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太有了新差事

这日,来越国住了半年多的吴王嫡子谢子儒在朝堂之上言明,他南下之前,他父皇身体康健,不可能突然重病驾崩,恐怕是他庶弟谢子仁的外家和外敌里应外合,谋了他父皇的性命,导致吴国山河破碎,求叔父元兴帝为其做主。

毕竟当初,正是谢子仁的舅舅镇守十二城。

谢子儒初来越国,最大的苦恼不过是船上没燕窝吃,对这越国也是心存轻视,但是自从他父皇驾崩他庶弟继位,他彻底被踢出局,变成一枚废棋,已经无人问津了,他越发恐慌起来。

毕竟王之子和王之兄云泥之别。

原本他给元兴帝一个面子,喊这位旁支的堂叔一声叔父,现在他恨不得把叔字去掉,只留一个父字!

人在冷眼中总会成长,不管他自身想不要要这种成长,谢子儒在宫人的暗示中,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他可以借力打力,把拥护谢子仁的大臣打击掉,之后再凑点自己的人马,何尝不能一飞冲天,捞个皇帝当当,他可是嫡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烛城内,天还没亮,临时围成的宫殿内,一座小偏殿里,正由一个模仿字迹的高手在黄色的圣旨上,替死去的吴王写下一份遗诏。

……

而这些都影响不到越国学生们上学,这天是开学的第五天,冶城中学里,赵宝山正坐在学堂里,听着上头的夫子讲越国的律法。

这讲律法的莫夫子除了讲学,还在衙门工作,昨日刚结束的案子,今日便拿出来讲,每学期没有一堂课是重复的,每每都婉婉道来,引人入胜。

却说今日讲的是一位成婚十载的娘子,状告她官人在家殴打她和她闺女,原本这妇人也不是个软弱之人,早想要回娘家去,可惜那畜牲用闺女威胁她,因此才在家中挨日子,若是只殴打她,那娘子便也忍了,没想到那畜牲喝了两泡黄汤也对闺女动手,因此才对铺公堂。

莫夫子道:“旧时,女子告夫,徒二年。”女子若是去了官府状告自己的丈夫,不管是怎样的理由,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女子都得坐两年的牢。

“徒二年这条旧规已于五年前废止,这些年真正上公堂状告夫家的案件,虽然有所增加,但是像这位娘子一样站出来说话的少之又少,忍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人在越国还有许多。诸君当谨记,律法之推进,不仅在于为官者熟读律法,更在于法要深入民心,在于改变民之旧思想,用正确之态度看待新法,不仅是被害者如此,其余旁观者更要如此,只有这样,大家见怪不怪,才有更多真正需要律法保护的人勇敢站出来。”

“再者,这位娘子不敢站出来是因为她的孩子,现在站出来也是为了她的孩子,这便是女子和离一大顾忌,骨肉只能留在夫家,最后这位娘子舍了自己大半的嫁妆给夫家,才换的了带着孩子回娘家的结果,这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若这娘子身无分文当如何?若这娘子生的是男丁想带又带不走当如何?这便是法之缺憾,律法为道德之下限,是为了保护弱者,诸君当谨思,若是将来诸君身居朝堂,有能力对律法做出修改,该如何改,才能使法更有情。”

下午下了学,大家都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平素懒洋洋的郝葭围着赵宝山和郑昭问莫夫子讲课的内容。

郑昭掏出才买的算学书本,很实诚道:“便问宝山罢,我上课偷偷看新书呢。”

郝葭不理解道:“莫夫子的课如此精彩,你竟还偷偷看旁的书?”算学哪里有案例动人呢?

郑昭也不理解,这世上哪有比算学更有趣的东西?他知道上课偷看别的书是不对的,但是一拿到算学书,他眼里就没有其他的了,好在莫夫子本身课就讲得好,思维开拓,性子也很包容,不会做出当堂惩罚教训不专心听讲得同学之举,毕竟她的课上,不认真听讲的,统共就那么一两个,没得因为一两个人就影响了进度。

眼看着两个舍友就要为自己心爱的学科吵起来,赵宝山忙拉着郝葭到一边,把自己的课堂笔记拿给他,让他带回家好好看。

宿舍里有三个人家住在冶城,其实冶城中学的学生基本都是冶城人士,像郑昭这样,因为算学特长从外地招进来的反倒是少数,若是学生放假不回家,也是可以呆在学校的,学校的食堂放假时间也有开。

不过郑老爷子哪里舍得他的乖孙天天呆在宿舍里,他早在城东置办了一座宅子,平日里由郑昭的奶嬷嬷一家住着,郑昭放假了便去住,也好有人伺候。

杨堃帮郑昭提着一袋换洗的衣裳,他们宿舍当中,其他三人都是自己洗衣裳,只有郑昭,囫囵洗了一次拧也拧不干,还是杨堃帮他,才艰难洗完一趟衣裳,然后他便不再洗了,每日换下来,便收着,等着放假回家给下人们洗。

一行人在学校门口分别,各回各家。

赵宝山直接回的拥军坊,他们学校放学时间比善通坊小学晚,因此一早就说好宝水放学后不用等他,他们各自回家。

赵宝山头一次离家那么多天,一家子吃了饭,当然要好好聊聊天互通有无。

自从赵宝山在算学比赛中一鸣惊人,老太太袁氏在拥军坊的交际面越发广了,消息也变得灵通起来:“越国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听说冶城周围的几个县也有人过来,那些普通百姓家什没收拾多少便急匆匆上了船,有些更是吃了不少苦头,坊里的太太们打算每家捐点钱,捐点东西,给那些百姓送些吃的穿的,让他们能渡过难关。”

赵宝山听了点点头道:“这事儿,祖母做主便是了,咱们家便多捐一些,银两直接从上次圣上赏赐的银两里面拿。”

袁氏看了辛氏一眼道:“还有一件事儿,前日我请了几位太太到咱们府里做客,由你家太太操持置办的,那几位太太都说你家太太持家有度,又听说你家太太在云天管着一百多个下人,便想让你家太太帮忙筹措这次捐款活动。”

赵宝山看着辛氏道:“这是好事儿啊,娘为何不想去?”若是辛氏愿意,前日便就答应下来了。

辛氏叹道:“这…宝山,这筹措各家捐赠的东西和银两,若是办得不够漂亮,难免落人口舌,搞不好还让人觉得咱们贪墨了一些,再者…若是负责起这件事,难免要出去抛头露面…我…”她的模样,再带个寡妇的名头,实在不愿意多出门啊!

赵宝山支招道:“这次咱们捐的钱多,便没人敢说风凉话,若是太太害怕别人觉得咱们搞小动作,便如写嫁妆单子一般,每家每户捐了多少银子多少东西通通记录在案,抄写几份,由捐款的人家轮流传阅,随时让他们监督,这样显得公正,也能让一些好面子的大户多捐一些钱。”

赵宝水也劝道:“娘便去罢,这里和咱们云天风气大不一样,再说,娘没听那些太太怎么夸你,便是因为我和哥哥是娘生的,算学才能学得如此好。”

宝水这段时间用功读书,于算学上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功夫,争取不给教自己的宝山丢脸,她的算学成绩一直都是满分…

说着宝水有些幽怨地看着宝山,都是因为哥哥太过厉害,早早去了中学,这几日宝山不在家,太太一颗慈母心全落在了宝水身上,晚上宝水在小书房写作业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太太悄悄站在书房门口。

赵宝山接收到了宝水的眼神,他也是希望辛氏多出去走动走动的,他和宝水以后还有好些年都要读书,将来等宝水也出去寄宿了,太太一个人呆在这院子里,越发没意思,而且他们都在进步,都在融入这里,若是太太还拿那老一套的思想,以后难免有思想冲突…

辛氏听了宝水的夸奖,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赵永孝总是说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剩下呆呆的宝山,她听得多了难免往心里去了几分,现在听人夸自己,释怀的同时,难免有几分高兴…

既然全家都来劝,特别是宝山,辛氏毕竟是个成年人,骨子里还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很难一下子掰正过来。

辛氏接下了这份差事,她暗暗下决心要把这份差事办好,争取不给两个孩子丢脸…

如今家里头人口更加简单,留下的旧下人们都是心腹,新下人也训练有素,外城置办的宅子商铺都还在修建,辛氏确实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

她每天都留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早晨看着宝水出门,接着看着老太太出门,下午老太太回家,傍晚宝水回家,晚上她掐着指头数,还有几日,宝山才会回家,她的人生一直在等待…

现在她也要出门去了…