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再说一次吗?”
一天不见的角松酒店,一楼客厅。穿地吃着著名的森永巧克力蛋糕——并不是,吃着自带的摩洛哥酸奶,瞪着我们。
“不管是诱导外样选毒酒,还是从外样选酒到喝酒这段时间内下毒,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外样喝的酒里没有毒。”
倒理端着热柠檬水,精确地重复道。
“实际上毒是在到达会场之前下的。即使只喝一口水,在胃里跟香槟混到一起,过了六个小时也消化掉了,很难检测出来。让外样喝水的方法很简单,到了会场以后,要来回应酬,不停说话,暂时没空喝东西,这点外样应该也能预料到。那么只要在他进会场前,劝他用水润润喉咙就行了。”
“顺便一提。”我补充道,“外样晚上八点出现在会场,毒发是在八点二十九分。罗密欧毒素的发作时间是平均二十到三十分钟。
如果外样是在进会场前服毒的,就算不硬扯到心脏病上,时间也相符。”
“时间说得过去,事实也行不通啊。怎么解释从香槟中实际检出了毒素?”
“外样把酒杯掉到演讲台上以后,酒里就带毒了。”
倒理刚说完,穿地身边坐着的小坪就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您是说有人在那之后掺了毒?但是摄像机一直拍着演讲台,没有人靠近……”
“毒已经事先涂在演讲台的地板上了。”
倒理把客厅的桌子比作演讲台,用指尖当当地敲了敲。
穿地和小坪面面相觑。
“罗密欧毒素是只有十毫克的透明液体。那么,就算涂在地面上也没人会发现吧?外样杯子掉落的时候,香槟洒在了演讲台上。这时候涂在地板上的罗密欧毒素和香槟混在一起,香槟里面就有毒了。就算沾到杯子上,反正杯子都摔得粉碎了,几乎泡在了香槟里,这样一来就能制造出很自然的假象,即‘从杯子内侧也检测出了微量毒素’。”
邻座的一对老夫妻向我们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一直在谈毒,难免让人觉得古怪。我回以一个僵硬的谄笑。
穿地想了半天,用小木勺舀了一勺酸奶,放入口中。
“总结起来就是这样吧?凶手提前在演讲台的地板上涂了毒,在进场前劝外样‘最好提前润润喉咙’,让他喝了一口掺了毒的水,之后在酒会开始以后就完全没动手,只是一直等着毒药发作。”
“不愧是警部补阁下,理解得真快。”
“不可能。”穿地没搭理倒理的玩笑,“要是外样没把杯子掉到涂了毒的位置呢?再说了,要是他在演讲前没喝香槟呢?这都是运气,就杀人计划来说太不精确了。”
“不是绝对精确,却是无限接近精确。”
倒理放下柠檬水,把脸凑向刑警们。
“听好了,外样在演讲前拿香槟,喝一口,还有拿着杯子登台都几乎是确定的。因为演讲稿上写着让他这么干。”
——我酒量不好,不过今夜的香槟真是极品呀。我可得注意别喝多了。
外样说着举起酒杯,赢得会场众人的笑容。
演讲稿上连笑话的内容都详细写明了。要说这句“今夜的香槟真是极品”,理所当然在演讲前就需要先喝一口香槟。既然连动作都有详细指示,恐怕举杯的动作也是按照演讲稿来的吧。
“杯子掉落的位置也是,只要知道演讲稿上写着外样站在哪儿,基本就可以准确推测到。
还有哦,刚才冰雨也说了,外样服毒是在晚上将近八点的时候,毒药的发作时间是二十到三十分钟,外样的演讲从八点十五分开始,持续二十分钟。这样一来,也基本确定会在演讲过程中毒发。罗密欧毒素是麻痹性毒素,所以毒发的同时杯子会滑落,这也是基本确定的。杯子从胸口高度掉到坚硬的演讲台上,基本确定会摔碎,内容物也会四处飞溅。这样一来也能基本确定,涂在地板上的毒会跟香槟混在一起。”
美影逐步推断这一串连锁反应的结果,想到了这种极为简单的手段,即“把毒涂在地板上,等着杯子掉下来”。当然也有可能发生意外情况,但从概率上讲,这个计划还是有执行价值的。
事实上,计划成功了。
“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外样是在酒会开始前服的毒……”
穿地还在怀疑。
这次是倒理的案子,但细究的话,还是我这个“不起眼的四眼”——片无冰雨更为拿手。我从搭档手中接过了讲解的主导权。
“昨天我们去了外样的事务所,看见了一小袋药,据说平时都放在外样的车里。里面是胶囊和药粉,还有处方。但是仔细想想,这很奇怪不是吗?”
“嗯?”
“光有药跟处方,在车里没法吃药啊,没有水的话。”
小坪“啊”地低声叫道。我举起手,感谢他忠实的反应。不过,我也是将倒理想到的手法反过来推理,才注意到这件事的。
“不光有胶囊,还有药粉,服药时肯定要用到水,连处方都准备好了,按道理不可能不准备水。于是,药袋子里应该经常装着小塑料瓶之类的容器,但我们当时看了,里面唯独缺了水。水被谁收到哪儿去了?如果我认为,是往水瓶里掺毒的凶手,为了销毁痕迹把瓶子丢了,这思维是不是太跳跃了?”
“这不能当证据。”穿地很冷静,“不过,我们也许该把酒会前接近过演讲台的人都列出来。”
对严谨的穿地来说,这反应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其实,列都没必要列。“凶手也已经锁定了。”倒理说,“条件都齐了。第一,知道演讲稿详细内容;第二,在酒会前出席过彩排,并且接近过演讲台;第三,平时就陪在外样宽三身边,一旦在普通场所下手,立马会遭到怀疑;第四,酒会前有机会接触外样;第五,能对车里的药袋动手脚。符合所有条件的人就是——”
“事务所负责接送外样的男人——堀田。”
“都让你别抢我话了!”
倒理大声抱怨道。好好,抱歉啦。
“我、我去取证!”
小坪慌忙跑出了酒店,跑起来像是配着吧嗒吧嗒的音效。穿地看到他跑了出去,就吃完了酸奶,坐在沙发边上用手撑着头。“你说涂在地板上?”无奈的声音,“像是那傻子会想出来的。”
“我们也都是傻子,连这都没注意到。”
“也是啊。”
穿地微微扬起嘴角。
笑里带着几分自嘲,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