变成法术之时,那位古代的莲花生大士应该算是祖师爷。我曾听说,即使在当代西藏,人们仍不敢高呼其名。他的法术异常强大,连一般的喇嘛也无法熟练地掌握。”

“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梅里韦瑟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的客人,“不过莱弗纳,我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份珍贵的秘传书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莱弗纳可能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非常可疑。”

“那好吧,让我先和您说说它的来历。按照惯例,当莲花生大士离开西藏的时候,留下许多手稿。这些手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现身的。可要是到了对佛教徒来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在一个前世积累了足够多功德的喇嘛,面临真正的危险的时候,是注定会得到莲花生的手谕的。这就是这本秘传书为何会在100多年前被找到——它被长时间地保存在一座喇嘛庙里——就在那座位于西藏西南部玛旁雍错湖旁边的寺庙里。”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座寺庙的方丈亲口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你去过西藏?” 梅里韦瑟推测道。

“是的,我当然在西藏呆过。”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西藏是一个禁止所有外国人入境的国家,即使你是中国人也一样。”

“外国人会偷偷溜进去。其中一些甚至打算去拉萨。拉萨并不是我的目标,不过我确实越过边境并找到一条入藏的捷径。”

“是吗?”梅里韦瑟内心暗暗发笑,心想这家伙到底能把这个荒谬的故事维持多久。“那这本秘传书的来历呢?”

“它属于一位名叫宗潘·本波的高僧。”

“你从他手上偷来的?”

“不。”

“不是?”

“不,我没有。”

“那是他送给你的?” 梅里韦瑟以一种预警性的方式咳了起来,“你是要我相信一位西藏的高僧会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外国人,一份如此珍贵的秘传书?你知不知道极端虔诚的西藏人是如何对待他们宗教典籍的?”

“或许我比您知道的还多些呢,” 莱弗纳无礼地回答道,“我至少还去过西藏,请问您去过吗?”

梅里韦瑟又一次预警性地咳了起来,“莱弗纳先生,我有一位游历过整个西藏的弟弟,或许你听说过杰迪代亚·梅里韦瑟博士?”

“杰德·梅里韦瑟——那位考古学家?他和罗伊·查普曼·安德鲁斯一样有名。抱歉,我一开始还没想到是他,这么说你是他哥?”

“是的。他不久就会到这儿来。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他的一份航空信,确切地说应该是后天。所以如果你带来的这件东西——是我们所说的,在西藏以外的地方制造的‘假货’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说说清楚!”

“请等一下,”莱弗纳用息事宁人的口气辩解道,“你误会我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怪你,因为这确实太疯狂了。不过它是真的。你能不能听我把这个神奇的故事讲完呢?”

“请吧!”梅里韦瑟亮出了自己的王牌,他按了桌上的一个珍珠贝按钮,“在我听你讲故事的时候,常会在旁边做速记。就像你所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你不介意吧?”

“不,没关系。不过我想问一下,常是谁?”

“我的藏人秘书。”

“他是藏族人?”

梅里韦瑟像看见对方狼狈的模样一般,微笑起来,“是的,藏族人。如果你去过那个国家的话,一定也会说当地的语言。常会很高兴和你用藏语交谈的。可怜的家伙,他在这里都没什么机会说自己的母语。”

常没敲门就悄悄地走了进来。他的这个习惯常会激怒梅里韦瑟,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当常推门而入的时候,莱弗纳完全没有料到——他猛地抓住自己椅子的扶手。这家伙可能之前从没见过一个真正的藏族人。

“常,这位是莱弗纳先生。他希望我们鉴定一下他带来的秘传书。”

“非常荣幸,”常伸出手,喃喃地说道。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打扮——这对一个藏人来说,显得过于考究。他和往常一样露齿微笑——那种东方人暧昧的微笑有时意味着一切,有时却毫无意义。

“他和我说这是公元八世纪的东西。”梅里韦瑟继续说道,“据说是你称之为莲花生菩萨的——莲花生大士写的。莱弗纳先生是在西藏发现它的。”

常的笑容一点也没变,但他马上明白了问题所在。常有着非常好的领悟能力。既然他很快明白了梅里韦瑟的意思,也就没必要再对他重复第二遍了。常用藏语和莱弗纳说了几句话。快看,那个骗子马上就要现出原形了!他和他那冒牌的秘传书!

可莱弗纳用梅里韦瑟听不懂的语言回复了常。他说的是藏语吗?一定是的!常除了藏语和英语之外并不会其它语言。在同莱弗纳交谈的过程中,常对对方的态度也起了变化。虽说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可要是你了解常的话,就很容易看出来。常平时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但此时还有些套近乎的殷勤。他用比通常商业礼仪更热情的态度,接待了这个叫莱弗纳的家伙——就和他接待杰德时一样。紧接着,常开始辨识秘传书的真伪。

“这上面的笔迹非常陈旧,”他开了口,“几乎和奥莱尔·斯坦因爵士发现的那些古迹一样古老。有可能是十世纪、九世纪,甚至也可能是八世纪的东西。”

“我的老天!”梅里韦瑟长出一口气,“常,你确定吗?”

“这上面是用古代文字书写的,”常说道,“和现代的藏文稍稍有些不一样。上面有很多苯教信徒的名字——在当时,佛教还没广泛地传播开来。他们使用特殊的断句符号,也和今天的藏文语法不同。这上面的笔记确实相当古老。极有可能是莲花生菩萨所写,谁知道呢。”

梅里韦瑟惊讶得连呼吸都停住了。如果常说的没错的话,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比以收集西藏艺术品而闻名的梅里韦瑟的其它所有藏品都要有价值的多——简直是一件无价之宝!在通常情况下,常的判断不会出错——杰德已经把他调教得非常好了。

“常,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很难去解读,”常沉吟片刻后回答道,“和现代的语言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好像是一本佛教密宗的经典。这是我们国家神秘主义者写的一本魔法书。”

“魔法!”梅里韦瑟兴奋得大叫起来,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莱弗纳,如果你能证明你有正当所有权的话,我马上就买下它——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10000美金。”莱弗纳立马回复道。

“啊!你的要价可真不低!”

“因为这东西非常罕见。全世界仅此一家!”

“如果这真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出10000美金的。常,去把你的笔记本拿来,记下莱弗纳和咱们说的故事。他说他会解释这东西是怎么到他手上的。”

莱弗纳露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笑了起来。“我没有去偷它,也没人把它白送给我。它能来到我的手上,完全就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梅里韦瑟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II

此时,常已经悄悄地从他口袋里取出笔记本。他可真是个不错的秘书!梅里韦瑟在他身上所投资的教育成果,简直立竿见影。

“我的职业是一名电气工程师,”莱弗纳打开了话匣子。看到他坐在贵宾椅上,整个身体向后靠,把自己的全身重量都压到椅子后面的两条细长的、雕有花纹的椅腿上的时候,梅里韦瑟很是受不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有机会去酋德。”

“峠得?”梅里韦瑟复述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地名。

“是酋德!它发音最接近O上标两点的那个音节。那是一个夹在尼泊尔和锡金之间、紧靠喜马拉雅山脉的细长型的王国。”梅里韦瑟边听他说话,边打开了放在桌子上参照用的精装版世界地图。“在大部分的地图里,它都没有被记录在案。”莱弗纳迅速插嘴道,“一般情况下,它都会被误认作尼泊尔的一部分。我们对那个国家仍旧一无所知。酋德宣誓效忠于当地土侯国的王公,但实际上它是一个独立自治的国家。那里的居民是菩提亚人——他们全都是喇嘛教教徒。尼泊尔国内信仰正统印度教的廓尔喀族人,和为爱尔兰独立的乌尔斯特人是同样的爱国者。”

“非常有趣,”梅里韦瑟喃喃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去过那片未开垦的土地?”

“是的,我在那边呆过几个月。酋德由一个被他们称之为‘首领’的世袭国王所统治,此人有着很超前的现代想法。他一生中最大的野心是自己的执政功绩不能输给尼泊尔王公。既然尼泊尔王公要在加德满都的溪谷中建一座水力发电厂,国王如果不造一座同样的发电厂,就心里怎么也不舒服。我们公司卖给了他发电设备,出于某些原因,我被派到那边去帮他们安装调试设备。”

说到这里,莱弗纳停顿了一下,等常的速记跟上他的思路。“这里面的细节我就不多说了。设备是通过铁路从加尔各答运到大吉岭的,然后再由我帮着运过国境线——我的任务是让挑夫把重型设备背过40英里,先挖一条沟渠、铺设管道、伐木造水渠和桥梁,在丛林的瀑布中先造一座水坝,再建一座发电站,安装一台涡轮发电机。然后教当地人如何去操作机器,以便我离开这里之后,设备还能正常运行。最后从发电站到他们首都Reta-puri(被当地人成为‘恶鬼镇’)铺设一条5英里的输电管线。你或许无法相信,这份工作让我常常连饭都吃不上。”

“最糟糕的要数在酋德没有第二个白人能帮到我。我的同事是一群整天嘻嘻哈哈、说话结结巴巴的菩提亚人,他们整天不好好工作,智商和猴子没啥两样。在酋德,只有一个人懂英语,不过他会的也非常有限。我最初的工作是学习当地的语言——它和标准藏语的相似程度就好比康沃尔语和正宗英语的差别。酋德的书面文字就是藏文,但我没时间学它。我只需要说一些能让我同事听得懂的口头用语就行了,只有那样他们才会照我说的去工作。”

莱弗纳这个时候终于把贵宾椅放正好好坐了,梅里韦瑟看了长吁一口气。“之后,我们照着国王的希望,完成了水力发电站——你对那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吧?喜马拉雅山的北面就是西藏。在过去的数百年间,神秘的西藏一直吸引着许多人,这其中也包括我。我下定决心,顺利完成这份工作以后,我要离开酋德,翻越国境线去西藏看看。”

“有时我会乘车到大吉岭去买日常生活用品。也就是在大吉岭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名叫希拉里·史维斯的英国人。他白天的时候在那里教锡金人的孩子们英语,晚上则着手编译一本藏语字典。他是一个牛津大学毕业的白人,特长是研究西藏文化,我很快也开始沉迷于此。史维斯把去一次西藏作为他人生最大的目标,可他如果想从锡金入藏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沿着国境线所设立的关卡戒备异常森严,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过去。可酋得那边的关卡并不像锡金,酋得是离西藏最近的邻国,原住民和藏人是同一种族,信相同的教。我在想,是否可以从酋得直接入藏。”

“史维斯和我就此曾展开过长时间的讨论,他对我的这一计划表示怀疑。但随着实地调研的深入,我越发觉得这一计划是可行的。我的第一张王牌是酋得的边境关卡,而我的外貌是最好的护身符:我看起来并不像被藏族人称为‘pyi-ling’的英国人。我没有‘白色’的眼睛和‘灰色’的头发——藏族人把所有浅色的头发统称为‘灰色’,把蓝色和灰色的双眸统称为‘白色’,他们相信,所有的英国人都具有那样的相貌特征。所以从我那日本母亲身上继承下来的面相是我的第二张王牌。”

“我的第三张王牌是我已经学会了酋得语,这让我能像一个酋得人那样穿越西藏全境。史维斯也承认我手上的这三个妙招,不过他那英国人的秉性,依然让他固执己见。讨论的最后,我们下了个一千卢比的赌注——赌我最后能否成功。他说如果我能越过边境,深入西藏内部,去拍到一张大喇嘛寺院的照片的话,这笔钱就归我。我听说这需要越过喜马拉雅山脉最后的关卡,再走上三天。据说那座寺院的名字叫达瓦寺,意思是‘荒野中的月光寺院’。据说里面住着1000名僧侣,史维斯对它非常着迷。如果我能帮他拍到几张达瓦寺的照片的话,他答应给我一千卢比。”

“我开始在酋得的总办事处里举行招待会,款待那些从北边翻山越岭而来的西藏商人。我泡了许多包砖茶,还浪费了无数的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互相寒暄上,最后,我的脑海里终于有了前往国境线,以及怎样翻越它的明确思路。渐渐地,我还得到了一套完整的藏族服饰,其中包括:有红色羊毛系袜带的布靴、一件拖到我膝盖的红领长袖外衣。藏族人通常在他们外衣的中间系一条腰带——这使得他的腰部以上形成了一个大口袋。藏人把他们吃饭的碗、钱包、藏刀、勺子和其它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放在里面。在我看来,常是唯一一个不像怀胎十月的藏族妇女。”

梅里韦瑟的秘书像没听到他最后发表的议论那样,头也不抬地继续记着笔记。“常和我都非常清楚西藏人穿成啥样。”梅里韦瑟冷冷地回答道。

“好吧,我尽量长话短说。尽管当时我已经和酋得国王打得火热,但他为了表示对西藏政府的敬意,不允许白人通过自己的国家前往神圣的喇嘛领地。知道这一点后,我的计划很可能会落空。所以我只得瞒着国王还有他的大臣、军队和所有子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我一直等到最后的绝缘体被安置到送电线的最后一根电线杆上。当国王按下按钮,看到他宫殿的窗户第一次被璀璨的灯光所点亮的时候,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按照他以前的承诺,光给我钱是不够的。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他问我还有没有其它想要的东西。”

“我回答说有。并解释道由于长期在盆地工作,让我意志消沉。我渴望去攀登喜马拉雅山,拥抱一下山顶的积雪——这会让我的心情好很多。我问他是否允许我在离开他领地之前,去爬一下喜马拉雅山。”

“国王相信了我的话,他给了我一张可以自由穿越他国家的通行证。他完全没料到我有别的打算——他甚至都没让我保证别去西藏。就在五月份的时候,我出发了。沿途的每一棵曼陀罗树上,都垂下了无数钟状的白色花朵。想象一下,整个景色有多么的壮观。漫山遍野都是兰花,有时我也会停下来观赏它们。在我所攀登的喜马拉雅山的斜坡上,一路开满了杜鹃花——有你能想到的所有颜色:粉红色、白色、奶油色、黄色、紫罗兰色,甚至还有一种很深的血红色。”

“我打算徒步旅行,于是买了一匹骡子驮行李。这种小型的藏骡非常有韧劲,它能像猫一样自由地在岩石中间穿行。当身边没有藏人和酋得人经过的时候,我管这头母骡叫珍妮。它各方面都很出色,就是胃口特别大。当它帮你驮东西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确实非常可靠。藏民在它背上拴了一个木制的鞍(这个木鞍也可以拆下来绑到其它的马、骡子和牦牛身上),在木鞍的左右两边,各绑了一个皮包。因为所有要带的东西都得装到这两个皮包里,所以我也没带很多。我带了些砖茶、酥油、炒好的大麦粉、和少量羊肉。在未来的几周里,我必须让自己的胃尽快适应这些西藏的食物。我拿了一些做饭用的罐子和锅、一条毛毯、和一张当睡袋用的羊皮,当然还少不了一套身上穿的藏族服饰。当我离开‘饿鬼镇’,进入森林深处的时候,我穿上了藏服。接下来,我和珍妮开始了漫长的旅行。”

“我们步行了两天,才从蕨类植物的森林中走了出来,来到一个长满橡树和冷杉树的茂密地带。刚开始向上攀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植被的生态变化。后来,我们穿过森林,来到了一个尽是岩石的地方。我们周围都是巨大的圆形岩石——那些属于冰河时期,早已被忘却的简单而又优美的造物。有些直径约20英尺岩石,被岁月打磨得像玻璃球一样光滑。我要向上攀登,必须先翻过这些岩山不可。整个过程变得异常艰难。这条道路和其它的西藏的山路一样,我只有耐住性子,怀抱能最终抵达目的地的信念,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藏人会把那些留下人们踏草而过痕迹的断崖边上的小路称为‘捷径’。有好几次我差点迷路,但我一直沿着向北的岩石斜坡——也就是能到达‘绒布拉’的路前行。那是一个夹在山峰之间马鞍形的山坳。从下面往上看,它就像一个长满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

“如果你没攀登过喜马拉雅山的话,是不会真正了解这个山脉的。我们都知道落基山脉和内华达山脉,但除了阿拉斯加以外,美国本土没有一座山峰超过15000英尺。据我所知,整个喜马拉雅山脉有70座山峰的高度都在24000英尺以上,另外总共1100座山峰的高度都超过20000英尺。你必须翻越它们才能进入西藏。”

“在出发之前,我觉得我的体能储备是没有问题的。我本人非常结实,能经得住大量的体力消耗。可喜马拉雅山却把我难倒了。山上的狂风让我呼吸困难,走上三、四十码,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所以一路上的行进速度很慢。上帝啊,我是多么羡慕珍妮!那头疯狂的骡子却对此毫不在意,它像那些终日行走在岩石上的岩羊一样健步如飞。那头动物可真是个乐天派!每次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它都会低下头去找东西吃。如果它碰巧发现白雪中窜出的一些野生植物的枝叶的话,它会满足地大口咀嚼——就好像你把它带到了一片最好的牧场!”

“我们就这样一直爬呀爬。一连数天行走在一片冰雪和裸露的岩石的世界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似乎脱离了现实世界,进入了一个天和地之间,时间完全静止的不可思议的奇幻世界里。我实在也想不起我们最后何时到达绒布拉的山顶了。”

“我不知道山顶的具体标高是多少。从来没人去测过,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我猜它的高度在17000-18000英尺之间,可能更接近18000英尺一点。那上面有一堆供奉着牦牛角和头骨的石堆。旁边竖立的柱子上,还挂着写满祈祷文字的残破经幡。我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下这个壮观的景象,就继续匍匐着往上爬。虽说已经精疲力尽了,好在最后总算没搞错方向。”

“我在那个山顶呆了一个晚上——这是连一般的藏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我承受着山顶稀薄空气的可怕影响,最后一步也迈不动了。藏语中有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翻译过来就是‘高原反应’。具体的表现就是一连串的眼冒金星、恶心反胃,还伴随着一种让你的头炸裂般的剧痛。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晕船的情景,也无法和它相比。”

“我艰难地朝珍妮爬过去,抓住了它的脚,以确保它不会走远。然后又找了一个两块巨石直接的缝隙钻了进去,虽说披着羊毛外套,但整个身体依然冻得直哆嗦。那里简直是全世界最冷的地方,那种环境下的冷深入骨髓——寒气穿过我的衣服,渗透进我的肺腑。无论如何,我总算睡了1-2个小时。这帮我恢复了一些体力。我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有力气去走路了。”

“夜里三点的时候,天空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起来啦,我的好姑娘。’我朝珍妮叫了一声,她一听到我的召唤,马上高兴地哼了一声,往我身边靠了过来。‘走,我们下山去找地方吃早饭吧。’于是,我系紧它身上的木鞍,开始朝西藏那侧的道路往山下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边防站。我们当时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在黎明的晨曦中发现了一个大的圆型哨塔。刚看到它的时候差点把我吓个半死。我本来计划绕远路去避开它,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哨塔的两边都是垂直的天然石墙,所以只好从塔楼下面的门过了。‘珍妮,’我小声说道,‘别出声,否则我们都完蛋了。’我发誓这家伙儿听懂了我的话,我们就像两个幽灵那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哨塔。”

“你可能不信,当时岗亭里连一个哨兵都没有。你看,我在山顶呆了一夜,之前从来没有藏人那么做过。因此,边防人员完全没料到这个点会有人来——他们都在呼呼大睡呢。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之前也完全没料到。要是没有半夜下山的话,我一定会被扣在边防站的。”

“没有被人搜查盘问让我心情大好。我们一直往山下走,直到不久后再次走进一片矮小的松柏林——藏人常常焚烧这种植物来用作香料。接着,太阳升了起来,绽放出万道金光。就在这一片金光中,我第一次看到了西藏。”

“在半路上初次见到的这一壮丽景象,似乎在高原上司空见惯。那里都是平坦的大地,连树木都看不到。大地后面是层层叠叠贫瘠的山脉。每一件东西不是黄的,就是棕色或者灰色的。简直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狂暴的风在这些干燥的大地上肆虐的景象,就像身处佛教中的八寒地狱。”

“我在一个小溪边停了下来,用我的西藏的打火石和助燃物点火。(可要学会如何使用还真是门学问),生好火以后,就在火上煮我的早茶喝。自从翻过喜马拉雅山之后,我很快就适应了高原的环境。狂风在中午11点的时候如期而至。那可怕的藏风夹杂着一阵沙尘暴刮过来的声音,就像一个托钵僧在咆哮。沙子吹进了我的眼睛、鼻孔和嘴巴,使得我随后在西藏的所有时间,一直都喉咙生疼。不过这种小毛小病,都无法同我初次见到的一群藏民相提并论。”

“他们聚集起来把我围住——男人们都和我一样,头戴毛茸茸的皮帽,身着宽敞的外套。不过他们的衣服都盖住了左肩,而把油乎乎的右肩暴露在了外面。(在西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气温会一下子降得很低)他们中的每一个似乎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个个看起来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

“这并不表示他们所有人都怀疑我。但在没有弄个水落石出之前,没有藏人会放过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我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也准备好了接受询问。我和他们说,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酋得人。有人听了以后,直截了当地问我要去哪里?我一边转动着转经筒,一边嘴里默念写在里面的六字真言回答说,此行是去达瓦寺朝圣的。在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也都虔诚地转着自己的转经筒——我发现,几乎每个藏族人都随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最后他们都给与了我由衷的祝福,然后离开了。我继续独自行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高原。”

“一路上,我又遇到了几小群藏民,都没出啥事情。在抵达达瓦寺之前,我一直都感觉不错。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达瓦寺的情景。这座像从好莱坞的电影里突然跑出来的庄严的寺院,就巍峨地矗立在一座山巅。它那镀金的屋檐在西藏的艳阳天下闪着金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我马上意识到,如果不把它拍下来的话,就无法向史维斯证明我确实见过这个建筑学的奇迹。”

“我所在的地方离那座寺庙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我还是能看到有穿长袍的喇嘛在里面走动。我不敢靠得太近去拍。我把手伸进腰部以下的那个大口袋里,从长外套里小心翼翼地把莱卡相机拿到眼前,飞快地对着达瓦寺按了几下快门。”

“如果你用过莱卡相机的话,就会知道在拍摄的时候,要同时观察周围的动静有多么困难。当身后的上山道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出了点状况。我回过头去,猛地看到了一小队士兵冲了过来。”

“不用说,我马上把莱卡相机塞进了外套口袋里。但这一招早被他们识破了。这群士兵大概有8-10个人,都统一穿成英国大兵的样子:头戴卡其色的帽子,身穿短上衣,裤子下面打着绑腿。他们的指挥官身上斜跨着一根装配了自动手枪的山姆·布朗肩带,但左耳上垂下的一条长长的绿松石耳坠,却使他和当代军人的形象很不着调。”

“两名士兵按住了我,而他们那位带着长耳环的长官把手伸进了我的长袍。显然,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我试图把什么藏起来。只见他从我的长袍里一把搜出莱卡相机,以一种十分诧异的表情盯着它看了半响。至少在西藏的绝大部分地方,很多人都听说过普通的照相机。但事实上,没有士兵知道它究竟长啥样。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外国的玩意儿和西藏也没啥关系。他们由此判断出我是一个外国人。”

“必须得承认的是:如果我说谎,只会让事情更糟。但我拒绝透露莱卡相机的工作原理。我记得许多藏人坚信:如果一个物体被照相的话,便会失去灵魂。好在我那位戴耳环的朋友对我说,我必须得先去见一下当地的首领——也就是被称为‘宗朋’的郡长官。他们都显得很有礼貌,一点儿都没有对我表现出不友好的举动。但我知道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要知道,在西藏,鞭挞是一种很常见的惩罚方式。在一场藏式的鞭刑中,他们会用生牛皮鞭狠狠地抽你大腿内侧,(左右各抽两下,记作一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郡长官就住在离这边三、四英里远的一座山坡上的石堡里。那里可以俯瞰下面的整个平原。是的,那确实是一座‘城堡’。它有圆形的哨塔、城垛和巨大的城墙,仿佛直接从威廉一世时期穿越而来。因为除了诺曼的建筑师之外,没人能雕刻出如此优美的线条,设计出如此协调的比例。”

“当我们走进城堡的庭院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洒在一排巨大的桶形转经筒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位满脸深深皱纹的老大妈转着转经筒,而那些巨型转经筒的里面贴着的写有神圣咒语的大卷纸,也随着一起旋转。老大妈干涩的嘴唇一刻不停地默念六字真言。我只是匆匆一瞥这庭院里的景象,就被强迫着爬上一架陡峭的木梯。那架安放在建筑外面的木梯,是唯一一条通往郡长官卧室和办公室的通道。在外面等了一会之后,我终于被允许进去见他。”

“当我们进去的时候,只见他穿着一件鲜艳的天蓝色中国丝绸睡袍,盘腿坐在一张垫子上。房间里的陈设很简陋:靠墙放着几个木箱,有几张雕龙的藏式折叠桌,但却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墙上装饰着颜色鲜艳的绢画,壁龛是一种被称为‘乔坦’的镀金的奇怪的球根型的玩意儿,这东西在西藏各处都很常见。

“作为一种在拜见郡长官强制性的规定礼节,任何人头部的位置都不得超过他。所以他们不允许我站着,强迫我坐到地上的一个垫子上。郡长官很亲切地招待了我,命令仆人上茶。为了应付这个藏人的高官,我用上了我所能记得的所有西藏特殊的宗教语言,向他讲述了我的故事。在我说完之前,他一直都默默地听着。”

“说完之后,我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他开尊口,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只见郡长官喝完了他那精致的瓷茶碗的茶,用右手的第三根手指沾了杯子里的一到两滴水,向他的仆人做了一个不要再给他加水手势。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谜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他说,我擅自踏入西藏地界的行为,不仅是对西藏政府的一次严重冒犯,对我们国家政府来说,也算是重罪!”

“我低下头去,表现出我的恭顺之意。嘴巴上说,我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公正与仁慈。他安慰我说,他会给予我足够的公正和仁慈,但我必须立刻离开西藏。如本 ——也就是那个抓我的守备队长,会护送我返回边境。”

“既然看上去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我于是斗胆恳请他把莱卡相机还给我。其他一切好说,但在这一点上,郡长官的态度却异常坚定——他并非一介默默无闻的地方官吏,而是一位从拉萨派来的有教养的高级官僚。他从对外机构那里学到的知识,让他明白那是一部相机。他用有一个类似于‘魔鬼的盒子’的名词来称呼它,并坚持这东西必须被即刻销毁。”

“在我面前,如本一把将它摔在石头地板上,相机瞬间碎成了几块。我那无以伦比的小莱卡相机啊!这可是我在美国花了200美金买的,是和我右眼同样重要的东西!除了相机本身的损失之外,还得算上我和史维斯打赌输的1000卢比——我们赌注的条件就是我得把拍的达瓦寺的照片带回去给他看。可到最后,我却无能为力。除了在如本卫队的护送下离开这里,我别无选择。”

“卫队士兵们一直把我从圆形哨塔送回绒布拉山顶。他们就站在乱石堆和迎风飘扬的风马旗旁边,同我挥手作别。与此同时,我迈着和珍妮同样的步子,从国境线的另一侧缓缓地往下走去。既然之前我已经在喜马拉雅山顶呆过了一晚,那么再重复一次相同的经历也没什么好太担心的了。”

“那部佛教经典的手稿怎么说?”梅里韦瑟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就是那部你声称在西藏搞到的手稿!”

“我正要讲到这件事,”莱弗纳回应道,“当日太阳落山之前,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露营点。那里有几块堆在一起,很明显是最近的过客留下烟熏过的石头——这为我提供了一个非常棒的灶台。附近有作为燃料的松柏,也有从岩石之间流淌的小溪。为泡一杯合成茶提供了充足的水源。如果非要找一个准确的词来描述西藏茶的话,我觉得‘合成茶’最合适。砖茶的外形有点像被嚼烂的烟草叶子。你需要把压缩到一起砖茶的树叶和细枝分开,然后用苏打水煮。等到烧开之后,你会得到一种颜色很深的黑色液体。然后全部过滤掉里面的茶叶。你可以往里面加盐或者酥油(就算酥油的味道变质了也没太大的问题),把它们搅拌均匀。接着往你吃饭的碗里放上双份被称为‘糌粑’的大麦粉。他们那里最棒的餐桌礼仪,就是用手把大麦粉捏成圆形的吸管去喝茶。当我的饭做到一半的时候,瞥了一眼下面的山路,正巧看到一个旅人在往上爬。”

“那个男人和我一样,都是徒步登山的。他也牵了一匹和珍妮差不多的骡子。他穿了一件拖到脚踝的紫红色喇嘛衣,腰间系了一条黄色的带子,头上戴了一顶有长长护耳罩的尖顶帽子。这让我豁然发现他是西藏最大教派——格鲁派,或者也被称为‘黄帽派’的僧侣。在英国的话,这个教派就等同于英国的国教教会。当这个喇嘛抵达我的露营场所的时候,我跪倒在他面前,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他僧衣的下摆——这也是藏民对神职人员表示最大敬意的一种常见礼数。我也学藏人般行礼,这确实非常有意思。‘你一定经历了许多苦难。’我说了一句在半路中遇到旅人时常见的客套话。喇嘛也回了一句惯用的寒暄,‘不,你才辛苦了。’”

“‘尊敬的大师,您愿意屈尊尝尝我做的粗茶淡饭吗?’”

“喇嘛向我道了谢,取出一个他化缘用的木碗。我俩都蹲下来,面朝仅有的余火。就在我们喝茶的时候,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抬头望去,山顶上的天空被鲜血一样的夕阳染得通红。喇嘛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宗潘·本波。他念自己名字的时候,发出像鞭炮爆炸般‘啵’的声音。作为回礼,我也告诉了他我为这次西藏之旅而捏造的名字,又告诉他我的家在拉萨。虽然这招有些冒险,但喇嘛并没有发觉我有些异样的酋德口音。他和我说,他自己的家,在玛旁雍错湖旁边的寺院里。他本人正是该寺的方丈。”

“我觉得他的这番话有些可疑。要知道,这些西藏寺庙里的方丈可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当地人都相信他们是过去的住持投胎转世的,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享受着活佛般的待遇,活得如王子般尊贵。每次出行的时候,他们都会带上很多随从。而他们那圣洁的脑袋上永远会有人给撑着一把黄色的丝绸遮阳伞。可这个徒步旅行,一名随从也不带、只牵一头骡子的宗潘·本波,却宣称自己是这群高僧中的一员。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但我还是抑制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为何要离开寺庙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他一点也没生气,而是耐心地回答说,他刚从一座比玛旁雍错湖还要有名的地方朝圣而归。那是每个东方的佛教徒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他刚从菩提迦耶回来!”

“菩提迦耶!”亚当·梅里韦瑟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是的,确实就是那个圣地!数世纪以前,当巴比伦被居鲁士的军队所攻陷的时候,一名印度王子来到了那里,在一棵菩提树下打坐冥想。之后,恰恰是他心中所浮现的一切改变了半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佛教徒们都认为印度东北面的一个小村庄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这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好吧,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喇嘛接着告诉了我他去朝圣的理由。我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可能他认为我和他民族相同,信仰也相同吧。也可能是在数十亿颗的浩瀚星空之下的喜马拉雅那广漠无垠的荒原上——两个孤独的人类原子因为友情而欢聚在一起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连一个黄帽派的喇嘛也会——”

“我能问一下他和你说了什么吗?”常打断道。虽说他的眉毛以一种不太令人察觉的方式皱了一下,但没有其它迹象显示这场谈话让他感觉有所不快。

“我正要说这事,” 莱弗纳似乎并不打算很匆忙地结束自己的陈述,“让我们回到1934年,在藏历纪年法里面,1934年叫什么年来着?”

“木狗年。”

“没错。火狗、土狗、铁狗、水狗、木狗。每隔12年就会有一个狗年,对吗?”

“你说的很对。”常礼貌地颔首答道。

“每到藏历狗年,宗潘所在寺庙的方丈都必须到菩提迦耶去朝圣。这趟朝圣之旅他必须也和佛陀当初一样简朴:不带随从、全程步行。宗潘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由于他不能离开自己的寺庙太久,所以他无法像长老们所希望的那样走完全程。从大吉岭到加雅的这段路程,他是坐火车来回的。即便是这样,他从玛旁雍错到大吉岭也必须走上500多英里,现在他正从大吉岭原路返回。也就是说他一共要徒步1000多英里,其中还包括翻越世界上最高的山脉!我和你说,这就是这些人心中信仰的力量!”

常又微微地皱了皱眉,这个小动作被梅里韦瑟尽收眼底,“我问一下,他为什么要去朝圣呢?”

莱弗纳指了指秘传书,“大概一百多年前,宗潘所在寺庙的住持——他们相信宗潘就是他转世投胎的——发现了莲花生大士当初隐藏这些秘传书手稿的秘密场所。莲花生同样也留下了如何使用秘传书的指示。按照指示所说,由于秘传书长时间未被使用,所以它的法力目前正处于休眠状态。为了使它恢复原样,方丈必须亲自把它带到菩提迦耶,并且花上一个晚上坐在当年佛陀开悟的那颗菩提树下冥想。可这趟修行,每隔12年才有效力。所以每隔12年的藏历狗年,寺庙的方丈和他继任者们都必须前往朝圣。”

是的,梅里韦瑟心想这是有可能的。他记得弟弟杰德曾经说过,在西藏,一切皆有可能。可他冷冷地看了莱弗纳一眼,“所以你就从喇嘛那里把它偷了回来?”

“当然不是!”莱弗纳说道,他那黝黑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我已经和你说了我没有!”

“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办法让它变成你的财产吧。”

“你错了,确实有那么一种好方法。我们骡子的两边都挎着鞍囊——那种牦牛皮制成的,全西藏都是同样大小、同样款式的皮包。我们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动身赶路。我把我的两个皮包绑在珍妮的木鞍上——我可以向你发誓那是我自己的。然后向喇嘛道了声‘慢走’,就启程出发了。当天晚上,到下一个露营点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份秘传书。我似乎拿错了喇嘛的一个皮包,把我的那个留给了他。”

“你有想过把它还回去吗?”

“没有,我要怎么还回去?宗潘·本波师父那个时候住在西藏。而西藏的边境关卡已经对我关闭了。我或许应该把它交给酋德的首领,相信他会把这东西还给宗潘的。但首领也并不知宗潘师父是否会回来,而且我不确定我说了之后他会不会依然信任我。有可能我和他说了以后,他会找借口没收我之前所有的劳动报酬——你永远无法预料到一位东方的君主会耍什么花招。还有就是,西藏人擅自砸了我的莱卡相机,让我白白输了和史维斯的赌局。我只能说,对喇嘛我感到很抱歉,可无意间获得的秘传书也只是刚好弥补我的损失罢了。”

“你有没有把这份古代文书卖给过其他收藏家?”

“没有,除了史维斯之外,没人见过它们。在大吉岭的时候,他曾为我翻译过其中的一部分。史维斯对我说,如果我想拥有它们的话,他建议我在喇嘛开始调查之前就马上离开印度。他说,印度和西藏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政府对西藏那边的言论也非常在意。当我从印度去中国的时候,很幸运地在当地找到了另一份电气工程师的工作。随后我在那片古老的土地上巡游,虽说一路上花钱如流水,但也一直处于英国的势力范围之外。直到两周前,才辗转回到美利坚。要不是我来这里的时候身无分文的话,我才不会现在就把它抛售呢。既然你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否愿意花10000美金买下它?”

“10000美金,”梅里韦瑟开始陷入沉思,“真如你所说这份秘传书是真品,能让我满意的话,我愿意出这个价。不过现在我并不十分满意:于情于理这东西都不属于你。”

“一位西藏的喇嘛是不会为这个东西,跑到美国的法庭上来和你打官司的。”莱弗纳打包票道。

“那倒不是重点。” 梅里韦瑟边思忖边答复道。这周三杰德就会来这里,是不是最好等他来了再做决定呢?

没那个必要,他立马就做出了决定。常说过,这份秘传书手稿是真品,相信他的判断力和杰德不会差太多。他要把它买下来放在这里,等杰德过来。在杰德所经历过的所有探险考察当中,也从未发现过如此珍贵的宝贝,当他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眼睛一定会嫉妒得发绿。是的,他会的。梅里韦瑟想到这里,小声笑了起来。然后,他会迫切地渴望把它翻译出来——没人能阻止他那么做。这份工作少则两三天,多则一个礼拜......亚当·梅里韦瑟再一次轻声笑了起来,然后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支票本。

“多谢!”莱弗纳的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我猜你已经理解了我前面说的意思?” 梅里韦瑟刚在支票上填上了日期,就放下笔。

“还没完。既然这份古文书法定上并不真正属于你。所以我也不可能付你全价。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会占你便宜的人。这样吧,我给你5000美金。”

“能不能给7500?”

“五千美金是我能给的最终价格,你可以选择是否接受。”

“其他买家可能会出更高的价。”

“我不相信你能在美国找到他们。也许你能在英格兰找到这样的买家,但你自己也承认,在英国的势力范围内公开兜售它们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极有可能被没收并还回西藏。我的朋友,只有我会买下它们,你接受最后的报价吗?”

“这笔钱能一次性结清?”

“你马上就能拿到现成的支票。”

莱弗纳耸了耸肩膀。

“那好吧,5000美元也成。”

梅里韦瑟撕下一张支票,让常把它带回自己的办公室,用支票打印机打好具体数目。随后又拿回来交给梅里韦瑟。梅里韦瑟一如既往地签上他流利的大名后,把这张支票递给莱弗纳。后者带着讽刺的笑容把它叠起来,放进自己的钱包。

“您可真会做生意。”他开口道。

确实如此!当只剩下梅里韦瑟一个人在书房的时候,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才区区5000美金!就真的把它买了下来!只有那家伙报价的一半!不过他也无法探到梅里韦瑟心里的底线。梅里韦瑟低声笑着,“我的朋友,只有我会买下它们。”这句话说得太精辟了。

常拿着今天的晚报又走了进来,梅里韦瑟把它在自己的桌上摊开来。又是同样乏味的大标题!西班牙内战——17架叛军飞机被击落。好吧,谁在乎呢?亚洲战事——日军威胁要占领北平。俄国不得不介入干涉。让日寇和布尔什维克互相残杀去吧,这对世界上的其他国家来说,都再好不过了。最高法院的论争——正引人入胜地展开新的篇章。哦,我的老天啊,那又会是什么?

在报纸头版下方的角落里,有一则不太引人注目的记事。但当报纸从亚当·梅里韦瑟的手里滑到地上之前,他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反反复复看了三遍。随后,他开始疯狂地按桌上的珍珠贝按钮:常那个家伙儿到哪里去了?磨磨蹭蹭地到底在干嘛?

梅里韦瑟旋即起身,大步走出他的房间。“常!”他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着,“常!马上给我到这里来!”

不过常并没有回应,他确实也不在这栋房子里。

  1. Curule chairs,一种仿古罗马时期所设计的椅子。在古罗马时期,是最高政治和军事权利的象征。后来也被拿破仑等欧洲君主所采用。​​​​​​​​​

  2. 佛教坐法之一。即互交二足,将右脚盘放于左腿上,左脚盘放于右腿上的坐姿。在诸坐法之中,以此坐法为最安稳而不易疲倦。​​​​​​​​​

  3. Padma Sambhava,印度佛教史上最伟大的大成就者之一。公元八世纪,应藏王赤松德赞迎请入藏弘法,成功创立了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三宝齐全的佛教寺院——桑耶寺。他教导藏族弟子学习译经,从印度迎请无垢友等大德入藏,将重要显密经论译成藏文,创建显密经院及密宗道场,开创了在家出家的两种圣者应供轨范,如是等等,奠定了西藏佛教的基础。​​​​​​​​​

  4. 杰迪代亚·梅里韦瑟的昵称。​​​​​​​​​

  5. Darjeeling,印度东北部避暑胜地,平均海拔2134米,向北可以眺望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

  6. Tantras,也称‘真言宗’,藏语称为‘桑俄’。实际上为佛教和古代印度婆罗门教的某些教义相结合的产物。有一套繁琐神秘的修法仪式,又有许多繁杂的手印和各种咒语,修行时要在神秘庄严的气氛中进行,严禁外人观看。​​​​​​​​​

  7. 藏语的音译。意思是上师、教师。他们是学问高深、可为人师表,指导人们进行修习的有资历和学位的高级僧人,和一般到寺庙出家的僧人不同。普通僧人藏语称为‘扎巴’,只有班禅、达赖和其他活佛一级的僧人,才会被人尊称为喇嘛。​​​​​​​​​

  8. Lake Manasarova,位于西藏阿里地区普兰县城东35公里处。是中国湖水透明雅最大的淡水湖,藏地三大“神湖”之一。佛经中记载四大神湖中原有四大龙王,兴风作浪,危害人民。唐代藏王赤松德赞时期,莲花生大显神通,收服了四大龙王,使他们皈依佛法,成为藏传佛教的四大护法神。藏语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

  9. Roy Chapman Andrews(1884.1.26- 1960.3.11),美国探险家,博物学者。​​​​​​​​​

  10. Aurel Stein(1862.11.26- 1943.10.26),以对中亚的考古探险而为人所知的英国籍探险家。本是匈牙利出身的犹太人。​​​​​​​​​

  11. 原文是:Chyod,此地名不可考,为作者虚构。​​​​​​​​​

  12. 原文是:Chyerd. 是梅里韦瑟念错误的地名。​​​​​​​​​

  13. Bhutia,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使用藏文,大多信仰喇嘛教。菩提亚人系中国藏族后裔,历史上一直与藏族保持密切的经济、文化联系。​​​​​​​​​

  14. 即我们通常所称的藏传佛教,下文同。​​​​​​​​​

  15. Gurkhas,专指居住在廓尔喀等地的人,又称尼泊尔人。在尼泊尔国内,一般称其为婆罗门、切特里、职业种姓人。集中分布在中西部山区的廓尔喀、帕尔帕和加德满都谷地。​​​​​​​​​

  16. Ulsterman,乌尔斯特在今爱尔兰岛东北部。公元1801年爱尔兰并入英国,组成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

  17. Cornish ,1800年前英国康沃尔人所说的语言。​​​​​​​​​

  18. 酋得的当地语言和藏语是通用的。​​​​​​​​​

  19. Rupee,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国的货币单位。​​​​​​​​​

  20. 原文是:Dawa Gompa.即Dawa Choling Gompa,也称腾布齐寺(Tengboche Monastery),位于尼泊尔东部昆布地区昆琼的海拔3867米的腾布齐村里。是尼泊尔昆布地区最大的的藏式寺院。​​​​​​​​​

  21. brick tea,又称蒸压茶,是外形像砖一样的茶叶。它也是紧压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种,以茶叶、茶茎,有时还配以茶末压制成的块状茶。​​​​​​​​​

  22. Datura,又叫洋金花、大喇叭花、山茄子,夕颜,果实名为:狗核桃、毛苹果原产印度,花期5-9月,果期6-10月,喜温暖、向阳及排水良好的砂质壤土。花均为白色或微带淡黄绿色,单瓣。​​​​​​​​​

  23. Orchids,附生或地生草本,叶数枚至多枚,通常生于假鳞茎基部或下部节上,二列,带状或罕有倒披针形至狭椭圆形,基部一般有宽阔的鞘并围抱假鳞茎,有关节。​​​​​​​​​

  24. Hododendron,又名映山红、山石榴,为常绿或平常绿灌木。一般春季开花,每簇花2-6朵,花冠漏斗形,有红、淡红、杏红、雪青、白色等,花色繁茂艳丽。生于海拔500-1200米的山地疏灌丛或松林。​​​​​​​​​

  25. Jenny,也可以指雌性牲畜,如母驴、母骡等。此处是双关。​​​​​​​​​

  26. Oak,又称栎树或柞树。其果实称橡子,木材泛称橡木。是世上最大的开花植物。​​​​​​​​​

  27. silver fir,常绿乔木,树干端直,枝条轮生。具有较强的耐阴性,适应温凉和寒冷的气候,常在高纬度地区至低纬度的亚高山至高山地带的阴坡、半阴坡及谷地形成纯林。​​​​​​​​​

  28. 约6米左右。​​​​​​​​​

  29. Rockies,美洲科迪勒拉山系在北美的主干,由许多小山脉组成,被称为北美洲的“脊骨”,主要的山脉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加到美国西南部的新墨西哥州,南北纵贯4800多千米。其名源自印第安部落名。​​​​​​​​​

  30. Sierras,美国西南部花岗岩断块山,科迪勒拉山系西缘山地的组成部分。北起拉森峰,南至蒂哈查皮山口,长640千米,宽80~130千米,以大致南北走向绵亘于加利福尼亚州东部。​​​​​​​​​

  31. 约5486.39米​​​​​​​​​

  32. 藏蒙地区的山口路边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圆锥形石堆,石堆里有经咒、佛像。信徒经过时,都会随手往上添加刻着佛像经文的石块。在蒙古地区此类石堆被称为‘鄂博’或‘敖包’,汉语称为‘脑包’。本是旗界、牧场、畜牧点、营地的分界标志。​​​​​​​​​

  33. 即风马旗。这些方形、角形、条形的小旗被有秩序地固定在门首、绳索、族幢、树枝上,在大地与苍穹之间飘荡摇曳,构成了一种连地接天的境界。 成串成串拉挂在亭子和松树间的彩旗,印满密密麻麻的藏文咒语、经文、佛像、吉祥物图形。​​​​​​​​​

  34. 原文是:pass poison,日文版翻译成‘翻山时所染上的毒气’。​​​​​​​​​

  35. Juniper,属于常绿小乔木,性喜冷凉气候,耐寒性强,在酸性土和干燥的岩缝间和沙砾地均可生长。​​​​​​​​​

  36. eight cold hells of the Buddhist. 佛教中的八寒地狱里,整个世界都弥漫着狂风暴雪,地都是冰川,山都是雪山。无数众生被业力牵引着堕落八寒地狱。​​​​​​​​​

  37. prayer wheel,又称“嘛呢”经筒、转经桶。藏传佛教认为,持颂六字真言越多,越表对佛的虔诚,可得脱轮回之苦。因此人们除口诵外,还制作了“嘛呢”经筒,把“六字大明咒”经卷装于经筒内,用手摇转,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

  38. Sam Browne belt,一种斜跨在肩上用来支撑的皮带。主要装备于军队和警察的制服,用来携带刀和手枪。​​​​​​​​​

  39. William the Conqueror (1028-1087),又称征服者威廉。维京人后裔,诺曼底公爵。于1066年侵略英格兰成功,击败当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国王,成功把整个英格兰统治者调换成自家人,完成‘诺曼征服’。从此改写英国历史。​​​​​​​​​

  40. silk painting,在地区是一种很传统的绘画方式,选用精美的丝绸和锦,在上面作画。​​​​​​​​​

  41. cho-ten,喇嘛教的神龛、圣骨冢和纪念碑。​​​​​​​​​

  42. 郡长官认为杰克·莱弗纳是英国人,故有此一说。​​​​​​​​​

  43. ru-pon,如本,相当于营级军官,藏军编为六个代本(团),每团编制员额为500多名士兵;十二个如本(营),每营编制员额为250多人;二十四个甲本(连),每连编制员额为120多人;一百二十个定本(排),每排编制员额为20多人。​​​​​​​​​

  44. Tsamba,藏民传统主食之一。“糌粑”是炒面的藏语译音,是将青稞洗净、晾干、炒熟后磨成的面粉,食用时用少量的酥油茶、奶渣、糖等搅拌均匀,用手捏成团即可。它不仅便于食用,营养丰富、热量高,很适合充饥御寒,还便于携带和储藏。​​​​​​​​​

  45. Ge-lug-pa,西藏佛教四大教派之一。格鲁藏语意即‘善律’,该派强调严守戒律。该派僧人戴黄色僧帽,故又称黄教。​​​​​​​​​

  46. Budh Gaya,位于印度比哈尔(Bihar)南部伽耶市近郊七公里处之布达葛雅(Bodhgaya),面临恒河支流尼连禅河(梵Nairan jana,今法尔古河),其地原为古印度摩揭陀国伽耶城南方之优楼频螺(梵Uruvela)聚落。据经典记载,佛陀经历六年苦行之后,行至此地,于毕钵罗树下之金刚座上结跏趺坐,证悟十二因缘、四谛法等,而得正觉。​​​​​​​​​

  47. Cyrus(公元前590-公元前529),古代波斯帝国的缔造者。从伊朗西南部的一个小首领起家,经过一系列的胜利,打败了3个帝国(米底、吕底亚和巴比伦),统一了大部分的古中东,建立了从印度到地中海的大帝国。被今天的伊朗人尊称为“国父”。​​​​​​​​​

  48. Gaya,印度东北部城市。​​​​​​​​​

  49. 约1609.34千米。​​​​​​​​​

  50. Protectograph,一种保护支票的数目和签名栏免遭涂改的机械打印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